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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琼冷笑两声,“是啊,天天和我男神食则同桌寝则同榻,能不愉快么!要不是某些人一天三趟电话地抱怨独守空房,我还不想那么快回来呢。”
谢杉虽明知道沈琼是毒舌惯了,可每每听他花痴白沛沣,还是忍不住七窍生烟。“真是自己碗里的臭别人锅里的香。我到底哪儿不如白沛沣了?”
沈琼专注指挥着他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码齐摆好,头也不抬:“你评书不如他。”
谢杉手都抖了:“我评书……我评书咋了!你不在我天天搁园子里说书来着!你知不知道咱园子现在书场都爆满了?连周二周三都能坐的满坑满谷,还不都是我的功劳,嘁!”
沈琼略有些惊讶,没成想谢爷居然甘愿下书场了,这还真是没闲着。心里虽高兴,嘴上照样不饶他:“你说书能不招人嘛?你那书说的跟单口没啥区别,人花着听书的钱听单口相声,能不满坑满谷吗!……好了好了别瞎捣腾,你看你弄的!这是我云罗纱的褂子,有你这么揉成一坨的吗?边儿去边儿去我自己来。”
谢杉只好起身,满脸委屈地蹲在一边。
沈琼收拾完东西,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塞给谢杉,“在京城没事儿随便淘澄的,你瞅瞅你腕子上还有没有地儿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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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谢恩就不必了,赶紧的,专场要用的本子节目单都给我吧,你只管跟葛清他们跑外联。”
谢杉满脸挂着泫然欲泣的表情,着实的惨不忍睹。沈琼正欲继续刺他两句,却听谢杉柔声道,“昇,外头苦吧?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我以前为什么不叫你往外跑呢?别人再怎么,不会像家里人迁就着你。”
沈琼心里一酸,瞬间有想扑进谢爷怀里的冲动。只是他自来要强惯了,叫他向谢爷吐苦水撒娇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少在这假模假式的。我不在家你指不定怎么疯野呢!这回烟酒可是捞着饱了吧?看你这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我都不稀得打听你是怎么糟践小命的了。”
谢杉嘿嘿干笑。他家昇永远有着一秒钟毁掉抒情现场的神奇功力,所以这么多年了他俩也极少能一诉衷肠。
日子很快回到了忙碌而安稳的节奏上。只是谢杉在临近专场的关头极不巧地又病了,最开始其实只是感冒,也没当回事,结果越拖越严重,发起烧还有转肠炎的征兆。社里人都劝他赶紧歇两天养好病要紧,可是谢杉却说,“我一年到头本来就病的多好的少,要是【创建和谐家园】一生病就不登台了,干脆别吃这口饭得了。”
临专场演出之前的那天晚上,谢杉还坚持在小园子登台,使的是《卖布头》。
照沈琼的话说,这是个【创建和谐家园】式的表演节目,跟不用绳子上吊是一个效果。卖布头的唱词成本大套足有两百多句,要一口气唱完没有喘息的余地,但凡使这个活下来,谢杉的衣服里里外外都要湿透。所以这次谢杉执意要使《卖布头》,沈琼又气又急,直接把他晾死在台上的心都有。
“咱也好久没使过这些老古董了。头回办专场,不先拿老祖宗的东西压一压,我心里头不踏实。这样的活儿是吃力不讨好,可是每每使完了,我不知怎么底气就足些,腰杆就硬些,知道咱说的是相声,没有忘本,这传统活在咱手里,没丢。不然有什么脸面办专场呢?”
谢杉固执起来,沈琼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全力以赴给他兜着,唯恐他精神不济有个崩瓜掉字的。
那天谢杉的状态奇迹般的好,一气儿使完不见费劲。鞠完躬下台,沈琼这心刚要放回肚子里,就只见走在头前的谢杉突然站定不动了。
“你怎么……”沈琼赶了两步到他身边,一看谢杉的脸色已经成了蜡黄色,想去扶他,手探出去却摸到谢杉的身子正像自来水管似的狂涌着冷汗,体温足足比自己手心的温度低了一大截。
沈琼还没来得及问,谢杉就像一块铅锤似的直直倒了下去。
人群“呼啦”围上来,葛清稍微懂点医学,抖着手使劲去按谢杉的脖颈大动脉、左心房,一下子没绷住哭出来——“我摸不到……他没心跳了!”
(十九)
谢杉在抢救过程中一度完全没有血压,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两点。沈琼葛清他们师兄弟同谢杉的几个徒弟在外头一直守着,没敢通知老人。家属签字是叫谢杉弟弟签的。
那几个小时比一辈子都要漫长。沈琼脑子里像是有火车在轰隆隆地来回拖碾,甚至想着,万一人不在了,他们没让谢杉的爹妈见上亲儿子最后一面,这是不是要遭雷劈的。
谢杉今年多大了?沈琼模糊想着,他好像还要再过几个月才满三十吧?未至而立这得算夭折啊……
沈琼隐约仿佛看到路楠暮黎在抹眼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悲伤的感觉都没有,就是很茫然,周遭事物像是都隔膜着什么似的茫然。他不伤心。
他和谢杉是发小,但小时候他其实对谢杉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从小就是孩子群里的佼佼者,六岁那年代表他们学校参加省少儿曲艺比赛拿了金奖,这事被谢杉挂在嘴上一直炫耀到如今。谢杉小时候是泯然众人的,像所有仰望他的小朋友一样,大约是暗暗崇拜,或许还有些隐隐的嫉妒。
真正和谢杉熟识是进了师门以后。谢杉把他从一个象牙塔直接接进了另一个——他甫一出校门就进了谢杉的相声班子。这么多年以来,谢杉像天一样撑在他们所有人的头上,他从来没有操心过除了相声以外的任何事。
谢杉是怎么把这么多人攒在一起的?谢杉是怎么忍下寿春阁老板那么些年辱骂磋磨的?谢杉是怎么同形形□□的领导商家们陪醉赔笑的?谢杉是怎么年复一年跑京津去和同行们联络为将来铺路的?
沈琼想象不出来。他觉得这辈子能说好相声已然不易,他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是怎么还能分成八瓣,一瓣一瓣磨得粉粉碎碎。
现如今这个人快要不在了,沈琼一时间不知道这一家子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顾不上去想伤心不伤心的问题。
当抢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医生宣布谢杉暂时脱险的时候,沈琼急切地想要说话,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整整四五个小时没张开过嘴,连舌头根都是僵硬的。
“人醒了吗?”
“醒了,你们要不停跟他说话,六小时内不能让他睡过去。”
人推回到普通病房,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和管子,眼睛始终睁不大开。路楠拿棉签蘸着温水润谢杉爆皮的嘴唇,葛清隔一阵就要去掰谢杉那不停耷拉下去的眼皮,暮黎一遍一遍叫着师父,努力地扯七扯八同他说话。
谢杉实在太想睡了,意识一阵清醒一阵模糊。能睁眼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看向沈琼的方向,眼睛里有近乎绝望的神情。
沈琼怔怔地看着半死不活的谢杉,突然开口问道:“明天能登台不能?”
谢杉的瞳孔骤然聚焦,一下子亮得瘆人。原本检测仪上平稳但波频偏弱的心电图猛地大幅度波动起来,仪器发出“有干扰”的报警声。
葛清皱着眉想要拦沈琼,沈琼却没理会,盯着谢杉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可怕:“三千多张票卖空了,票写的是谢杉沈琼的专场。你能登台不能?”
整个病房只有仪器滴滴的声响。
良久,谢杉缓慢地闭上眼,用尽全力点了点头。
沈琼拍了拍葛清的肩膀,“你看好他。我回家去睡觉。”
已经快四点钟了,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拼命睡上一觉。再过十几个小时他们可能要【创建和谐家园】生中最凶险的一仗,无论谢杉怎么样,他必须有充足的精力。
不知是怎么熬到下午的。到了大剧院的后台,沈琼没有失望——
谢爷果然坐在那儿。
见他来了,谢杉抬起头笑笑,“好悬,差点缘尽今生。”
沈琼没理他,叫化妆师来:“再补点粉。这脸色太差了,没有人样儿。”
收拾齐整,两人开始换大褂。谢杉的手虚得连衣袖都扭不过来,还得人帮着才穿好。沈琼在一旁瞅着,又冷冰冰地丢了一句:“三千人啊,都冲你来的。你死也给我死台上去。”
谢杉有一刻几乎是恨沈琼的,心口疼着,牙根咬着那样恨。
可是,当真的站在帷幕后头,听到主持人报完幕,撩褂迈向舞台的那一瞬间……
谢杉一下子就明白了。
沈琼是对的。
他的心脏砰砰地搏动着,血也腾腾热了起来。他舍不得。
三千人望着他。他舍不得。
这是他这辈子最惊心动魄的一场演出。中间到了正活的紧要关头,谢杉突然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福至心灵般,他一个急智的现挂毫无痕迹救了过去,台下只以为是包袱,笑得震天动地。
沈琼立刻神不知鬼不觉地兜住了,不撒汤不漏水给他弥缝回来。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谢杉要做大幅度动作,沈琼就装着拉扯的样子,暗暗抓紧了他的手腕,助他站稳站定了,不晃。
人在极度的渴望中,会有超乎寻常的力量。
演出结束,鞠躬谢幕,掌声如潮。
谢杉转身从台前走向幕后的那一刻,眼泪突然漱漱地掉了下来。
(二十)
谢爷这场病把全社上下都吓了个半死,葛清孙英他们从此抢着揽权,不叫谢爷再插手社团任何财务、管理、协调运作的事;对外交际方面除了最高级别的曲艺行高层领导,其余都由专门负责调剂的经理人出面,轻易不敢再放谢爷外出做交际花,就算一定要去也派人跟着挡挡酒;在社团内部,平常三天两头闹腾得谢爷一个头两个大的少爷们,如今看谢爷的眼神跟看玻璃人儿似的,但凡谢爷想喝个水换个衣裳,少爷们都紧赶慢赶地抢着替他干完,决不让他亲自动手,甚至于谢爷想多上几次台多返两回场子都有人拦着,憋得谢爷都快要“恨台”了。
长缘社上上下下自觉自发地展开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抢班□□运动,大家伙团结一致,卯足劲要把谢爷闲成一只空有班主之名的吉祥物。
谢爷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摩拳擦掌地想着把进京汇演的计划提上日程。沈琼瞅着他那个作死的劲头,怎么看也不像是被医生下过“活不过四十”考语的人,简直毫无心肝——这货但凡能蹦跶,就丝毫没有顾忌地一路奔着作死去的。
沈琼就笑笑不说话。毕竟出这么大事儿的时候,他们家大哥陈正晖正好出门在外,谢杉恐怕早就忘了还有根家法板子悬在头上呢。谢杉舍得死他就舍得埋,坐等老陈回来吧。
不过真到大哥要回来的时候,沈琼还是没忍心,提前预警了他家不省心的爷。“你是不是都忘了咱还瞒着大哥你差点见阎王的事儿啦?大哥一回来啥都知道了,你还这么不开眼地折腾进京的事,上赶着往枪口上撞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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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什么……我这几天就不来上班了,大哥回来就说我还没好,且将养着呢!”
沈琼狐疑地看着他,“好使吗?装病这么幼稚的伎俩,你觉着能瞒过大哥去啊?”
谢爷极为自信地一拍胸脯,“你开玩笑!什么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什么叫梅兰芳什么叫布莱希特,演技这种东西还有比我更拿手的么!放一百二十个心。只要你帮我兜着点,没问题!”
谁知陈正晖回来了三天都没动静,谢杉闷在家里都快长草了。就待沈琼打算解除警报召唤谢杉回社玩耍的时候,陈正晖却突然拎了一堆东西叫上沈琼:“听说小七病了,走吧,陪我去看看他。”
沈琼全程干坐在陈正晖身边,连掏手机报信的机会都没捞着。
到了家门口,沈琼故意在衣兜里一阵乱翻,说出门忘带钥匙了,然后使劲拍着门朝里喊:“正竑!大哥来看你啦!我没带钥匙你赶紧出来开门!”
陈正晖似笑非笑看着沈琼垂死挣扎,没吭声。
里头一阵拆房子的动静,足足五分钟才消停。沈琼背上的汗都下来了。好容易才等到谢杉过来开门,可门一开沈琼就绝望地闭上了眼——屋子里的烟味一时半会是散不尽的。
谢杉穿着白褂,披裹着一件风衣,一副扶病而出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向陈正晖问好,“哥哥终于回家啦?没能去接您,实在对不住。”
陈正晖抬眼看了看开的四仰八叉的窗子,捻了一把谢爷的手:“病着怎么还把窗子开那么大?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谢爷面不改色心不跳:“哥哥有所不知,您之前刚有几个朋友来看我,坐了一会儿,抽了几口烟。我想着医生嘱咐的心脏不好不能见烟味,这不,他们一走我就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沈琼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就差给他叫个好了。要么怎么这位爷逗哏呢?救场端的是一把好手!
陈正晖赞许地点点头,又催促他赶紧回床上好好休息。谢杉让了几句,拗不过便当真躺回去了。
陈正晖坐在他床边,认真询问:“到底是哪儿不好啊?”
谢杉不假思索地答道:“其实也就是感冒发烧引起的,轻微有点肠炎。您别听他们传的吓人,其实没什么大事。”
陈正晖伸手探他的额头,“似乎不烧了?”
谢杉捂着肚子哼哼道,“烧是不烧了。就是一直还有点肚子疼,上吐下泻。”
陈正晖让沈琼把自己带那个大黑包拎过来,变魔术一样从里头取出一个医药箱。谢杉猛然想起大哥年轻时候是学医的,只是年头久远知道的人不多,他虽听师父说过但从没往心里去。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
陈正晖手法娴熟地打开箱子取出消毒包装的注射器和药瓶。沈琼腿都软了,慌忙拦道:“哥!这不是开玩笑的!哪儿能随便自己个儿看病呀!”
陈正晖挥开他的手,“你嫂子和侄儿平常有个小病小痛都是我直接在家料理好的,像拉肚子这种最常见的,这也算个事儿?【创建和谐家园】上扎一针立刻止吐止泻。你们还不相信大哥?大哥能害你们吗!”
谢杉和沈琼见他是来真的,全都慌了神。眼瞅着他把药水吸满了一针管,已经在弹气泡了,谢杉连忙抓住他的手腕磕磕巴巴道:“内个……哥,我其实也……也没怎么拉肚子了……”
陈正晖手举着寒光闪闪的针,冷冷地看着他,“那谢爷到底是哪儿不舒服啊?”
谢杉头上冒着汗,不敢同他对视,“大约……大约就是身子虚。”
陈正晖放下这支针剂,又取出另一瓶不同颜色的药水,“好,那就打营养针吧。”
就是傻子也知道西洋镜早已被拆穿,谢杉哪里还躺的住,掀开被子赶紧下床,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陈正晖一指房门,“正昇门外跪着去!一会儿甭管听着什么,敢动敢起来敢给我耍心眼,只管试试!”
(二十一)
沈琼跪在门外,顾不上膝盖硌得生疼,屏气凝神注意力全在房门里头。
起初还能模糊听见大哥严厉的训斥和谢杉断断续续的报数声,然而没过多久,谢杉不知被怎么拾掇了,好像完全失控了似的,只听他不停地哀叫求饶,声音越来越凄惶,到后来几乎是在痛哭流涕。
沈琼一阵一阵心惊肉跳,实在忍不住了,带了一丝哭腔高声道:“哥!他心脏不好!”
里头动静停顿了一小会,倒不再闻笞责之声,可是却听见大哥同谢杉说着什么,谢杉的哭声一直延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