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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连忙去了。
江瑜珠这才隐约琢磨出来，长公主嘴里的他，可能指的是皇帝。
请那么多太医，也不只是要给周渡看伤，是要借请太医的动静，逼着皇上表态；也要借着太医的口告诉旁人，周渡伤的的确厉害，可即便如此，他们周家也没有输给姜国人，坠了大昌的颜面。
她看着长公主的目光慢慢复杂起来，长公主虽然对周渡不够细心，可的确是个合格的教养者。
只是——
她不自觉看向周渡，她不信周渡没想到这样的法子，为什么不用？
第320章 皇上驾到
长公主很快走了，大概要去替周渡处理一些后续。
江瑜珠喊了大夫过来，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把血止住。
药粉一层层的撒下去，又很快淹没在血色里，只好再一层层的撒，周渡闭着眼睛歪着头，不肯去看，仿佛这样就能不疼了似的。
江瑜珠握着他的手，慢慢的和他说话好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怎么没想着要找个太医来？”
周渡大概看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被疼的实在是没精神，但仍旧配合的张了张嘴，只是不等发出声音，一声喘息先逸了出来。
他仰着头，稍微缓解了一下，才再次开口：“……不是忘了找，是不想找……”
他垂眼看着江瑜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神有些黯淡：“以前请太医出过岔子。”
江瑜珠不记得这样的事，可当着大夫的面也没有再问，便随口聊起些别的，等大夫最后不得不用了点别的法子止住了血，退出去，她才抬手擦了擦周渡脸上的汗。
彩雀端了补气血的汤水来，江瑜珠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他。
周渡看了看那碗，其实很想说不必江瑜珠如此劳累，他就算碗都抓不稳，可也不至于喝不进去。
但难得能和江瑜珠亲近，他又想起云水三番五次提起的苦肉计，犹豫许久，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其实这样喝也挺好的。
江瑜珠的勺子又递了过来，周渡配合的张嘴，不多时彩雀又端了药来。
药不是汤，大老远就能闻见苦涩的味道。
周渡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算了，既然都这样了，就忍下去吧。
而且从他记事起，也的确没被人这么喂过药，说起来，心里不是不好奇，不羡慕的。
可江瑜珠却放下了勺子，将碗沿递到了他嘴边：“这药太苦了，还是这么喝吧，捏着鼻子一口气灌进去。”
周渡一时间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更多，却仍旧没说什么，真的如同江瑜珠所说，一口气就灌了进去。
“慢一点，别呛着。”
周渡嘴里全是苦涩的药味，加上身上的疼，一时间颇有些难捱。
江瑜珠见他再次闭上了眼睛，靠在床头上默默地拧着眉头，就知道他现在很难过，连忙拿了颗蜜饯塞进他嘴里。
“有没有好受一些？”
周渡应了一声，却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江瑜珠随手将床帐子扯下来，遮住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累就睡吧。”
周渡却摇头：“不好，待会会有太医过来，睡着了会失态。”
伤患本就该有伤患的样子，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失态，可周渡应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也就只好不再提。
“江瑜珠，你把账册拿来读给我听。”
这种时候还看什么账册？
她看着周渡，他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经历再去处理的样子。
“等你好一些再看吧，实在等不及，也能转交长公主，我想她一定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周渡却沉默下来，片刻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劳烦母亲。”
江瑜珠不自觉想起他刚才和长公主的生疏来，想起他【创建和谐家园】去慈安堂都被拒之门外的事情来。
抓着周渡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你心里有疙瘩吗？”
周渡侧头看着她，慢慢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对母亲没有怨恨，她有她的立场，我明白，不会怪她。”
那你为什么受这么厉害的伤都不告诉她？
话虽然没出口，可周渡却像是猜到了江瑜珠在想什么，他将手从江瑜珠手心里抽出来，轻轻搭在她手背上：“我不想为难她。”
站在周家的立场上，长公主是绝对不会帮周渡的，可身为一个母亲，看着这样的儿子，又免不了难过。
“反正她也不会帮我，倒不如不说。”
这句话倒是事实，刚才长公主明明是心疼周渡的，却仍旧说了一句她不同意。
周渡说的都没错，他了解他的母亲。
江瑜珠忍不住叹了一声，可犹豫片刻，她还是开了口：“我想长公主今天过来，虽然是孙嬷嬷拉着来的，可她心里一定也是想来的，不然她那样的脾气，真的打定了主意旁人又怎么劝得动？”
周渡没再说话，江瑜珠还以为他是不信，抬头看过去就见他正垂着眼睛看着自己。
她有点窘迫起来：“看什么？”
周渡扯了扯嘴角笑起来：“你一定是个好夫人。”
江瑜珠脸上一红，心口却凉了下去，她是不是个好夫人她不知道，但她一定不会是周渡的夫人。
她一时没能说出话来，正要找借口离开，外头却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江瑜珠扶着床榻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周渡却拉住了她：“等等，你先躲起来。”
江瑜珠一愣，周渡要她躲？
不等她想明白为什么，外头就响起一道有些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江瑜珠愣住，皇上来了？
她看向周渡，就见对方脸色并不意外，他猜到了，怪不得刚才要她躲。
可她躲容易，周渡要怎么办？他现在这幅样子竟然还试图从床上站起来。
江瑜珠连忙扶助他：“你要做什么？”
“礼不可废……”
“老实躺着。”低沉的男声响起来，随着话音落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由远及近，穿着龙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虽然身边没带多少人，可仍旧威严的让人不敢直视。
江瑜珠低下头，手却被人捏了一下，是周渡，他在安慰自己。
江瑜珠心里一松，扶着他重新躺回床上，这才在床边跪下来，皇帝的目光扫过她落在周渡的胸膛上，脸色明显一僵：“怎么伤的这么厉害？刘太宁，还不来给他看看？！”
刘太宁连忙弯着腰提着药箱走了过来，俯身给周渡诊脉，周渡的目光却只看这皇上：“臣拜见皇上。”
皇帝皱眉：“这种时候还讲什么礼数。”
周渡沉默片刻，再一张嘴，竟又是那句话，皇帝愣了愣，起初还以为他是病糊涂了，可见他目光一直往旁边瞟，这才恍然，他看了一眼江瑜珠，眉头拧起来，话却是对着周渡说的：“还不肯改口？”
周渡沉默下去，皇帝似乎要发作，可又看了一眼周渡的胸口，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呀你……起来吧。”
周渡松了口气，慢慢垂下眼睛：“谢皇上。”
第321章 他有很多事没告诉我
即便是长公主的牌子，太医们也不敢怠慢，何况眼下皇帝还亲自来了，内室一时间乌压压挤满了人。
江瑜珠退到了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太医们给周渡医治，这样下去的话，他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吧。
一个眼熟的年轻人忽然走了过来：“江姨娘有礼了。”
江瑜珠一怔，这个称呼很久没人说过了，而且这人也不是侯府的人，可她毕竟是有记人的本事的，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想起来了这人是谁，她略有些意外：“德瑞公公？”
这人正是当初上龙船的时候，替她引路的人。
对方笑了笑：“劳烦如夫人还记得咱家，请移步，皇上要见你。”
江瑜珠颇有些意外，皇帝要见她？
她看向人群，这才发现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可他见自己干什么？若是看自己不顺眼，不该是一杯毒酒吗？
察觉到她的迟疑，德瑞笑的温和：“江姑娘只管放心，这是侯府，皇上不管做什么，都要顾忌侯爷的颜面的。”
这就是说，皇上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其实江瑜珠心里也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多畏惧，反正她什么都没有，最多不过命一条。
当初回凉京算计周渡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能全身而退的。
只是实在没想到，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以至于她早先做的最坏的打算都没能用上。
“江姑娘？”
德瑞又喊了一声，仿佛是催促的意思，江瑜珠没再犹豫：“请您带路。”
两人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穿过，抬脚往外走，却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很有存在感，江瑜珠抬眼看过去，毫不意外的是周渡，他眼底满溢着忧虑，似乎是猜到了他们要去做什么，甚至还撑了一下床想要爬起来，只是被太医们压住了身体。
江瑜珠摇了摇头，扯着嘴角朝他笑了笑，皇帝喊她肯定没什么好事，但她应该能应付得来。
周渡到底体力不支，慢慢又躺回了床上，只是眼睛瞥了下窗户，示意自己会看着她。
江瑜珠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皇上并没有走远，就在院子里坐着，今天阳光不错，衬得他那身龙袍越发耀眼璀璨。
江瑜珠俯身行礼，皇帝果然如同德瑞所说，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甚至在她行礼的时候，还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不必多礼，朕对美人，总是多几分宽容的。”
对方一开口，江瑜珠就听出了几分戏弄。
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无礼，可她仍旧将手拽了出来。
皇帝也没有在意，只是再次坐回了院子里的石凳上：“渡儿前阵子来求朕，要朕给你们赐婚。”
江瑜珠安静的听着，和她之前猜的差不多，皇帝喊她来，大约是想要让她识相一些，别巴望根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脸上没什么波澜，安静的等着皇帝继续往下说。
“你也看见了，朕让他去守着城门反省，结果闹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他看着院子里已经开始落叶的桂花树叹了口气，“昌平还在宫里不肯出来，朕若是处理不好，怎么和她交代？”
江瑜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皇帝嘴里的昌平是指长公主，朝廷国号为昌，长公主的封号却是昌平……
皇帝对这个妹妹大概是真的很宠爱的。
所以为了让对方安心，他应该会做些什么才对。
她抬眼看过去，就见皇帝正打量着她，眼神有些熟悉，让江瑜珠不自觉就联想到了青楼的恩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