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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事，她怎么会不知道？你没告诉她？”
周渡仰着脸看着长公主，眼底全是茫然：“我怎么告诉她？她若是问我孩子为什么不好，我要怎么说？”
他苦笑了一声：“我请了那么多大夫，每个人都说她早先吃过绝嗣的虎狼之药，已经伤了身体，这个孩子根本就保不住，若是强行留下，最多五个月，到时候她不止要失去这个孩子，以后恐怕都……”
若只是不能有孕也就罢了，偏那太医又开了那么个方子，以母养子，那可是要她的命啊！
周渡声音颤抖起来，语气却十分坚定：“母亲，我不能让她知道还有别的路能选，我不能让她一命换一命，这个孩子，不能留。”
长公主一怔，颇有些唏嘘。
青楼那种地方，既然做的是女人的皮肉生意，自然不能让她们怀孕生子，否则就算是小产，也要好些日子不能接客。
而这种绝嗣的药，大都是从孩童时期就喂起来的，让人避无可避，江瑜珠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的。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瞧不起归瞧不起，可人总是有怜弱之心的，她又叹了口气：“你不告诉她，这药要怎么给她喝？”
陶罐里的药汁咕噜噜沸腾了起来，翻滚的水花四散迸射，周渡仿佛感觉不到那滚烫的温度，目不转睛的盯着，语气平静的诡异。
“她会当成安胎药喝下去。”
“安胎药……你疯了？你要是这么做，她……你以后不打算把她留在身边了？”
虽然她心里的确是想两人断了的，可这种做法，江瑜珠怕是要恨死周渡了。
这一点周渡不是不知道，可他别无选择。
他还记着江瑜珠听见长公主要对孩子下手时的样子，她当时以为时自己的出身连累了孩子，眼底都是自责和愧疚。
那时候，只是有人行凶未遂，可这次不是。
如果最后她发现这个孩子保不住，问题真的出在自己身上，她会怎么样？
会不会自责？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就……不想活了？
周渡摇摇头，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宁愿江瑜珠根本不知道这些，就让她把账算在自己身上吧。
反正他做了那么多事，也不差这一件。
“我已经决定了，母亲不必劝我，回去吧。”
长公主看着他欲言又止。
周渡语气彻底平淡下去：“府里这么大的火，青藤殿下还有命妇们怕是都要来探望，母亲去应对吧。”
长公主叹了口气，只能转身往外走，可周渡却又忽然喊住了她。
“还有件事想告诉母亲一声。”
“什么？”
“我……可能要抗旨悔婚了。”
第211章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救了你
褐色的药汁被沥出来，一点点倒进碗里，衬着雪白的碗沿，无端端多了几分不详的味道。
周渡盯着那药碗看了很久，看的寒江和云水都有些胆战心惊，唯恐他一时控制不住，抬手打翻了。
“爷……”
周渡收回了视线：“我要沐浴更衣。”
他得好好的去送那个孩子一程。
两人连忙应声，热水从昨天就备好了，就等着周渡什么时候要用，只是没人想得到他竟然一直拖到现在。
他沐浴不需要人伺候，动作却很是迅速，大约是怕待的太久，这药会凉，总之等他再次人模人样，出现在正堂里的时候，那碗药还是烫的。
云水她们不好进去，两个丫头从角落里走出来，跟在周渡身后，将药端了进去。
付悉还没走，也没和江瑜珠说话，因为后者靠在床头像是睡着了，手边放着一块帕子，仔细一瞧才看出来，是她之前一直绣着的想给孩子做虎头鞋的虎头，竟然被她带出来了。
周渡眼睛被刺了一下，慌忙扭开头不敢再看：“……付将军。”
付悉转过身来，看见他眼睛微不可查的一亮，这让周渡产生了一种对方一直在等自己的错觉。
“周侯。”
两人见了礼，周渡的目光就再次落在了江瑜珠身上，外头的天色仍旧是阴沉的，不过屋子里点了灯，衬的她晦暗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可仍旧是憔悴的。
他本能的走过去，用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
付悉安静的等着他的动作，等他稍微冷静一些，再次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才不急不徐的开了口：“听说周侯抓了个土匪。”
付悉为了避嫌，一向是不怎么管京里的事情的，何况这还是侯府的事，所以这句话问的，颇有些古怪，可她毕竟是江瑜珠的救命恩人，周渡不好隐瞒。
“是抓了个人。”
付悉沉默片刻，忽然朝周渡行了一礼：“付某有个不情之请。”
她如此郑重，即便什么都还没说，周渡也能猜到她想做什么了，他摇摇头：“此人我还有用，怕是不能给将军。”
他又看了一眼江瑜珠：“除此之外，将军还有别的要求，周渡一定不会推辞。”
付悉叹了口气，她虽然不管朝政，可毕竟凭借女子之身混迹朝堂多年，也是称得上一句睿智的，多少也能猜得到一些事情的起因经过。
“周侯想问什么，付某也能猜到一二，只是此人我也算是了解，素来嘴硬，周侯这些日子以来，可曾问出了什么？”
周渡沉默，人抓回来之后，他还没去看过，可云水那边的确是一直没传来好消息。
付悉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她语气十分诚恳：“此人做的事必定不可饶恕，可付某与他先辈有些纠缠，实在不能不管，倘若周侯肯将人交给我，我必定严惩，好叫他不敢再犯；而周侯想知道的事，我也必定替你问出来。”
那场绑架里，冯不印的确只是枚棋子，幕后黑手是谁更为重要，可说到底周渡不能放人，还是因为这个人一旦出去，江瑜珠和侯府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他不信那【创建和谐家园】能守口如瓶。
付悉已经从昨天和长公主的谈话里，明白了这些权贵人家的通病，也知道周渡不放人必然是有所顾虑，不然就凭自己救了江瑜珠，他也不该拒绝的这么干脆。
“我以项上人头向周侯担保，冯不印离开后，绝对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付悉出身行伍，这句话就算是军令了，周渡一时犹豫起来，却并不是被打动了，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既做了拒绝，又给双方都留了面子。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江瑜珠却恰好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周渡，又看了看付悉，撑着身体靠在了床头。
大约付悉之前提过要人的事，她很快猜到了眼下这古怪的气氛是因为什么。
“侯爷，我相信付将军。”
周渡沉着目光看她，长公主的出尔反尔让他教训惨痛，眼下颇有些杯弓蛇影。
倘若付悉最后没能控制冯不印，事情传了出去，他也不能真的去付家砍了付悉，一句话而已，这代价……
江瑜珠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侯爷，付将军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周渡却迟迟说不出话来，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了，江瑜珠有多久没和自己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了，往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有了。
罢了，大不了派人盯着冯不印，若他有不轨之心，即刻诛杀就是。
他反握住江瑜珠的手，轻轻一点头：“那好。”
付悉面露感激：“多谢周侯，多谢如夫人。”
江瑜珠摇了摇头：“您别这么说，我也没做什么。”
付悉又道了谢，跟着云水去领人了。
等人不见了影子，江瑜珠才头一歪，脸上露出几分疲惫来，目光却落在了丫头手里的药上：“是安胎药吗？”
丫头看了周渡一眼，只觉得他神情晦涩沉凝，一时也不敢说话，只好尴尬的笑了一声，将药端了过来。
江瑜珠接过去，借着热气暖了暖手，一抬眼就看见周渡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她心里微微一突，莫名的有些不安。
“侯爷？”
周渡仍旧看着她：“嗯。”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可一股莫名的凝滞还是透了出来，仿佛是药汁的苦涩味道太过浓郁，连周遭的空气都被传染了。
江瑜珠低下头，盯着手里的药碗平复莫名烦乱的情绪，可就在这时候，一股极淡的气息从手里的药碗里飘出来。
这味道她好像在哪里闻过，她一时有些拿不准，正犹豫，周渡忽然开了口：“药该凉了，喝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周渡的声音好像在抖。
江瑜珠心里的不安又浓了几分，这感觉像极了那天晚上要点火的时候，可是不应该的，这里是周渡的院子，长公主再怎么样，手也不可能伸到这里来，
这药还是周渡带过来的。
想多了吧……
江瑜珠低下头，正要喝药，忽然想起来了彩雀：“侯爷。”
周渡身体一颤，竟然像是被她这两个字吓到了一样，只不过他的失态转瞬即逝，快的像是江瑜珠眼花了一样，连声音也还是平稳的：“怎么了？”
江瑜珠抓紧了手里的药碗：“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彩雀……”
“她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能来伺候你了。”
江瑜珠点点头，没再追问，再次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药碗，却迟迟没动弹。
“喝吧，要凉了。”
周渡竟然，也或者是果然又一次催她了。
第212章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救了你2
江瑜珠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那褐色的药汁也跟着不安的晃动起来，眼看着就要洒出来，一只手却伸过来，稳住了药碗。
周渡看着她：“怎么了？”
江瑜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带上了几分犀利：“这碗里，是什么？”
周渡一颤，哪怕两人都端着碗，可药汁还是撒了出来，褐色的药汁洒在深蓝的被面上，泅染出一片深黑的污渍，冷不丁一瞧，竟像极了血迹。
周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抖着手将碗搁在了矮桌上，虽然他努力试图掩饰，可声音却仍旧是哑了，他苦笑了一声，没再做无谓的遮掩：“江瑜珠，别问了，喝了吧。”
江瑜珠愣愣的看着他，周渡没有给她答案，可她仍旧明白了一切：“这是……堕胎药，是不是？”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的风一吹就散。
周渡扭开头，不肯和她对视，江瑜珠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她抖着手指着那碗药：“周渡，你给我喝堕胎药？”
她摇着头，像是听见了这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周渡怎么可能给她喝堕胎药，这个男人，就在前几天，还抓着自己的手，那么诚恳的告诉自己，他会护着她们母子，哪怕敌人是她的母亲……
可现在，他却亲手把一碗堕胎药，送到了她手边。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