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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对着车窗或者后视镜?”荆复洲摸摸自己的后颈,她手掌的触感似乎还在,温温凉凉,好似百爪挠心。安愿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的样子,演的并不真诚:“啊,我忘了。”
那种不真诚更像一种挑衅——我就是想用你的眼睛当我的镜子,你又能怎么样?
是了,他又能怎么样,她的手一伸,他就不由自主的弯了腰。
坐进车里,安愿和他不过是一个拳头的距离,也不知道是谁故意坐的离对方那么近。阿洋跟安愿打招呼,刚刚外面的那一幕他看的一清二楚,现在要说这个女人不想勾引荆复洲,怕是没人会相信。
阿洋的声音让两个人从刚才的气氛里走出来,那丝暧昧消失殆尽。安愿这才想起问他:“需要我陪你出席什么场合?”
“先去化妆,换衣服,然后跟着我走就行。”荆复洲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含糊。安愿识趣的没有再问,这一路上倒是不停地在揣测,会是什么场合。
他总不可能短时间内那么信任她,把她带到走货的场所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安愿又想起了早上时候做的梦,外面的风景从眼前掠过,这里不是广州,这里是陵川。
所以她不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安愿,不可以再沉浸在不现实的梦里。
荆复洲带她来的是一家很私人的化妆室,那里的人显然是和他很熟悉的,见到安愿从他的身后走出来,为首的男人微微一愣,随后礼貌的请安愿跟着她进去。那个细微的表情让安愿明白,要么荆复洲从来没带女人来过这里,要么他永远都只带一个女人来这里,所以别人才会在看到陌生的面孔时,没能好好掩饰自己的诧异。
化妆师很老练,而且擅长比较典雅的妆容,不像梦死里的那些,怎么妖冶怎么画。安愿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开始变了样子,倒也不是什么改头换面的大变化,只是配上这样的衣服这样的妆,她几乎就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原来荆复洲的生活是这样的,这样的……像个正常人。
这不是梦死里面廉价而暴露的裙子,是货真价实的国际品牌设计的礼服。那牌子是一串英文字母,她记得自己在电视上看过,高中时候骑着自行车,可以好多次路过那个专卖店。不过她从来没有走进去过,她甚至不具备看它们一眼的资格,什么是她该要的,什么是她不该要的,她从一开始就清楚。
换了高跟鞋,安愿在化妆师的指引下去大堂等荆复洲。男人总归是比女人要简单,所以当她拎着裙子走下来的时候,荆复洲已经站在大堂里了。阿洋在他身边站着,正嬉笑着跟他说什么,安愿走下楼梯,听到荆复洲漫不经心的语气:“省的【创建和谐家园】是你挡酒,又开不了车。”
安愿心一沉,脚下没控制好力道,高跟鞋踏在楼梯上发出很大的响动。
他换了一件深蓝色天鹅绒西装,跟她的看起来很是般配。听到声音,荆复洲淡淡的抬头,看向她时扬了扬嘴角:“很漂亮。”
她该说什么?这一刻饶是安愿也有点局促。他不是邀请她做他的女伴的,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去挡酒。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从那么片面的几个字里就能推测出他的意思,抿着唇,安愿把脊背挺直,原本晕染了温度的眼角渐渐冰冷下去,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就这么一步一步沉稳的走到荆复洲面前,他看清楚了她精心打扮过的脸。她并不闪避他的目光,歪着头,也不避讳阿洋和化妆师都在身边,开口道:“荆先生,咱们是不是应该在出发前,商量好工作内容和工作酬劳?”
荆复洲眯了眯眼睛,他大约也化了淡妆,棱角更加分明,这样眯起眼睛,就带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味道。在安愿的耐心消失之前,他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是该商量好。”
他说着低头来看她,想看出她眼里一直以来藏着的猫腻,可是那双眼睛太过平静,他看不破,只好笑了笑:“之前说过酬劳你定,你觉得你的一杯酒,值多少钱?”
安愿看见阿洋眼里的讥讽,他一直觉得安愿和那些贪图财色的女人没什么分别。她学着荆复洲的样子也笑了笑,毫不畏惧的回望他:“帮荆复洲挡一杯酒,值多少钱?”
阿洋脸色微变,觉得她这说法十分不礼貌,把荆复洲与那些女人放在一起用票子衡量。身边的荆复洲却笑了笑,有点无奈的看了安愿一眼,转身拉着她往外面走:“你啊,这么牙尖嘴利的,当心嫁不出去。”
语气里是很自然的亲密。
这句话落下,阿洋正好帮荆复洲打开车门。安愿抢先了一步坐进去,对着阿洋说了句谢谢。那句话里不知怎么的带着挑衅的味道,像是在说——
——老实点,我可能是你以后的老板娘呢。
第9章 色·戒(二)
荆复洲带着安愿来到的地方很像是私人会所,她身上披了一件大衣,进门的时候有人礼貌的走过来接了她的外套,安愿去看荆复洲,他微微点头,她于是放心的把衣服交到那个人手里。
按照她从影视作品里知道的那些,这个时候她也许应该主动挽上荆复洲的臂弯,然后带着优雅的笑容陪他穿梭在觥筹交错之间。但是推开包厢的门,安愿被带回了现实,屋子里烟雾缭绕,坐的离门最近的男人看见他们,一边笑一边扯着嗓子喊了声:“洲哥!”
因为这一声,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都转过了头。安愿站在荆复洲身后,他高大的身影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等到进了门落座,才有人带着笑意吹了声口哨:“哎呦,洲哥今天带的是谁啊,面生啊。鼓楼的还是梦死的啊?”
这句玩笑话没引起荆复洲的回应,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安愿揣测着那个人的地位大抵没有荆复洲高,所以也就没说话。他们不说话并不代表气氛就会冷下来,一众男女玩的很开心,不乏有人在桌子下面做些苟且的勾当。安愿忽然明白,这个地方也许是他们惯常来的销金窟,外面的高贵和堂皇都是这群社会蛀虫演给别人看的,好像有了这样的面子,里子就也是高人一等的。她垂了眉眼,去看自己的指甲,没有涂颜色,和那些其他的女人相比,是很干净的样子。
荆复洲从落座开始就在跟一旁的人说着什么,里面有很多诡异的字眼,想必是他们的黑话,安愿听不大懂。只是看今天的阵仗,大概主角还没到,等待中,荆复洲往她身边靠了靠,俯首贴近她的耳朵:“一会儿要是有人灌酒,帮我挡了。”
他的呼吸太近,安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荆复洲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用力握了一下,掌心贴着她圆润的肩膀,有点疑惑的样子:“穿少了?屋里不冷啊。”
安愿没说话,只是低了头。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穿着这样昂贵的衣服坐在这里,四周都是穿金戴银的人,而内里却肮脏到了极点。这场饭局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可是荆复洲那样的气质又不显违和,她坐在他身边,只能硬着头皮端正坐好。
没多久,阿洋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几乎是进门的同时,就回头去恭敬的请身后的人。安愿抬了头,有位六十多岁左右的老人走进来,穿着大红色的唐装,满身的贵气。他进门的时候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荆复洲身上,随后看向安愿,不知是不是安愿的错觉,她从老人眼里看到了很深的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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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荆复洲显得自然很多,第一个从座位上站起身,把老人请到座位边坐下:“寿星老来的正是时候,菜马上就上来了。”
原来是老者生日。
刚刚跟着阿洋一起进来的男人正好坐在了她身边,安愿听见阿洋喊他“涛子”。席间的谈话很无聊,她听不大懂,大多数时候只是把目光放在荆复洲这边,只等着谁过来敬酒,她伸手帮他挡掉。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给荆复洲灌酒,包括阿洋和涛子。别的人已经喝的满面红光,荆复洲还是神色自若。自从老者进了门,不管是爆粗口的男人还是大发娇嗔的女人,通通都乖巧了起来,其间就算聊天,也都是平心静气的聊,连玩笑开得都很少。
安愿推测,这是一个地位很高的老人,甚至高到荆复洲要亲自来给他庆生。
只是没想到,今晚的第一杯酒也是唯一一杯酒,正是来自这位老人。他长得慈眉善目,只是眉宇间都是阴冷。抬眼,看向荆复洲,老人的声音带着点上了年纪的人都有的粗粝:“阿檀,不敬我一杯?”
阿檀。安愿心里转了个弯,倒是没听说荆复洲还有这么个名字。不过显然这真的是在叫他,因为下一秒荆复洲的眼神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安愿想起自己的所谓工作,连忙端了杯酒,笑吟吟的站起来:“老爷子,荆老板最近胃不好,这杯酒我替他敬您。”
老人看了她一眼,并不买账:“阿檀,你怨我就怨我,何苦用这种方式恶心我。”话里话外,明显是觉得安愿并不具备敬酒的资格,把她和周围的女人认成了一路货色。
可实话说,她跟那些人,还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荆复洲笑了笑,拉着安愿的胳膊示意她坐下,把她手里的酒杯接过来。他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又倒拿着杯子晃晃,示意自己是真的喝干净了。安愿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关心,不用挡酒总归是好的,她酒量虽然不错,但并不喜欢那辛辣的味道。
一直到这顿饭结束,安愿也没明白那位老爷子的身份。后来涛子喝多了,闹着要荆复洲喝,安愿替他挡了,这会儿有点头晕。走出会所门口,微凉的晚风吹的她略微清醒,荆复洲的声音在身后淡淡的响起来:“先回化妆室换衣服,之后送你回学校。”
他身上有烟酒气,冲进安愿的鼻子里让她皱了皱眉。这个表情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车里带,语气终于回温:“嫌我?也不闻闻你自己身上的味。”
安愿被他有点狼狈的塞进了车里,头抵上冰冷的车窗,她觉得那温度挺舒服,也就闭眼靠着了,没说话。那两杯酒倒不至于让她醉倒,只是酒精向来会勾的人愁肠百结,那些不能说出口的郁结此时更显得沉重,她想不如就这么睡一觉,反正从这到化妆室还要走挺长时间的。
“醉了?”荆复洲却不遂她的心意,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脸。安愿睁开眼睛,幽黑的眸子在黑夜里有些莫测:“没有。”
他收回手,靠着后座的椅背坐好。副驾的位置坐了涛子,他是真的喝多了,正兴奋的拉着阿洋说胡话,话里不时夹杂着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安愿看了一会儿,把头偏向荆复洲:“为什么带我来?”
她得说点话,要是不说点什么,恐怕会溺死在自己的情绪里。
“老爷子喜欢热闹,往年我也带别的女人来,你不用多想。”他的回答并不坦诚。
也许是那几杯酒让安愿的脑子不太好使,有些话不经思考就这么脱口而出:“老爷子喜欢热闹,却不喜欢你,不是吗?”
荆复洲很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半边侧脸都隐没在黑暗里,车子拐了个弯,霓虹灯照进车里,他眼底的阴戾便显露无疑。安愿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酒瞬间醒了大半,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听到荆复洲叹了口气:“他是我继父。”
前面的阿洋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只看见荆复洲越发沉静的表情。
后座上的两个人沉默下来,一时间车里只剩下涛子的声音。安愿从来不想去窥探荆复洲的家庭,她针对的只单单是他这个人而已。她其实还想问,你为什么叫阿檀呢?可是现在的气氛实在太糟糕,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些没有用的道德感还是在约束着她,这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预示着她后面的失败?
一直到去化妆间卸妆,都是一路无话。回到学校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安愿顶着干净的面孔从车上下来,路灯昏黄,荆复洲应该看不到素颜的她脸上的黑眼圈。
“把你的【创建和谐家园】发给阿洋,酬劳明天会打给你。”荆复洲没有下车,隔着车门,她低头看他。这是个长相硬朗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一定有着无比坚硬的内心。安愿想去看看那颗心,看看它是什么样子,可是她觉得很难,她努力了这么久,还是离他那么遥远。
月光和路灯的光线让她的脸色很柔和,不是平日里那个咄咄逼人的她。他以为他会听到她的告别,类似于“我回去了,再见”。他甚至不期盼她会跟他说“路上小心”之类的体己话,毕竟,她是安愿啊。
安愿是有毒带刺的花,碰之前务必要三思的。
可是她今晚好像把毒刺都收起来了,抬手把一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安愿望了望夜色中的宿舍楼,声音融进晚风:“你看我今晚像不像灰姑娘,十二点一到,脱了漂亮衣服,卸了妆,魔法消失了,我还得回到我自己的小阁楼去灰头土脸的活着。”
他皱眉,不解的看着她。
她却不再说什么,拍拍车门示意阿洋可以走了,然后对着荆复洲挥了挥手。
那样子,好像她真的是个被全世界虐待,只等王子来救赎的灰姑娘似的。
车子离开陵川音乐学院,往鼓楼的方向开。荆复洲望着渐行渐远的校门,目光收回,对着副驾的椅背狠狠踹了一脚:“【创建和谐家园】胡说八道了一路,能不能消停会儿?”
涛子讪讪的闭嘴,跟阿洋递眼色。这一路他的酒醒的差不多了,开始好奇之前后座上那位冷美人。只是美人下车的早,他还没来得及搭句话,人就走了。
距离上次来鼓楼,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荆复洲并不是十分重欲的人,但他喜欢被女人簇拥,喜欢看她们为了他神魂颠倒,所以来的很勤。最近两个月倒是转了性子,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家里,搞得阿洋偶尔想去鼓楼里开荤都找不到机会。
下了车,荆复洲让阿洋和涛子自己去玩,提前说好记得把梨花给他留着。俩人觉出荆复洲对梨花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暗暗决心以后不再碰她,免得惹荆复洲不高兴,鼓楼里那么多女人,也不差这一个。
梨花的房间在哪荆复洲有点记不清,走廊里碰见个刚刚洗完澡的女人,问了一句,得了好几枚香吻。等到他推开梨花房门的时候,身上已然沾染了别的香水味,床上的女人睡得很沉,并没有动。
他脱了外套,走过去在她肩膀推了推。自从上次把她送给阿洋他们,他便没再来过。床上的女人终于听到了动静,迷糊的翻了个身,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抬眼,是荆复洲那张刀削笔刻的脸。
他揣摩着她的情绪,一定是混杂着悲伤,愤怒,但敢怒不敢言的无奈。所有被他送出去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只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可是梨花年纪小,这样的女孩是不是就会有更强的韧性,她要是像安愿那样跟他耍脾气,他怎么办?
他可不会哄女孩。
随着梨花的起身,他看见她藏在被子下面大片白皙的皮肤。身体里许久不曾燃过的火终于开始烧起来,荆复洲低头在她脸上摸了摸,难得温情的问道:“怨我吗?”
“什么?”梨花仰着头,笑容甜美。
甜美的跟那些其他房间里的女人没有半点分别。
那股躁动渐渐冷却,荆复洲的手向下,从她线条流畅优美的肩膀一直滑下去。起伏是美好的,仍旧是这种属于年轻的美好,但是他忽然就觉得倒胃口。
十八.九岁的女孩,原来也这么容易被同化吗?
梨花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小心翼翼的,讨好的去吻他的下巴。床边的男人没有动,像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她觉得心急,伸手去解他的腰带,却被他一把推开。
灰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心机的女孩了,她要留下一只水晶鞋,从此王子看待世间其他姑娘都会视为俗物。可安愿留下的水晶鞋在哪里,他明明没有看到。这种除却巫山的感觉让他心生烦躁,丢下梨花,转身出门。
他终于承认,梨花只不过是安愿的替身,或许连替身都算不上,只是他想去摧毁的一个幻想而已。因为他得不到安愿,他从见到安愿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想要的东西,他给不起。
这场游戏从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安愿站在停车场的那一个月时间,从来没有注意过他,尽管他每晚都准时坐进那辆玛莎拉蒂,尽管他是梦死的金主。可他却早早就注意到了她,注意到她那条泛白的牛仔裤,注意到她那张冷冷清清的脸。
还要自欺欺人的说着什么工作,什么酬劳,什么挡酒。
他甚至带着她去见了他的继父。
凌晨一点半,宿舍里的安愿接到了来自荆复洲的电话,他说凌晨工作工资翻倍,你来不来?
实际上想说的是,安愿,我想跟你一起看日出,你来不来?
第10章 色·戒(三)
凌晨一点半,安愿站在宿舍的走廊里,室友都已经睡了,她怕打电话吵到她们,只披了一件外衣就走出来。宿舍楼的灯是声控的,偶尔感应性也不好,她轻咳一声,灯光亮了,这才接起电话。
“喂?”是阿洋的号码,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打进来。对方听到她的声音后也咳嗽了一声,很平静的问道:“凌晨工作工资翻倍,你来不来?”
语气太平常,就像平日里同学说,安愿,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你来不来?
她没有说话,因为这片刻的沉默,走廊的灯暗了下去。黑暗里安愿跺跺脚,在灯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回了句:“什么工作?”
荆复洲想说“陪我”,却又觉得三十岁的男人了,这么说实在是矫情。于是他换了种说法,用一种很正式的语气:“我睡不着。”
我睡不着,所以你能不能出来陪我一下?
安愿突然明白,她距离原本遥不可及的胜利,忽然迈进了一大步。可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接着欲擒故纵,还是直接答应下来。人在夜晚时会变得感性,脑子多半是不理智的,明天荆复洲会不会后悔这通电话,后悔她知晓了他夜里的孤独寂寞?
抿着唇想了想,安愿的声音带了笑意,给他台阶:“真巧,我也睡不着。要不你陪我去看场电影,我陪你吃早饭,互相抵消工资。”
这个女人啊,总是跟他谈条件。一会儿说我给你唱梅艳芳你请我吃大排档,一会儿又说你陪我看电影我陪你吃早饭。好像所有事情在她这都必须等价交换,不能亏欠了别人更不能自己吃亏。明明是不喜欢的,可荆复洲还是弯了嘴角,鼓楼的夜很安静,他看见天上那轮月亮。
“嗯,半个小时后我去你楼下接你。”
电话被很干脆的挂断,安愿听见对面的忙音。走廊里的灯又暗下去了,月色从高高的窗户洒下来,很干净很温柔。她没咳嗽也没跺脚,就任凭自己沉溺在这样的黑暗里,闭上眼,好像就能与什么融为一体。
人死后会有灵魂吗?在这样的夜里,灵魂会不会因为思念而回来看看自己生前爱着的人呢?
她依旧还是想做那个干干净净的好姑娘。
回到屋子里换了衣服,又洗把脸化了淡妆。安愿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但只是一眼,她便转身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