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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雅又阻拦了几句,晋王却是横了心。
他跟皇兄说昨夜梦到父皇,并非托辞,看来父皇是真有放心不下的事情,才让他来看看!
晋王又叮嘱了她们几句,也不便久留后宫,依旧被人领着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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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您说,要是晋王兄真的去说了,皇兄,会不会迁怒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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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是因为没有个可靠人,这话不能随便说,可是晋王殿下,也是长公主的亲兄长,他既然知道了,断然不会让两位长公主再这么下去的,长公主,您得知道,您与惠歆长公主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你们的将来,全都是皇上手里,若是皇上一直想不起您,以后,可要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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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皇兄迁怒,又能比如今坏到哪里去呢?
父皇和她们的生母都在的时候,这皇宫尚且让她们感到步步惊心,如今,无父无母的她们,更是活成了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小心翼翼已经成了本能。
什么时候,她们才能像惠郡长姐那样,尊贵从容,做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女呢?
出了一会儿神,惠雅看了看身边比自己神情略好些的惠歆,叹道:
“惠歆,打小儿咱们就不喜欢那人,觉得她分去了父兄的宠爱,可如今想想,倒还不如她平平安安做了这皇后呢,至少,有人正经管着这后宫,咱们也不至于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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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头,眼神却茫然:
“以前父皇在的时候,我还曾经孩子气地想过,等她嫁入宫中,要如何为难她,可这会儿,真希望她还活着……可惜,她那么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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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在昭阳殿等着晋王。
晋王努力压服着自己的情绪把惠雅与惠歆的境况说了一遍,尽量轻描淡写:
“……父皇临去时,两位妹妹尚且年幼,想来父皇也是留待皇兄为她们赐封,如今她们也有十一二岁了,还请皇兄开恩,早日为她们赐下封号与封地,日后,还请皇兄对她们多多照拂,她们毕竟……也是我们的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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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才问了一句:“是她们让你跟朕说的?”
“这是臣弟自己的意思,并不是两位皇妹的意思,两位妹妹还一再劝阻臣弟,说皇兄事多,不值得用这样的小事打扰……可臣弟以为,若是一直这样让两位皇妹无名无分,总归是惹人非议。”
“惹人非议……朕知道了,你放心去河东吧,用不了多久,朕一定会为她们赐封。”
出乎晋王的意料,萧绍昀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只是眼帘下的神色,朦朦胧胧让他看不清。
可无论如何,有了封号与封地,就能引起前朝文武百官的注意,以后,皇兄也不会再这样无视她们。
晋王叩头:“臣弟替两位皇妹叩谢圣恩!”
“好了,也耽搁了不少时辰了,你去诏狱看过那两人,就早早上路吧,安定皇姐葬在皇陵,距离这里遥远,你回了河东再给她上香吧,只要你有这份心,安定皇姐定然会知道的。”
晋王知道这是实话,也就没有再争论,再次恭恭敬敬辞行,终于离开了皇宫前往诏狱。
萧绍昀一个人坐在昭阳殿中最昏暗的地方,直直地望着虚空中的某处,很久之后才蓦然发出一声冷笑。
空荡荡的大殿里忽然听闻这样的声响,刘德富浑身打了个哆嗦,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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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惠雅与萧惠歆,他的两个好皇妹,也不过是前世逼死成欢的帮凶而已。
前世成欢大婚之后就一直尽心尽力地管着后宫,给晋王挑王妃,给萧惠雅与萧惠歆挑选合宜的封号与富庶的封地,最后还给她们一人挑了一个不逊于薛云海的青年才俊做驸马,甚至在怀有身孕的时候,还亲自去操持她们的公主府建造。
可是她们,又是如何回报成欢的?
在成欢屡次生子夭折之后,她们也屡屡在京中贵妇面前口出怨言,诋毁成欢要断了萧氏血脉,诋毁成欢是不祥之人……成欢的死,她们也绝脱不了干系!
这一世,她们若是还想要做大齐尊贵的长公主,她们怎么配?!
他带着血海深仇而来,这天下的人,都欠着他与成欢的,他一定要他们如数奉还!
诏狱一如既往地幽暗阴森,尽管是白日,可狱卒手中还是拿了一盏灯在前引路,才不至于让晋王什么都看不清。
萧惠郡已经被这样暗无天日的囚禁折磨的生生换了一个人,华美的衣裙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头发蓬乱油腻,才短短的一段时日而已,她光滑细嫩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细细的纹路,那个尊贵优雅,骄纵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已经彻底消失了一般。
永妍郡主一动不动地伏在母亲的怀里沉睡着,她已经经过无数场的哭闹,精疲力尽了,她也已经隐隐明白,她的皇帝舅舅,不只是生气这么简单了。
听到狱卒的脚步声,萧惠郡猛然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似乎是久不见光明,受不得这晃眼的灯光,避过去闪烁了几次,才从嗓子眼儿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怎么是你……萧绍昀呢?”
“惠郡长姐……”
晋王往日里跟萧惠郡也并不亲近,可是此时却喉头有些哽咽。
两个皇妹不曾享受过长公主的尊荣,可也不至于落到惠郡长姐这样的境地。
暂且抛开惠郡长姐的种种作为不言,作为父皇曾经最宠爱的女儿,居然落魄成了这个样子,父皇是不是就是在天上看见了,心中不忍,才会给他托梦的呢?
萧惠郡从晋王的眼中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怜悯,直如一根尖刺,直刺人心她萧惠郡可以沦为阶下囚,却不想被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的骄傲与自尊,都不容许她被人如此怜悯同情!
她伸手拂了拂因为没有梳子而日渐蓬乱的长发,坐直了身子,姿态高贵一如往昔,一双眼睛瞬间就迸发出如同往日一般犀利的光芒来,轻叱道:“萧绍晔,事已至此,用不着你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只回去告诉萧绍昀,要杀要剐,不要磨磨蹭蹭,连个妇人都不如!”
“长姐……”
晋王一见萧惠郡这浑身带刺的模样,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呢?
惠郡长姐还是那个骄傲如斯的长公主,她不屑于要他的怜悯。
而他来,也不是单单怜悯她的。
晋王也不多说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令牌,从牢狱的栅栏间隙穿过去,放在了地上。
“今日我就要离京去封地了,以后,或许再也不会回到京城来了,能为惠郡长姐做的,唯有这个了,还望长姐多多保重,莫让父皇在地下担忧。”
萧惠郡顺着晋王的手望去,看见了那枚可以保命的令牌。
父皇临终时赐予他们人手一枚的保命令牌,她的那一枚,早因为一场试探的赏花宴浪费掉了,而如今这个一直站在萧绍昀那一边的弟弟,居然会把这样东西给她?
他到底知不知道,手里有这枚令牌,就像是多了一条命?!
等她终于从惊愕中抽离出来的时候,晋王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皇上一日没有下旨,长公主就还是皇家的长公主,永妍郡主就还是郡主之尊,绝不可苛待她们!这银子留给你,记得给她们按时送水送饭,自然有人会记得你的好处!”
晋王正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递给狱卒,半是威胁半是拉拢地交待狱卒。
狱卒利利索索地收了银子,也利利索索地应承了下来,晋王交待的这些事,并不难。
萧惠郡轻轻地将怀中的永妍郡主放在自己撕下的衣摆上,再也顾不得什么高贵的仪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将那枚令牌抓在了手里,摩挲了一遍又一遍,眼眶中渐渐涌出了泪水她不能不要晋王的这份怜悯啊,她死了不要紧,她的儿女不能死,不能死啊!
“萧绍晔!”她冲着晋王渐渐隐没在幽暗甬道中的背影喊了一声:“为什么?你为什么将这样的东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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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变了,所有人就都变了,就连成欢姐,也变了,可他却不想变。
他摇摇头:“我不单单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父皇。”
父皇,父皇……萧惠郡顷刻泪如雨下,却又抬起了头,声音嘶哑:
“萧绍晔,你记住,那个人,早就不是你的皇兄了,你不要再傻下去了,千万别再傻下去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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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住了,请惠郡长姐也记住,他虽然不是从前的皇兄了,可他还是大齐的天子,但愿惠郡长姐不要再做出忤逆之事,不要再为了一己之私,将天下臣民,陷于水火。不然,惠郡长姐可想好了百年之后,要怎么去面对父皇?”
说完,他即刻转身离开。
虽然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了阶下囚,虽然狼狈不堪,境况凄惨,再也回不到原本的风光得意,可总归是能保得性命无忧的吧?
父皇,也该放心了。
惠郡长公主呆呆地跪坐在牢狱的栅栏边,那枚令牌的边缘深深地陷进了她的肉中。
父皇,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父皇了……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他居然通敌叛国啊……”
晋王已经走入了幽暗的甬道离开了,惠郡长公主才低声说了一句。
她再蠢,也知道,大齐要是亡了,即使她再尊贵,又能如何呢?
当日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的宁王弟弟,又是怎么想的呢?
晋王却已经不在乎宁王到底怎么想了,对父皇最疼爱的惠郡长姐,他还有几分怜悯,但是对于通敌叛国给大齐带来战争,并且派出刺客杀了成欢姐的这个人,他恨不得亲手将之千刀万剐!
“萧绍昀,是派你来……看看我死了没有吗……”
宁王的待遇和萧惠郡比起来就差远了,毕竟通敌叛国的罪名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翻身的余地了,狱卒也受了来自宫中的暗示,手下从来不留情。
晋王跪蹲下来,透过栅栏,俯视着蜷缩在地上浑身血迹斑斑却还兀自嘴硬的宁王,心中却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半分的怜悯同情。
“你当初到底是怎么下得了狠心的?虽然成欢姐自幼与你不睦,可她也从来不曾做过什么真正伤害到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就因为徐家没有支持你登上皇位,你就能对她下狠手吗?!”
晋王句句质问,到得最后,几乎是咆哮出声。
地上的人吃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睛在幽暗中骤然因为震惊而寒光闪烁:“你说什么?你到底是在说什么?你说我杀了谁?”
晋王厌恶地看着他,眼底透出丝丝刻骨恨意:“你派出的刺客,如今却又不敢承认了吗?你祸害大齐,戕害成欢姐,萧绍,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你都不敢认了吗?!”
地上几乎不成人形的宁王却一跃而起,一阵镣铐的哗啦响动,他死死地扒在了栅栏上,目眦欲裂地看着晋王:“你说我杀了徐成欢?我派出的刺客杀了她?”
“那个刺客已经被皇兄抓到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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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是我派去的刺客?”宁王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句,脑海中无数个念头掠过,随即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凄厉地大笑起来:
“他说是我,他居然说是我杀了徐成欢!萧绍晔,你这个蠢货!他说什么你都信,你这个蠢货!”
晋王冷冷地瞥着状若癫狂的宁王,站起身来。
“从前,我还敬你为兄长,从今往后,我萧绍晔,再也没有你这个兄长了,你若有什么话,去地下跟父皇与成欢姐说吧,看他们会不会原谅你。”
宁王狂笑不止,怎么都停不下来。
晋王也不再与他多说。
他有些遗憾,自己离京太早,不能看到这个人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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