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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H]风荷举_桃籽儿》-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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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屋内的灯一盏一盏地点亮,又将她身边散落的酒壶和酒杯收拾好,随后便在她身边坐下,却没有立刻开口。

        成婚五年,他很少进她的屋子,进也多是在白天,或者在她生病卧床的时候。她一向是个爱洁的人,无论他什么时候进来,屋子里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即便今日她心情如此之坏也没有乱摔东西,屋子里的瓶瓶罐罐一应完好。

        他想起五年前她刚刚嫁给他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她对他表面上看起来客客气气彬彬有礼,实则心里十分戒备,她从来不是一个容易交心的人,后来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她才慢慢对他放松警惕,渐渐开始同他讲几句真心话。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就是因为齐敬臣,那是她嫁进国公府门的第三个月。

        他此前见过的沈西泠一直是端庄美丽的,而且还显得有些冷情,一双美丽的妙目安安静静地瞧着人不说话,眉心的红痣本应有妩媚之态,生在她额间却显得悠远。但那一次她醉了酒,哭得几乎肝肠寸断,她还哭着问他,她这一生是不是再也不能见到齐敬臣了。

        他忘记他那个时候是怎么答复她的了,只是还记得那时她的样子,虽然哭得极狼狈,但同时也极惹人怜爱,就算是这天底下最狠心的人,也要被她那个可怜可爱的模样闹得心软,将她如珠如宝地搂在怀里,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可他没想到,那人竟然忍心让这样的她,第二次哭成这样。

        虽然挽朱和连紫都并未对他说今日发生了何事,但他其实早已猜到大致发生了什么,毕竟除了那个人,他还没见过有什么其他的人事能让她伤心至此——齐敬臣,又惹她伤心了吧。

        顾居寒侧过头看着她,她仍闭着眼,美丽的青丝散着,显得她更加柔弱,他轻声对她说:“我是想由着你的,但是地上凉,你这样会生病——我抱你去榻上坐着成不成?”

        她自然没有答话,好像已经睡着了,但当他把她抱起来时,看到她眼角有眼泪滑落,便晓得她还醒着。

        顾居寒把她轻轻抱到榻上,她睁开了眼,笔直笔直地看着他,神色显得朦胧。顾居寒帮她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又往她身后垫了两个软垫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些,然后问她:“所以,你见到他了吗?”

        她的表情有些木木的,好像并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他便又问了一遍:“你见到他了吗?”

        她这次听懂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一滴眼泪却非常突兀地从眼眶中滑落出来。她没有伸手去擦,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没有见到他。”

        顾居寒轻轻地帮她把眼泪擦掉,又问:“为什么没有见到呢?”

        她好像又听不懂了,沉默着不说话,但顾居寒知道她其实听懂了,因为她的眼中乍然浮现出浓稠的哀色。

        他等了很久,等她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才听到她说:“因为他不想见我。”

        她笑了笑,好像终于承认了似的,声音很轻地又重复了一次:“因为,就算我那样求他,他也还是不想见我。”

        顾居寒觉得她像是要破碎了。

        他很想安慰她,就像五年前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他劝她,他让她不要灰心,一生那么长,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可现在他想安慰她,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为什么?”沈西泠的眼中好像有一场江左的烟雨,“为什么他不愿意见我呢?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他们坐得很近,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酒香,近得他一伸手就能把她抱进怀里,但他想了想,并没有那么做,只是克制而谨慎地答:“也许……”

        也许什么?顾居寒无法再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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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起来的时候非常美丽,笑中带泪的时候尤其美得惊心动魄,但也令人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伸出手朝他比了一个三的手势。

        顾居寒忍耐着对她的心疼,尽量笑着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三回,”沈西泠歪着头,泪中带笑,“有三回,我都差点要见到他了。”

        顾居寒有点惊讶:“三回?”

        她很认真地点点头,开始掰着手指数给他听:“第一回 在怡楼,第二回在路上,第三次就是今天。”

        顾居寒真的惊讶了。

        沈西泠又笑起来,看着他说:“你这么惊讶,是因为你以为怡楼那一回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但那里总归是我的产业,后来掌柜的跟我说了那天坐在咱们隔壁的人的样子,我又想起那天你给我带的蛋羹,便晓得是他了。”

        顾居寒说不出话。

        她还在笑:“还有前两天我和婧琪她们一道出门,回的时候我特意让车夫从梁国使臣所居的别馆门口走,恰巧碰上他——他坐在马车里,我看不见他,但我晓得那就是他的马车——你信么,我就是晓得。”

        顾居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随着她说:“嗯,我信。”

        她笑得眼泪又跌出眼眶:“三回,三回了,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更努力了,可我还是没能见到他。”

        “我之前以为是我运气不好,可是温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见不到他,只是因为,他不想见我。”

        她终于彻底哭起来:“他一点也不想见我。”

        顾居寒忍了又忍,这回没有忍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她窝在他怀里哭,明明已经那样悲伤了,可还是收敛着悲声,并未放声大哭,就像她虽然那样伤心了,可依然不会借着摔东西发脾气——她这人从头到尾都小心翼翼,总有些令人心疼的懂事和克制。

        顾居寒抱着她,既像她的朋友又像她的兄长,感到她纤瘦的身体在他怀里哭到微微颤抖,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她的身体有些热,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对她说:“也许他有苦衷……”

        沈西泠被他抱着,却感到自己像一个无根的浮萍,顾居寒的声音就在耳边,可是却又好像离她非常遥远。

        她在他怀里用力地摇头:“不是的,你不晓得,他那个人,本来就是那样狠心的……”

        顾居寒摸着她的头发,心想,他怎么会不晓得齐敬臣的为人呢?

        他二人一南一北为敌多年,正因是敌人,故而无论在战场还是在朝堂,他们彼此都将对方看得极透彻。世人称齐敬臣是世家公子、是少年榜眼,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真的晓得他。他却知道,齐敬臣除了是他自己,更是江左世家领袖、是大梁枢相公卿,是在战场上与他生死博弈、翻手为云而覆手为雨的执刀之人。时人曾言大梁齐婴“其貌也君子,其心也修罗”,像他这样执掌一国军政的乱世权臣,又怎么会不狠心呢?

        可是那个时候顾居寒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只能低声哄她:“我知道、我知道,他让你很难过……”

        她无力地伏在他怀里,瘦弱得令他心疼,他想起那天在怡楼时齐敬臣也说她“瘦了许多”,心中更是滋味难辨。

        这时他又听见她声音极浅地在叫他,他连忙应了,听她喃喃道:“我其实没想过他会不愿见我……我原本想,即便他只把我当成一个寻常的故人,多年不见也会与我打一声招呼……”

        “他如今这样,或许是怕我痴缠、给他添麻烦……温若,我晓得他不会再见我了,只是你下次见到他时,能否替我跟他说一声,我真的对他无所求,就只是,想见他一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已断断续续几不可闻。顾居寒心痛如绞,再叫她时她却不再说话了,声息变得浅薄、皮肤烫得惊人,等他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在他怀里昏迷了过去。

        她生病了。

        那是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病。

        这场病来得十分突兀但是又好像理所应当,宫里来的太医说她是食少而心忧,日久则成疾,现下已经连着几日高热不退,时梦时醒。

        顾居寒因为她这场病连着两日没去朝会,始终留在她身边照顾她,这件事甚至惊动了陛下和皇后,宫里也派了人前来问候。连紫和挽朱在一旁衣不解带地伺候,连紫整个人瘦了一圈,挽朱哭得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

        但沈西泠对这一切是一无所知的,她甚至不晓得自己病了,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十年前。

      第12章 缘起(1)

        梁庆华十三年,江左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大梁三司使沈谦因涉贩卖私盐大案而遭查办入狱。

        大梁朝廷以户部、度支、盐铁转运三使合称三司,沈谦乃三司之长,位居计相,总揽江左钱谷出纳、租赋及盐铁专卖之务。沈谦以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贩卖私盐,贪墨之资有百万之巨,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这沈谦不单贵为当朝计相,还兼为江左世家沈氏之家主。江左之地,素以世家门阀为贵,尤以齐、沈、傅、韩四姓为最,沈谦事发之后朝廷便下令严查沈氏一脉,却发现其满门皆牵涉其中,上下沆瀣一气、恣意敛财,在豫章、鄱阳、南康等郡大肆兼并土地,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只是,因其时沈氏乃仅次于齐氏的江左第二世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因而官官相护使百姓投告无门,此害已遗数十年之久。梁皇震怒,将沈氏满门下狱,沈谦夷三族,其余族人视涉案深浅分别处以革职、流放等罪,成为当年街头巷尾妇孺皆知的一桩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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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城南拥秦淮、北倚后湖、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素来乃是物华天宝钟灵毓秀之地,那一年的冬天却罕见的多雪,而父亲最后一次来看她和母亲的时候,正下着那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雪。

        那段时间母亲又生了病。

        她是个美丽而柔弱的女人,只是常年缠绵病榻,沈西泠那时候小,不晓得母亲害了什么病,只晓得父亲每次见到母亲病中的模样都会露出悲伤的神色。但他素来是疼爱母亲的,不愿让她也忧虑,便每每都强作欢笑。母亲那时身子其实已经很弱,但她晓得父亲的心思,不愿他更加伤情,每回父亲回来,她都强撑病体与他叙话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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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年纪,好似仍如孩童一般懵懂无知,但又似乎隐隐约约懂了些事。譬如她小时候不大明白,为什么父亲那样疼爱母亲,每个月却仅仅来看她两三回,那时候却渐渐开始晓得,因为母亲是父亲的外宅。外宅这个新鲜词儿,还是两年前那位找上门来欺侮她母亲的夫人说的,她后来才知道那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是父亲的妻子,她谩骂母亲是见不得光的外宅,又谩骂她是肮脏的私生女。

        弄懂了这件事以后,她便进而晓得了她为什么不能经常见到父亲,也晓得了为什么她不能同父亲其他的儿女一般与父亲住在一起,而要和母亲一起住在这个偏僻的小院儿。她小时候的日子过得颇为清贫,母亲那时候身子还不是如此不好,有时会带她到街上走动,她们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当铺,母亲会将一些父亲送给她的首饰当了给她买书读、买糖吃,是以她一直以为父亲出身贫寒,直到那位夫人打上门来,她才晓得她父亲是大梁当朝计相,还是世家高门的一族之长。

        但她并不怨恨父亲,相反,她很爱他并且敬重他,并且她知道母亲对父亲也是如此。

        她父亲是个十分儒雅随和的人,生得高大且英俊,听母亲说,父亲年轻时是建康城中有名的美男子,陛下的妹妹昭和公主当年还曾思慕父亲、想嫁给他为妻,只是后来她知道父亲那时已经娶了妻,因此才遗憾作罢。

        父亲很温柔,每回来都会给沈西泠带礼物。他手很巧,给她带的东西多是他亲自做的,有时候是木头雕的小人儿,有时候是些别的小玩意儿,件件都很让她心仪。可惜父亲待在她们身边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但只要他来,他们三个人便都很开心。母亲的精神会好很多,父亲会亲自入庖厨给她们做饭,饭后陪着她们一起在小院儿里散步,晚上会给她们说故事。他似乎有说不尽的故事,有些是志怪传奇,有些是才子佳人,偶尔读一些山川游记,也令她们喜欢。只要他在,母亲便很高兴,沈西泠也很高兴。

        建康城下大雪的那一天,父亲来了。

        他来的时候身旁并无香车仆役,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裳,外头穿戴着蓑笠,没有撑伞。沈西泠隔着院子看见父亲来了就很高兴地朝他奔过去,她父亲满身的雪,见她跑过来便将她抱起来,只是又很快就把她带回屋里,怕她着凉为她拂去落在她发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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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向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而且有些敏感。她身边的一切事情往往都需要她自己去发觉,譬如母亲是不是在强撑病体,譬如家里是不是其实已经没有了钱。她从不想给母亲添麻烦,因为她素来知道母亲过得很艰难,她便从来不多问,只是自己多留心,等发现了什么也绝不多说话,怕母亲因此难过伤心。

        那天父亲进了房中与母亲说话,还不到晚饭时候便匆匆地要走。

        沈西泠那时其实很舍不得父亲。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了,她很想吃父亲做的菜,很想听父亲说的故事,今天下了雪,她第一次见到下雪,她还想和父亲一起去院子里玩雪、听父亲念与雪有关的诗文。

        可是她没有挽留父亲,她只是沉默着替母亲送父亲走。

        那天父亲很不寻常,他走的时候似乎非常悲伤,蹲下来将她很紧地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不停地叫她的小名儿:“文文……”

        父亲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

        沈西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天父亲走出柴门时步履似乎有些踉跄,他的背影在漫天风雪里渐渐远去,直到她再也看不见父亲的一点影子。

        次日,她和母亲的小院儿闯进了许多持刀穿甲的士兵。

        她很害怕,因为上一次有人如此蛮横地闯入的时候,是父亲的那位夫人带着人来的,她们侮辱母亲,还打了她们。她怕那一切再发生,却又隐约觉得这一次说不得还不像上次那样简单。

        母亲却似乎早有准备,她穿得整洁而体面,紧紧地拉着沈西泠的手。

        她们被关押进了大牢。

        与她们一同被关的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几乎都姓沈。这些人中有男也有女,分在不同的牢房内,沈西泠想知道她父亲是不是也在其中,她向旁人打听,才晓得她们被关押的地方叫作尚方狱,而她的父亲不在这里,他被关押在据说更为阴森可怕的廷尉法狱。

        她在牢狱之中知道了关于父亲的许多事情,细数起来恐怕比她以往十一年加起来都要更多些。那些人说她的父亲是一个昏庸无能的主君,他对外贪婪成性、草菅人命,将百万之巨的资财敛入自己的口袋,对内又不能约束族人、匡正子弟,致使沈氏百年世家朝夕间毁于一旦。沈西泠不知道百万之巨是个什么分量,需要母亲当掉多少支钗子才能换来,她只晓得所有人都在骂她的父亲,骂一个那样温和敦厚的人。

        她与牢狱内的所有人争执,母亲却阻拦她。那个时候母亲其实已经病得很重,牢狱内阴湿,那一年建康又格外寒冷,母亲在牢里染了病,却隐瞒着不让她知道。她那个时候也很不成器,每天似乎只知道哭,母亲便只抱着她,对她说:“文文乖,文文再睡一会儿……”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有半个月,或许有一个月,也或许只有短短的四五天,沈西泠如今已经记不确切了,唯一记得的是,后来的某一天,有人来救她们。

        她和母亲被狱官叫了出去,那些天时常有人被这么带出去,多是一些男子,也不知是被叫去做什么,只是回来的时候便满身血污。她以为她和母亲也会如此,没想到那狱官却将她们悄悄带出去放了,一个带刀的游侠接应了她们,要带着她们出城逃亡。

        那游侠自称是父亲安排来救她们的,沈西泠听了这个消息后快乐得不能自已,她想父亲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安排,想来他们一家人终究能有团聚的时候,便问那个游侠:“我父亲何时能来寻我们?”

        那游侠含糊地说“大人自有安排”,她抬头困惑地去看母亲,母亲却只是对她微笑,眼中有她那时尚且看不懂的哀色。

        游侠要带她们立刻出城,只是那时母亲已经病得极重,她在牢中受了很多罪,已经神智不清无法行走,那游侠见状也只得停留片刻为她母亲抓药,而就是这一个停留,让一切都乱了套。

        她父亲就算手眼通天,尚方狱内平白少了两个人的事也决然无法隐瞒太久,何况那时父亲已经失势。事情被揭破后官兵即在城中大肆搜捕,那游侠见状不妙,心知无法在城中继续停留,便意图趁夜带她们母女出城。

        原本守城的官兵已经被父亲的人买通,但搜捕令一出此事便生出变数,建康城的所有城门都添了许多官兵,持刀佩甲,再难浑水摸鱼。可那游侠事先不知事情生此大变,遂在城门前被官兵拦住,几番盘问后便发现他们三人可疑,立时便要锁拿。

        沈西泠那时其实也已染上风寒,只是母亲病得太重,她也已经无暇顾及自身。她不过是靠一股能一家团聚的妄念顶着,当那游侠当着她的面被官兵锁拿之时,她的希望便忽然破灭了。

        那是一个令她多年梦魇的场面:母亲昏厥在她怀里,她是那样瘦、那样轻,父亲一只手便能将她抱起来,可是那时候却压得年幼的沈西泠喘不过气来。她跪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位来救她们的游侠与守城的甲士们殊死搏杀,却被那么多人轻易地击倒,他被他们反锁着胳膊按在地上,脸陷入脏污的泥土里,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愧疚与绝望。

        她的眼眶和呼吸全都滚烫,眼前天旋地转光怪陆离,她恍惚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她想她也许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母亲还是好好的,父亲也来了,会将她上回想要的那个草编的小蚱蜢送给她。

        可是那个时候却下起雪。

        建康城十数年不曾下过雪了,那一年的冬天却一连下了好几场,冰冷的雪花落在她脸上,将她一切妄想都了断干净,她眼前父亲与母亲执手相携的样子像春江花月一样变成泡影匆匆褪去,眼前只剩下一场皑皑的大雪,耳边的一切声息也忽然消弭,明明那时她身边那样嘈杂,在她听来却仿佛是一片死寂。

        就在那片死寂里,她恍惚听到一阵铜【创建和谐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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