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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次终于在院子里看见了寒江，只是周渡仍旧不见影子，她抬脚进了屋子，内室也没有对方的影子，她一愣，正要喊寒江问一句，眼角一瞥，却瞧见小书房里有人。
她慢慢走过去，果然是周渡在里头，他低着头，正在看桌上的账本，那厚厚的书册上，还沾着他身上的血。
他已经换了衣裳，身上有着浓重的檀香味，低头看账册也看的认真，偶尔要提起朱砂笔圈一圈错处，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若不是昨天她是眼看着大夫将他的血肉挖出来，今天又摸过他凉的要命的手指，他几乎要以为这个人什么事都没有。
江瑜珠抓紧了手里的帕子：“看过大夫了？”
周渡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瞧见是她便扯了扯嘴角：“嗯，开了好些汤药给我，待会怕是要吃不下去饭了。”
江瑜珠没再开口，周渡低头看了看手边厚厚的账册：“这阵子有些忙碌，等过几天得了空闲，带你出城走走。”
他话音落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将桌面上的一个纸包递了过来：“说是新做出来的点心，你尝尝。”
江瑜珠慢慢伸手接过来，怪不得他们一同回的府，却没能在门口看见周渡，原来是去买这东西了……
周渡……别怪我，我不能让你再去了。
她慢慢闭了闭眼睛，手微微一松，点心就掉在了地上。
第315章 我不喜欢这种东西
她察觉到周渡在看她，在看那包点心，甚至知道他刚才差一点就站了起来，可大概是身体太过虚弱，那个简单的动作，他试了两次都没办法完成，只好放弃。
她垂眼看着脚边的纸包，慢慢抬脚踩了上去，一下一下将点心碾的稀碎：“我不喜欢这些东西，连尝都不想尝。”
周渡迟迟没开口，就坐在桌子后头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江瑜珠心口揪扯的厉害：“你怎么不说话？”
周渡便叹了口气：“不喜欢再买别的，不必如此生气。”
这不是江瑜珠想要的反应，周渡这么骄傲的人，心意被糟蹋了，该勃然大怒才对，该觉得自己不识好歹才对，该一气之下将所有的好都收回去才对……他不应该这么冷静。
“周渡，没有人会喜欢这些东西，”她抬眼看着周渡，慢慢将h指甲抠进手心里，“你堂堂忠勇侯，送这种东西，不觉得丢人吗？还是你守城门守得，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兵卒？”
周渡微微一愣，眼底露出惊愕来，大约没想到江瑜珠会说这么刻薄的话，他便越发沉默下去。
江瑜珠垂眼看着脚下被踩的不成样子的点心，嘴唇微微一颤：“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生气了？”
周渡叹了口气：“没有，不喜欢便不喜欢，不必如此生气，我明日再去寻别的……”
“你不管寻了什么别的来，我都不喜欢，你之前买的那些，我一口都没吃。”
周渡便又闭了嘴，只抬眼看着她，看起来却仍旧没有生气。
江瑜珠心里越发憋闷，她握了握拳：“怎么，不信？我都丢在角落里，等着它自己坏呢……我拿来给你看！”
她转身就走，身后周渡终于再次开口：“不必拿了，我知道你没吃……连看都没看。”
江瑜珠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周渡还是撑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扶着桌子慢慢走到她身边来：“我知道你把东西都丢在桌角……我看见了。”
江瑜珠一愣，看见了还要继续买吗？周渡，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后悔，为什么没有进宫去服软……
她看着周渡，久久没能说出话来，对方却扯着嘴角笑了笑：“江瑜珠，你真的不必生气，不喜欢说就是。”
他微微垂下头和她四目相对，语气仍旧很平和：“我没做过这种事情，不知道旁人都是怎么对内眷的，只好跟着寒江学，他说彩雀喜欢这些，每回买回去，她都很高兴……江瑜珠，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
只是没想到事与愿违。
他抬手用冰凉的手背蹭了下江瑜珠的脸颊：“明日我去珍宝斋看看，不要为这些小事生气。”
江瑜珠侧头避开了周渡的手，那只手太凉了，寒气仿佛要透过她的皮肤，钻进她心口里去。
周渡没再勉强，很安静的垂下了手：“用饭去吧，我在小书房里用，不出去了。”
江瑜珠仍旧没说话，周渡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大概他真的很忙，所以最后还是他先动作了，他退了一步，慢慢回到桌子后头，重新低头看起了账册。
江瑜珠出去了，却没有走远，只是靠在门框上发呆，她想长公主和孙嬷嬷都看错了，她们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劝不动周渡。
连这种法子都用了，也没能让他改主意……
“姑娘？”彩雀拎着食盒走过来，“用饭吧。”
江瑜珠仍旧靠在门边，并没有动弹，她没有胃口，不想吃：“给他送进去吧，他说在小书房里用。”
彩雀应了一声，端了饭菜进去，但没多久又出来了，手里的托盘上东西都没动两口。
“不合他胃口？”
彩雀摇了摇头：“说是吃饱了。”
什么吃饱了，分明是疼的吃不下。
“你让大厨房去做补汤，一会送过来。”
彩雀连忙应了一声，江瑜珠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周渡，他仍旧是之前自己离开的样子，垂着头看账册，偶尔提笔记录一下。
就这幅样子，谁会想到，他胸口被挖走了一块血肉……
夜色见深，彩雀端了汤和药来：“寒江说这是爷该喝的药，劳烦您一块送进去。”
江瑜珠接过托盘，却忍不住看了眼外头，天已经这么黑了，怎么慈安堂还没有来人？
“你刚才有没有路过慈安堂？那边没有人过来吗？”
彩雀摇摇头：“奴婢先前遇见孙嬷嬷，也以为今天会来人呢，刚才特意绕路去了慈安堂，里头已经熄了灯。”
明知道周渡现在这样子，长公主也不管他吗？
她不自觉抓紧了托盘，缓缓吐了几口气才抬脚进了书房。
“喝点汤吧。”
周渡含糊的应了一声，手慢慢伸了过来，可刚将碗端起来，便是一抖，一阵哐啷乱响后，碗又落回了托盘里。
“周渡？！”
江瑜珠连忙看过去，这才瞧见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周渡又发热了。
“来人，去找大夫！”
她摸了摸周渡的脸，周渡含糊了一句什么，虽然靠的很近，可江瑜珠还是没听清，她抓着周渡的胳膊，将他架在身上，咬着牙扶着他一步步往床榻走。
“周渡，撑住，我们去床上……”
周渡头歪在她肩膀上，呼吸灼热，烫的江瑜珠心里发慌，他身上太热了，会出事的。
“周渡，忍一忍，大夫很快就来了。”
“江，江瑜珠……”
江瑜珠应了一声，她不知道周渡是有话要和她说，还是实在难受，所以想喊点什么，但不管哪一个，都让她心口闷的厉害。
周渡最后是摔在了床上，江瑜珠知道他疼，可也只能言语上哄他一句：“大夫很快就来了……忍一忍，周渡，忍一忍……”
周渡含糊的应了一声，睁开眼睛看着江瑜珠，目光却没有焦距，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周渡，我们说说话。”
周渡又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有说出下一个字来。
“周渡，别睡……周渡，你醒醒！”
“唔……是不能睡……账目还没看完……”
周渡终于又开了口，他甚至还想站起来，江瑜珠连忙摁住他：“不看了，这种时候还看什么账目？！”
周渡扭头看着她，目光仍旧是飘得，江瑜珠紧紧抓住他的手：“周渡，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周渡又应了一声，只是这次他嘴唇动了好几下，只是始终没有声音发出来，江瑜珠不得不靠的近一些，再近一些，这才勉强听清楚——
他说的是，江瑜珠，你穿红色，很好看。
第316章 我听不见
大夫匆匆赶来，看见周渡的时候，脸色变得很难看，一时也没顾忌这是侯府，疾言厉色的训斥他们，说是在胡闹。
“再不好好养着，一定会出人命的！”
最后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下人们都朝江瑜珠看过来，她握着周渡的手慢慢用力，随即长长的叹了口气：“寒江，点上安神香，彩雀，去熬安神汤。”
两人脸色都有些惊讶，寒江露出点期待和忐忑来，显然想这么做，又不太敢。
“姨娘，真的这么做？”
江瑜珠目光落在周渡身上：“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寒江用力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跑了。
江瑜珠看着彩雀：“多熬一些，要是明天他不听话，就给他当茶喝。”
彩雀张了张嘴，大概被江瑜珠的大胆震惊了，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选择了听话。
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江瑜珠给周渡额头上换了条帕子，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慢慢的有些出神。
不多时寒江进来点了香，彩雀也送了安神汤进来，江瑜珠盛了一碗慢慢喂给周渡喝。
“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我守着，天亮了你们再过来。”
两人都很识趣的没说什么替她的话，很顺从的退了下去。
黎明将近的时候，外头起了风，江瑜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手去摸周渡的额头，仍旧是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下去。
她起身去喊了大夫，因为周渡的情况不太好，她便将大夫留了下来，现在人就在外头。
对方很快进来给周渡诊了脉，然后仍旧摇头：“还不太好，绝对不能再下地了。”
江瑜珠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周渡身上，你听见了吗？要听大夫的话……
天色亮起来，周渡仍旧睡得很沉，额头的热烫消退了些，江瑜珠反复摸了几次，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一夜疲倦，加上安神香的作用，她有些困倦的趴在了床沿上，不多时意识便有些模糊。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主院里已经吵闹了起来，江瑜珠被惊醒，一抬头却发现床上没了人，她心里一咯噔：“周渡！”
身后传来咳嗽声，她连忙回头看过去，就见周渡正靠在房门口看着她。
没走就好。
江瑜珠松了口气，连忙站起来，这一动弹才发现身上盖着件衣裳，她看了眼周渡，男人的脸色仍旧很糟糕。
“你打算去做什么？”
周渡摇了摇头：“外头有动静，仿佛是母亲过来了，我去看看。”
江瑜珠这才听见外头果然有声音，她走过去扶了周渡一把：“我去看看，你回去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