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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H]【YH】西都曲》-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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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是在社团眼瞅着好了的关节上,陈如意一病不起。

        陈正晖对老爷子的病是有心理准备的。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就是一直不愿意去医院。私下里爷俩儿说过,这么大年纪,也做不了手术经不起折腾,白白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所以老爷子一直就拿止疼片缓着,高高兴兴平平静静过最后的日子。

        但是,沈琼不知道。

        之前他们穷,观众也少,老爷子每晚上来社里看他们演出,给他们把关。演出完了沈琼送老爷子回家,社里车又卖了,沈琼想叫出租老爷子不让。“我知道你没钱。这样,咱爷俩儿啊,就溜达着回去,正好说说话。”这么着,老爷子每晚跟沈琼走着回家,从开春到盛夏。到天气转凉,社里人也多起来了,老爷子当时跟沈琼说,“如今好了,我也放心,天又冷了,就不来了。”

        沈琼不知道。那时候沈琼什么也不知道。

        老爷子的病恶化的太快,真到了进医院,早就没有抢救的余地了。沈琼天天在医院,老爷子甚至也同他说不了几句话。

        最后一天凌晨,老爷子突然从昏迷中醒来,睁眼看到沈琼、谢杉、正晖都在旁边,直愣愣抓着沈琼的手望着正晖,颤巍巍地说:“儿子,好好看着他们,念我。”又费力地转动眼珠去寻谢杉:“竑儿,留意身子,少挣命。”最后目光定格在沈琼红肿的眼睛上,老爷子竟然微微地笑了。

        老爷子没给沈琼留一句话。

        沈琼后来摔盆儿打幡都极其镇定,没怎么在人前掉泪。但是给陈如意办完事后,沈琼破天荒头一遭,向谢杉申请批一个长假。

        他不知道自己要过多久,才能做到师父临终前对他提的最后一个要求。

        师父的意思只有他自己明白。

        师父是在叫他节哀。师父希望,从今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他一提起师父一想起师父,就能发自内心地笑,就像心上开花,就像有阳光从心底里头暖暖地溢出来。

        甭哭,孩子。他师父是那样告诉他的。人生终将一别。咱爷俩生前没有遗憾,以后就更不必有。师父从来就见不得他哭。师父爱看他欢欢喜喜的。

        沈琼在没人的时候,努力笑着去擦他师父的遗像,像以前一样没大没小轻声跟遗像念叨着细碎的话,可是越笑眼泪就越多。

        他觉得他自己根本就在这待不了。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触到哪根神经就崩溃了。

        谢杉准了他的假,问他打算上哪儿。起初谢杉想叫他去津门,到干爹许国瑞那儿待一阵子。但是沈琼说,“还是别见老人了,我怕我犯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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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要说起沈琼的师承,陈如意先生就是以评书见长。因此沈琼对评书的感情甚至比对相声还要稠密恳切。长缘社的书场子也一直是沈琼在管。

        白沛沣正是京城北都曲艺圈子里,在评书上最拔尖的一位青年名家。京津两地说相声的那么多【创建和谐家园】名家,沈琼唯独对白沛沣发自心底的佩服,这不得不说是对评书一份特殊的情怀了。

        沈琼这趟来北都,并没想别的,就着白沛沣说书的场馆找了个宾馆住下,指着去听听白先生那两场书。结果头天白沛沣一散场就逮住了他。

        “怎么茬儿?几天不见连哥哥都不认了?悄么几来听墙角都不打声招呼,听完不说赶紧过来,还想溜是怎么着?谁家规矩这么教的?”

        沈琼干笑着赔了几句罪,“不敢扰您的。原本是想偷师学艺,这还叫逮个正着,好没脸,先生就放我走吧!”

        白沛沣怕场口人多不方便,拧了沈琼的手直接够奔后台。“瞧你这恶心的话。认真想学书,回头就住我家里头。要只是过来散散心,也该哥哥领着你四处转悠转悠。你多早晚才上咱们这儿一趟啊?小谢跑的还勤快点,你可是贵客,轻易请动不来的!”

        沈琼不好意思地笑,“先生又笑话我。我是真想您了,想听您的书。我就住您馆子旁边,就是想每天来听听您的书。”

        这几句话说的庄重认真,语气里还带着几许微不可察的怅惘寥落。白沛沣哪儿有不明白的,老爷子办事的时候他虽然身不能至,该有的礼数全都托人带到了,事后谢杉也跟他通过气。只是沈琼不提,他也并不愿去勾人家的伤心。此刻见沈琼这样,白沛沣立刻不容置喙地开了口:“胡闹。现在就去把房退了,住我家来。我太太女儿现又不在,什么忌讳都没有。你上京一趟叫住宾馆,这是打谁的脸呢!再假客套我可真恼了啊。”

        沈琼无奈,只好厚着脸住进人家里。

        白沛沣是极细心的人。沈琼热孝未出,因此白沛沣并没有领着他去什么酒馆夜市大餐小肉,只在家做些家常菜款待他。又怕伤心酒喝了醉人,故而干脆连酒都没有招待一杯。沈琼嘴上不说面里不露,心底里是感动到极致的。那样矜重自持的人,当天晚上就忍不住趴在白先生怀里哭着念叨了好久好久的心里话。

        “……老爷子疼我,惯的我都不知道规矩轻重了。那时候老爷子身上都不好了,我还不知死活地老搬动他老人家去给我们拉劝……我们犯了错,家法难道不该打吗?怕挨打,就为那点子皮肉之苦,我让老头炎天暑热地……哥,你说我是人干事么!……我悔啊……我真是打死都不冤枉……

        “您说谁家有做子弟的这样儿?以前学书的时候我眼睛里没人,心气又高手脚又懒,师父教的我多有不听不服的小心思,这才学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您当我来这儿听您的书是为的什么?为的就是我后悔啊……师父那样高的才艺,一辈子传我一个,传到我这儿成了这副光景。他人不在了,我悔都没地儿悔去呀……

        “您知道我们那地界儿穷,不像京津相声窝子,名家辈出,谁见了都说的着。我们那儿拢共我师父我大爷两位老先生了,我们还没珍惜,学艺不精。老先生不在了,心里头这份虚啊……就甭提了!没有人指点了,没人管了。这是什么滋味儿啊……”

        白沛沣听他念叨够了,说舒坦了,这才抹着他脑门儿上的汗珠子叹气:“你师父要听见你这些话,管保合不上眼,地下都睡不安稳。你呀,要是真这么悔天哭地的,还确实是对不住老爷子一辈子心血。学艺不精怕什么呀?继续学啊!谁还不是一辈子都学着来的?”

        沈琼愣了。白沛沣微微一笑,“你要看得起,我指点你两句也不是什么难事。要不是辈分不对,就拜了师都使得。也没什么,你反正也叫我一声师兄,难道还说不着了不成?”

        沈琼站起来,脑子里恍惚得一片空白。白沛沣和他不同门不同地,无名无分,竟然肯毫无吝惜地传艺!其实相声行除了自己的师尊外,也多有向旁人学艺的,比如他和谢杉,也受过许国瑞先生、石洁生先生等等名家的指点,但好歹这些都是磕了头认了干爹的,总得沾亲带故。如今白沛沣要教他,可能得着什么呢?

        “先生……是当真的?”

        此时此刻,他的男神白沛沣,一双淡淡的眉目在橘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温和疏朗,自有一番安静宁谧的禅意在里头。

        白沛沣含笑看着他:“我行事说话从来没有不当真的时候。只是有一点,说了是学艺,可就是正正经经的,不是咱们兄弟平常玩笑胡闹了。学艺什么规矩,咱一清二楚。你沈少爷自个儿也知道,在家一向是长辈惯坏了没吃过苦的。我可不比你师父师哥好性儿,我这人心又狠,嘴又刻薄。你沈少爷要是在我这儿还想撒娇耍少爷脾气,可就甭做美梦了!丑话说前头啊,今天真应下来了,日后别抱怨哥哥太严苛不讲情面。”

        这几句话虽然白沛沣是笑着和声细语地说的,但沈琼不知怎么,心就突突乱跳起来了。

        “先生说哪里话。既然先生肯不吝赐教,自然是愈严厉愈好。”

        “论理,你是真该好好管了。别的不说,你们那相声场什么光景?评书场什么光景?你的书场子能赶相声一个零头,我都不说这话羞臊你了。到今天为止评书场连人都坐不满,这还不该打啊?我小时候说书,师父天天拎着板子在后台盯着,先不论书,先看人,人要是坐不满,缺几个空打几下板子!中途要走了人,那打得更狠。从今儿起咱们这规矩也立起来。你跟着我去我的场子,我给你排场子。”

        (十六)

        头回在白沛沣的场子登台,沈琼原本是想说自己较比拿手的神册子,后又转念想着这是成本大套,够说好几年的,自己又不在北都长住,遂干脆改了《聊斋》。

        这一改不打紧,正撞上白沛沣的绝活儿。白沛沣原先说聊斋说了好几番,什么《青凤》、《狐梦》,在北都可谓深入人心。白沛沣在后台一听沈琼竟然拿这个活儿,立刻就笑了——好小子,胆气倒壮!

        效果可想而知。沈琼原本就紧张,观众又不买账,中途还真有拿脚走人的。沈琼自来心高气傲,如今在自己偶像面前现眼现到这个份儿上,死台上的心都有!自个儿都不知道是怎么磕磕绊绊说完这一段下来的。

        白沛沣今儿不登台,专心跟后台磨沈琼。见沈琼下来,似笑非笑拿眼瞧他:“自己觉着使得怎么样啊?”

        沈琼都不敢跟他对视,“泥到姥姥家去了。不知怎么,开不了书似的,说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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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琼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暗思他不是来真的吧?还没想好怎么答,就听白沛沣说道:“前台的账可记着呢,走了七位。我说沈爷,馆子拢共坐了几桌人?您再这么着,我生意可都让您赔完了。”

        这话可寸得沈琼无地自容,涨红了脸都不知说什么好。白沛沣笑一收,站起身,“请吧沈少爷,桌子角撑着去!先领完板子咱们再说话。”

        白沛沣的家法是老京城过去私塾最常用的戒板,材质却是极稀罕的沉水香,坚硬质密,古韵幽香。沈琼打眼瞧上去,第一反应竟然是好好的材料可惜了儿的,这东西要是雕珠子串手钏,谢爷准保喜欢。

        不过这会儿没有那么多工夫给他磨叽的。白沛沣说了要打,沈琼半点也不敢讨饶,只能乖乖在桌子边伏下身子撑好。白沛沣走到他身边,一股极强的压迫感登时直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说过,走了人翻番。十四下。”

        白沛沣【创建和谐家园】极干脆,之前说了怎样就怎样,没有废话,没有多余的道理好讲。只是这戒板一落下来,沈琼就差点没瘫倒在地。

        太重了。这木头沉得吓人,板子打在身上都是闷着声响的,跟平常在家里师兄拿什么扇子、竹片儿教训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没挨三五下,沈琼腰都直不起来了,腿一软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白沛沣也不骂也不打,也不催着他,就站在旁边静静等着。沈琼缓过这阵儿钻心要命的疼,半点都不敢耽误,抓着桌子腿抖抖索索爬了起来,咬着牙根又重新在桌子边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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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琼眼前一片模糊,胸口酸痛难耐,差点哭出声。

        白沛沣的板子继续毫不留情地砸下来。打几板子,沈琼就要躲一阵,歇几口气;白沛沣倒是不在乎这些,他觉得怕疼畏痛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要躲要歇都很正常,只是定下来的惩罚无论怎么样都要执行到底,过程如何并不影响结果。这么打打停停,最终还是十足十挨完了十四下板子。沈琼觉得自己的【创建和谐家园】估计肿了两圈。再看那沉香木戒尺,他只觉得浑身神经都在狂跳着作痛,先前自己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想着拿这玩意给谢爷串手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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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不挑你的小毛病,先说骨头上的事儿。你觉得评书说成什么样儿,能算得上好啊?”

        沈琼一面擦满头满脸的汗和眼泪,一面努力调整情绪回答,“远了说像袁老先生那样,近了说眼跟前的您,故事说的丝丝入扣,抓人,那就好了。”

        白沛沣摇头:“一千个人说书有一千个样,你记着老人常说的一句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什么叫好,没有个定论的,观众觉着好就好。可是不是说得热热闹闹满堂彩,人人说好,就准保是好的呢?我觉得也未必然。我自己这些年说书,倒是体会出来一点小想头,我觉得一段书说完了,观众今个儿听了咱说的,能想着回家去把原著翻出来看看,琢磨琢磨,这就叫书说好了。”

        沈琼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被敲了一下似的,突然亮堂起来。

        “过去把说书的叫什么?叫先生。谁的先生?是咱老百姓的先生。以前读书人少,目不识丁的平头百姓多,老百姓多是从说书先生这儿听来故事道理的。既受百姓一声先生之名,就不能胡说,说的东西要精彩、漂亮,更要能警人的。你说的书有警人的东西在里头吗?不能光听听,哈哈一笑算交代了,水过地皮湿,回头什么也没留住。这东西要经得起琢磨,首先你自己就得有主心骨在里面,你自己要把书先琢磨透了。别学袁先生,也别学我,你要有自己的。侯先生多少年前说过的,学我者生像我者死。相声尚且如此,评书更是马虎不得。”

        “可是也别琢磨歪了,相声评书说到底要通俗,说的东西台底下听不懂,不可乐,不精彩,那更要命。你首先得要把人带得进去。今儿为什么开不了书?你自己情绪紧张,隔膜了,自己都进不去怎么带人?你说书啊,还是书生气重了些,这原本也不是坏事,但性子不能急,一急就像今天这样,生了,隔膜住了。”

        “最后说你这小毛病。说书比说相声还要更讲究咬字,那是一个音都不得划过去的。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老划音儿?你和小谢在西北,我知道你们是习惯了说话快,什么都风风火火的。但即算是要快,也得清清亮亮爽爽利利的,一个含糊都不能有。口条清晰这可是基本功。还是那句话,你老急什么?你稍微慢点说,节奏稳一点,也给观众多些反应时间。快慢的问题咱有地域差别我不强求,只是划音的问题是放之四海皆不准不允的,没得商量!”

        白沛沣说沈琼句句都在点子上,沈琼心服口服。说完了白沛沣让他自己慢慢琢磨,也不再多嘱咐什么,只说明天台上见,规矩还是一样的规矩,有没有长进让衣食父母说了算。

        沈琼简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创建和谐家园】还肿得碰都碰不成,第二天还得硬生生坐着说小一个钟头的书,说不好了还得接茬挨打,这份罪就甭提了。

        他在京城且磋磨着,家里头却也不平静。路楠如今头发都剃了,跟翟岳越搭越好;因着沈琼不在家,谢爷也不怎么登台,天天就盯着这些小的特别是路楠,下了大工夫狠命□□,终于要推他们正经登台挑梁子了。

        (十七)

        路楠和翟岳是“山”字科头一对儿登台的演员。

        登台之前翟岳倒是还好,从前社里没什么人来听相声的时候,他就时不时跟几个“高”字科的师兄们上台玩,搭一搭群口什么的,年纪虽小却不怯场,谢爷常夸他有大将之风。只是路楠一向性格内敛,腼腆害羞,又是使活的,难免格外紧张。

        谢杉一直说没事儿,捻了捻路楠的手,发觉他手虽然有点冷却还是湿润的,这就还好。“我头一次,从上台到下台都一直在抖。你们比我强多了。你们沈老师老说的一句话,你要实在害怕啊,就当台下是片西瓜地。你爱说啥说啥,还怕西瓜跳起来咬你一口吗?上去玩吧,砸不了,我一直在帘子后头呢,给你们兜着,怕什么?”

        路楠和翟岳在“出将”的门帘外各自深吸一口气,谢爷轻声起了句“走”,亲自抬手给他们挑开门帘,两个孩子半撩起大褂下摆这就上台去了。

        待到路楠真正一开腔使起活儿来,谢爷的心就落下了大半。这孩子真稳。

        西北的相声不好说,因为西北人豪爽,性子急,包袱要抖得脆,节奏要比京津一带快上一两倍,没有过多的时间容你铺平垫稳。所以谢沈的风格一直都是风风火火的,语速急包袱密。但是不知怎么的,教出来的徒弟反而与他们风格截然相反。

        路楠和翟岳两个孩子,大约因了本身就是慢性子,做事细致不躁,故而上台的节奏倒像是跟京派相声一个路子,讲话不紧不慢的,就算台下不笑也自有一番定力在身上,能把活稳稳当当顺下去。

        垫话完了,开始入活的时候,底下场面基本上就全开了,两人明显比刚上台放松许多,渐渐甩得开了。

        这时候谢杉反而揪起心。很多演员都是这样的,平常在台下不显,一旦上了台观众给的【创建和谐家园】强了就容易人来疯,搂不住自个儿。一般初登台的演员最容易出这种问题。他们行话讲,宁肯不到,不能过。谢杉很担心孩子太小,把控不住分寸。

        记得他们“高”字科两位大学长,常博雅和常浩宇,是最爱在台上笑场的。曾经有一次笑场足笑了两分多钟愣是收不回来,底下观众都跟着疯了。尽管场面看着台上台下闹成一团,花团锦簇的热闹,可这其实是属于严重舞台事故,犯了大忌讳的。当时一下来沈琼就动了大气,那一次把谢杉都吓得够呛。

        这厢一回神,果然,路楠玩了一手旋飞摔地板以后,两个人没绷住,真笑场了。

        谢杉的汗一下子就飙了出来。万幸两个孩子还真是性情沉稳,极快就调整回来,不算失控。后头收敛多了,基本上规规矩矩不出框,成功地顺完了这段活。

        两个孩子下台来,谢杉先道了辛苦,边给他们接大褂边笑着问:“自己觉着怎么样啊?”路楠自己倒是知道反省,不好意思地低头看脚:“有好几处气口不对,前半截劲起不来,还笑场了,使的不好。”

        谢杉帮着把大褂收了挂好,头都没回:“你知道我和你们沈老师头回使完活下来,师父问怎么样,你们沈老师说的啥吗?”翟岳好奇地紧跟在谢爷身后:“沈老师说啥?”

        谢杉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沈老师说,师父,瞧,牛吧?看我们使的,好家伙,都火成啥了……你们不知道,那时候连正经台子都没有,是在外头露天的,来看热闹都是不嫌事大的,瞎叫好,跟看耍猴没啥区别。就这你们沈老师愣是嘚瑟成内个样子,瓷锤的哟……”

        路楠和翟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要不是谢爷说,他们谁也不敢想沈老师年轻时是这样的。谢杉自己也笑得止不住:“也就是你们师爷偏疼他,扇子举起来好几次没都落忍,换我师哥早抽得找不着北了!……话说回来,我就是看你俩奇怪的很,头一回上台使活,底下没散没跑没扔瓜子皮,还有叫好的,你俩下来咋连个笑都没有呢?咋一点都不嘚瑟呢?”

        路楠和翟岳都愣住了。都说学戏的是不好要打,好了还要打,怕长了骄气;曲艺行跟戏曲一枝同源,哪儿就敢随便洋洋得意了?不过,知道自己师父一向脑回路异于常人,路楠遂大着胆子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我俩使的很好?我们可以嘚瑟一下?”

        谢杉慈祥地笑着点头:“当然,人不得意枉少年嘛!”

        路楠立刻蹦跶起来,“师父,其实我也觉得我使的特别好。”

        没等路楠反应过来,谢杉就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你不嘚瑟,我不好意思揍你知道不?都给我笑场了还使的好?把你能的!你咋不上天呢!”

        路楠“哎哟”乱叫,哭唧唧地使劲挣扎:“师父你咋是这!你这不讹人吗!我本来不嘚瑟的!”“嘴上不嘚瑟心里嘚瑟,我还不知道你!小兔崽子……翟岳!小胖子你给我站住!敢跑腿不撅折了你的!滚过来。”

        翟岳不情不愿地蹭过来,“当年沈老师那么欠,爷爷还没怎么他呢……我们已经很低调了,师叔你你你敢打我们,回来我就告诉沈老师你抖他当年的事儿!”

        谢杉在那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这辈子早晚有天是被这一窝小崽子气死的!

        (十八)

        沈琼在北都期间,谢杉已经起手筹备起他们长缘社的第一次大剧场专场演出。他的脑子一直很清楚,从撂地到进茶楼,然后办自己的园子,园子热闹起来就要进大剧场,非如此不能振兴西北相声。

        但是,从小剧场到大剧场,别看只有一字之差,所耗心血却是呈几何级数地上涨。如今长缘社债务刚清,要咬着牙做这样的大事,非得拼一回老命不可。

        可谢杉不愿意再等。他已年近而立,烟酒不能离身,自从牛向腾事件之后他自觉身子骨大不比从前。早些年间他和沈琼熬夜改稿,对活一对一宿不睡,第二天还精神抖擞的;如今改稿子熬几个通宵,立时就觉得浑身酸痛,总也上不来气了。他越来越觉得什么事都得快些提上日程,在能办的时候尽快地办了,日后才不留遗憾。

        沈琼得知谢杉开始准备大剧场的事,赶紧向白沛沣辞行。白沛沣一直将他送上火车,最后还拍着他的肩:“我这人一辈子不出家门,你们办事我恐怕不得去。但我就在京城等着,你们早晚有来这里办专场的一天。到时候我一定出面给你们撑场子。”

        到了家,两人数月未见,互相打量都觉得对方清瘦不少。

        “怎么样?跟你男神玩耍得愉快不?都乐不思蜀了吧?”谢杉一面狗腿无比地接过沈琼所有的行李帮着整理,一面嘴上含酸带醋地揶揄。

        沈琼冷笑两声,“是啊,天天和我男神食则同桌寝则同榻,能不愉快么!要不是某些人一天三趟电话地抱怨独守空房,我还不想那么快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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