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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澜其实要的也就是这句话,平妻之事,经过王老太医一诊脉,老夫人不可能再提了,除非她和沐氏将来做了更令老夫人厌恶的事。
明澜靠着沐氏,道,“娘亲教养的孩子当然好了,不过我相信娘亲能再生一个,省的方姨娘想儿子,天天往幽兰苑跑,母亲不烦,我还嫌烦呢。”
其实,过不多久,沐氏就会再怀身孕。
只是连番的打击,身心俱疲,那孩子没能保住,四个月的时候小产了,是个男孩。
老夫人心疼极了。
而沐氏原就身子虚弱,小产之后,就一病不起,硬是用药吊着,拖到明澜出嫁,明澜出阁的当天夜里就咽了气。
她一死,明澜就得守孝三年,女儿家最美好的年华就耽误了。
缠绵病榻的日子,沐氏过的太辛苦,全靠对女儿的疼爱支撑着。
因为她就只剩明澜一个女儿了。
是的,沐氏生了三个女儿。
顾容澜不久前病逝了,明澜排第二,她脚下还有个六岁的妹妹顾云澜。
在她三岁的时候,老夫人病了一段时间,吃药总不见好,大太太请了道士来驱邪,说顾云澜和老夫人八字相冲,避开为好。
为了老夫人,顾家把顾云澜送到庄子上去住了。
一去三年,过年一家团圆的日子都不许回来。
沐氏怀身孕后,不到一个月,顾云澜就在庄子上出事了,落了水,淹死了。
沐氏惊闻噩耗,当时就晕了过去,动了胎气,之后就一直卧床保胎,直到小产……
这一年,死的人太多了,都是她的至亲。
那些结了痂的痛苦回忆,被硬生生的剥开,鲜血淋漓,痛的明澜无法呼吸。
觉察到明澜不对劲,变的爱哭了,沐氏担心道,“明澜,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和娘直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头……。”
明澜抹掉眼泪,笑道,“娘,我没事呢,就是疼的,我先回去歇着了,等活蹦乱跳了,我再来看你。”
沐氏也不疑有他,毕竟膝盖是真疼,明澜从小到大,还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过。
唤来碧珠扶着,明澜起了身,走之前,还小声叮嘱顾涉道,“爹爹,你可得多陪陪娘亲,免得她总想起大姐。”
提起顾容澜,顾涉也伤感了。
顾容澜是他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对她多了几分怜惜,谁能想到,她会这么早就去了。
明澜又一瘸一拐的回了流霜苑。
回屋之后,明澜就再不想动了,用了些糕点后,就仰躺在贵妃榻上,看着天花板呆。
她很困,但是她眼睛睁的比什么时候都大。
她怕这是一场梦。
等睡着了,就再不会梦到了。
她舍不得醒。
碧珠洗了果子,递给明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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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澜看的一怔,结果果子没接稳,砸了下来,好巧不巧的砸到了她胸口,被碧珠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碧珠,“……。”
先前才砸了三姑娘,这就遭报应了?
这报应来的未免也太快了点吧,虽然姑娘的……是稍微傲人了些,也不禁这么砸啊。
对了,说好的找王老太医要秘方呢?
碧珠正要说话,却见明澜忽的坐起来,摸着自己的胳膊,像是在找什么。
碧珠一脸古怪,自己的胳膊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再细看,又觉察出不对劲来了,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姑娘,你手腕上的胎记呢,怎么不见了?”
明澜手腕上有一个火焰胎记,从娘胎气带出来的,说胎记也不尽然,因为那胎记和她曾外祖母的一模一样。
只是她的胎记是在胳膊上,曾外祖母沐太夫人的却在额心。
火焰形胎记极美,因为沐太夫人的缘故,几十年前京都便盛行一种火焰额妆,经久不衰,是明澜最喜欢的妆扮,没有之一。
也正因为这胎记的缘故,曾外祖母格外的疼她,临终前,再三叮嘱外祖父和舅舅要不遗余力的护着她,舅舅对她比对亲女儿还要好,要什么给什么,也不怪沐婧华妒忌她,看她不顺眼了。
曾外祖母是在她三岁那年病故的,她经常把她抱在怀里,摩挲着她手臂上的胎记,教她与人为善。
她记得曾外祖母说过,这胎记与一般胎记不一样,它会消失,如果她心存恶念,手中沾满了鲜血,胎记就没了。
可她从来没有杀过人啊!
一般大家闺秀都不会杀人,最多杖毙一两个刁奴,她连丫鬟都没打过一次,就怕婆子们下手重了,把丫鬟活活打死,叫她手上沾了鲜血。
一般小错,她都罚月钱,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卖了,让她们自生自灭。
可胎记怎么会没了呢?
难道是因为海棠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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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太太要婆子勒死她,她知道逃不过一死,心有不甘,所以选择了同她的那些陪嫁一起烧死,海棠当时在屋子里,她还活着,肯定和她一起烧死了。
明澜心有些空落落的。
她很在乎火焰胎记的,想念曾外祖母了就看几眼,现在突然消失了,心里头有一块仿佛空了,莫名的惶恐不安,她答应过曾外祖母,守着它一辈子的。
明澜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半天,确定真的没了。
看她默不作声,一脸伤心和后悔,碧珠和雪梨也不好劝什么,只觉得奇怪,还从未听说胎记还能没了的。
一般胎记都作确认身份之用,要不是姑娘是她们看着的,真的要怀疑她是被人假冒的了,不会真的被人假冒了吧?
姑娘今儿在佛堂行事的确奇怪了些。
雪梨探究的看着明澜,拉着碧珠道,“姑娘胳膊上胎记不见了的事,要不要禀告夫人知道?”
碧珠想了想,小声道,“那你去告诉夫人一声,不要到处声张。”
雪梨悄悄的退出屋外,飞奔去了幽兰苑。
屋内,沐氏正在看账呢,虽然精神不济,但绣坊和花园的账,她不能不看,看账虽然耗费心神,但总比悲伤怀念女儿强,账册是赵妈妈拿给她看的。
正翻着账册,丫鬟就进来禀告,道,“太太,雪梨来了。”
沐氏一听,就抬了头,“快叫进来。”
她担心是明澜出了什么事。
明澜今儿一直在伤心,虽然她一直在笑,但是那种很怕失去她似的的感觉,她能感觉的到,她站在顾涉跟前的时候,手揪着裙摆,仿佛也想抱一抱他似的。
明澜走后,顾涉还感怀说女儿大了,懂事了,抱他这个父亲也犹豫了。
雪梨进了屋,沐氏就连忙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雪梨重重的点了下头,沐氏心都颤抖了,面色难看,赵妈妈见了蹙眉,“快说,别吓太太了。”
雪梨忙道,“姑娘胳膊上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记不见了。”
赵妈妈听得一愣,“就这事?”
雪梨一脸茫然,赵妈妈这语气,怎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那没了的可是胎记啊,这么大的事还不重要?
“姑娘伤心半天了,”雪梨补充道。
如果不重要,姑娘还伤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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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氏皱了眉头,望着雪梨道,“真的不见了?”
见沐氏终于上心了,雪梨点头如小鸡啄米,仿佛点的越多越快,沐氏就更相信似的,“奴婢和碧珠姐姐都看见了,真的没有了。”
沐氏和赵妈妈互望一眼。
前不久,舅老爷沐阳侯还问她明澜胳膊上的胎记还在不在,仿佛一早就知道胎记会不见似的。
当时,他一脸笑容,说明胎记不见了,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还隐隐有些期盼。
沐氏心安,但明澜突然没了胎记,肯定心里不好受,便笑道,“胎记不见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劝她想开些。”
雪梨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就这样?
难道真的是她和碧珠太大惊小怪了?
见雪梨不走,赵妈妈以为她嘴馋了,拿了包桂花糕给她,送她出门。
雪梨懵懵懂懂,抱着桂花糕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幽兰苑,等反应过来,差点没把桂花糕摔了,她不是来要吃的!她不是吃货!
不过这桂花糕的味道真不错,一股子桂花香味,淡香扑鼻,咬一口,肚子里的馋虫就翻滚了。
等她再回流霜苑的时候,老夫人派了丫鬟送了八匹绸缎来,说是给明澜做衣裳的,还有一套贵重的头饰,价值五百两左右。
明澜知道,这是老夫人冤枉了她,安抚她用的。
老夫人可不是顾涉,拉的下脸面直接说做错了,但是做长辈的冤枉了小辈,不做点什么,就当没事人似的,那肯定说不过去。
都是上好的料子,等丫鬟一走,碧珠就琢磨做时下最流行的裙裳了,要是以往,明澜肯定兴致勃勃,没有哪个女儿家不喜欢漂亮衣裳饰。
但是,她才被大火烧死,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荣华富贵真的不算什么了,还有权势,她曾经离母仪天下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可到最后呢,换回来的不过是三尺白绫,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一把火烧了,是没有便宜别人,但她也没有留下什么。
还有,碧珠说的衣裳,几年后再看,早过时了。
明澜兴致缺缺,碧珠就越觉得她不对劲了,便寻了高兴的话题道,“方姨娘怀了身孕,老夫人不好罚她,但是四姑娘被罚跪佛堂六个时辰,抄佛经和家规各三百篇。”
顾玉澜挨罚,是意料之中的事。
因为她,老夫人冤枉了她,折损了自己的威信,不重重处罚才怪呢。
只是顾玉澜是方姨娘的心头肉,她临盆在即,要是真把顾玉澜罚出什么好歹来,又担心她动胎气,所以就处罚从轻,多送些绸缎给她,她高兴了,就不会闹腾了。
除了老夫人,顾老太爷也派人送来一方端砚,是顾老太爷新得的,宝贝着呢,舍不得用。
还有顾涉,不仅诚恳给女儿赔了不是,还把明澜惦记已久的几本孤本善本送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