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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雀松了口气，见两人的影子消失在溪兰苑门后，心里又有些空荡荡的，接下来好长一段日子，她就得一个人过了。
不过，主子不在她倒是闲了，正好能四处逛逛，去找姐妹们说说话。
沈如絮就没有她轻松了，她看着二门处的七八辆马车，目瞪口呆，这些装的都是白郁宁的东西？
她看了眼寒沈手里的包袱，觉得自己身上大大的写着寒碜两个字。
惜荷院的人还在忙忙碌碌的将东西往马车上装，寒沈指了指马车，把沈如絮的包袱放了进去：“以后走陆路的话，姨娘就坐这辆马车，车夫是府里的老人，车把式耍的很好，您认一下人。”
车夫闻言朝沈如絮打了个千儿，沈如絮点点头，她记人的功夫是打小学的，不管对方多普通，她一眼就能记住。
寒沈看了看来往的人群：“姨娘上车吧，奴才去前面看看，帮把手。”
沈如絮应了一声，车夫将马凳放下来，她正想上去，身后忽然安静下来，车夫也连忙跪在了一边，沈如絮一愣，连忙回头去看，就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众星拱月般的被众人簇拥了过来。
沈如絮虽然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可满侯府有这个排场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没有第二个。
她连忙跟着跪下来，打算等着人走过去，就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
但很快，一双金线绣着金菊的鞋子停在了她面前，沈如絮心里一跳，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你就是沈如絮？”
这声音听不出来喜怒，但沈如絮还是紧张了起来，她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楚。
但大概是听见了，因为对方并没有再问，反而道：“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沈如絮垂下眼睛抬起头，脑子里想的却是家宴那天的问题，原来长公主没有不想见她，只是忘了。
长公主一直没说话，沈如絮琢磨着应该也看够了，就又垂下了，孙嬷嬷大概是觉得她没有规矩，声音有些严厉：“许你低头了吗？”
这看一眼还要看多久？
沈如絮心里既无奈又忐忑，她对长公主这些做了母亲，还十分威严的女人，心里是有些畏惧的。
且不说百花阁的老鸨妈妈就是这个年纪，对她们很是凶悍，不少恩客的母亲也曾去百花阁找人，指着鼻子骂她们是狐狸精，不得好死。
然而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或许是觉得沈如絮这样的小玩意儿不值得计较，也或者是碍着别人在场，她懒得理会，总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还算和缓。
“罢了，看着倒也是个本分孩子，都起来吧。”
沈如絮心里定了定，见别人动了，才跟着爬起来，却也没敢当着长公主的面上马车，只是躲到了人群后面。
下人们再次忙碌起来，东西一点点的装进马车里，等人逐渐散了的时候，陆亭知才和白郁宁一起出现。
他一来就看见了长公主，连忙问了安。
沈如絮探头出来看着，瞧见白郁宁只是行了个晚辈礼，完全没有跪下来的意思，心情有些复杂，但很快意识到了另一层含义，这大概是承认了她的身份的意思，她果然会嫁给陆亭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种。
和她们这些溪兰苑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抓紧了手里的帕子，勉强扯了扯嘴角，眼下没人注意，她悄悄走向马车，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
她本以为自己动作很隐蔽，却没想到身后三个人都看见了她，长公主眉头皱了皱，陆亭知颇觉丢人：“母亲，她素来不懂规矩，您别和她计较。”
长公主摆了摆手：“罢了，一个妾，能让你高兴也就是了……”
她看向白郁宁：“正妻自然是要德行出众，守礼有距的。”
白郁宁垂下眼睛没说话，按理说，就算没有表明身份，可陆家人是知道她出身的，堂堂公主竟被拿来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比较……
第44章 要出远门4
因为皇帝的风流，皇室流落在外头的这些皇子皇女们，早没了什么尊荣可言，即便认祖归宗了，皇上对他们也谈不上什么情分，最多就是多个好听的身份罢了。
所以比起和皇上兄妹情深的长公主，以及在皇上跟前长大，很得宠爱的陆亭知来说，两人的婚事，其实该算是白郁宁在高攀。
然而就算如此，白郁宁也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她本就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就算是和这位长公主比起来，她也是要更特别的。
陆亭知不该对不起她，陆家更不该怠慢她。
沈如絮隔得远，不知道白郁宁的心思，她撩开帘子偷偷看了一眼，只觉得三个人很是其乐融融的样子，陆亭知没有冷脸，连长公主都透着几分慈和，没了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
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家人。
出发在即，三人很快就道了别，陆亭知自然是骑马的，白郁宁坐了另一辆马车，看着倒是不太起眼，只是想也知道，那马车和自己的肯定不一样。
车轮咕噜噜转起来，沈如絮一宿没睡好，现在就有些困，正琢磨着自己睡一觉应该也没有人发现，车窗就被人敲了两下，她推开，外头是陆亭知那张冷淡的脸。
沈如絮有些意外：“爷？”
陆亭知皱着眉头打量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晌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沈如絮有些茫然，这是什么意思？想找白郁宁却认错了马车？
可瞧着陆亭知这也没有再找人的意思啊……这都骑着马跑出去二里地了。
“奇奇怪怪的，想干什么呀？”
她摸不着头脑，干脆也不再想，马车没多久就停了下来，沈如絮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四处打量，陆围看着还是凉京城的模样，怎么不走了呢？
“姨娘稍候，圣驾还未到，咱们就在这里等一等。”
沈如絮循着声音看过去，瞧见寒沈骑着马正在不远处说话，见自己看过去，还指了指旁边：“其他大人的家眷们也在这附近候着呢。”
沈如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好些辆不认识的马车，但马车上的灯笼都写着各家的姓氏，就如同她这辆，也有个硕大的陆字。
只是各家的男主人都不在，他们要先去宫里迎接圣驾，然后随同祭天，等事情做完了，就会跟着圣驾直接去龙船，并不会回来。
但这些家眷们大概都习惯了这些，看起来比她自在的多，不【创建和谐家园】人都下了马车，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看起来倒是十分融洽，和溪兰苑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沈如絮想起了她百花阁的姐妹，眼底露出几分怀念来。
大概是陆家的马车不少人都认识，很快就有人朝这边看过来，一个年轻姑娘探头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要走过来，却又被类似她母亲的人拉住了，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母女两个人看过来的目光就变了。
那目光沈如絮见过太多次，夹杂着鄙夷和嘲讽，以及淡淡的高高在上，对方连说话的语调都高了几分，似乎完全不在乎沈如絮会听见，也或者，就是想说给她听的。
“原来是个妾……忠勇侯可真是糊涂，这种时候，竟然带着个妾侍出门……也不嫌丢人。”
沈如絮倒是不把这些话往心里去，但还是下意识看了看其他妇人，果然一个个的，看起来都很是大气端庄，和她们那些溪兰苑的人不太一样。
带着妾侍出门，原然是要被嘲笑的……
可丢人的是陆亭知，管她什么事？她就不躲起来！
这些人就算看她不顺眼，又能怎么样呢？她们总不敢真的不管陆家的面子，跑过来打她。
她见惯了这种场面，还能撑得住，可寒沈却替她尴尬起来，骑着马靠近了两步，隔着车窗和她说话：“姨娘不必在意，等上了船，您跟着爷是要住在二层的，和这些人没什么机会照面。”
龙船上的房间安排，自然是按照皇上的心意来的，受宠有权的就住的近，不得青眼的就要远一些。
陆亭知喊皇帝舅舅，又是打小在御前长起来的，还是铁杆的保皇党，不会牵扯皇位的争斗，皇帝宠爱起来，就没了顾忌，看着比皇子还要有体面。
这体现在房间安排上，就是住在了二层，仅在皇室之下，与他同住的，都是大昌德高望重的宗亲，还有就是使臣青藤皇子一行。
但这些沈如絮都不懂，她只是知道了，路上不能随便露面，上了船也不能。
好在没有等多久，车队就陆陆续续动了起来，侯府虽然位高权重，可毕竟没有当家主母在，还因为白郁宁不好露面，寒沈想着尽量低调，于是就落在了最后头。
等沈如絮的马车也咕噜噜转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陆遭人都没剩了几个。
寒沈这才走过来：“姨娘，先前放在包袱里的东西，劳烦您拿出来。”
沈如絮应了一声，找出被帕子包着的鞋垫来，开了车窗递了出去，又忍不住打量寒沈的神色，想看看他对彩雀有没有点别的意思。
但她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寒沈也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接过去，两人耳边就响起了一声阴沉沉的低喝：“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两人都愣了愣，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陆亭知骑着马立在不远处，目光冷凝又锋利，如果目光能凝成实质，马车里外的两个人，现在恐怕已经被扎成筛子了。
寒沈见他误会了，连忙翻身下马，跪地请罪：“爷息怒，奴才和沈姨娘并没有做什么逾矩之事，只是一路上太忙乱，托她保管了一些东西。”
沈如絮愣了愣，陆亭知这回来的也太巧了。
她看看地上跪着的寒沈；再看看驱着马靠近，脸色十分难看的陆亭知，轻轻“啊”了一声：“爷，你回来了？”
陆亭知冷哼一声，伸手拽过了沈如絮手里的东西，帕子一打开，是两双鞋垫子。
他眉头拧的更紧，鞋垫这么贴身的东西，还是新的，保管？
谁信！
第45章 这也能误会1
他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多大的出息，就拿这么点东西也想……”
他话音忽地一顿，大约是觉得太难听，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看了沈如絮一眼。
沈如絮被这一眼看的有些莫名：“爷？”
做什么眼神这么凶？
陆亭知心情烦躁，他第一次带女眷出门，白郁宁不好露面，沈如絮又不懂规矩，上不了台面，偏这次宗亲权贵还多不胜数，他这才等圣驾登船后就急匆匆赶了过来，谁想到远远地就瞧见两个人偷情似的开了车窗说话，还要送东西。
然而不说沈如絮有没有这个胆子，只说寒沈，他决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背叛自己。
但他心情仍旧莫名恶劣，即便上了马车，脸色也黑漆漆的，甚至越想越气，联想到沈如絮的出身，他觉得有必要吓唬吓唬她。
“你觉得寒沈如何？”
沈如絮一愣，这话问的，她才见了寒沈几面，怎么知道这人怎么样？何况那是陆亭知的奴才，就算哪里不好，也轮不到自己来说……
她正要摇头，忽然反应过来，难道陆亭知也是觉得寒沈和彩雀般配？
她心里一喜，彩雀是个好丫头，可惜没摊上个好主子，以后的姻缘，就算她去求陆亭知，最多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厮，和寒沈这种必定会外放出去做管事的人可是云泥之别。
“爷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爷这么问是不是觉得……”
陆亭知手指慢慢收紧，他看着沈如絮，见她说的真心示意，嘴角一扯，笑得有些咬牙切齿。
“既然这么好，待此行归来，我将你指给他为妻如何？”
沈如絮脑子里还想着彩雀，一时没有听明白，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僵。
不是在说彩雀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了她身上？她有些茫然的看过去。
陆亭知脸上的表情已经没了，看起来冷静又冷漠，他垂眼看着沈如絮：“咱们这样的人家，主子的妾赏给下人，也是荣宠，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会待你不好，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差……你可愿意？”
沈如絮下意识摇摇头，却又忽然顿住，为妻？陆亭知之前说的是为妻？明媒正娶的妻？
她有一瞬间心乱了。
就在她走神的这短短几息里，陆亭知的脸黑了，他狠狠拍了下桌子：“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还真想答应？！”
巨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外头的护卫，纷纷看了过来，沈如絮也被惊得回了神，她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
然而她刚才的沉默，却还是刺一样狠狠扎在陆亭知心里头，让他几乎维持不住冷脸，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非自己不可，却原来是连个下人都可以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直接给气笑了，原本只是想敲打敲打沈如絮，没想到却试出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