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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面教子，背地教妻，不能在人前失了礼数。

  　　他只好松了手：“回去吧。”

  　　沈如絮应了一声，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就仿佛要融进了夜色里一样。

  　　陆亭知看了看并没有星辰的夜空，就算府里到处都点着灯，可总有照不到的地方，这女人蠢得竟然连灯笼都不知道拿一个。

  　　他正想开口把人喊住，就见青藤快走几步追了上去，然后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要给沈如絮。

  　　陆亭知眉头一拧，然而青藤并没有觉得自己唐突，他将斗篷塞进沈如絮手里“姨母是和我说话才忘了你，这事儿怪我，害你在外头冻了这么久，这衣裳就当我给你赔罪。”

  　　沈如絮生的好看，没少遇见过愿意照顾她的男人，但大都是存着别的心思的。

  　　可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知道她是陆亭知的人才对，无利可图，怎么还会对她好？

  　　她略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是知道不能接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好。

  　　陆亭知忽然抬脚走了过来，将身上的大氅一扯就盖到了沈如絮头上，话却是对青藤说的：“不劳殿下费心了。”

  　　青藤耸耸肩，将斗篷收了回来，重新披在了身上：“得，我这要是再不收回来，怕是就要给美人招祸了，我走了，哪里都比你这里热闹。”

  　　他说着话抬脚就走，路过沈如絮的时候也没多看一眼，看起来倒像是并不上心的样子。

  　　陆亭知却也没在意他的动作，只瞄了一眼还站着不动的沈如絮：“还不走？”

  　　沈如絮轻轻将大氅从头上扯下来，却没穿，她有些意外陆亭知会这么做，但心里多少有那么点高兴，连被冤枉的气都消了大半，虽然陆亭知这衣裳看起来送的不情不愿。

  　　不过她也没打算收，只抬手摸了一下就送了回来。

  　　这下轮到陆亭知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嫌他？

  　　他有些被沈如絮气笑了，她哪来的胆子嫌弃自己的夫君？

  　　“你……”

  　　“天这么冷，爷在外头别脱衣裳，我走快些几步路就到了。”

  　　她犹豫了一下，其实想过要把衣服给陆亭知披回去，但又怕他嫌弃自己，最后还是只把大氅往他怀里一塞，就转身走了。

  　　她的背影很快融进夜色里，陆亭知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他垂眼看着手里的大氅，半晌才想起来，他其实是想给沈如絮一盏灯笼的，可最后，还是让她摸黑走了。

  　　沈如絮跌跌撞撞的回了溪兰苑，门虽然关着却没上栓，溪兰苑一向这样的，就是怕陆亭知忽然来了兴致要过来，进不来门。

  　　但眼下却方便了沈如絮，她搓着冰凉的手回了屋子，彩雀趴在桌子上睡了，虽然是过年，外头到处都是鞭炮声，可屋子里仍旧很冷清，连火盆也没有点，只亮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烛火，瞧着有些可怜。

  第38章 她2

  　　沈如絮把手指拢在上面，想暖一暖手，可烛火太过弱小，温暖没感到，反倒是屋子里也跟着暗了下来，她只好叹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轻轻推了一把彩雀。

  　　“去床上盖着被子睡，在这里睡要着凉了。”

  　　彩雀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见沈如絮回来了，张了张嘴，却先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捂住鼻子：“姨娘你回来了？都这么晚了。”

  　　她说着稍微清醒了一些，也跟着来了精神：“见到长公主了吗？她怎么样，喜欢你吗？”

  　　沈如絮苦笑了一声，这一趟与其说是见人，倒更像是受罚，不止没能见到长公主，还被陆亭知教训了一顿。

  　　但年底下说这些扫兴的做什么呢？

  　　于是她只是摇了摇头：“明天再说，快去睡吧。”

  　　彩雀有些失望，但一张嘴就打了个呵欠，只好暂时不提这事，晃晃悠悠的出了门，回屋子里睡觉去了。

  　　然而沈如絮却并没有睡意，她看着窗户外头不知道谁家放的烟花有些出神，犹豫片刻后，又伸手摸了摸肚子，她这辈子，还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吗……

  　　因为这个问题，沈如絮后半夜也没能睡着，但大年初一，她的心情还是好了很多，因为这天，不管是陆亭知还是长公主，都会赏东西下来。

  　　溪兰苑也难得平和，一早上听见的都是笑闹声，也没有人故意来找不痛快，只是沈如絮仍旧不能出门，她干脆将笔墨纸砚搬上了床，裹着被子抄书。

  　　外头逐渐热闹起来，没多久就有人一边喊一边跑着进了院子：“姨娘，来了来了。”

  　　沈如絮笔一顿，好奇的抬头看出去，陆亭知的赏来了，他是懒得费心思的人，以往的节庆都是直接赏银子，这次应该也是这样。

  　　可银子这东西虽然旁人说俗，但却是最实用的，也是沈如絮最想要的东西。

  　　翡烟很快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粗使婆子，抬着一个半人高的箱子。

  　　沈如絮有些惊讶，这么多银子？

  　　陆亭知这是发了笔横财吗？

  　　她按捺不住下地穿了鞋，扒着门框往外头看，其他姨娘们也好奇的很，毕竟陆亭知送这么大的箱子过来，还是头一回。

  　　翡烟瞥了眼姨娘们好奇的脸色，心里哼了一声，她自觉是高人一等的，端着架子咳了一声：“姨娘们要是好奇不如来看看？这么探头探脑的，要是让爷看见，又该嫌丢人了。”

  　　薛姨娘哼了一声，却碍着她是陆亭知贴身伺候的人，并没有说什么，翡烟自觉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脸上的笑容很快得意起来。

  　　她抬抬下巴，示意婆子把箱子打开。

  　　沈如絮期待地伸长了脖子，入眼的却并不是晃人眼的银光，反倒仍旧是小一些的盒子，她不由一愣，不是银子？

  　　翡烟弯腰从里面取出一个木盒子来，打开却是文房四宝：“爷说了，咱们是勋贵之家，府里的人更不该失了教养，希望各位姨娘们上进一些。”

  　　众人脸色都有些古怪，大年初一，不赏银子就算了，怎么能赏这些东西？一院子女人，要什么文房四宝？

  　　沈如絮也有些意外，陆亭知最近这是怎么了？

  　　眼见众人都站着没动，翡烟不耐的看了婆子一眼：“还不给姨娘们送过去？”

  　　沈如絮不等回神，手里就被塞了个盒子，她摸了摸上面精致的雕花，心里难得没有因为没得到银子而失望。

  　　先前抄书的那一套，等她被罚完就要收回去的，现在这些却可以一直留在她屋子里。

  　　她小心的把盒子放在床头，瞧了瞧里面的东西，她是分不出好坏来的，但陆亭知拿出来赏人的，总不会是不好的。

  　　外头很快又响起脚步声，孙嬷嬷也带着长公主的赏来了，姨娘们乌压压跪了一院子，沈如絮就算在屋子里也不敢马虎，跟着一起跪下了。

  　　好在陆亭知虽然有些抽风，长公主却还是正常的，赏的都是女人用的东西，首饰脂粉这些，只是薛姨娘大概是昨天得了长公主青眼，额外得了一只金灿灿的手钏，看的沈如絮有些眼热。

  　　孙嬷嬷走后，溪兰苑就又安静了下来，而且直到元宵节这天，应该都会保持安静，因为陆亭知不会有时间来理会她们。

  　　而且听说今年他还要伴驾巡游，元宵节一过就要出发了，这么算起来，应该至少一个月都见不到人了。

  　　沈如絮其实不是多么盼着陆亭知来，心里却仍旧莫名的有那么点惆怅，但很快她就念头一转，觉得就算陆亭知在府里，一个月见不到一面的时候也不少，其实没什么区别，而且最近几次见面都很不愉快，就算在府里，他应该也不会过来的。

  　　她心情平复了一些，伸手将那个装着笔墨纸砚的盒子拿过来摩挲了一下。

  　　然而元宵节这天，孙嬷嬷却来了一趟，送了些河灯，说姨娘们今年可以热闹一些，不必像以往那般拘谨。

  　　还特意提了一嘴，说是白郁宁也邀了陆亭知，大约晚上两个人都会过去。

  　　姨娘们眼睛都亮了起来，能在晚上看见陆亭知，就说明有机会把人请回来过夜……

  　　孙嬷嬷心里哂了一声，陆亭知是她看着长大的，一向不好女色，怎么可能被人几句话就说动？

  　　然而这种事情没必要说出来，她来这一趟也只是为了宣告一下白郁宁的地位，眼下事情做完了她也就不打算多留。

  　　只是临走前又看了眼沈如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宴的时候让沈如絮白跑了一趟，她态度看起来比以往要和善一些。

  　　“沈姨娘若是想去也不必顾忌，爷是宽厚的人，元宵节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苛责。”

  　　沈如絮惊讶的看着她，这位女官出身的嬷嬷还是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她连忙道了声谢。

  　　孙嬷嬷却也没再瞧她，转身走了。

  　　姨娘们立刻炸开了锅，急匆匆回了屋子收拾打扮去了。

  　　沈如絮看着院子里剩下的那个孤零零的河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拿，但彩雀不知道她心里的纠结，高兴的去拿了过来。

  　　“姨娘，在屋子里憋了这么久，总算能出去走走了。”

  第39章 她3

  　　沈如絮看她那么高兴，也不想扫她的兴致，只是心里是真的不想去见白郁宁，她大概就是小心眼，坠子的事儿，明明没有证据，可她只凭直觉就记恨了人家白姑娘……

  　　彩雀见她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姨娘，你不想去啊？”

  　　沈如絮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怎么会，我这不是在想穿什么衣服吗。”

  　　彩雀也没多想，拉着她欢欢喜喜的去屋子里选衣裳，然而大晚上的，其实穿什么都看不大出来。

  　　而且沈如絮心里还是觉得陆亭知大概并不想让她出去，看见她说不定还要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还是要低调点好。

  　　于是她仍旧穿了那件黑衣裳，跟在一群姨娘后面，在夜色里慢慢往湖边去。

  　　大概是她们去的太晚，湖面上已经被各院的丫头们放了不少灯，白郁宁也已经到了，正站在湖边，含笑看着丫头们说笑。

  　　她披着月白的斗篷，被陆遭的灯光一衬，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沈如絮一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衣裳，越发不想过去了。

  　　然而彩雀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见她慢了，就轻轻拽了她一把。

  　　沈如絮被她拽的往前一步，这才瞧见站在白郁宁身边的陆亭知，原来他也到了。

  　　大概是这边人乌压压来的太多，陆亭知被脚步声惊动了，扭头看了过来，沈如絮一把拉住彩雀，悄悄掩藏在人群里。

  　　好在男人大约根本不在意谁来了谁没来，只瞥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

  　　沈如絮松了口气，拉着彩雀跑到了不起眼的假山后头，借着阴影的遮掩，她点亮了自己的河灯。

  　　彩雀看着那群笔直的朝着陆亭知围过去的姨娘们，忍不住嘁了一声：“有什么用啊……”

  　　沈如絮没理她，轻轻将河灯放进了水里，然后虔诚的闭上了眼睛，虽然在她过去的生命里，从来没发生过被神佛保佑的事，但她仍旧心存期待，希望偶尔，有哪位神明能听见自己的祈求，让她的愿望成真……

  　　彩雀忽然叫了一声：“姨娘，你那河灯上是不是忘了写东西了？这愿望怎么实现啊。”

  　　沈如絮心虚的扭开头，她不是忘了，只是不太敢写。

  　　如同陆亭知所说，正妻还没过门，她一个妾就想生孩子，似乎的确有些不知好歹。

  　　彩雀叹了口气：“奴婢再去姐妹们那里看看，说不定谁还有多的河灯，咱们再放一个……”

  　　她话音未落，湖面忽然起了风，两人都被冻得一哆嗦，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

  　　彩雀吸了口凉气，却又有些幸灾乐祸：“这风起的真是时候，姨娘你刚才没仔细看吧？孙姨娘穿的是单衣，一路上都哆哆嗦嗦的，说不定现在脸都冻青了。”

  　　沈如絮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天暖和了，可也还是冷的……她可真霍的出去……”

  　　她说着抬头看了远处一眼，没看见孙姨娘，倒是看见了陆亭知，他陆遭都是灯笼，照的那张素来冷淡不耐的脸上竟然都多了几分柔和。

  　　只是那张脸并没有看向这里，不过是因为凑巧她和白郁宁在同一个方向，才能看见。

  　　沈如絮垂下头搓了搓手指，犹豫了一下才又抬眼看过去，对方这次正低着头和白郁宁说话。

  　　“起风了，回去吧。”

  　　白郁宁看了眼热闹的人群，轻轻摇了摇头：“难得这么热闹，我想多待一会儿。”

  　　她说着就被寒风吹得一抖，连忙抬手抓住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