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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韵:“干嘛?”
赵腾:“你不生气了?”
朱韵疑惑:“生什么气?”
赵腾:“昨天晚上……”
“哦,”朱韵有点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一点以前的烂账,你帮个忙,别往外说。”
“绝对不会说的。”赵腾保证地说,“我还以为你生气不来了呢。”
朱韵:“没有,我上午请假去联系我大学老师,就是赵果维教授的丈夫,他换联系方式了。”
“那就好。”见朱韵没生气,赵腾稍稍放心,跟着她一道上楼了。
他不敢多问,因为不管朱韵嘴里说什么,那浮肿的眼睛都表明了她肯定哭过了。
电梯上行,赵腾感慨万千。
真是天地逆转,错爱一生。
赵腾本来以为这件事是要要闹一阵的,没想到就一夜的功夫,两个当事人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装傻充愣的本事让赵腾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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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韵看着他,想起给林老头打电话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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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时她可能因为李峋让她给柳思思写作业就怒发冲冠离开基地,那时他们轻轻松松,毫无负担。而现在他们快二十九了,朱韵再不能一生气就一走了之……还是那句话,他们的遗憾已经多得数不清了,他们的精力也已经禁不起这样肆意消耗了。
她给林老头打电话,他刚开始没有听出她的声音,朱韵表明身份后,他才想起来。
“啊啊……是朱韵啊。真是好久没有联系了,你现在怎么样,书读完了吗,留在国外了?”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现状,林老头对于她的求学经历十分满意。“我就说你这孩子肯定有出息!”
林老头的声音没怎么变,还是像以前上课时那样,即便快六十岁了,还是那么轻松乐观,玩世不恭。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慢慢放松下来,她最后问道:“……林老师,您还记得李峋吗?”
林老头长叹一口气。
“当然记得,那个自毁前程的臭小子……”
一提李峋,林老头声音明显低落了很多,跟刚刚与她聊天时完全不同了。
朱韵将李峋出狱的事情告诉林老头,林老头的情绪马上高昂起来,吓了她一跳。他反反复复跟朱韵确认,在得知他们就在本地上班后,激动得恨不得马上见面。
“周六!这周六!你们就直接来我家吧!”
朱韵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放下电话,才想起她彻底忘了提《无敌武将》的事。
她长出一口气,心情复杂万分。她战战兢兢联系老师,字字句句细心斟酌,结果还不如提李峋一句来得有用。比起自己林老头明显更在乎李峋,简直跟从前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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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韵五点钟就睁开眼睛,说什么都睡不着了。她洗了个澡,发觉时间还早,又敷了张面膜,结果还有空余,又在衣柜里消耗了一个多小时。
出门的时候已经有点迟了,她赶到约定地点时李峋已经在了。
秋风瑟瑟,七点的校门仍然寂静,李峋穿着深色的外套,站在草木凋零的秋景中抽烟。他年龄变了,气质变了,不再像从前那么趾高气昂春风得意,但至少身段还在,经由岁月一磋磨,倒显出几分颓废的美感。
虽然脾气还是像以前一样【创建和谐家园】。
朱韵直接在车里按喇叭,两人隔着车玻璃打了个照面,他熄了烟,上车坐到副驾驶位置。
朱韵问:“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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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韵看时间,不过才晚了十几分钟而已。
这是他们吵架之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车上,朱韵余光看到李峋扫了她几眼,大概是在判断她有没有残留情绪。
朱韵神色如常。
这是她这些年里习得的新本领——“忘”。
世间什么事都扛不住一个“忘”,她在那段岁月里掌握了这种自欺欺人却又无比高效的技术。只要“忘”了那些钻心的事,不管好的坏的,一视同仁,腾出空间就能继续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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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韵根据林老头给的地址,拐进学校后面的小区大院,本以为还要找一阵单元楼,结果没想到林老头直接等在小区门口。在林老头出现在视线范围的一刻,朱韵察觉李峋身体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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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韵:“我去停车啊。”
林老头老远迎上来,朱韵赶紧打开门锁,给李峋连怼带推弄出去。林老头精神极了,五米开外就开始使劲指李峋,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走近了直接给了他一拳。拳头看着声势浩大,可打在李峋身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个混小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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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他这老师俩字一叫出来,朱韵和林老头的眼睛都红了。朱韵心绪万千,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忍住,冲林老头笑着说:“老师,我先去停车了。”
打了个转向,朱韵将车停在路边的树下,熄火的时候,有两片枯叶落在前车盖上,又被一阵风吹落在地。
朱韵掏出纸巾抹眼睛,又在镜子里补了补妆才下车。
林老头看见朱韵,笑足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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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韵恭恭敬敬打招呼,林老头指着她和李峋说:“你们以前就喜欢一块干,现在还在一家公司,真有缘分啊!”
朱韵笑着说:“可不是么,特别巧。”
林老头带着他们去家里,这个小区里面住的大多是大学城的老师。虽然不及外面新校区设施完善,但胜在住户素质高,园区干干净净,垃圾都定点回收,连自行车都没有乱停乱放的。
林老头家住四层,没有电梯,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爬楼。刚到三楼门就开了,林老头的老婆赵果维笑意盈盈地迎接。
“哎呦,欢迎欢迎,还没早饭吧,快进来吧。”
赵果维是本校历史系的教授,面容慈善。
“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盼来了。”
朱韵惶恐,“这……”
赵果维笑着说:“你们林老师从周三打完电话开始就找不着北了,你们再不来我要给他送医院去了。”
“说我什么呢?”林老头不满道,“快把饭热一下,他们肯定没吃饭,这臭小子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时间约得太早,主要原因是林老头下午还有学术会要开。不过朱韵事后从赵果维那得知,林老头上午本来也是有会要开的,但他推了,他实在等不及了。
朱韵搅着碗里的白粥,看着拉着李峋不停聊这聊那的林老头。她疑惑,李峋六年时间都用来蹲大牢了,有什么可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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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韵旁边规规矩矩当绿叶,绞尽脑汁想着等会该怎么求赵果维办事。
就在朱韵苦苦思索的时候,李峋那边说:“对了老师,我最近做了个游戏,历史类的,想请师母帮衬一下。”
林老头一愣,“行啊。”说完看向自己老婆。赵果维喝了口粥,说:“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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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韵:“……”
她一辈子没觉得自己这么多余过。
碗里的大米粥喝得连渣都不剩了,可林老头和李峋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赵果维碰碰她的胳膊,示意她跟自己来。
朱韵跟赵果维来书房。朱韵自小在理工环境下长大,对于文人的书房感觉十分陌生。她好奇打量着墙上的挂画,架上成套成套的书,还有主桌角落摆着的砚台。
房间的气质跟赵果维很像,带着浓厚的书卷味,有股沉甸甸的祥和感。
“不等他们了,”赵果维来到书桌旁,“他们要聊到中午去了,男人的嘴碎得很。”
赵果维坐下,朱韵恭顺地立在一旁,赵果维看见,笑道:“你怎么这么老实?跟你那搭档一点不像。”
朱韵:“他那人一向胆大包天。”
“胆大一点才好。”赵果维一边说一边铺开本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笔记,她翻到最新一页,说道,“现在的人最缺的就是胆量,对于男人来说更是重中之重。”她看向朱韵,小声说,“你看你们林老师,就是典型的小胆。”
这话朱韵不知道该怎么接。
赵果维:“六年前那孩子刚进监狱的时候,你们林老师简直要过不下去了。”
朱韵愣住,赵果维面容和蔼,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笑话一样。
“他当初审判都不敢听,自己躲屋里像小孩一样。后来还每天念叨监狱里环境怎么样,隔三差五就难过一次,简直过得比监狱里的还惨。我说你要么去劫狱,没这个本事的话就老老实实等人出来。”赵果维说着,啧啧两声。“真是怪了,二十几岁的天才想东山再起很难吗?难就说明他徒有其表名不副实,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纠结的。”说完叹了口气,“还是气量小,抱着过去一点点事情没完没了。你可记着,男人千万不能找这样的,一定要找向前看的。”
赵果维一番话说得朱韵目瞪口呆。
女中豪杰。
如果当初自己有赵果维一半看得开,哪还有那么多的痛心疾首五内俱崩。这么说林老头还能比她强一点,至少他还找老婆哭诉了。而她的那段日子,悲伤是自己悲伤,感动也是自己感动,就像唱了一台漫长寂寞的独角戏一样。
就在朱韵忙着怀古伤今的时候,赵果维又悠然补充道:“不过这段情感波动也是必须的,毕竟人不能越着级成长,那是假成长。”
“……”
这转折再次让朱韵哑口无言。
文科老师水平就是高,说话滴水不漏,大起大落抛论点,到最后又根本不站边,前后左右怎么说都是理。
“来吧,”赵果维一合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说吧。”
朱韵默默地从包里掏出《无敌武将》的宣发方案。
赵果维戴上眼镜,详细地看了一遍。看完之后重新翻回第一页,又看了一遍。
朱韵见她这么仔细,又有点忐忑。策划案当然是她尽心尽力做的,但因为长时间跟董斯扬、张放等人“厮混”,她怕自己的水平在不知不觉当中受影响了……
“你们的游戏背景是战国时代?”赵果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