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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林婵目光落在姬娴与手里的食盒上,深吸一口气,道:“我说了多少次——”
“离我阿姐远些,是吧?”姬娴与绷着小脸,抢了林婵的话。
林婵被她一噎,恼道:“旁人都恨不得躲着,就你往上凑,我怎么、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傻女儿?”
姬娴与压了压眉,说:“可我这么多年不是好好的?那些臭和尚胡言乱语母亲也信,阿姐也是你亲生的呀,母亲可知阿姐会有多寒心?……人心都是肉长的,母亲的心怎么是铁做的。”
林婵脸色冷下来,道:“你懂什么?反正你不许去,来人,带三小姐回屋!”
从小到大,姬娴与没少因为姬玉瑶被林婵软禁,是以一听“来人”二字,条件反射地抱着食盒拔腿就跑,根本没给林婵反应的机会。
林婵一怔,气得头疼病又犯,摁着太阳穴频频蹙眉,“这丫头……”
嬷嬷扶住她,给她倒了杯水缓缓气儿。
其实林婵不过三十四五的年纪,本该还姣好的容颜却显得愁苦,她这些年过得不顺心,因为妾室顾柔,也因为姬玉瑶。
只要一想起姬玉瑶,她心里就像堵了个大石头,日日压得她喘不过气,尤其是每听姬娴与在她面前念起阿姐长阿姐短,她更是犹如吃糠咽菜一样难受。
万嬷嬷哪能不知她的郁结所在,只叹道:“夫人也莫要再拦了,她们姐妹情深,夫人这么拦着,只平白伤了你与三小姐之间的母女情分,这又何必?何况大小姐还能在府里住多久,由着她去吧。”
林婵不情愿地蹙起眉头,听了这话心中万分懊悔。
早知两三年前姬玉瑶及笄时便该多操心她的婚事,那时若是相看人家,眼下早就嫁出去了,择一远离京都的夫家,既不必烦心姬娴与时时亲近她阿姐,也没有如今霍显什么事,如此与安国公府的亲事也能更顺遂。
可她这两年所有心思都放在顾柔那儿子身上,没顾得上这事儿,谁料转眼事态便发酵成今日这个样子。
思及此,林婵重重闭上眼,“……都是孽缘。”
那厢,姬娴与不仅安排了吃食用具,还命人将别院收拾了个干干净净。有人疼和没人疼的区别就在这里,她说的话下人无敢不从。
院子里很快就整洁起来,连凉风都畅快,吹得树叶簌簌落下。
姬玉落倚在窗边,手里把玩着簪头上圆润的珠子,傍晚的余晖落在她浓密卷翘的眼睫上,仿佛一层朦胧的金色波光,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出尘不染。
碧梧就近欣赏了下美人,而后递上食盒,道:“这是三小姐送来的糕点,她还记得小姐喜欢甜食呢。”
姬玉落目光从簪子落到那瓷盘上,又听碧梧“欸”了声,从食盒里摸出了个小匣子,一打开是三只玉镯,颜色各异,其中最打眼的是只红玉镯。
那玉红得能滴出血,色泽质地皆是上乘,不是外面店肆里能随意买到的稀罕物,恐怕是林婵给姬娴与的,且看表面没有半点磨损,足以窥见前主人的珍视。
连碧梧这样不识货的小丫鬟也不免赞叹,又道:“三小姐可真好,若说府里还有谁真心待小姐好,怕是也只有三小姐了。”
姬玉落摩挲着玉镯,浓长的眼睫遮盖住瞳孔里的不屑,她面上看不出半分喜乐,只从嘴角扯出个令人品不出意味的弧度,说:“是啊,她性子天真纯良,讨人喜欢。”
姬娴与对姬玉瑶是存着一份愧疚之心的,因她觉得,林婵太疼爱她,而又太冷待姬玉瑶,好似是她抢走了属于阿姐的那份关怀,于是她费尽心思从方方面面找补,林婵给她什么,她便都要分一半,甚至更多给姬玉瑶。
好像这样就能让两人之间变得公平。
未经世事的少女,想法总是格外美好。她甚至还努力修补着林婵和姬玉瑶之间的母女情,以为再过几年,林婵想开了,不再介怀姬玉瑶那被断言八字不祥的命格,便能多疼爱她一些。
更可笑的是,姬玉瑶也是如此以为。
“哒”一声,姬玉落扣上匣子,目光悠长地投向窗外,声音淡了下来,“就是天真过了头。”
有些蠢了。
第三章
第3章
姬娴与正托着腮在窗边翘首以盼。
见婢女两手空空回来,她撑着下颔的手肘一拐,忙迎上前,两眼放光道:“阿姐收下了?”
婢女点头,“收下了,大小姐说糕点很合口味,让奴婢替她带声谢。”
姬娴与忙追问:“她打开看了?那镯子呢,她可喜欢,可有推拒?”
婢女想了片刻,道:“听碧梧说大小姐把玩了那只红玉镯许久,想来是喜欢的。”
姬娴与笑着松了口气。
这三年她们姐妹见面次数寥寥,偶尔姬玉瑶回府时,姬娴与总会送她这个送她那个,将自己的宝贝家底搬到她面前,如果有那么一两件能让姬玉瑶喜欢,那比她自己留着还要开心。
可阿姐喜欢的东西太少了,只偶尔实在拂不开她的好意,才拣一两件最不值钱的。
其实姬娴与明白,她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在不动声色地疏远她。
可她们姐妹之间,最初也并非如此。自幼的情谊最是真挚无暇,只是在母亲日复一日的责难下才到了如今这般尴尬的境地。
姬娴与不喜欢这种改变,只觉得难过,然她苦口婆心也没能劝服林婵,就只好自己努努力去讨姬玉瑶喜欢,竭力拉近逐渐生疏的关系。
为此,姬娴与对姬玉瑶可以说是殷勤得过分。
她像打了鸡血,翻着妆奁道:“原来阿姐喜欢红玉石,我记得去年宫里赏了块差不多的血玉,我是打成戒指还是磨成耳珰了?快给我找找。”
婢女常常为自家小姐这种倒贴方式汗颜,然见她要将妆奁整个掀开来了,忙替她找起来。
好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姬娴与心满意足捧着那副血玉耳珰,只是眼下天色已暗,不好再遣人往别院跑一趟,她只好按下内心欣喜,无比期待明日到来。
明日一早,阿姐总归是要来给母亲请安。
真好,她又可以见到阿姐了!
在姬家这样分外讲究的人家,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规矩,翌日清晨,姬玉落来到主院,只是本以为林婵今日依旧会百般刁难,没料她异常安分,甚至有些蔫儿了吧唧的。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无言。林婵捧着茶盏慢慢啜饮,晾了她一阵,才慢条斯理道:“出嫁在即,你还有许多要学的,给你请的教习嬷嬷就要到了,你同她好好学,日后在人前,也别丢了规矩。”
姬玉落应下,时下女儿家出嫁都得请个教习嬷嬷来走个过场,这也并不代表林婵就对她好了。
只见林婵略显纠结地动了动唇,半响才吐出一句话:“若有什么短缺的,就和万嬷嬷说。”
口吻生硬,显然不是发自内心的话,看她那副憋闷的样子,像是被人告诫过。
府里能压得住林婵的,不是姬崇望就是老夫人江氏,姬崇望不管琐事,那就是江氏授意了。
果然,林婵又嘱咐了几句有的没的,才说:“这箱头面是你祖母另外给你添的陪嫁,她病中还挂念你,得了空去看看她老人家。”
说罢,万嬷嬷便抬来个方方正正的箱子,箱子里是一套十二支钗的头面,金光闪闪,霎是好看,打开时连林婵也不自觉多瞥了一眼,眼里多有可惜,这是老夫人陪嫁里相当值钱的物件了,本以为会留给娴儿……
姬玉落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还大惊小怪道:“这……是祖母给我的?”
林婵如鲠在喉地“嗯”了声,好生不舍。
姬玉落嘴里说着谢过祖母的话,眉梢微不可查地提了下,这个祖母她幼时曾见过一回,是个满心满眼只为姬府的日后打量的人精,惯会趋利避害,从不做于姬府无用的事。
正暗自揣摩着,今日的晨醒就结束了。临了,林婵斜眼提醒道:“十五那日别忘了。”
十月十五是姬老太爷的忌日,他的牌位供在寺里,每年这个时候,阖府都要去上香祭拜,饶是素来被边缘化的姬玉瑶,都不得缺席。
姬玉落自然是不知此事,但她现在知道了。她稍顿片刻便应下,离开主院后,路上她问碧梧:“府里昨日可有要事发生?”
碧梧茫然看她,不由惶恐道:“奴婢未曾听说,小姐,怎的了?可是夫人说什么了?”
想也是,碧梧整夜都囿于别院,她能知道什么。姬玉落摇头,道:“没什——”
话音未落,长廊拐角处迎面撞上个人,姬玉落后退半步站稳,抬头见原来是姬云蔻。
姬家三姐妹里没有模样平平的,她们大多都承了姬崇望的好皮囊,哪怕是顾姨娘生得一般,综合生下的姬云蔻却也算个清丽的小美人。
只是她这会儿两眼通红,左脸上挂着个巴掌印,实在漂亮不起来。
姬云蔻忙用手捂住,狼狈道:“看什么看!”
姬玉落对她这巴掌印的由来并不好奇,淡淡掠过一眼便要从她身侧错开,谁料姬云蔻被她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刺得眼疼,并不让路,阴阳怪气道:“大姐姐果然是要嫁给大人物了,底气都比往日足呢。”
姬玉落瞥她,很慢地点了点头,道:“还好,比不得二妹妹声音洪亮。”
姬云蔻怔了怔,眸中闪过一丝陌生和讶然。
嫡庶之间是条天堑,庶出的子女若是处处被灌以不如嫡出的想法时,难免会心生敌意,可表面上装也要装出和和气气。
但姬玉瑶不同,她身后无人撑腰,姬云蔻向来是不怕她,这些年明面上的冷嘲热讽没少过,她这个长姐胆小怕事,一次都没有回过嘴。
姬云蔻绷直嘴角,心想面前这定是知道了什么,才敢这样挖苦她。
思及此,她眼又红了,猛地攥住“姬玉瑶”的手腕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亲要将我许给那个穷学生?定是三妹告诉你的,这事儿是不是夫人的主意?”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姬云蔻恐怕还真是冤枉人了。她口中那个穷学生是姬崇望最得意的门生,若真是林婵来挑,定是往最次的挑。
可惜不管是顾柔还是姬云蔻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姬玉落哂笑道:“二妹妹真想知道,不如去跟母亲问个究竟,与我纠缠做什么?”
不知为何,姬云蔻从她平平无奇的话里品出了一丝别样的讥讽,像是在骂她蠢,可再看她面上神情却并无异常,仿佛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就在姬云蔻恍惚的一瞬间,听不远处的声音传来,“阿姐!”
姬娴与从绿荫下跑来,她看着两人拉扯的手腕,蹙眉道:“二姐姐你作甚?你这样弄疼阿姐了。”
姬云蔻松开手,烦道:“说说话而已,我去给母亲请安了。”
她漠着脸离开了。
待姬云蔻走远,姬娴与才小声道:“清早顾姨娘说漏了嘴,说是父亲要将二姐姐许给一个学生,二姐姐听后不乐意,一早就去书房闹起来,父亲那个脾气,哪容得旁人驳他的主意。她挨了骂又挨了打,想必正烦着,没说什么糟心话吧?”
那头,姬云蔻走出一段距离,丫鬟娟儿便劝道:“小姐何必同大小姐过不去,如今在夫人院子里,三小姐那样护短,闹开就不好了。若是夫人听说,万一拿您不尊嫡长做文章,告到老爷那儿,咱们可就没理了。”
姬云蔻轻嗤一声,回头看廊下的两姐妹正凑近说着小话,随后姬娴与塞给“姬玉瑶”一个小匣子,言笑晏晏,全然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她盯着“姬玉瑶”,阴阳怪气道:“她算什么嫡出?”
丫鬟没吭声,只当姬云蔻这话是嘲大小姐在府里的境况。
可只有姬云蔻自己知道,姬玉瑶本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嫡长女,她本该和自己一样——不,姬玉瑶还不如她呢!
她阿娘好歹是姬家正儿八经抬进门的妾室,可姬玉瑶……
姬云蔻眼里不由露出鄙夷。
这几年,身边人都以为她时不时捉弄为难姬玉瑶,只是将对嫡庶之间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毕竟姬玉瑶嫡出的身份是真,无人可依也是真。
但其实不然。
起初,姬云蔻确实不太看得上这个软弱好欺的长姐,看她过得不如自己,还能有一种“嫡女又如何”的【创建和谐家园】,但到底听信早年传言,生怕沾上姬玉落那八字不祥的霉运,对她避而远之。
不算熟络,却也绝不会刁难于她。
直到有一日,顾柔酒醉,拉着嬷嬷哭诉妾室的日子有多么多么不易,她说:
“都说夫人性子娇蛮,老爷对她情谊已淡,可正室到底是正室,真出了事儿,他的心也是往他夫人那头偏,我又算了个什么东西,日日嘘寒问暖也不及他们才是一家人。”
“你以为他真是对我有几分情?嗤,不过是在林氏那儿讨不到温柔小意的好话罢了。老爷那人好面儿,就喜欢人敬着他拿他当圣人看,可他做的那些脏心烂肺的事哪一桩林氏不知?林氏知道他内里的腌臜样儿,他对着她没有体面,但他以为我不知道呢,才愿意来我跟前说几句话。”
顾柔嗤嗤地笑:“他若真是圣人,怎会做那等子去母留子的恶事。不过该说不说,咱们夫人是真大度,将一个妓子之女收作长女,日日听她在跟前喊着母亲,可不得呕死,这正室夫人还真不是谁都能当的……当初那妓子怀的还是一对双——”
“哐当”一声,门外传来一声巨响,顾柔的醉意瞬间惊醒,忙止住话头,起身就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