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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凉提出要给伍槐安号脉,看一下他的腿疾。
伍槐安却拒绝了,“这些年,父亲能找到的名医都为我看过了,包括令祖在内,都无能为力。并非不相信苏姑娘的医术,只是我早已认命了。但父亲始终不肯面对现实。”
苏凉轻叹,“其实你不必相信我的医术。我说要看看,只是好奇。要给你医治,我真的不行。”
伍槐安轻笑,“苏姑娘太谦虚了,你年纪轻轻医术很了得了。虽然不该请你来此,但今日能与你结识,我真的很高兴。我已记不起受伤之前都有什么样的朋友了。”
“我也只有一个朋友,就是宁靖。不过,说是朋友,也是我一厢情愿认为的。”苏凉自嘲道。
“哦?”伍槐安神色惊讶,“苏姑娘的遭遇,我听闻过一些,你也很不容易。你跟宁公子……”
苏凉神情落寞,“他从豺狼亲戚手中救了我,长得又那么好看,我自是倾心爱慕,想假戏真做,与他结为夫妻。可惜,他看不上我,坚持要澄清与我的关系,只做兄妹。”
“原来如此。”伍槐安皱眉,“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宁公子无意,苏姑娘也不必执着,你长得这么美,又会医术,心地善良,宁靖不懂你的好,自会有人懂。”
“伍公子你不必安慰我。我如今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小村姑,那点子粗浅的医术,若离开宁靖,都未必能养活自己。宁靖想走科举路,金榜题名后再回家族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届时自可求娶高门贵女。我不仅帮不上他,且是个累赘。若非他需要暂住苏家村躲避风头,早就走了。”苏凉敛眸苦笑,“我不见了,他恐怕会如释重负吧!”
“既如此,苏姑娘更不必留恋那人。听闻他结交了北静王世子和新来的穆县令,想也是个志向远大的。”伍槐安语重心长,“若苏姑娘需要一个落脚地,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帮你。”
苏凉神色惊讶地看着伍槐安,“你是说……”
伍槐安笑意温柔,“或许苏姑娘会觉得有些冒昧,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知为何,今日才相识,却感觉好像认识你很久了。我没有朋友,你也孑然一身,若你愿意留下,欢迎之至。”
苏凉又垂了眼眸,“令尊怕是不会同意。”
“我会劝说父亲答应,他定也乐意见到我有人相伴。”伍槐安说,“你,真的肯留在这里吗?”
“就算回去,等过几日宁靖出发到省城去考试,也会丢下我。这件事他早已跟我讲清楚了,任凭我怎么求他,他也不愿改变心意带我同去。”苏凉面容苦涩,“我一个孤女,会几招花拳绣腿,一个人难免被欺辱,如果能得伍公子庇佑的话,再好不过。但我留下,算什么呢?”
伍槐安神色一喜,还没说什么,伍赟来了。
苏凉眯起眼睛,大步走过来的伍赟,在她视线中变成了一道黑影,像极了昏迷前看到的那人……
伍槐安是伍赟最小的儿子,伍赟已近六十,头发花白,慈眉善目。
“苏姑娘,我儿的腿,你可有办法?”伍赟看向苏凉,并无歉意,虽是询问,但语气颇为强硬。
伍槐安扶着额头,“爹,我尚未请苏姑娘看诊,这会儿有些头晕,想回房歇着了。”
伍赟便大步走过来,推着伍槐安的轮椅出了亭子,“天寒了,你不要总是出来吹冷风。爹送你回去。”
伍槐安偷偷探出一只手来对着后面挥了挥,似乎是跟亭子里的苏凉作别。
苏凉看着面前的古琴,眸光凝在细细的琴弦上,又看向亭子外面,确定周围没有人。
她状似无意地用手肘推了一下伍槐安用过的茶杯,俯身蹲下,捡拾起碎裂的瓷片,不着痕迹地将一片碎瓷藏在袖中。
风声起,苏凉割断一根琴弦藏在手心的同时,拿起旁边暗红色的绸缎盖布,将古琴盖了起来。
接连的两声琴响,只像她不小心碰到的。
一个鹅蛋脸的小丫鬟出现在不远处,笑意盈盈,“公子交代,苏姑娘可以在花园里随意转转,等公子跟老爷说完话,再请苏姑娘过去。”
苏凉点点头,走出亭子,去看假山旁边的菊花,那丫鬟欠了欠身子,扭身走了。
……
“如何?”伍赟给伍槐安倒了一杯热茶,在他身旁坐下。
伍槐安轻哼,“如我们所料,与邢玉笙和端木忱结交的是宁靖。苏凉跟以往那些女人一样,我勾勾手指,便开始痴心妄想,以为我看上了她们。”
伍赟若有所思,“宁靖和端木忱会不会猜到她在这里?”
“猜到又如何?端木忱是不会为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做什么的。”伍槐安冷笑,“至于宁靖,他一心想要往上爬,又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小村姑?如果他们真在乎,来找她,不是更有趣吗?反正人在我们手里,她插翅也难飞。”
“端木忱已对我起了疑心,小心为上,不要被他抓到把柄。”伍赟说。
伍槐安点头,“爹不必太担心。他找不到证据,就不会轻举妄动。”
“那个苏凉……”伍赟问。
伍槐安脸上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看她的言行举止,根本没什么脑子,就想找个靠山过安稳富贵的日子,甚至还想让我承诺给她名分?真是可笑。爹把她带来,本就不是因为她的医术,只是为我找个好看的新玩物,还先派人试探过她是不是端木忱的人。上一个女人我早就玩腻了,苏凉长得不错,我今夜就带她去密室。”
伍赟站起身,“不要玩得太过火,注意身体。”
“爹放心吧,我有分寸。”伍槐安舔了一下唇角,满脸期待。
伍赟走后,伍槐安就让下人带苏凉过来。
……
苏凉一进门,伍槐安就关切地问她喜欢吃什么,让人去准备。
“伍公子,你爹怎么说?”苏凉神情忐忑。
伍槐安摆手让下人都出去,他笑意温柔地对着苏凉伸手,“来。”
苏凉半低了头,慢慢走过去,从伍槐安的角度,真真是含羞带怯,袅袅婷婷。他喉头滚动,眸光暗了几分。
苏凉到了近前,伍槐安便笑着去拉她的手,“我爹很高兴我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我想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就在伍槐安即将碰到苏凉的时候,她突然身子一闪,到了他身后去。
“没想到凉妹妹如此……”伍槐安眸中满是兴味,下一刻,却感觉一根冰凉的细丝勾上了他的脖颈,猛然收紧!
琴弦的两端缠在苏凉手指上,纤细的指节被勒得发白,她眸光冰寒,语气更冷,“伍公子,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会看上你这个丑陋的残废?”
第54章 扮猪吃虎
【扮猪吃虎】
说伍槐安丑陋,是与宁靖相较。
客观评价,这人并不丑,但刻意伪装出来的文质和温柔对活了两辈子的苏凉而言,很做作。
其实伍槐安戏演得不错,但从始至终,他的身份和言行,在苏凉眼中,都是违和的。
前有穆飔已掌握确切线索,伍赟牵涉铁矿走私案,忠诚老将有卖国谋利的重大嫌疑。
在苏凉被伍赟迷晕掳走这件事发生后,她更加相信穆飔的判断。伍赟此人,跟正直完全不沾边。如果心疼儿子便可以理直气壮伤害别人的话,可谓【创建和谐家园】。
且从伍槐安的话语中,苏凉能听出来,连他都知道宁靖跟穆飔有来往。显而易见的是,穆飔在调查伍家父子,伍家父子也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因此他们必然知道,穆飔是认识苏凉的。
在苏凉苏醒之后,作为一个被暗中掳来的人质,她对自己处境最清醒的认知是:把她抓来的伍赟,根本不可能让她再活着离开,接触到外人,尤其是穆飔。
“伍老将军大半夜迷晕少女掳回家中”,这种事被外人知道,对于伍赟多年来在乾国的好名声是有极大妨碍的,有可能被穆飔抓住把柄,参他一本。
毕竟,连宁靖都能认出来的四皇子,伍赟怎么可能不知道穆飔的真正身份?
越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越在意名声。做了不为人知的龌龊事,必会极力遮掩。
简言之,她是一个被抓来的“人质”,见到了“绑匪”的真面目,有极大的被“撕票”的可能。
苏凉根本没想过她是因为医术被“请”来的。
伍槐安声称伍赟“请”苏凉来为他医治的说法,并不合理。
以伍槐安的身份,和他在战场上受伤的经历,太医都能随便请,怎么可能看得上苏凉一个如此年轻的大夫?她在村里给人医治,也的确就是些小病小痛,并没有“妙手回春”的美名。
正常去请人,倒也罢了。被拒绝后竟做出掳人前来的行径,搞得跟认为苏凉能把伍槐安治好,没她不行的样子,没有道理。
从睁眼那一刻,苏凉就一直在装傻扮呆,顺着伍槐安的表现,给自己打造了一个贪慕虚荣的村姑形象。
苏凉在骗伍槐安,伍槐安在蓄意勾引被抓来的美貌小村姑。
苏凉是装的,因为她很清楚,伍槐安也是装的。
一个传闻中出身武将世家,年纪轻轻上阵杀敌,因伤致残,与老父亲相伴度日的贵族公子,不是不会孤独,不是不能温柔善良,但,他对一个肤浅虚荣的小村姑一见钟情,鬼才信!
伍槐安在给自己打造一个因伤弃武从文,喜欢音律,虽命运不公但始终温和从容的形象,但他要真有那般内涵,就不可能看得上苏凉,说出“感觉好像认识你很久了”这种暧昧话语,才刚认识就引诱苏凉留在他身边,张口就叫“凉妹妹”,还要拉她的手。
这不是清高知礼的贵公子,这是色鬼行为,且是想要装情圣的色鬼。
苏凉根本不信伍赟的所作所为伍槐安会全然不知。伍赟作恶,伍槐安倒成一朵白莲花了。
而苏凉知道伍槐安的自信来自哪里。他的身份,他伪装的形象,和对象低微的出身、肤浅的见识以及追求荣华富贵的欲望。
因此,如果今日被抓来的不是苏凉,而是一个真正在小地方长大没什么见识的单蠢少女,被伍槐安迷惑的概率极大。
这也是苏凉的伪装并没有引起伍槐安怀疑的原因。她的表现,是合理的。
到此刻,苏凉甚至开始怀疑,她被抓来,就是伍槐安想【创建和谐家园】……
短暂的慌乱之后,伍槐安冷静下来,神色很受伤,“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我爹把你抓来是他不对,但我对你绝无坏心,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苏凉冷哼,“我知道。可惜你太丑,我见到你之后,更放不下我家里那位美男子。现在,你该送我离开了。”
“凉妹妹,你……”伍槐安眸光阴鸷,声音低沉下去,仿佛一下子遭受了严重打击。
“少废话!走!”苏凉说着,一手控制琴弦勒住伍槐安的脖子,一手将他从轮椅上拽了下来!
传闻中伍槐安双腿残疾,但他真正残的只有一条腿,下意识地单腿站立,苏凉倒不必那么费力。
随时可能被割断脖子的伍槐安一瘸一拐地被苏凉控制着走出房门,前来送茶水的小丫鬟尖叫一声,大喊,“快来人呀!”
“你这样是出不去的。”伍槐安低声说。
苏凉反问,“你不是说,你爹没有恶意吗?正直的伍老将军,怎么会伤害我呢?”
伍槐安面色一僵,“苏凉,奉劝你不要冒险,这对你没好处。”
“你倒不如告诉我,你本来打算对我做什么?”苏凉再次反问。
伍槐安不做声,突然被苏凉拧住手腕,狠狠一掰!
他惨叫一声,额头冷汗直冒,转瞬另外一只手也被苏凉拧断了。
而伍槐安原本想趁机去拿身上藏的暗器,这下两只手都扭曲地垂着,做不了任何事了。
到此刻,伍槐安才终于意识到,他小看了苏凉,大错特错。
他以为这是他的地盘,他控制的游戏,却没想到,这回抓来的并不是玩物,而是扮猪吃虎的狠角色。
苏凉挟持伍槐安,走得并不快。
伍赟出现在前方,面色阴沉,“放了我儿,饶你不死!”
苏凉神色淡漠,“我的生死,不劳你们费心。小心点,我手不稳,但手劲大,你们敢轻举妄动吓到我,我可不敢保证伍槐安的脖子会被我割出多大的洞来!”
伍赟看到伍槐安的手,咬牙切齿,“如果我儿出事,我定把你碎尸万段!都让开,让她走!”
苏凉押着伍槐安往前,伍赟慢慢后退,苍老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个血洞来。
苏凉曾当街打过架,所以她并没有装弱不禁风,甚至主动跟伍槐安说,她会一些花拳绣腿。
承认会武功,但没有完全承认。
苏凉做了一切能让伍槐安对她放下戒备的事,才有了扭转局面的机会。
甚至到此刻,伍赟和伍槐安父子也不清楚苏凉的实力。真打起来,她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