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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父亲都有看早报的习惯,她稍稍的顿了顿,走了过去,将报纸取了出来。
刚将报纸拿在手中,一行加粗了的大字便印入了眼帘:宋氏掌权人昨日跳楼身亡,是走投无路,还是另有隐情?
字体被放在了第一版的顶上,显然是被作为了头条。
宋于的手微微的颤抖着,没有再往里走,将报纸翻开,拿着报纸就翻看了起来。
她父亲跳楼的事儿,并不只是被作为头条,后边儿的小版块也放了。都是关于跳楼隐情的猜测。
文人为了哗众取宠,笔下的文字从来都不会留情,字字诛心的,刀刀犹如在割肉。
宋于只短短的看了几行,就气得直发抖。里头纯属是为了吸引人注目的臆想与猜测,凭空捏造宋致远的私生活。说得不堪入目至极。
从来都只有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少之又少。这些都是可以预料到的。宋于将所有有关的版面都翻看了,除了一片报道是写了宋氏以后的发展之外,其他的无一不是在哗众取宠。
报纸上都如此泛滥,完全可以想象出电视报道如何。
宋于虽是知道外边儿的流言不会好听的,但却完全没有想到媒体竟然如此没有下限。看到了最后,她已气得脸色通红哆嗦不已,将报纸紧紧的捏在手中。费了很大的力才克制着没有将手中的报纸撕碎。
她并未完全失去理智,非常清楚,就算是她将报纸给撕了,也完全没有任何用。既无法替父亲正名,也无法阻止流言。也不过只是发泄了情绪而已。
她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许久之后才渐渐的平复下来。一双手已冻得通红,她又站了好会儿,确定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了,将报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这才进了屋子。
她并不相信这报道,也担心母亲看到会承受不了。进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电视的电源给拔了。
她知道报纸上的这些流言瞒不了母亲多久,但仍希望能瞒一时是一时。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厨房,告诉张妈电视坏了暂时别开,她会找人过来维修后便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发起了呆来。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无用。父亲公司的事儿她一无所知,而父亲公司的人,她认识的也寥寥无几。甚至不知道父亲生前常用的律师是谁。
她要替父亲正名,讨伐各大媒体,只能是请律师过来。
她本是想立即给宋勉打电话的,最终还是克制了下去,等着他和大伯三叔过来再说。
这些流言,他们必定早就知道了。只是在瞒着她罢了。
宋于的心里沉甸甸的,在沙发上一坐就是许久。直到突然惊醒过来,才想起去楼上看母亲。
不知道医生用了多少镇定剂,虞曼珠仍是睡着的。她的脸色苍白,唇上微微的干裂,在梦中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的皱着。
她本是想伸手去抚平母亲紧皱的眉头的,却又怕惊醒了她。最终还是未伸出手。
付景安是最早过来的,宋于下楼时他刚进客厅。带了她以前很喜欢的一家蟹黄包以及虾仁粥。都还是热气腾腾的。
见着宋于,他就微笑着说道:“路过黄记顺便买的,过来尝尝看味道和以前还一不一样。”
哪里是顺路买的,黄记的生意好,恐怕是早早的去排队买的。
他都已经那么说了,就算宋于再没胃口也是得吃点儿的。以往的美味在口中味同嚼蜡,她吃了一只蟹黄包和小半碗粥就再也吃不下了。
外边儿的天色还未大亮,仍旧是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暴风雪。
付景安一直都未说话,待到宋于吃完东西,他才问道:“虞姨的身体好点儿了吗?”
宋于摇摇头,说:“昨天用过药后还没醒来。”
付景安点点头,说:“稍后让医生过来一趟再给虞姨看看。”
宋于低下头,应了一声好,然后低声的说了句谢谢景安哥。
两人一时无话,都沉默着。付景安也未问起唐续来。非但是他没有问,宋宅里包括张妈在内的所有人都未问起过。
唐续和宋于虽是新婚,但在法律上来说两人已是夫妻。唐续从出事到现在都未在宋宅出现过也没有人问起,这显然是有些让人奇怪的。
宋于的心里压着事儿,别人不问,她自然也不会提起。
略坐了会儿,她原本是想问问付景安知不知道她父亲生前的律师的,但还未问出口,她的大伯三叔就已经到了。
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比谁好不到哪儿去。两人虽是换过了衣服,但均是一脸的疲惫。一看就知道昨晚没怎么休息。
他们过来,除了虞曼珠还没醒之外,宋于的大伯母和三婶也起了床。早餐时谁也没有说话,宋于虽是已经吃过了,但仍是坐到了餐桌边,慢慢的吃着张妈早早的做出来的红枣小米粥。
餐桌上谁也没有说话,待到吃完了早餐,宋于的大伯宋致勤便说道:“阿于,你跟我到书房来。”
宋于知道他这是有事要说,应了一声好,随着他去了书房。
大抵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宋致勤的脸上的疲惫连遮掩也遮掩不住。他也不绕弯子,在椅子上坐下后便问道:“阿于,你……父亲的身后事,你是怎么想的?”
人已经去了,总是要先入土为安的。
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在听到这话时宋于仍是控制不住的浑身一僵。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侵袭所有的神经,在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无法呼吸过来。
她的身体忍不住的微微的颤抖着,本是想说话的,喉咙却像是被捏住了一般,一时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第37章:要不要喝一杯?
她握紧手指,唇紧紧的抿着。在这一瞬间红了眼眶,却又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宋致勤哪里不知道她的难受,心里滋味杂陈着。将脸别到一边儿,过了好会儿,才重新看向了她,费力的说:“阿于,总是要让你爸爸……入土为安的。”
宋家以前虽是略有家底,但却是靠着宋致远才走到今天的。宋致远在商场上虽是颇有手段,但兄弟之间,却从未红过脸过。早些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宋致远虽是忙,却仍是放下工作,亲自陪着他远赴国外做了手术。
宋致勤在忽然之间就有那么些的恍惚,过了好会儿才回过神来,接着说道:“阿于,你要坚强。以后的路还长着,都要靠你自己了。”
可不是,宋致远倒下了。宋家就再也不是以前的宋家了。以前的辉煌再也不复返。以前再怎么不食烟火,以后也要去尝尽人间的酸甜苦辣。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疲惫,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你爸爸生前就不喜铺张,我和你三叔的意思,都是葬礼低调简单办就好。只邀请亲近的亲朋好友就好。”
这恐怕不是唯一的理由,他们商量了简单低调的办,恐怕也有流言的原因。宋致远好歹也是青禾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简单低调,也不能低调到哪儿去。悄无声息的就下葬,多半也是怕媒体过来,到时候添出什么风波来。
宋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早已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哪里不懂长辈的苦心。将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压了下去,说:“我什么都不懂,您做主就好。”
宋致勤点点头,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爸爸的事有我们,你妈妈身体不好,你要多注意点儿。”
宋致远已经走了,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的活着。
宋于的鼻子酸涩不已,点了点头。
谈话到此便结束,丧事得从现在就操持起来,宋致勤并没有多停留,站起来就往外边儿走。
才走了几步宋于就叫住了他,开口问道:“大伯,报纸上那些……您看过了吗?”
宋致勤的身体一顿,过了会儿才缓缓的回过头,说:“看过了。那些流言你不必在乎。他们为了博关注什么事儿都能写得出来。只要不去理,过段时间就没有了。”
稍稍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上去看看你妈妈,然后换衣服下来,先去殡仪馆。你妈妈身体不好,就别让她去了。”
遗体总不能一直停着,是要进行火化的。不让虞曼珠过去,他是担心她再受到【创建和谐家园】。
宋于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宋致勤没有再说话,佝偻着身体走出了书房。
宋于在书房里呆了会儿,然后上了楼。虞曼珠已经醒了,张妈已经将早餐端到了房间里,正劝着她多少吃点儿东西。
大抵是虞曼珠没胃口,见宋于推门进来,她求助的看向了她。
宋于上前,接过了张妈手里的碗来。低声的说:“您吃点儿粥,张妈早早的起来熬的。”
面对着同样悲痛的母亲,她找不到任何可安慰的话。
虞曼珠的神情呆滞,过了会儿才接过了她手里的碗来,打起了精神来,问道:“你大伯他们过来了吗?”
这就是要过问宋致远的丧事了。
就算是再回避,这些事儿也是回避不了的。宋于疼痛难忍,努力的不让母亲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说:“过来了。医生说您得好好休养,这些事情我会处理,有大伯他们在,您不用担心,都会处理好的。”
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平稳。
虞曼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闭了闭眼,没有动手里的粥,将碗放在一旁,嘶哑着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稍稍的顿了顿,她接着说:“我没胃口,待会儿想吃了会让张妈弄。你去忙吧,别让大伯他们久等了。”
她是虚弱的,说完就闭上了眼不再说话了。
她这样儿,宋于哪里能不担心。要说点儿什么的,但见她并不想再说话。只得将话都咽了回去,默默的掖了掖被子,低声的说:“您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再让张妈送粥上来。”
虞曼珠疲累的应了一声好。
宋于在床前略站了片刻,端上已经快要冷了的粥,轻轻的关上门出去了。
母亲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这样儿是让宋于觉得陌生的。她在楼道的墙上靠了会儿,这才下了楼。
楼下宋致勤他们都已上了车,就只剩下宋勉在客厅里等着宋于。见她下来,便说道:“该走了阿于。”
宋于应了一声好,去厨房将粥放下,请张妈晚些时候再送热粥上楼,然后跟着宋勉往外走。
车里的气氛是沉闷的,谁也没有说话。
今儿殡仪馆里的人比昨天多一些,宋致远身前的好友过来了几个,付景安的父亲也来了。他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半白,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脸色是灰白的。
宋于在宋致勤的引领下一一的和他们都打了招呼,到了付影年面前,他想说什么的,嘴唇动了动,万千的言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阿于,辛苦你了。节哀。”
也许是在熟悉的人面前,宋于迅速的红了眼眶。想挤出笑容来,最终还是没能挤出来,哑着声音低低的说:“谢谢您能来。”
招呼还未一一的打完,门口就传来了动静。宋于回过头,就见唐续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跟着肖韫。
他今日是一身黑色的西装,手臂上戴了孝。一张英俊的脸上冷冷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在场的人均是他认识的,他很快上前来,脸上的表情稍稍的缓了些,一一的打了招呼。
宋勉历来都是不待见他的,见着他拳头便紧紧的握了起来。脸色难看得厉害。
宋于同样未想到他今天会过来,在这样的场合里,她并不想和他起争执。木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唐续也未和她说话,倒是到一旁低声的和宋致勤说了几句话。
他的到来并未影响任何,一切都按照早安排好的流程进行着。遗体要去火化时,宋于在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从今往后,父亲就只是一堆骨灰了。她痛得几欲窒息过去,扑倒在了遗体上痛哭了起来。
宋勉上前,要将她拉开,她却死死的抱着宋致远的遗体不肯松手。最终她还是被拉开,宋致远的遗体推离的那刻,她几欲晕过去。
痛到了最后,身体仿佛已不是她的。领了骨灰出来时她已麻木,如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紧紧的抱着骨灰盒。一刻也不愿分离。
直到要离开时,她才知道外边儿来了很多记者。不过都被人给拦了下来。见着人出来,一群人涌上来,又被唐续所安排的人给挡了回去。拍了照片相机也被勒令交出来。
宋于一脸的木然,并未去看那些人。在付景安和宋勉的护送之下上了车。眼泪在这几天里仿佛已流干,到了此刻,即便痛得直不起身体来,也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宋致远的葬礼办得非常简单,隔天就在墓园下了葬。大抵是因为昨天没吃到好果子,这次墓园倒是非常安静,并没有记者跟过来。
也许是痛得麻木了,送了父亲下葬后的宋于超乎寻常的冷静。在要离开墓园时她叫住了付景安。
她这两天除了必须,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嗓子又涩又哑。她叫了一声景安哥,付景安停住了脚步,她这才接着说道:“你知道我父亲生前常用的律师吗?”
宋致远的下属,偶尔也会到宋宅来。只是她以前从未见过,所以现在完全是两眼抹黑的。
比起她,付景安反倒是多少认识些公司的人。点点头,说:“知道,是秦律师。”稍稍的顿了顿,他看向了宋于,问道:“你要见他吗?”
他并不知道宋于为何会提出要见律师。
宋于也未告诉他,嗯了一声,说道:“如果方便,我想见他一面。”
付景安略微的沉吟了一下,说:“他这几天应该很忙,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他?我先约约。”
秦律师跟了宋致远很多年,这时候再怎么忙宋于想见他于情于理他都是该过来一趟的。但人走茶凉这个道理付景安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会说先约约。
宋于虽还未见识到落井下石,但这几天里她成熟了许多,也知道付景安的考量,说道:“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什么时候见,我暂时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