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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以往的作息来看,这个时间醒来不算什么稀罕事。
他披了件外衣,拿着手机走出房门。
出门便是长长的走廊。
墙上亮着雕琢精致的壁灯,灯色昏暗地洒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一层毛茸茸的光来。
他踩过地板,去推开走廊上的每一扇房门,入目的却都是一室黑暗,只有家具在夜色里投下深深浅浅的暗影。
他倒也并不着急。
虽然和以往的无数个夜晚相同,他依旧只能听见自己空荡的脚步声,可奇怪的是,他再也分不出一点心力来察觉四周的死寂,反倒是从这安静中感觉到一点奇异的平和来。
直到这一层楼快要被他逛遍了,经过楼梯口时,他才听到一点极细微的声音。
谢骁舟脚步一顿,抬头往上看去。
卧室所在的楼层其实已经是顶楼了,但城堡毕竟极大,往上还有并不完整的几层阁楼,有的早已上锁,有的成了仓库,但还有一层,装成了一个巨大的影音室,算是使用率较高的地方。
那点细微的声响便从那一层楼传下来。
谢骁舟往上走去,随着逐渐接近,他看见了映射在门外墙壁上的,变幻的光。
那是一间半圆形的影音室,面向着窗外的无边夜色与森林。
谢骁舟站在门前,无声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巨大的幕布上正在播放《温柔》,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任何人对你好都是有原因的。”
电影里头发凌乱形容落魄的青年抓狂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抬起头来直视对面尚还天真的少年:“你以为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就对你好吗?”
“可是……”少年茫然道,“我并没有钱啊……”
“谁说一定得是钱了?”青年像个困兽般地左右走了几步,最后他停下来,在窗前转头,对少年露出一个苦涩地微笑,“除了钱,还有感情,还有情绪……总之一切都是能让人得利的东西——为了得到这些各不相同的东西,人们才会对你好的。”
“不然,你以为世上真有那么伟大无私的人格存在吗?“
·
“我还以为闹鬼了。”
突兀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观影,坐在地毯上的虞浅恩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去。
谢骁舟站在门口,室内的电影光勾勒他挺拔孤冷的影子,那张脸在明暗的光影之中显得冷静而深邃起来。
虞浅恩愣了一下,下意识张口,待到做出半个口型又猛地闭上。
她垂眸沉默两秒,转头摸出手机,在上面打出一串字来。
【吵醒你了吗?我还以为我已经把声音调到最小了】
谢骁舟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背脊靠上沙发,长腿一伸,扫了一眼她举着的手机屏幕,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低声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睡不着就随便乱逛了逛】虞浅恩踌躇几秒,又打:【这里不能来吗?】
“没什么不能来的。”谢骁舟仰头靠着沙发,把长腿盘起来,眼睛盯着荧幕,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看起来像是打算和虞浅恩一起看电影,却反而让虞浅恩有些看不下去了。
少女瞅了他几眼,又打字【你会经常回看自己的作品吗?】
“不会。”谢骁舟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回答道,“我一般只会重看两遍,第一遍单纯的欣赏作品,第二遍则是寻找自己哪些地方没演好。”
片刻后,少女又举起手机——【《温柔》很好看,你也演得很好,一点不好的地方都没有】
谢骁舟扫过那些黑字,唇角略弯了下,片刻后又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个?”
【就是翻到了】
“是吗?”这明显没说实话的回答让谢骁舟眯了眯眼,他略坐直了些,侧头凑近虞浅恩,问她:“难道不是因为心情不好?”
虞浅恩:……
少女往后仰了点,对着他锐利的视线,很想浅头否认,却又下意识很抗拒对他撒谎这件事,于是就在原地僵住了。
然而谢骁舟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反而更近了些。
他茶色的眼瞳在昏暗中深邃极了,往下轻轻一瞥,视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叫虞浅恩如同被羽毛扫到了咽喉一般,顿时咽了咽喉咙,飞快地别开了目光,却又在下一秒挪回来,直视着谢骁舟的眼睛。
看似很平淡自然的样子,却被快速眨动的睫毛泄露了她的欲盖弥彰。
谢骁舟把视线落回到她的双眼,手却抬了起来,触上了少女纤长漂亮的脖颈。
——虞浅恩一动不敢动地僵住了。
那只手落在她脖子上,先是指尖触到声带部位,接着几根手指都贴上来。
“你不难受吗?”
他一边触摸她的声带,一边低声问,“说不出话来,你不觉得着急吗?”
虞浅恩:……
她根本无法回应。
她能感觉到那几根手指微凉的温度,紧接着,她感觉谢骁舟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落下去。
——拇指与食指侧面贴着皮肤擦过去,直到虎口贴近咽喉,他的整只手都落了上来。
谢骁舟表情平静,眼神却有几分纯粹的好奇与兴味。
“你脖子好细,感觉一掐就断。”
虞浅恩:……
“所以,你真的不着急吗?你不怕以后永远都说不出话,彻底变成一个哑巴吗?”
虞浅恩:……
猴子都没您思维这么跳跃吧?
原本还重叠在心头的阴霾,此时突然散了些许。
直到谢骁舟把手收回去,虞浅恩才猛地出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
搞完事的谢骁舟坐着地毯靠着沙发,盯着幕布看电影,又不说话了。
虞浅恩余光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出来。
【有点。】
第三百八十六章 要听吗?谢骁舟的悲惨往事
明明只有两个字,可她慢吞吞地打了许久才停下。
而当这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映入她眼瞳的时候,心底那被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便再也无法忽视了。
那是好像乌云压城般的阴霾,是海浪卷起的黑色漩涡,是快要将心脏都烧得卷起来的痛苦与灰败。
她想自己并不想变成哑巴。
她想她之前对宋兰因说的都是真话,她是真的想活到老死。
可某些时候,她却又因为思绪太过混沌而无法确定。
她用了十二年才变得牢固无比的城池,因为几个月的阳光而敞开了大门,盛开了花朵,焕发了新生,然后又在一天之内崩毁成废墟。
她现在身在那废墟之中,入目所见都是尘埃与碎屑,她一会儿接住一张写满了“去死”的残卷,一会儿看见一堵写满了“为什么”的断壁,一会儿还能看见一根刻满“救命”的树桩……
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念头每一秒都在变,而无法出声的感觉给这片废墟加了一把火,让她觉得喉咙每时每刻都在被燃烧着,让她时而想要大吼大叫,直到口腔里满是血腥,时而又想闭上眼睛一直沉睡,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不必说。
这种感受时时刻刻的存在着,又被她时时刻刻的无视着。
直到此时敲出这两个字,她手指紧了一下,又想要退格删除,却已经被谢骁舟看到了。
“我想你也会着急。”谢骁舟眼角瞥过那两个字。
虞浅恩身体一僵,没有抬头,男人却已收回目光。
他静了片刻后,突然左右看了一眼:“你看电影不吃东西吗?或者来点酒也好啊。”
说着他便自行起身,去到房间角落,打开了一个虞浅恩根本没看到的冰箱,在里面瞅了半晌,最后提了两瓶罐装啤酒,和两袋爆米花出来。
重新坐在地毯上,手指拉开拉环,咔哒一声后是爽快的喷气声,叫人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夏天。
谢骁舟仰头喝了一口,突然念她的名字:“虞浅恩。“
少女正盯着另一罐啤酒,闻言抬头看他,表情写满了“怎么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乐意让你来我家吗?”男人回头看她,眼眸映着电影里暗淡变幻的光,有种如玻璃珠般漂亮的剔透感。
他笑了笑,说:“因为这个家里死过人。”
“是我父亲。”
——
突然甩出的炸弹安静地爆炸了,虞浅恩瞳孔紧缩地盯着他,半晌都没能给出反应。
谢骁舟却很平静,他又喝了一口酒,抬眼望着电影,虹膜中映着荧幕上他十七岁时的少年模样,微微扬了扬头。
“就在这个时期后不久,大概一年后吧,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是煤气中毒……所以死状凄惨。”
“口吐白沫,脖子上全是自己抓出来的血痕——而那个时候,我本来可以救他。”
男人用极其平静的神情和冷淡的语气说着:“但我没有。”
“一门之隔,我就站在外面,魔怔一样地原地呆着,看着他挣扎了两分钟,而等到两分钟后我去开门,他已经死了。”
虞浅恩:……
她屏住了呼吸,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在苍白的脸上淌出一道水光。
不等转头,余光已经捕捉到这一道眼泪的谢骁舟无声叹了口气,这才看向他,抬起手指沾了沾她的眼泪:“我就知道会这样。”
“可我不是为了想看这个才告诉你的。”谢骁舟凝视着她,想了想,又弯了下嘴唇,“或者说,本来就没有特别的目的,我只是单纯地想告诉你而已。”
“如果你还想听,我估计还能跟你说个三天三夜……”谢骁舟盯着她,凑近了,笑了笑,问:“你想听吗?谢骁舟的悲惨往事。”
虞浅恩瑟缩了一下,神情怔怔,眼泪却不停。
她的手指渐渐收紧,直到指甲都陷入掌心,抠出几枚渗血的痕迹来,她也没能做出点头或浅头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