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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H]【依华bl】天意风流》-第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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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稚只觉得风把他的衣领、头发、乃至于将他的整个灵魂都吹鼓了起来,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他甚至感觉自己是御风而行,一点没有踩踏到实地的感觉。

        梁朝廷当年收到这份异族礼物时,一大群梁朝官员实在看不出这匹野马除了体型庞然、性情凶悍外有何特殊之处,可羌人的虔诚表情却仿佛是在进献一件天赐的神物,这着实令梁朝人费解了许久,萧皓在心中想,唯有亲眼得见眼前这一幕,才能够明白当年羌人当年的心情,才能体会到出当年羌人牧民看见它在雷雨中的草原飞奔时究竟是何等的惊叹,草原上蓝色雷火翻涌,黑色云层压着无边旷野,一道雷电幻化出的的身影凌空自由驰骋,这就是天空赐给大草原的神灵,是山与海的传说。

        李稚全然忘了赵慎教给他的诸多技巧,因为根本用不上,这匹黑骊仿佛知道他心中想要去哪里,不用他拽动缰绳,自然地就往前飞掠,一刻不停,它轻盈地穿梭在月光照耀的长街上,轻易地看清黑暗中的一切,越过青石拱桥,惊动碧波清影,在路过柳树时轻跃而起,让绿色丝绦拂过李稚的肩,而后又继续往前飞掠而去。

        原本说是只跑两条街,可李稚却没有能够停下来,他手中紧拽着缰绳,一双眼睛从不可置信渐渐变得奇亮无比,黑骊自由自在地跑过大半个盛京城,一直来到了清凉台,家家户户的檐下都挂着琉璃灯,它轻盈地踏在五彩的灯影中,让那些缤纷的颜色照过李稚的眼睛,清凉台大街并不在宵禁的行列中,街上还有少许的行人,黑骊毫无刻意地灵活绕开,行人纷纷驻足回头看,一张张脸上满是震诧。

        懿国公府周老夫人年纪大了,二月份时她身体感到不适,病中格外思念外孙桓礼,桓礼于是重新请旨入京探亲,今夜他刚到盛京城,顺道来谢府拜访。十数辆马车停靠在谢府的大门前,桓礼正与谢珩说着话,忽然听见一阵迅疾的马蹄声响起来,清凉台这条街上有道不成文的规矩,公卿贵族,哪怕是皇子路过此地也必须要下马而行,故而听见马蹄声的桓礼有些意外,他回过头看了眼,却看见了令人格外意外的一幕。

        正纵马长街的红衣少年似乎也没想到眼前会凭空冒出这么多马车,可以说将整条街都严严实实地拦住了,他右手猛地用力一把勒住了缰绳,高大的黑骊前蹄悬空,一跃十步的距离,轻盈落地,右前蹄踩在地上,侧身转过小半圈停了下来,轻扫吹开的鬃毛,它似乎还未尽兴,一声清吟般的长嘶。桓礼一开始隔得远,只遥遥看见那骑在马上的人穿着身鲜艳的正红色,他刚想称赞一句那是谁家的少年,骑马的样子颇为潇洒意气,或者说胆子挺大,一看清那张脸却顿时诧异到没了声音,他下意识又看了眼对方骑的那匹黑骊。

        桓礼自然认识这匹黑骊,当年雍州府十万人会猎,赵慎骑马打猎,抬手一箭射死白虎拔得头筹,那所向披靡的样子令多少西北边将印象深刻,桓礼道:“是你?”

        李稚的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在琉璃灯盏的照耀下反射着一层晶莹白光,他轻喘着气,心脏跳的很厉害,他当时一看这黑骊往这条街跑心中就有点急了,可这匹黑骊跑了大半个盛京城彻底地放纵起来,追逐着彩色的琉璃灯光一猛子就往里面跑,李稚控制不住它,此时他见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看,一时心中也有些慌,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着脸没说话。下一刻,他的视线忽然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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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稚袖中的手无意识拽紧了手中的缰绳,黑骊察觉到力道,踱步往前走了两步,反应过来的李稚立刻重新拽住它,“停下!”黑骊应声而停,不再往前走了,李稚这才重新抬起头看去,谢珩的眼神与表情如常,并看不出任何的东西,更要命的是李稚他发现自己忘记该如何下马了,他只能继续坐在马上。

        桓礼见李稚迟迟不下马,轻笑了下,身旁的谢珩都没说话,他自然不会去指责李稚失礼,只是笑道:“这匹黑骊竟然听你的话。”那语气倒像是要与马上的李稚闲聊似的,“你是从哪里来啊?这大晚上在长街上纵马可不太安全。”

        “失礼了,我刚学会骑马,一时控制不住它。”

        桓礼看起来有些意外,“才刚学会骑马吗?那你学的很好啊。”

        “是我冲撞了诸位大人。”

        桓礼笑道:“也怪我不好,拦了你的去路,幸好没有撞上伤着你。”说完他用眼神示意侍卫去将马车挪开,为李稚把路让开,“好了。”

        李稚竭力控制着眼睛看向谢珩,谢珩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话,李稚手心发了汗,攥着缰绳半晌,终于低声道:“抱歉,那我先行告辞了。”谢珩依旧没说话,桓礼也不再说什么,缰绳轻振了下,黑骊重新往前掠去,风哗一声吹起少年正红的衣领,遮去了一侧的脸,边角整齐如斩。

        桓礼回头打量着那道月下远去的背影,李稚的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他自然也有所耳闻,对谢珩道:“这真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了,上次我第一眼见到他,倒确实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竟是我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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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我真的是匹英勇的马……憨憨只是表象。

      第68章 神医

        从清凉台出来后,黑骊马不停蹄地跑完了全城,最终带着李稚回到了玄武大街,原本要去长公主府的赵慎更改了行程,他还等在原地,黑骊一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兴奋无比,一个急冲,李稚浑身一紧,猛地勒马而立,嘹亮的长嘶声响彻天街。李稚右掌绕了两圈马缰,终于停了下来。

        赵慎原本正在与萧皓闲聊,当那一人一马远远过来时,他便没了声音,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幕,短短的片刻中,他脑海中闪过去好几个久远的画面,父亲、母亲、老师、九重阊阖、鱼贯而入的天子门生,所有旧的一切都随风散去了,红衣的少年勒马停在了他的面前,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汗水,眉眼与他的父母很是神似,却不是尽然相同。

        赵慎忽然想起了中秋家宴上父亲曾说过的话,“一家人要待在一起,便是不能够在一起了,将来也要记得在心中牵挂着对方,明月便是思念,思念便是明月。”牙牙学语的赵衡被母亲抱在怀中,格外高兴地重复了“明月”两个字,还伸手在天上抓了下,小小年纪,很有志气。

        中秋家宴后第二天,太子案即爆发,一语成谶,他们这一家人再也没有能够团聚,旧王朝的那些人也随之流亡,直到将近二十年后,两兄弟又重聚在一起,在这座被他们称之为“家”的盛京城中,赵慎并不觉得伤感,他感到一种发自真心的欣慰与赞叹,李稚很年轻,很完整,有坚韧不拔之勇气与决心,和父母曾经期待的一模一样,他在他的身上看见了一种明亮耀目的东西,那是希望,在黑暗中重新燃烧起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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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骑马是件相当耗费力气的活,他脸上的热汗往下淌。

        “它带你去了哪里?这么久才转回来。”

        李稚似乎想到了什么,卷过缰绳稍微低下头,过了会儿才道:“哪里都去了,我还没有像这样打量过盛京城,感觉一切和我从前见到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以前总觉得盛京城很大,从城南到城北,来去要慢慢走上一天,可刚刚不到小半个时辰,我已经跑了一个来回,这座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大。”

        赵慎闻声笑了,他很喜欢这两句话中的野心。

        赵慎道:“怎么一直坐在马上?下来歇会儿吧。”

        李稚松了松缰绳,“这马不让我下来,我作势一踩蹬它就跑了。”

        赵慎闻声看向那匹贴着他掌心的黑骊,黑骊见他看着自己,轻眨了下眼,身体不动,赵慎朝着李稚伸出右手去,指点了两句,李稚借力翻身下了马,那匹黑骊转而用脖颈去贴李稚的背,并不敢看赵慎。赵慎示意萧皓把马牵回去,自己则是与李稚信步往回走。

        深夜宽敞的街道上并没有行人,夜色很好,雾气飘散,赵慎难得想要散散步。李稚与他并肩走在一起,跑了这么久,他感到精疲力竭,汗水被凉风吹干,体力渐渐恢复,身心也随之轻快起来,他抬手将乱翻的衣襟重新整理好,所有的纷乱复杂的思绪都被风往脑后吹去。

        赵慎道:“我不能够一直待在盛京,无论是士族这边亦或是雍州那边,我都还得考虑。”

        李稚扭头看去,他心中知道,以赵慎的身份,他不可能在盛京久待,而实际上他已经破例待了很久了,就为了给自己铺路,李稚道:“你放心,这边的事情交给我。”

        “不急。我走之后,你留在这边无人照应,皇帝虽对士族不满,可他外强中干性情懦弱,平时锦上添花容易,真到了紧要关头他极容易对士族低头妥协,我为你新找了一个可靠的盟友,有这个人在,你能够多一份帮衬。”

        “谁?”

        赵慎的声音显得平静悠远,“元晖长公主,赵颂。”

        李稚闻声眼中流露出诧异,“她?”

        “是她,景帝唯一的女儿,仁懿皇后所出,当今皇帝的长姊,”他看向李稚,“也是我们的姑姑。”

        李稚倒是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长公主,她今年六十一岁,从年轻时起就是个标新立异的公主,喜好清谈与交友,还是个洒脱的道门居士。皇权衰微,士族凭凌于皇族之上,连带着梁朝的公主也大多地位不高,可赵颂却是个例外,她一生嫁了三次,死过三任丈夫,均是士族名士,她与京梁士族还有许多有名的道士私交颇深,甚至与谢府也时常往来,虽说公主没有实权,但她人脉极广,还有善识鉴的美誉,经常有士族子弟来参加她举办的夜宴,被她所称赞的人,即刻就能名扬天下,加官进爵更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记得她一向与士族关系亲密?”

        赵慎笑了笑,“我一直在想,景帝所出的三子一女,除了当今皇帝赵徽外,其他三人均是人中龙凤,结果却是最不合适的那个人偏偏得了皇位。”

        “你的意思是,她实则心向皇族?”

        “当年朱雀台案,谢照忽然发难,太子府众幕僚被打得措手不及,连季少龄都被即刻下狱,母亲想送你我两人出城,仅凭季元庭一个黄门侍郎,若是没有人暗中穿针引线帮忙接应,他又如何办到?”

        李稚诧异道:“当年是她暗中相助?”

        赵慎的脑海中再次浮现起当年那无比混乱的惨状,正是他们脚下的这条街,恍惚间好像有无数道身影从前方的雾气中跑过来,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与痛苦,惨叫着路过他们又往后飞奔而去,这些太子府的侍卫仆从以及他们的家眷,后来没有一个活下来,他低声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我能感觉到确实有人在暗中帮忙,包括后来我回城找你,我找到你时,你哭得很厉害,你跟我说,姑姑不要你了,我一直以为你说的是你的乳母。”

        赵慎继续道:“当年赵颂已经改嫁过两次,她因为父亲执意打压士族而对他颇有微词,平时两家从不往来,我一直没联想到她身上,直到多年后我回京,正好在皇宫太掖池旁见到她,父亲曾提起过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年幼时经常在太掖池边嬉戏打闹,她背对着我凝望着池水,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那一刻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是她。”

        没有任何证据,但正如赵崇光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手足是血脉相连、无法割舍,亲情这种东西,一眼即可看明白。后来他以广阳王世子的身份与对方接触,对方的反应让他心中更为笃定,从头到尾,赵颂始终心向赵氏皇族,作为一个生来注定无法踏入政治中心的女人,她的心思与手段要比男人更为隐秘,这些年来真正维护住盛京皇族地位的人,不是一遇到事就逃避的赵徽,而是那个周旋在士族与皇族中间、如母亲一样小心翼翼守护着赵氏子孙的镇国长公主。

        士族当中的聪明人,如谢照之流,未必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但令人意想不到是,谢照夫妻与赵颂的私交相当不错。赵颂虽然心向皇族,但她表面做得滴水不漏,待人接物风度翩翩,在婚姻上与士族关系密切,也不涉入政治,最重要的是,她本身就是个才华横溢又聪明绝顶的女人,梁朝名士很喜欢坐而论道,而赵颂的口才令多少清流名士都甘拜下风,连谢照都曾亲口说,论对道的理解,梁朝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易真居士,称赞她是“字字珠玑”。可以说,赵颂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赢得了士族的尊重与欣赏,其三任丈夫均是为她所倾倒,如今她年事已高,是梁朝公认的风雅第一人,地位超然。

        “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赵慎摇了下头。

        “我会在盛京多留一阵子,再过几日就是赵颂的寿辰,我已经和她商议好,到时我会把你引荐给她。”

        李稚点头,“行。”

        赵慎想到自己要离开,不由得多嘱咐两句,“赵元寄来的书信中虽然没有提到你,不过他既然插手了豫州的事情,说明他已经注意到你了,你今后行事还需小心谨慎,尤其多留意身边正在用的人,但不要打草惊蛇。赵元此人正面倒是不会做出格的事,私下却是无孔不入,你也不必全部清理,留两只耳目传递消息。”

        “我明白。”

        赵慎又想了想,“萧皓留给你。”

        李稚之前神色都如常,闻声却忽然扭头看向赵慎。

        赵慎低声道:“萧皓他跟了我许多年,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情同手足,你有不放心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做,不过别让他出主意。”

        “我留着他恐怕过于点眼,让他跟着回雍州照顾你吧。”

        赵慎自然听出前半句是借口,摇了头,“他将来迟早是要跟着你的,你手上的人虽然能用,但缺少忠诚,在前期容易让你寸步难行,我将他留给你,是让他帮你做些别人做不了的事情,同时也是对其他别有用心之人的一个警告,将来你这边我恐怕不能时常留意,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有赵颂与萧皓在,我远在雍州多少能够放心些。”

        李稚的眸光动了下,“哥。”

        赵慎原本还想要多叮嘱两句,闻声忽然怔了下,他扭头看去,李稚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瞧,那匹黑骊无声跟在他们的身旁,蓬松的鬃毛笼着层柔和的白光。

        千言万语此刻却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所有的抉择都是无可奈何之举,李稚道:“你保重身体,我这儿你不用担心。”

        赵慎慢慢笑了下,“嗯。”他别开头去,重新看向前方雾气弥漫的长街,“其实我倒是比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活得久一些。这条路不容易走,我是清楚的,不过也不要害怕,心有所向,凡事必成。”

        李稚注视着他,轻轻点头。

        走得久了,天下忽然开始飘起了小雨,萧皓无声地撑开竹纸伞递上来,东南的文人们说南国多楼台烟霰,将其形容为灯影、美梦、朝华,此刻这深夜的盛京城正像是他们所描绘的那个烟雨朦胧的梦幻世界,赵慎与李稚并肩而行,看着晶莹如丝的雨水在虚空中凌乱缠绕,赵慎的心中却并不感到忧愁,相反,这是他这些年来少有的身心都感到安宁的时刻,“其实雍州的气候相较于盛京,倒是更适合养病,可这里毕竟是家,人无论如何,总是想要待在家里的……这新换的药,药效倒是不错,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赵慎回了王府,大约是白天休息得多了,夜晚并没有什么睡意,便靠窗多坐了会儿,忽然他抬手咳嗽了一声。

        此时夜已深了,李稚原本要回去休息,闻声立刻抬头看了他一眼,赵慎摇了下头,李稚怕他是刚刚在雨中走了走,受了凉,他起身去将窗户关上。

        “别忙了,时辰不早了,你也回房休息吧。”

        李稚转过身来,“行,那我明日再过来与你仔细商议元晖长公主的事。”

        赵慎点头,“去吧。”

        赵慎将荒废多年的晋王府重新翻修作为自己的府邸,李稚为了方便起见,时常也留宿在晋王府中,今晚本就没事,他就没离开。他出了一身的汗,收拾了小半个时辰,正打算睡下,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忽然从院外响起来,李稚顺手把脱了的外套重新穿上。

        李稚拉开了院门,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陌生的侍卫,对方淋着雨,整张脸都是惨白的,一张口就道:“世子出事了,喊大人您过去看看!您快过去吧!”

        李稚外套都没穿完,闻声神色陡然一变,抬腿就往雨里冲,那侍卫立刻跟上。

        晋王府中大片的烛光迅速亮起来,无数侍卫提着灯笼在大雨中开路,一大群衣衫不整的大夫纷纷赶来,脚步声杂乱无比,许多人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李稚到时,已经有十多位大夫聚在长廊中,众人激烈地争辩着什么,眼神中难以掩饰的惶恐与慌乱,廊下架了七八只药炉,侍者正摇着蒲扇煎药。

        李稚二话不说直接往屋子里冲,喊了一声,“萧皓!”

        萧皓原本背对着李稚一动不动,闻声回过头来,神情竟然是介于木然与慌乱之间,说不上是个什么意味,李稚瞥见他手上全是鲜血,脑子里轰然一懵,他立刻冲了过去,萧皓下意识把路让开,李稚一眼就看见赵慎躺在榻上,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了,但还是能看见衣服上大片的鲜艳血渍,闭着双眼,面容平和苍白得不像是活人。

        李稚只觉得浑身的血刷得一下凉了,他冲上去直接抓住赵慎的胳膊,想要喊他,喉咙里却无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忽然他迅速抬手去试探鼻息,在感觉到那微弱到及不可察的气息后,身体中的血才像是重新流动起来,他连吐一口气不能够,扭头问萧皓,“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一说话,赵慎却又在昏迷中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李稚下意识忙伸手去接,“哥……世子!世子!”他喊了数声,赵慎却全无反应,他捂着一手血,却丝毫不敢晃动他,“大夫!怎么回事?”大夫围在旁边嘈杂地说着话,其中一个人道“急火攻心”,另一个却惨白着脸色大声呵斥他,“是药!药用的猛了!”众大夫闻声面色均是一变,忽然间又吵嚷起来,一时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李稚只觉得他整颗心脏都抽搐起来了,外面汤药尚未煎好,烟雾滚滚,两个黄衣大夫继续为抬手赵慎施针止血,他们满头是汗,但显然成效甚微。

        萧皓终于道:“我看这屋子灯迟迟亮着,进来看了一眼,世子前一刻正和我说着话,忽然间吐血不止,我去喊大夫过来,世子已然昏迷不醒了。”他两句话就说完了前因后果,紧接着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突然卡了下,看着李稚道:“怎么办?”他并不是遇事便方寸大乱的人,可赵慎当着他的面倒下去,有如吹灯拔蜡、树木枯干,那冲击性极强的一幕令他头一次感到了头晕目眩,此刻看一群大夫围着赵慎讨论病情与用药,他插不上手,只能跟着围观。

        李稚紧紧握着赵慎的手,他看向那群还在商量或者说争吵不休的大夫,对萧皓道:“去请御医!”

        萧皓道:“可世子的伤势不能够让人知晓。”

        李稚眼睛都红了,“我让你去请御医!”

        萧皓这才转身出去了。

        梁朝太医院并不位于皇宫之中,因为皇帝赵徽是个立誓要成仙的人,他根本不信岐黄之术,只相信道士的丹药,早在十多年前,他便将找了个借口将太医院弄了出去,太医院从此便搬至清凉台凤尾巷中,太医们见不到皇帝,倒是经常有清凉台的士族大家请他们去看病,也是尚书台出钱养着他们,久而久之,他们倒更像是几个大家族养的私宅大夫。

        这夜半三更的太医院早关了门,萧皓带着大群侍卫上门来找,却发现其中空空荡荡,他们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过了约有一小刻钟,一道身影从内间慢慢走了出来,那人五十多岁的模样,高高瘦瘦,穿着身半旧的黄色长衫,隐在昏暗中,面对一大群气势汹汹的侍卫也是神色自然平淡,“太医院从不留值,谁家有人夜间犯急病了,都是直接去太医家里请的,你们把这里掀了也没用。”

        “你是太医吗?”

        “我不是太医,我在这儿住两日,编点书。”

        萧皓下令道:“去挨家挨户找!”说完他就要带人离开。

        一直打量着他们的那人却忽然道:“等一等,你们是广阳王府的侍卫?”

        萧皓闻声回头看去,那人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原来是在找火石,他随手把灯点起来了,内堂被照亮,也将他的面孔照得清晰起来,黝黑方正的一张脸,五官平平无奇,眼窝略有些凹陷,没什么特色,属于丢到人群中便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萧皓却忽然觉得对方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半刻却没想到具体的。

        对方问道:“是谁出了事?”

        萧皓用眼神示意其他侍卫出门去搜人,回道:“我们家世子夜间犯了旧疾,你是大夫吗?”

        对方听他没有说话,转身回屋去,从柜子的第二格取出黄木药匣背在身上,“走吧,带我去看看。”

        王府中,李稚站在床榻旁,男人重新帮昏迷不醒的赵慎诊了脉,他解开赵慎的上衣仔细查看胸前已经痊愈的伤口,一番望闻问切后,只说了两个字,“庸医。”他抬手打开自己的药匣,从中取出些粗糙的黄莎纸,又拿出笔墨,在纸上写了起来,“他这伤用银珠草是要他的命,外伤是好了,却不顾内伤,伤口好得再快也没用,又用了大量猛药【创建和谐家园】药灶,不吐血才是怪事,我开个方子,先去把药煮了,待会儿我帮他把淤血引出来,别的可以慢慢调节,当务之急是要止血,否则容易熬不过今晚。这止血的药却是个难题,他如今的身体不能再施用猛药了。”

        这人皮肤黝黑,双手上满是老茧,虽说穿着件长衫,但也是半旧不破的,混像个种地的农户,大夫们不由得质疑了他两句,他写着方子也不停笔,无视了所有人,只对着李稚道:“方子我写给你了,用不用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提醒一句,他这样吐血不止,极伤寿数,他本就活不长久了,即便这次命大硬熬过去,也少说要再折一半的寿数。”

        李稚闻声心中一惊,下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对方一眼就看出来,在座唯有他才是能够拍案定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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