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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
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砰砰的声音。
直到七个气球一个不剩地全都炸开了,许多张小卡片从其中掉落出来,最后一个气球爆炸的时候,掉落的是一颗手编的银色五角星。
虞浅恩眼睛都没抬,看也没看那些卡片上的字,直接拿起来一张接一张地撕碎了,最后那颗五角星更是被她捏成了一小团。
阎城一边看着她动作,一边站在一旁把电话拨了出去:“去查一下谢氏传媒大楼底下的停车场监控,我要知道昨晚到今天早上都有什么人靠近过我的车。”
接着又是第二个电话,打给林方西。
“老板,你让我注意的那个人,好像不简单,捉弄人捉弄到我眼皮子底下来了。”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抬起眼皮,看着站在后备箱前,还在用力撕卡片的少女。
视线从她不停用力的手,上移到她没有一丝表情,愈发凛凛不可侵犯的漠然的脸,薄唇突然翘起来一点,阎城慢慢说:“大小姐啊?”
“大小姐她……不像是被吓到了,倒更像气得要命。”
“我猜那个人要是在她面前,她估计能一枪崩了他吧。”
正说着,又一辆保姆车停了过来。
片刻后谢骁舟从车上下来,戴着口罩边走边道:“怎么突然停了?车出问题了?”
还差两三步就靠近过来了,虞浅恩身体一僵,下一秒猛地将后备箱关上。
轰的一声。
谢骁舟的脚步一顿,神情也怔了一下。
而虞浅恩已经转头,抬起眼时神情没有任何异样:“没什么大问题,一点恶作剧罢了。”
她说着就转身往前走去:“赶紧走吧,别迟到了。”
少女很快钻进了车厢。
谢骁舟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动,阎城收起手机,从他身边走过,态度吊儿郎当地行了个礼:“那么,待会儿见了,谢先生。”
他走向驾驶座,虞浅恩的保姆车很快就前进了,起步时虞浅恩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催他快点。
谢骁舟回以微笑,直到看见保姆车驶出绿化带进入车流,他才低头看向地面。
那里,有一角被撕碎的白色纸片,还有好几片粉红色的不明物体。
谢骁舟蹲下来,把它们一一捡起,很快辨认出那些粉色的东西是爆裂的气球,而那一角被撕碎的白色纸片上,还留着半截话。
【……不曾想念我吗?】
那字体实在算不上好看,却一笔一笔工工整整,像是以十分认真的态度写下来的。
谢骁舟凝视着那半行缺失了主语的句子,眼神幽暗,唇边没有一点笑意。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将几个字撕碎了,转身走向车厢时,和着几片粉色气球,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不可回收分类。
·
来自陌生号码的手机【创建和谐家园】再度响起来的时候,虞浅恩很快就接了。
她一言不发,那边也沉默了许久,然后终于有一道低低哑哑的笑声响起。
“是不是有点太寒酸了?我的重逢礼物。”男人在那边轻笑,成熟的音色与轻慢的语气结合,如暗夜里带着浓稠香气的风,勾人却又叫人觉得危险。
“本来是想放个小炸弹在里面的,但怕真的伤到你,所以就换了气球……你有被吓到吗?”
“……”再次真切无比的听到这个声音,虞浅恩才终于有了他真的还活着的实感,她一点点捏紧手机,任由心脏在暴怒的烧灼中变得越来越紧,半晌才能用冷淡如常的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这句话……为什么总免不了会问这句话?你明明猜到我想做什么了,不是吗?”男人又笑了起来。
“可既然你想亲耳听我说一遍,那我就说好了。”他比虞浅恩听到的任何一个声音都要更加成熟和沙哑,于是连内容可怕的威胁都变得如情话和呓语一般的悦耳动听:“我想要你回到我身边啊,小星星。”
“爸爸已经给了你七年自由了,你是时候回来了。”
虞浅恩几乎要笑出声来,可她却只无声扯了一下嘴唇,片刻后再开口时嗓音忽然变得甜蜜又轻柔:“死变态,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她对着手机,轻轻地说:“多年不见,你的眼睛是被烟熏瞎了吗?所以看不到现状?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打骂只会哭的【创建和谐家园】?”
“别生气。”被骂死变态的男人一点都不介意,反而还笑了起来,语气带着安抚意味地道,“我知道你现在过惯了好日子,需要时间来做心理准备,没关系的,我可以等,再说,我也没那么着急……”
男人像是敲了敲什么东西,语气听起来悠闲极了:“先见一面再说吧,毕竟爸爸真的很多年没见过你了。”
虞浅恩没有开口,像是在等他的后话。
果然,停顿片刻后,男人像是带着点遗憾地,再度开口道:“怎么不反驳我了?我还想多听你说两句话呢……”
他说着,有几分百无聊赖地说了个地址:“你的活动应该在上午就能结束,下午来见我吧,如果不来,下一次我就放真的炸弹了……当然,不是你的车厢,而是,你的男主角的车厢。”
“……”虞浅恩差点就要把手机砸出去,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死死捏着手机,听着那个恶魔般的声音继续说话。
“当然,介于他的特殊身份,或许也不是车厢,也有可能是家里,公司,办公室?或者是他可能经过的任何地方——你知道的,我能做到。”
“当年,我和客人讲电话,你都不知道偷听过多少次了。”就像是在跟自家不懂事的孩子说话一般,他语气有点责怪,却又温柔到了极点,“所以,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你最清楚了,对吗?”
“所以……”他拖长了调子,“你一定会来的,对吗?”
最后两个字被他慢慢悠悠地吐出来。
虞浅恩再也忍不住,抬手狠狠砸了手机。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迟早有一天
疯子。
在虞浅恩眼里,这是最适合用来形容荆野的词。
暴力,冷血,极端,喜怒不定,无法捉摸——是一个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点善良和人性的,披着人皮的魔鬼。
——不,或许,他这样的“恶”,本身就是人性的一种。
对虞浅恩来说,荆野这个人,代表着足以压倒城池的乌云,代表着漆黑的暴雨,代表着破坏力惊人的海啸。
他是一个只会伤害别人的人。
在七岁到十三岁之间,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是看到他就会发抖,只是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就会做噩梦。
很难说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蛰伏,学会了伪装,学会了直视他的眼睛——但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想要杀人,是在亲眼看着他将好几个女孩子装上去往深山的货车时。
就像绑住一头猪或者一头牛那样,那些还未成年的孩子们,被他和他手下的人五花大绑,然后在某个深夜无人的,通往郊区的路面上,丢进了一辆真正装有牲畜的货车里。
彼时她就躺在一辆小汽车的后座上。
她探着头,悄悄地凝视着那个画面。
月色像盐一样洒满无人的公路,寂静的夜色里,货车上牲畜的叫声,混和着荆野手下和货车司机说话的声音,一起清晰无比地穿透了车窗,传进了她的耳里。
“这一批有点大啦,个个都满十四岁了,不好管哦……”
“锁起来不就完事儿了,不好管就打呗。”荆野的手下大多都是成年人,说话粗声粗气,漫不经心的,“打一顿不行就两顿,两顿不行就三顿,再不然就天天打,总会听话的。”
说着好像还觉得挺幽默,自己哈哈地笑起来。
“哎,还是想要年纪小一点的啊,越小越好,当童养媳养着,就费点口粮的事儿,不但能帮着干活儿,还能记恩呢,不像年纪大的能记事的,天天闹个没完,还可能出问题哦。”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下次。”那男人挥了挥手,“赶紧的给钱。”
“下次搞点年纪小的啊,男孩也要年纪小的,价格更高咧……”货车司机从车上勾下来一个蛇皮袋子,直接塞进了那男人的怀里。
男人拉开拉链往里看了一眼,月色透过缝隙,映亮了满袋子挤挤挨挨的红,红光映上他的脸,照亮一个无声咧嘴的大笑。
而车窗里,小小的虞浅恩靠着玻璃,屏住呼吸,把眼睛睁到了最大。
她的视线从蛇皮袋中,落到两个男人身上。
他们两个都是相貌普通,身材也普通的男人,一个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看起来人模人样,另一个穿着老头背心,月色照着他瘦削的肩背,和带着晒痕的黄皮肤。
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子,简直随处可见。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落在年纪尚小的虞浅恩眼里,却仿佛成了动画片里模样狰狞的魔鬼。
她浑浑噩噩,悄无声息,又将视线移到货车的车厢里。
那里面正在不断传出牲畜的哼唧声。
她知道,在那些恶臭的,挤挤挨挨的动物深处,有一个不大的铁笼子,那里面装着好多个女孩子。
那些都是她今天才刚刚见过的“新人”,都比她大好多岁,其中有一个还给了她一颗糖。
她原本以为她们能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甚至想好了以后要给她两颗糖——可原来根本就没有时间。
原来她们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小浅恩的手藏在自己的衣兜里,她紧紧捏着那颗都快要融化的水果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想她或许永远都还不了了,这一颗糖的恩情。
彼时还未满九岁的小浅恩并不清楚,那让她缩在车厢里浑身颤抖,呼吸急促,几乎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出的情绪到底叫什么。
可后来她懂了,那叫愤怒。
那是她除了痛苦之外,人生当中体会到的第二种激烈的感情。
然而就在她快要抑制不住扑出车门的时候,在两个还在对话的男人不远处,蹲在路牙上抽烟的,戴着兜帽的人突然转头,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何况又隔着车窗与夜色,她分明绝对看不清他的眼神才对,可那一瞬间就像深冬极地的冰水从她头顶哗啦啦浇下来,没能来得及思考,她已经大脑空白地飞快缩进了窗下的阴影中。
而在她看不见的窗外,那人从路牙上站起来,噙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指间夹着燃烧的烟,一步步朝小汽车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放大在女孩的耳中,激起浓烈恐惧的同时,也激起了海啸一般汹涌,却与暗夜中无声的,愤怒,以及屈辱。
小女孩在剧烈的恐惧的心跳里紧缩着身体,眼睛却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盯着哪里,她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身体仿佛被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在屏住呼吸,在为恐惧而蜷缩着,颤抖着。
另一部分,却魔怔一般地沉浸在暗夜里,在汹涌的暴怒中沉淀为极致的冷静。
在那个时刻,在那黑色身影终于来到窗边,降下一片晦暗阴影的时刻,她缩在车座上,用藏匿于恐惧下的另一半灵魂,魔怔一般地想——迟早有一天。
迟早有一天,我不会再这样缩在阴影里。
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拥有能伤害他,甚至杀死他的力量。 那颗小小的,藏在她拳头里的糖果,突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碎裂声。
甜蜜的糖渣顿时粘满了女孩的掌心,直到车门被轻轻打开,她安静的闭上眼,就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而门外,月亮高挂夜幕,戴着兜帽的男人一手插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冷冷银辉往后座上投下长长的黑影,站立良久后,兜帽下的薄唇突然轻轻一勾。
那是一个无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