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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熟悉场景?”他很自然的问道,也很自然地在靠墙的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虞浅恩嗯了一声,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木棍,把窗户支棱起来。
“在来这里之前,我很难想象苏妩是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人。”谢骁舟环视着四周,目光在昏暗中流动,扫过那些斑驳而简陋的家具,语气叫人分不清他此刻到底是谢骁舟还是沈倦,亦或者两者都是,“但是看到这里之后,我却觉得,她似乎本就该生长在这里。”
虞浅恩脱了鞋蜷在膝盖呆在床上,撑着下巴看他:“为什么?”
“这里很漂亮。”谢骁舟笑了笑,“有山有水,有桥廊有木屋,贫穷又偏僻,气质独特。”
“气质独特的地方总是会养出一些气质独特的人来。”谢骁舟说:“我都能想象苏妩是怎么在这里长大的。”
虞浅恩坐在窗边,她的身体一半落在月光里,一半落在阴影中,就这样半明半暗的,她呆呆的看着谢骁舟,半晌后突然问:“那你能看得出我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吗?”
轻飘的声音在安静的背景里有清晰的回响,让谢骁舟愣了一下。
他定定地看了虞浅恩许久,目光逐渐变成了审视,仿佛长在评估和思考,让正在后悔自己怎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的虞浅恩也不禁紧张起来。
可她并不知道,她面前看起来镇定的谢影帝最开始也是紧张的。
甚至在虞浅恩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恍惚还以为自己是沈倦,正在接受所爱之人的考验,可很快,当他认真思考起虞浅恩的问题,并顺着这问题回想起认识虞浅恩以来所见到的她的种种表现,他便立刻意识到了,他不是沈倦,虞浅恩也不是苏妩,这个问题也并不是一对情侣之间情趣般的考题。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像沈倦面对苏妩一般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虞浅恩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呢?
就像苏妩的特别需要气质特殊的地方来哺育一般,虞浅恩的特别一定也有特定的环境在养育她,在一点一点侵蚀和改变她,才叫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目光从少女被月光照亮的乌黑头发,落到她瘦而薄的肩膀上,谢骁舟的思绪变得越来越慢了。
这样的她,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呢?
这样的她,又到底是怎样的她?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辗转反侧
就像在来到水廊之前沈倦无法想象苏妩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一样,虞浅恩的那个问题最终也不了了之了。
谢骁舟没能给出回答,他甚至没能想清楚虞浅恩到底是怎样的“虞浅恩”。
好在他的学生在这种时候总是很有眼色的,见他答不上来也并没有追问,只自然而然地把问题转到了剧本上,又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会儿后,他们才起身回了旅店。
然而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虞浅恩是因为身体原因有些睡不着,谢骁舟却是被那个问题纠缠着,始终都不能入睡。
因为条件艰苦,他和王茂睡了一间,好在并不是贴着水的一层而是二楼,他心安理得的让助理打了地铺,自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想着那个问题。
虞浅恩到底是怎样的人?
第一次见面时,他曾以为那是个脾气不好人品也不好的校园霸凌犯,而在第一次饭局上,他又给这个霸凌犯加上了“嚣张的富二代”这个标签,直到意外知道了真相,又在学校看到了她的即兴表演,这些印象才被统统推翻,成了“有实力但很不会说话的新人演员”。
再之后便是他的重新举荐,以及剧组里日渐增多的接触。
他发现她的天赋真的很高,有天生且极其抓人的镜头感,并觉得这个人说不定能成为年青一代中新的紫微星。
可是,除了这些之外呢?除了作为演员的实力,作为后辈和学生的态度之外,虞浅恩这个人本身具有怎样的气质呢?
她似乎是个富二代,开得起豪车住得起豪宅请得起靳风这样的金牌经纪人,她可以自然接受身边人近乎侍奉般的照顾,不高兴时也敢直接开怼于落这样有地位的前辈,嚣张得不得了,仿佛生来富贵,学不来委曲求全委婉做人,可同时她却又带着满身旧伤,平静的忍受陈年的疼痛,并面不改色地走在大雪中美名其曰针锋相对,她还习惯随身带现金,习惯吃一些垃圾食品,习惯于在这样四处都是污水与泥垢的地方穿行而神情不动。
她会记得给剧组人员买小吃,应当是个很懂得怎么去讨人喜欢的人,可她很少去刻意的亲近人,也从未有意识的去维持自己的形象与人设。
她看似随心所欲,但话并不多。
她能奢侈的吃住行,却也能在贫民窟毫无新奇之色,自然得如同她本就属于这里。
她懒,厌恶运动且体力很差,却能天天早起和熬大夜,一遍一遍的重拍也不见半点抱怨之色。
她很漂亮……不,该说她很美丽,极美丽又极年轻,应当是人生中最该肆意张扬的时候,可她却总是沉静的,甚至比大多人都宠辱不惊。
她在学校里和在剧组的状态相同,没有交往很深的人,却又似乎和谁都能说上两句。
谢骁舟偶尔看到她睡觉或发呆,仿佛和其他人甚至整个世界都隔了一层般,有种难以抓住的气质。
事实上,这种独立于人群的,让人一眼就能发现的感觉,从他们第一次在那条小巷中见面,他就感觉到了。
就像王茂见到她第一眼说说的,“天生就适合电影,适合被镜头放大”的气质。
说到底,那其实是生长过程带给人的特殊气场,是被感情与故事所喂养的灵魂的模样,而鲜活又复杂的灵魂,原本就是电影本身。
第一次见面时虽然还并不了解,但显然,谁都能看出这个人的特别之处。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和故事,才养育出了这一份矛盾与特别呢?
谢骁舟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结果。
单纯而富贵的环境,是无法养出这样的孩子的。
至少,她经历过的贫穷。
谢骁舟枕着脑袋,看着窗外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直到整个澄水都只剩下月色照耀时,且月上中天时,他才终于说服自己闭上了眼睛。
·
早上起床的时候虞浅恩的腿有些痛。
她知道是为什么。
鸦海市虽然沿海,但她住的地方并不临海,楼层又高,湿气并不重,可澄水不同,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里都流淌着河流的湿润与森林的潮湿,住在二楼也不能抵挡这股湿气与寒气的侵袭,她的旧伤自然会发作的。
好在来之前她便便了解了澄水的地貌,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早起去拍戏的时候根本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谢骁舟到得比她早,他坐在露天的化妆区里任由造型师给他打理头发,眼睛看着虞浅恩,直到虞浅恩对他说了声早,他也回了一声。
接着虞浅恩也坐下来,杨乐正打开化妆包开始给她化妆的时候,突然听到谢影帝转头跟自己的助理说了一句:“去找个药店,买点去寒湿和止痛的膏药来。”
正在开化妆包的杨乐不免好奇地望去一眼,这些天的相处她也已经和谢骁舟的团队混熟了,此刻便也随心地开了口,玩笑道:“谢神怎么了?这么年轻就有了风湿?”
谢骁舟淡笑不语,视线却扫向虞浅恩,正对上她惊讶抬起的目光。
像是两簇涟漪的碰撞,波纹圈圈扩大却没有一点声音。
虞浅恩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膏药是给她用的。她明明才在他面前走了没几步,怎么就被看出来了?
谢骁舟却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需要保密这一要点来,毕竟连和她睡一起的杨乐都不知道这件事,或许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甚至连靳风都可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在心情莫名变得好起来的同时,他又有点烦躁。
早知如此就该在来澄水之前就催着她去看自己介绍的医生了,早做准备也不至于临时才想起来要去找药,而且显然她自己也根本没有备药——明明知道澄水是个水乡,湿气一定很重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那点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这个人是不知道痛吗?或者是习惯了忍受所以根本没打算解决?
谢骁舟抬头看了虞浅恩一眼,深色的眸子里掩着些不悦,淡淡一瞥便足以给人压力,看得虞浅恩有点莫名其妙却又有点紧张。
废话,谁被谢骁舟用那种眼神盯着都会紧张的好么?
那可是全球十大最美面孔的前三常驻,更别说她还是他的粉丝。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爱我吗?
内心紧张的时候,虞浅恩倒是更愿意拍戏,因为一旦进入苏妩的状态,她的紧张就会全部消失不见了。
苏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身上似乎从来看不到的紧张的影子,忐忑、不安、惶恐……这一切词语都和她没有关系,她永远都从容极了,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个将死的白血病人。
当余导在镜头后面喊了action的时候,属于“第三只玫瑰”的氛围在这座乡村里徐徐展开,笼罩了一切的景和人,笼罩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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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手牵着手,走过廊桥,来到那座危房一样的木屋里。
房门甚至没有上锁,苏妩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里面家徒四壁,风的冷和水的湿侵袭了每一寸空气,而苏妩走进去,俯下身抚摸冰凉的床板,片刻后抬起头来对沈倦笑:“你得另找地方睡了,我的床睡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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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倦是第一次到这么贫穷的地方,虽然他为了灵感也曾去过城市的贫民窟,可那些地方多多少少还有点城市的影子,然而水廊不同,水廊是一座真正与世隔绝的贫困之地。
这里有如此独特的气质,如此美丽,却又仿佛塞满了苦难而孤独的灵魂。
苏妩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再到来之前他也曾想象过她的家乡是什么模样,然而到来之后他便发现,自己的想象全都是错的,而这个地方是如此的浑然天成,刚下车时便粉碎了他的所有想象,让他生出“本该如此”的感觉。
他将要在这里度过和苏妩在一起的最后时间。
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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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澄水的戏更偏向日常,并没有太多起伏或者波折,却是整个剧本中最难拍也最复杂的一段,它需要作为主演两人尤其是谢骁舟以极其复杂的表演去呈现出来,需要虞浅恩在极度压抑的背景之中以轻松惬意的姿态去表演,却又不能让观众出戏,不能让人忘记她是一个白血病人。
这是很考验导演功力,更考验演员功力的部分。
虞浅恩的ng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这时候就逐渐凸显出她和谢骁舟的经验之差了。
好在余导很耐心,出于对人才的欣赏,也给了她很多时间去梳理情绪,编剧也跟她交流了很多次。
“你其实把苏妩演得很好,但还差一点东西。”编剧拍了拍虞浅恩的肩膀,带着些叹息,“多跟谢神交流一下吧。”
虞浅恩这天被ng了五次,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而她看了镜头一遍又一遍,都没有看出来有哪里不对 。
直到夜里结束了拍摄,她独自一人坐在旅馆的饭厅里,靠窗而作,端着一碗老板娘煮的酒糟蛋,一边慢慢的喝一边望着窗外的灯与河水,思索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脚步声踏着楼梯响起,她无意识地一瞥,看见谢骁舟正披着一件风衣向她走来。
头顶灯光昏黄有飞蛾乱扑,风吹得灯影乱晃,落在他脸上,便是一丛淡淡的阴影。他的神情半埋在阴影中,以冷淡的表皮包裹着沉重而压抑的情绪。
这一眼看来的时候,虞浅恩恍惚竟分不清这人到底是谢骁舟还是沈倦。
直到他在旁边坐下来,一言不发地抢了她的酒糟蛋,低头喝了一口,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沈倦。因为谢骁舟是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更不可能和她共用同一把勺子。
喉结滚动,他把这一口抢来的食物咽下去后,也不抬头,就那么慢吞吞的搅着碗里的东西,语气也很慢的,辨不出情绪的开口:“你爱我吗?”
虞浅恩一愣,而男人终于抬起头来。
他茶色的眼睛暴露在灯光下,那里面仿佛装着窗外的河流,平静的表面下不知潜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流,光是被这双眼睛盯着,虞浅恩就几乎错觉自己要被卷走了,被暗潮卷进他的眼底,卷进痛苦而黑暗的漩涡。
“你真的爱我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传进虞浅恩的耳中,震进她的心底,让她恍然间若有所悟。
而谢骁舟并没有说更多的,他似乎只是为了来问这句话的,问完就走了,走时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依旧让人分不清戏里戏外。
这天晚上虞浅恩贴着王茂买来的膏药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坐在某个不知名的墓碑前,靠着碑石自言自语。
远处夕阳平铺在河面,勾勒出他高大却佝偻的身形,看起来颓废而死气沉沉。
“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