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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忠志乐呵呵地受了赏,眼睛眯城一条线答道,“不过是照葫芦画瓢。只是这种事,臣以为梁翁会早就安排好的。”
邀雨冷哼了一声,“妖女,神女,还不都是一面之词。他怕我难以掌控,自然不会放那么多‘祥瑞’之兆在我身上。他日真要反我,便可拿赫连璝和赫连伦的惨死来说事。”
秦忠志听了邀雨的话,没有丝毫吃惊,倒是松了口气般。他从前最怕的就是邀雨看不透,全权依赖于梁翁,如今看来,倒是他自己杞人忧天了。
邀雨又盯着秦忠志看了一会儿道,“最近梁翁杂务繁多,无暇他顾,你该做什么,当不用我多说吧。”
秦忠志当下跪在地上,向邀雨行群臣的朝觐之礼,“臣当肝脑涂地。”
邀雨借着战后的重建,给梁翁派了一堆的事儿,看上去像是对梁翁信任不疑,实际上却是要秦忠志借机观察,哪些是梁翁的人,哪些是姚家的人,而哪些又是邀雨可以拉拢的人。只有秦忠志在朝中立住了脚跟,邀雨才能屹立不倒。而将此任交给秦忠志,狡黠如秦,怎会不知,邀雨此时才逐渐将他当做自己人。
子墨却始终无法完全相信秦忠志,邀雨入北魏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秦忠志就是其中一个。如今姚中建死了,很可能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出去,才导致姚中建被劫杀。否则他一个仇池的使节,带着一名赏赐的舞姬,有什么值得出手的地方?
八十二、秦郎君
此时的嬴风正闷闷地喝光了杯里的热酒。酒肆里人人都在谈论胡夏王和两位王子惨死的样子,说他们触怒神明,死时才身首异处。这些话自他离开魏地便不绝于耳,听得他满心厌烦。
明明才事情才发生不过十几日,怎么连南边儿都传开了?赢风当然不会知道,秦忠志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人口耳相传的。
胡夏王战前祭曾写了一篇表文,说要取檀邀雨的项上人头。如今胡夏两名皇子身首异处,简直像是表文的内容应验到了自家身上。所以世人都笑胡夏王这是大言不惭,报应己身。又道仇池的护国仙姬神通广大,上天能饮仙人酒,入地能改生死簿。
嬴风心中明镜,什么报应,定是檀邀雨潜入了军营搞的鬼。要是以往,他定会嘲笑檀邀雨故弄玄虚。可一想到那日,她昏迷前还催自己逃命的样子,胸口就闷闷地不爽快。因此连荆州都没回,直接进了建康城找乐子散心。
他刚一进城,便听闻凌香阁的碧渊姑娘今日接客。众人皆闻香而动,把凌香阁围了个水泄不通。碧渊是红透了建康城的名妓。多少王宫子弟为了一睹真颜不惜重金争缠头。可碧渊却只随着性子,想接客时便挂了名牌上去,任人叫价,价高者得。
嬴风随着人潮进了凌香阁,老鸨一眼就认出了他。立刻笑脸迎上前来,“秦郎君,老早就等着您来了!今儿个碧渊接客,我就知道您肯定不会错过!来来来,请上座!”
赢风为了隐藏身份,对外都是自称姓秦。
他打赏了块银子给老鸨,挑了座径直坐了,“老规矩,无论谁出多少,本郎君都加价一百两。再泡两壶茗饮,一壶替我送到碧渊姑娘那。今日鱼龙混杂,难免叫她不快,品杯清茶,也好去去火。”
老鸨乐得眉眼开花,奉承道,“还是郎君懂得疼人!我这就亲自去办。您先坐着,有什么吩咐,招呼一声就是!”
嬴风眯眼望向楼上,最顶层就是碧渊的房间。两年前碧渊登台,艳压京城,一曲红绡未知数。但见过她真颜的,全京城就只有嬴风一人。
龟奴奉了茶上来。嬴风便只品茶,不做他想。凌香阁里的姑娘都知道他是冲着碧渊来的,只远远私语,却无人敢上来搭话。
嬴风的这张脸,不知骗了多少女人。加之他平日里喜着长衫,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渊渟岳峙,木秀于林的样子。若说碧渊名动建康城,那嬴风的风流倜傥在城中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多少建康城中的女子对他魂牵梦绕。
争缠头开始时,嬴风四下望了望,除了原有的老主顾,还添了些新面孔。
嬴风原是很享受争缠头时逐渐炒热的过程,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无论如何都不想等。于是还未待旁人开口,便直接叫价,“白银万两。”
场子里顿时冷了下来,老鸨干张着嘴杵在台上,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怎奈无人能高过此价,她也只好悻悻地落了价。
有人不满道,“秦郎君每次都来拍如此高价,倒不如直接为碧渊姑娘赎了身,娶回家中,也省得咱们总看着眼馋!”
“就是就是。碧渊姑娘一年就挂牌几次,郎君何苦次次都据为己有!”
老鸨赶忙打圆场,“各位爷也知道,秦郎君是这唯一见过碧渊真颜的。他每次都不惜重金中标,一是怕唐突了姑娘,二么,也是咱们姑娘生得美极,让郎君倾心不已嘛!”
有人立刻唾道,“什么唐突不唐突!不过是个青楼的妓,还以为自己是皇室公主不成!”
嬴风只当没听见,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他见得多了,只对老鸨道,“银子去我府上取。”说完便径直走上楼去。
进了房门,便见一如仙女子斜卧在贵妃榻上。女子的样貌他见过多次了,说她倾国倾城,绝不为过。指如柔荑,玉肌如脂,颈比蝤蛴,螓首远黛。腰身细软,不盈一握。若不是早知道她的身份,如此精绝的人儿,嬴风是肯定要调笑一番的。
此时嬴风一言不发,绕过屏风,走进里间。外间的碧渊则从贵妃榻上起身,转坐到案桌后,弹着古琴,自言自语起来。在外间听起来,大概会以为她是在与嬴风调笑吧。
嬴风进入里间没多久,就见床板一翻,从里面走出了一人。正是本该在荆州镇守的三皇子刘义隆。
“什么时候入的城?”还未等刘义隆落座,嬴风便开口问道。
地方王无诏入京那是死罪,可赢风和刘义隆都一副闲情雅致的轻松模样。
刘义隆也不觉他唐突,落座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笋青翠芳馨,嗅之醉人,啜之赏心。
“早你一日而已。”刘义隆品了口茶,反问,“怎么没回荆州?”
嬴风虽然有些放浪不羁,但并不是没分寸的人。此去刺探北魏虚实,他无故不会只让下属来回报,而自己跑回建康。
嬴风望着手中茶出神,如今南方茶道兴起,名人文士趋之若鹜,导致好的香茗千金难求。只可惜……此时他却没有品茶的心境。
“大约是因为潋滟的死祭要到了,总觉得心神不宁。”嬴风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敲打桌面。
刘义隆知道此时劝解对嬴风没用,故而撇开此事不提。
赢风道,“皇上让你入魏和谈之事我听说了,我会与你同往。”
刘义隆只“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两人只品着茶,听着外间碧渊的琴声。
足足一个时辰后,刘义隆才起身离开。
他走之后,嬴风索性换到外间听曲。
碧渊一首接一首地弹着。直到暮色迟迟,才收了手,含情脉脉地道,“郎君今日怎如此好的兴致?”语间眼波流转,隐了些不易察觉的喜色。
嬴风不答她,其实他也答不上来。怎会如此好的兴致呢?
不过一个时辰前,他还心浮气躁,甚至用潋滟的死祭来当幌子。怎么此时,却觉得清风惬意,心中满是期许呢?难不成只是因着,蓬莱宴上,又能见到她了吗?
碧渊见嬴风无意答话,知趣地不再追问。而是转了个话头道,“此番郎君又想化做何人?”
嬴风一时竟犹豫了,幻化成谁的脸,才会讨她喜欢?
思前想后,也没个结论,最后嬴风只得道,“随便找张俊俏的脸即可。”
碧渊轻点螓首,“好,碧渊这就去为郎君准备。请郎君三日后再来,让我为郎君易容。”说完香袖翻转,抱起古琴进了里间,身姿轻盈,翩若惊鸿。
八十三、家书
这些日子,邀雨过得还算舒心。梁翁因要处理国中大小琐事烦得无暇他顾,而姚老将军则亲自去了冼珠湖那边督阵,防止俘虏的夏军生事。
唯一能来闹邀雨的就只有仇池国的宗正。因为北魏的蓬莱宴为国宴,邀雨作为护国仙姬,也应以国礼出席。邀雨从小在地宫里长大,自然没人要求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一次彻彻底底地被宗正教导,生平一次知道什么叫学规矩。
她此时深切同情起子墨,可想他当初学习节度使礼仪的时候有多枯燥。烦归烦,但既然不想在敌国面前丢脸,就只得乖乖地学了。
四月初一那日,秦忠志带来了第一封母亲的家书。
书信十分简短,“万望吾儿日日平安。”随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包母亲亲手做的糖片糕。
秦忠志见邀雨边吃糖糕边哭,不忍地宽慰道,“如今女郎的母亲道号‘净念’,前去的人说请夫人写封信给女郎,夫人提了几次笔又放下,最后才写了这一句话。咱们的人还问她,没有别的要嘱咐的了?夫人说,太多了,只是什么都没有这个重要。”
邀雨听了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为何不同你的人一起来仇池?她难道不想我吗?”
秦忠志叹了口气,才道,“夫人说,她已然皈依道门,忘却前尘。可微臣却觉得,夫人是怕拖累了女郎。女郎如今自保容易,可若有人以夫人的安危做挟持,难免会让女郎掣肘。微臣这次派去的是臣族中的子弟,虽说是小心再小心,却也难免有心人留意。夫人的事,怕是瞒不了多久。女郎需早做打算。”
秦忠志这话虽不好听,却说得中肯,邀雨听了颔首道,“我如今得用的人手太少,待父亲那边送的人来了,便差几个身手好的过去暗中保护母亲。”
子墨此时也道,“你离开去往夏朝后,我假借外出准备物资,见了将军一面。将军也曾提及夫人的安全,想来他在夫人身边也并不是全无安排。”
邀雨却别扭地不肯领情,“若不是他把那个狐狸精娶进门,娘亲又怎会出家!此时在这儿装好人,说不准是打什么主意呢!”
子墨知道邀雨这是口不对心,笑着道,“那你还叮嘱我带了熊皮的护膝护肘给将军做什么?”
看到邀雨吃瘪的样子,子墨忍不住拍拍她的头又道,“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将军这么多年为了你周旋,你该知道的。这次我去要人,他当时就把名单递给我了,说是人早就备下了。就待你开口,便会陆陆续续进入仇池,以防着了人眼。”
邀雨不吭声了。她对父亲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未进地宫之前,她是被父亲宠上天的掌上明珠,檀家女郎。她爱父亲,有时甚至超过母亲。可是进了地宫之后,虽然心知父亲有诸多的不得已,却依旧没法不怨不恼。时至今日,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了。
子墨知道她内心纠结,劝慰道,“你若一时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想了。或许以后,你自然而然就想通透了。”
邀雨微微叹了口气,极轻地点了下头,才吩咐秦忠志道,“父亲那边的人就交给你来接收。慢慢地渗透进来,莫心急,绝对不可让梁家和姚家察觉。”
秦忠志方才立在旁边半天没吱声,此时听见邀雨吩咐他,赶忙领命,“是,微臣会小心办好。”见邀雨没别的话了,才躬身道,“微臣先行告退。”
直到秦忠志走远了,子墨才问道,“你可惧他有一日会倒戈相向?毕竟他曾做过一次这种事。”
邀雨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秦忠志乃忠义之人。当初虽曾因立场不同,互为敌对,但秦忠志对于拓跋破军这个旧主来说,并不曾有一丝背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鞠躬尽瘁。当初他选择归顺我时,都已为拓跋破军做了完全的打算。更何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以他目前的处境,我若倒了,他的宏图之志,他的宰相之位,甚至于他的性命,又怎会无恙?”
子墨对秦忠志仍有顾虑,“他日你以性命相托之时,他若仍能坚定不移,再委以信任不迟。”
继母亲的家信后,邀雨也终于等到了姚中建的消息。
当日回国,看到姚中建不在时,邀雨便命梁翁派人去私下探访,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转眼一月过去了,他们终于在仇池边境找到了消息。一个同姚中建一路的侍从还活着。
那侍从被押上来时,全身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神志虽然还清明,但显然受过拷打,身上横亘着大大小小的伤疤。那人被推上殿后,似乎是站不稳一般,扑到在地上就不动了。
邀雨看到他的样子,复又想起临别那日,众人意气风发地向她辞行,感慨之余难免心中不忍,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抬起头来。”
地上的人听到邀雨的声音先是一个激灵,随后似不可置信地用手拨开面前的乱发,看上殿去。待他看见了邀雨,堂堂七尺男儿竟流出了眼泪。
他勉强收紧双腿,强忍着跪了起来,随后向邀雨行伏地大礼到,“卑职以为今生难见仙姬一面了。”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虽气若游丝,却恭敬万分。
邀雨眼角扫了一眼秦忠志。一队人马皆死,且尸首不可寻,唯独此人活了下来。以秦忠志的为人,是绝对不会轻信了此人的。而梁翁,他从方才起就安静地坐着,估计是在避嫌。出使的人马皆是他挑选出来的,无论这人是不是内鬼,梁翁都不会在此事上多问。
邀雨也不急着审问,传了御医,给此人处理伤口。由于伤口太多,很多又在隐蔽的地方,御医也只能简单涂了些伤药,帮他包扎好。
邀雨又命人拿了臂靠,让他靠在地上坐好,才问话道,“姚中建走的是哪条路?”
侍从低声答,“姚大人带着我们兜了个大圈子,到了济州后,又沿黄河逆流而上。”
“何处遇袭?”
“东秦州。”
邀雨柳眉微蹙,怎么会在哪?若要下手,无论是黄河岸边还是偏远村落,都能动手。怎么偏偏选了还算是繁荣的东秦州?
姚中建的线路是自己选的,按说除了队中人应无人知晓。
邀雨不自觉地揉了揉额角,继续问道,“什么人做的,可有看清了?”
八十四、内鬼
被问到敌人是谁,侍从却禁了声,只低头不说话。
秦忠志见他不答话,上前一步低声禀报道,“臣审过几次,每每问及此处便不再多答。”
邀雨走到侍从身侧,语气和缓道,“你安心说吧,这殿上都是本宫信得过的。”
侍从的肩膀明显一松,斟酌了片刻,才答,“姚大人一路男扮女装,带着卑职等走到东秦州,就遇到了一队黑衣人的埋伏。姚大人当即就冲下马车,边喊‘女郎快走’边带着我们逃走。那些黑衣人原本想朝姚大人喊的方向去追,却被一人喝住了。”
邀雨打断他问,“那人什么样?”
“卑职不知,只看到一辆马车,声音是从车里出来的。”
他说完,看了眼邀雨,又接着说道,“后来黑衣人便大开杀戒,姚大人也惨着毒手。是大人把卑职推进了树丛,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卑职的藏身处,才骗过贼人耳目。姚大人临死前嘱咐卑职,一定要活着回武都,把卑职看到的,听到的告诉仙姬。大人还说,此事怕是有内鬼,所以要卑职在见到仙姬前绝对不能说给旁人听。是以,卑职才冒犯了右丞相,望丞相赎罪。”他说完便又俯身于地上,向秦忠志施礼。
“本宫且问你,那发号令的人可还说过什么?”
侍从听邀雨此问,面露难言之色,吞吞吐吐起来。
邀雨柔声道,“但说无妨。”
侍从不敢多做隐瞒,低声答,“他说……他说‘妖女断不会逃,逃者则必不是……妖女。’”
邀雨眼底闪过一道凶光。妖女吗……还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确实,若自己真与姚中建同行,比起逃走,杀光贼人更为轻松。
对方如此了解自己的性子,该是有过交往的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