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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穿着官服的更不在少数，每每有人经过，那个素来骄傲的男人，便不得不抬手抱拳，向那些他平日里连看都懒得看的人低下头，谦卑的行礼。
人群里再次传出哄笑声，周炎的声音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飘上来：“要不怎么说是我那打小就优秀的大哥呢，你们看看这礼，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就是宫里的礼仪嬷嬷来，都不如我大哥呀。”
江瑜珠垂眼看过去，就见周炎拉着几个眼生的男人戳在周渡跟前一动不动，对方穿着官服，他们不走，周渡便只能维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
江瑜珠闭了闭眼睛，那么骄傲的人，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周炎的声音再次飘了过来：“唉，我出去了，我进来了，我又出去了，我又进来了……大哥，你这礼数真周到啊，你给我爹行礼的次数都没今天给我的多，哈哈哈哈哈……”
周炎这个人，果然不管是做什么，都让人厌恶……
然而没多久，这无聊的把戏，周炎就自己停了，他捂着胸口累的直喘粗气，可周渡那张脸仍旧面无表情，他心里狠狠呸了一声，忽然抬手装模作样的开始在身上摸了一把：“唉？我身上的玉佩好像掉了，快给我找找，赶紧的。”
守卫们面面相觑，纷纷散开装模作样的去找东西，周渡却迟迟没动弹，周炎眼睛一瞪：“怎么着，大哥，仗着和我是兄弟就不干活？这可不行，我想想啊……这守城卫渎职是什么罪？是不是要挨鞭子？”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寒江和云水忍不住凑了过来：“二爷，都是周家人，奴才劝你别太过分！”
周炎一挑眉，笑得很嘲讽：“知道自己是奴才，还敢开口？主子面前有你说话的份？”
两人青筋暴起，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动手，周渡摇了摇头：“你们下去。”
两人心有不甘，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他们不听话，非要教训周炎，就算是出了气，可也是下了周渡的面子，所以就算心里憋屈的要爆，他们也还是只能退了下去。
周炎把这个当成了周渡的退缩，眉梢一扬，脸上涌上来得意：“大哥，我也不是有意为难你，是真的不见了，找到了我会给赏钱的……”
他抬手去拍周渡的脸，却被对方一把捏住了手腕：“守城卫的职责，是守卫城门安全，你丢了东西，去找巡城使。”
周炎一愣，他没想到周渡都沦落到来守城门了，竟然还敢和自己顶嘴，再联想到之前江瑜珠态度的变化，他一时间十分恼怒：“你！”
他抖着手指着周渡，脑海里无数恶毒的念头翻来覆去，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人群外头忽然一阵躁动。
不多时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让开，露出了一条颇为宽敞的路，几个高大健壮，只穿着皮甲的男人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他们远远看见周渡穿着寻常士兵的锁子甲的时候，嘴角一咧，露出如出一辙的有些狰狞的神情来。
几个人对视一眼，用姜国话大声喊了几句，然后一起看着周渡笑起来，浓郁的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周炎一抖，顿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带着人就要走，然而他们刚迈开腿走了几步，就被姜国人堵了回去，对方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你是周家人，他的兄弟。”
周炎脸色一白，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足足一个头的男人，腿不自觉抖了起来：“不，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露出个谄媚的笑来：“我和他不是一伙的，你们想怎么收拾他，我能帮忙。”
姜国人听懂了这句话，再次对视一眼，嘲讽又鄙夷的笑起来：“都是废物！”
围观百姓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周炎却一时没听明白，还以为他骂的是周渡，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就是个废物……”
兀达一把推开他，大步走到了周渡面前：“你打伤了我们姜国的勇士，要为此付出代价。”
周渡握紧了手里的枪，冷冷看着他。
守城校尉急匆匆带兵赶过来：“就算你们是使臣，在这里闹事，也是会被抓起来的。”
兀达虽然因为周渡给他造成的伤，身上包了不少白布，可看着校尉的目光仍旧充满了不屑，这样的弱鸡，他觉得自己一巴掌就能拍死。
“兀达，别冲动。”
又一人开口，声音很耳熟，江瑜珠听出来了，是昨天冲进春风楼的人，也是被周渡教训了一顿的人，他好像，叫赤鹰。
他这是趁机来找周渡算账的。
彩雀紧张的有些发抖：“姑娘，他们想干什么？”
江瑜珠没开口，她不知道。
但既然校尉带着人来了，这些人应该不敢太放肆吧……
赤鹰推开兀达站到了周渡面前：“我们是来和谈的，不会闹事，但你们也要尽到你们的责任，你们这些守城卫，要检查要救人，对吧？”
周渡抬眼看着他，脸上既没有被贬斥的屈辱不甘，也没有被找茬的愤怒惊惧，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冷厉。
赤鹰脸上露出恼怒来，他不自觉抬手摸了【创建和谐家园】口，想起被他踹的那一脚，语气狠厉起来：“你一定会为你做的事后悔的。”
他拍了拍手，几辆散发着恶臭的马车从城里走了出来，赤鹰看着周渡阴恻恻的笑起来：“我接到消息，这里面有土匪从你们大昌绑走的女人，我把车截了下来，但要你们自己找，不过要是你用那这种东西搜……”
他指着周渡手里的长枪，眼底露出恶毒来，“就会直接杀死她，想要救活人，就得用手。”
车上的帆布被掀开，恶臭陡然浓郁刺鼻起来，那竟然是一车车的牛粪，不少人被熏得呕吐了起来，守城卫的脸色也都有些发白。
校尉怒火滔天：“这里头怎么可能藏得住活人！”
“我抓住的土匪就是这么说的。”
“土匪在哪，交出来我们自己审。”
“死了。”
“你！”
嚣张至极！
校尉脸色铁青，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不管，他挥了挥手，咬牙切齿道：“找人！”
守城卫纷纷凑过去，几个姜国人却又堵在了车前，兀达指着周渡：“只有他能找，不然，谁都别想碰！”
欺人太甚！
校尉额头青筋凸起，几乎按捺不住要拔刀，可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肩膀上，他扭头看过去，却是周渡。
“侯爷？”
周渡摇了摇头，将他【创建和谐家园】一截的刀又推了回去：“我去。”
第284章 你这副样子我才安心
周渡抓紧手里的长枪，抬脚朝着马车一步步走过去。
周围人嫌恶的扭开头，那么脏的东西，用手去摸……
周渡走到车前，缓缓吐了口气，刚要动作，就被兀达伸手拦住了：“用手！”
周渡冷冷看他一眼，将长枪调转，一把握住了锋利的枪头，将光滑的长杆探了进去。
兀达脸色一黑，重重的哼了一声：“卑鄙。”
周渡没有理会他，慢慢晃动手里的长枪，随着搅动，恶臭越发浓郁，周遭呕吐声连成一片，周渡脸色越发难看，嘴唇死死抿着，可仍旧一下一下在木桶里探索。
忽然，戳在远处看热闹的周炎快步走了过来：“大哥，我帮你一把。”
周炎自然不可能帮忙，周渡本能觉得不对，可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一脚狠狠踹在木桶上，剧烈的晃动下，里头泥浆似的东西瞬间泼洒出来，周渡后退一步，半边身体却仍旧沾上了污渍。
周炎捂着肚子笑起来：“大哥，你看现在是不是好找多了？”
云水彻底忍不住了，猛地往前一窜：“我【创建和谐家园】，王八蛋，老子要弄死你！”
寒江一把拉住他：“你要干什么？！他再过分也是周家的主子，云水，别冲动，别冲动……”
两人眼睛都血红一片，看着周炎的目光，宛如锥子，却看的对方轰然大笑。
周渡闭了闭眼睛，他看了眼周炎，虽然一身狼狈，可仍旧看的周炎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周渡收回目光，他仿佛什么都没察觉，甚至没有去擦身上污渍，只是一辆接一辆的走过几辆马车，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退避，仿佛他眼下不是为了救人，而是真的成了什么脏东西。
彩雀忍不住捂着嘴：“爷……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啊……”
江瑜珠扭开头，手却不自觉抓紧了窗棱，她问自己，看周渡这样子，你痛快吗？
可问话宛如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她自己答不上来。
随着时间过去，周渡身上的味道越发浓郁，许是周炎都受不了了，也没再捣乱，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明明密密麻麻的人，却连一句声响都听不见。
直到——
“找到了！”
周渡忽然开口，他声音仍旧是平静的，甚至没有多少愤怒和憋屈，他只是将里头的东西提了出来，然后轻轻松了口气。
可随即，姜国人爆发出了剧烈的大笑。
周渡的确找到了，可那不是人，而是一块系着绳子的木头。
这些姜国人，用一块木头，将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江瑜珠身体一颤，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去，她垂眼看着地上狼狈的男人，目光又很快挪开，落在那些姜国人脸上。
她想，她一定要记住这些人……
一场闹剧在姜国人的猖狂里落下帷幕，寒江和云水连忙扑过去：“爷，这就去给你烧热水，一会儿就洗干净了。”
周渡点点头，木头似的戳在原地动也不动。
江瑜珠抬手关上了窗户，没有必要再看了，可她却仍旧没走，直到底下真的腾出了一间屋子给周渡，直到他离开了那个位置，直到那些脏东西被清理干净，她也仍旧坐在茶楼里。
一点羞辱而已，算什么呢？
是啊，算什么呢……
周渡若有所觉，抬眼朝茶楼上看去，入眼却是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他心里一松，还好是错觉，还好江瑜珠不在，不然看见他这副样子，大约会难受吧……
寒江远远跑了过来：“爷，热水好了。”
周渡抬脚走了，进了院子却没去屋子里，而是站在井边，提起水来兜头浇了下去。
井水本就寒凉，何况已经到了秋天，他不自觉颤了颤，可手下却没停，仍旧一桶接一桶的冲洗着身上。
直到两个奴才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爷，已经很干净了，去浴桶里泡一泡吧，再冲下去该着凉了……”
周渡没吭声，仍旧又冲了两桶水，才丢开木桶转身进了屋子，两人连忙跟上，却不等进去，就听周渡用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语气道：“我自己洗。”
虽然他以往也不用人伺候，可是……
两人都不大放心：“爷，你背上还有伤……”
“谁都不准进来。”
说完这句，周渡便没再开口，两人对视一眼，思来想去，还是没敢违抗，只是在外头等待的时间太难挨，总觉得很久很久过去，里面都没有传出声音。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忧虑，云水狠狠一咬牙：“我迟早得弄死他们，你可别想拦我。”
寒江苦笑了一声：“拦你？算我一个。”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靠在墙上许久都没吭声，直到屋子里终于传来说话声：“进来吧。”
两人几乎是跳起来窜了进去，争先恐后的样子，看的周渡微微一怔：“这么慌张干什么？”
他这么平静，倒是衬得两人很小题大做，两人一时都有些无言：“那个，我们就是……”
周渡扯了扯嘴角：“一点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