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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在那之前的我都不了解。”王茂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啧声道：“说起来在那之前我都以为他是那种只爱学习和开会的乖……”

  　　声音突然卡住，王茂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咳嗽一声赶紧懊恼地换了话题：“瞧，他登顶了。”

  　　虞浅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个背影的确已经到了岩壁顶端，那里悬着一个铃铛，他单手抓着岩点，另一只手十分敷衍地拉了一下绳子，铃铛顿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好！”王茂十分捧场的鼓起掌来。

  　　虞浅恩瞧着那个又开始下降的背影，思绪却依旧没从王茂刚才泄露的情报中脱离。

  　　“在那之前”指的是来给谢骁舟当助理之前吧？那时候谢骁舟还不是演员，他们原来那么早就认识了吗？，还有，“以为他是那种只爱学习和开会的乖”什么？乖小孩？乖学生？可是在还是学生的年龄里，除了学习，还需要开会吗？

  　　脑海里重新浮现多年前第二次见面时那少年被众多保镖簇拥的模样，虞浅恩眨了眨眼睛，停止了猜想。

  　　不管他是什么身世，反正都与她无关也无碍。

  　　前面谢骁舟已经下地了，他拍了拍手掌朝虞浅恩走过来，又侧头扬了扬下巴：“我给你标记了一个最简单的路线，你到时候练习就按照那些标记来就好。”

  　　虞浅恩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些岩点附近都用快挂做了标记，断断续续地蔓延成一条完整的路线。

  　　“我……我现在就要开始爬吗？”虞浅恩突然紧张起来：“不需要热身吗？”

  　　“热身？”谢骁舟愣了一下：“应该要吧……”顿了顿，他抓了一把头发：“要不你做一会儿仰卧起坐？”

  　　虞浅恩往四周看了一眼，走到岩壁下的软垫上坐下来，谢骁舟跟着她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躺下后，有些犹豫地伸手，按住了她的鞋子。

  　　虞浅恩差点抖了一下，她手抱着头躺在软垫上，虽然努力控制了不让视线往下瞄，却还是能感受到谢骁舟的绝对存在感。

  　　尤其那双按在她运动鞋上的手，力度不算大，但却有种不容挣脱的感觉。

  　　她躺了半晌都没动弹，谢骁舟神情莫测地看她，终于淡淡道：“你睡着了吗？”

  　　虞浅恩：……

  　　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头坐了起来。

  　　起身时按在鞋子上的那双手的力度显得更加清晰，起身后她则亲眼目睹了那双修长大手按在自己鞋子上的画面，而顺着手臂上来，她看进了一双潭水般的眼瞳里。

  　　距离不超过两厘米的对望中，她的心跳又一次乱了章法。

  　　直到她本能地重新躺倒，又再一次坐起来……

  　　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脏过山车，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她的呼吸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

  　　在以为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之后，她终于起不来了。

  　　“我……做了多少个？”虞浅恩喘着粗气躺在垫子上问。

  　　谢骁舟一阵沉默，最后语气古怪道：“十三个……”

  　　虞浅恩：……

  　　她有些恍惚地喃喃：“我还以为我做了三十个呢。”

  　　谢骁舟：……

  　　他依旧按着少女的鞋子，道：“你确定自己起不来了吗？”

  　　虞浅恩闻言噎了一下，重新抱起头，试图再一次努力坐起，谢骁舟也就从善如流加大了按着她脚的力度。

  　　然而努力了半天，虞浅恩都只是在垫子上乱扭了一通，最多抬起四十五度就倒回去了。

  　　王茂看着，终于憋不住噗了一声，还阴阳怪气地损道：“看了觉得真可怜。”

  　　虞浅恩憋红了脸，谢骁舟凉凉瞥了王茂一眼，后者立刻给自己嘴上了拉链，不再多嘴了。

  　　谢骁舟转回头来，看着还在拼命努力的少女，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弯了弯嘴唇，随后他往前了半步，松开了她的鞋子，转而有些犹豫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长度刚好的运动裤在躺下后便缩到了脚踝上方，他握上去，食指和无名指的指腹刚好贴住了少女凸起的清瘦踝骨，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虞浅恩便反应极大地弹坐起来，谢骁舟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底下便空了，定睛一看，面前的家伙已经缩着腿离了好远，手还按在自己刚刚按着的位置上，呼吸急促，原本苍白的脸红扑扑的，连耳根都红了。

  　　谢骁舟本还想说什么，见状却好似明白过来。

  　　是人都有敏感带……

  　　他视线不由自主扫过那对通红柔软的耳垂，又很快收回来，下意识捻了捻刚刚贴过那细瘦踝骨的手指，轻轻咳嗽一声。

  　　“你的体力也太糟糕了……”他站起来，一脸若无其事：“一分钟只能做十三个，算是我生平仅见了，中考体育是怎么过的？”

  　　虞浅恩脑子里还一片混沌，刚才被碰到踝骨的瞬间，酥麻感直窜脊骨仿佛过电的感觉还没有散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整个人都红了，还浑浑噩噩地回答：“不知道，没考过……”

  　　谢骁舟也没有在意这个回答，只猜测她也是在国外上的学。

  　　看了一眼少女缩着腿两眼发直脸蛋发红的模样，他不知为何也不自在了起来，视线扫过不远处看得目瞪口呆的王茂，还没感知到情绪他的眉头便先皱了起来。

  　　对上王茂的视线，他无声朝门外扬了扬下巴。

  　　王茂懵逼地眨了眨眼，随后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意思是“让我出去？”

  　　如果可以说话的话，他的尾音一定会带上荒诞的上挑。

  　　可谢骁舟只冷冷盯着他，他便立刻明白了意思，再不服气也只能悻悻起身了。

  　　“这是沈倦的魂儿还没散呢？占有欲也忒强……这样子要是被狗仔拍到，你热恋中的消息马上就能横扫网络了……”

  　　王茂嘀嘀咕咕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谢骁舟这才把视线调回来。

  　　居高临下看着慢慢退了脸红的虞浅恩，目光从她的脸落到脚踝，再落到腿上，半晌，他心里一动，突然道：

  　　“你，站起来……”

  　　虞浅恩茫然地抬起头，却也下意识的听了话，撑着地板起身了。

  　　此时还没理清思绪，她的动作也全都仰仗本能，于是这一起身，便没控制住还在疼痛中的左腿，鞋底刚一落地，便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谢骁舟脸色不变的张开手，任由她栽进自己怀里，感觉到她瞬间僵硬的身体，他却恍若未觉，片刻后才缓缓道：“上次你也没回答我。”

  　　“你的腿，到底怎么了？”

  第八十七章 你还记得吗？

  　　虞浅恩还僵硬着，没顾得上回答。

  　　谢骁舟垂眸看她一眼，干脆弯身抄起她的膝窝将人打横抱起来，走两步放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初雪那天我就问过了……”谢骁舟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手放在沙发边缘，抬起头看着她：“从虞家生日宴上出来后，你在雪地里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还有今天在片场，虽然你尽力掩饰了，可依旧看得出来左腿有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虞浅恩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谢骁舟一抬眉尾，抬手放在她左腿膝盖，轻轻捏了一下。

  　　虞浅恩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终于回过神，垂着眼皮慢慢把手搭在膝盖上，也轻轻捏了一下：“这里以前骨折过。”

  　　顿了顿，她补充道：“三次。”

  　　“最后一次是粉碎性骨折，我差一点就站不起来了。现在还能正常走路跑跳，只是在天气不好的时候会很痛，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她语气平淡，好像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

  　　谢骁舟却沉默了，他以略微仰头的姿势凝视着虞浅恩，待她看来时更是准确看入她的眼底。

  　　那墨色般乌黑的眸子里，的确没有怨愤或者自怜自伤的意思，仿佛一面平静的湖水，看到什么便映出什么，不掺杂任何尘埃与杂质。

  　　谢骁舟便又低下头来，看着她包裹在运动裤里的膝盖，缓缓伸手覆盖上去，声音低低的：“这样会好受一点吗？”

  　　宽大的手掌里蕴含着运动后灼热的温度，即便隔着一层裤子，也依旧能清晰的传递到冰凉的皮肤里，让在此处凝滞的血液都畅通起来。

  　　虞浅恩愣住了。以往这种天气她都不会出门，总是待在家里泡热水澡，泡完就把自己塞进被窝里，秉持着睡着了就不疼了的想法一觉睡过一天。

  　　或者在更早的时候，连热水澡都没得泡的年月里，她便总是拿着爷爷给她灌的小热水袋绑在膝盖上，一边暖着一边忙碌打工。

  　　她早就认命了，在不满二十岁的年龄里带着这一身沉疴旧伤，如垂暮老人一般的忍受疼痛与寒冷一直到死，她从未想过逃避。

  　　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世上还有能完全止住疼痛的办法，原来人体可以温暖到这个地步，谢骁舟明明只是把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却好像是给了她一味绝世的良药似的，将她那膝盖深处陈年的冷与腐烂的积雪都驱散了，让她冷了好多年的骨头都变得滚烫起来。

  　　——仿佛命运迟来的安慰。

  　　穿透了漫长时光，捧住了那个躺在雪地里等死的少女的伤口，为她吹了一口暖暖的气。

  　　虞浅恩眨了眨眼，发现有水滴在视野里落下，砸到了谢骁舟的手指上。

  　　她一动没动。

  　　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哭了。

  　　谢骁舟也没有太大反应，他只平静看了一眼手指上的水迹，抬起头继续对她道：“这种旧伤也不是不能治，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中医，专门负责愈后保养，待会儿把联系方式发给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虽然大约不能完全治好，但减轻疼痛还是可以做到的。”

  　　虞浅恩点了点头。

  　　她只掉了那一滴泪便没有再哭了，脸上始终平静。

  　　谢骁舟看着她，忍不住笑了：“明明膝盖痛还要在深更半夜跑来学攀岩，看来你今天的心情真的很糟糕。”

  　　虞浅恩想到了家里那一地狼藉，认真点了点头。

  　　她的手收了收，无意碰到了衣兜，那是她在更衣室换衣服时从原本的兜里掏出来的，从家里无意带出来的东西。

  　　大约是此刻灯光太暗，覆在膝盖上的手太暖，还有半蹲在她面前的人温柔，让她脑子一时有些不清醒，没怎么细想便将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她把手伸到谢骁舟面前，有些犹豫地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谢骁舟看向她的手，少女细瘦的手指缓缓张开，露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钞票，看样式已经是好多年前的老纸币，早就没有发行了，但却被保存得很好，岁月在上面留下的唯一痕迹，是纸张长久不用的自然泛黄。

  　　“这是上一套人民币，怎么了？为什么问我记不记得？”

  　　“这是你给我的。”虞浅恩看着他的眼睛，另一只空着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在好些年前，你还记得吗？”

  　　谢骁舟愣住了。

  　　他微微皱起眉，神情凝重了一些，伸手捻起一张摸了摸，纸币很柔软，显然是被反复摩挲过的，可摸来摸去，这也就是几张再普通不过的人民币而已，谢骁舟回忆着自己给别人钱的情况，可那太多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曾在哪一次见过一个像虞浅恩这样特别的女孩子——或者说，钱这个东西，本身就太不特别了，在网络支付和刷卡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他身边随时都有人带着无数的钱供他挥霍，从他手里递出去的钞票不计其数，他实在是很难想起某个特别到足以让他记住收钱人模样的时刻。

  　　哪怕是个小物件儿呢，那样他说不定还印象深刻一点。

  　　给钱这个事本身就不值得记住——倒是虞浅恩把这堆钞票保存这么多年才显得比较奇怪。

  　　光是看他神情也知道他半点印象都没有了，虞浅恩垂下眼皮，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直到把钞票收回来，重新揣回兜里，语气若无其事地说：“不记得也不奇怪，本来就是小事儿。”

  　　“小事还把这些钱留这么久？”谢骁舟心里有些奇怪，抬起眼看虞浅恩：“该不会是你青春期离家出走，被我在街上遇到了，我看你可怜给你的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虞浅恩想着，回忆着。

  　　可现实比这要狼狈太多了。

  　　离家出走的青春期是有家的孩子才能拥有的东西，而我不过是个颠沛流离的小乞丐而已，那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后半句倒是对的，你看我可怜，所以给了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