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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红军从小给倪幼幼养身体，没有什么比孙女的身体更重要，现在铁了心了，他敲了敲手里的烟杆，皱着眉，脸上的深长的沟壑显得有些严肃，没有说出真实原因，只说：“幼幼和小小是大刚最后留下的血脉，幼幼从小身体不好，你把她留给我。”
这么说也是在李赫面前全了萧红的面子。
他看向萧红，“你想清楚了没？”
孩子和自己的未来，你要哪个？
萧红没说话，一双沾了泪光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心情──让一个母亲做这样的选择，何其残忍。
李赫心疼地揽住她的肩膀。
他忍不住道：“叔，你这样做，不怕她们以后知道了恨你？”
倪红军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但恨就恨吧，至少他老头子闭眼后能对得起大刚，若是路上幼幼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就真的没脸去见大刚了。
“那也是我的命！”
沉声说完这话，倪红军起身回房去了。
萧红忍不住哭起来，又怕屋外的孩子听到，只能小声啜泣，压抑的哭声让人难受。李赫只能一下下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萧红越想越难受，哭得话都说不清：“李赫，要不咱们算了吧，我真的舍不得！”
他心疼自己媳妇，不希望看到她难过，但也听不得她说反悔的话，“阿红，这话仅此一次，可不能再说了，你这不是要扎我的心吗？”
萧红只是低头哭。
李赫想起刚才倪小小对他说的话。
沉默片刻，他说：“阿红，你有没有想过，两个孩子，并不是都想跟我们走的。”
萧红闻言浑身一震，她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幼幼可能，更想呆在叔身边。”
萧红呆住了，泪水还挂在她卷翘的睫毛上，通红的眼睛里有着不敢置信。
“我也是不小心听到幼幼说的。”李赫隐瞒了倪小小的话。在他看来，六岁的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小小说的和幼幼本人说的又有什么区别？
萧红不在抽泣，但眼泪却一直往外淌。她没有继续往下问，李赫的话，显然给了她一个台阶，一个让她显得不那么狠心的台阶。
她眼神呆呆地看着大门口的方向。
过了片刻，萧红开口，“我知道了。”
她在这一刻，下了决心。
————
李赫快速将户口的事解决后，定下了三天后的火车票。
萧红把厂里的临时工作给辞了，除了做些家务，哪也没去，天天在家陪着双胞胎。
这几天，她对双胞胎可谓有求必应，对她们比往常更好了。
只是，相比之下，对倪幼幼又更好一些。
入夜，萧红躺在双胞胎中间，手里拍着倪幼幼的背，“幼幼，你以前不是说想要一双新鞋，妈明天给你买好吗？”
倪幼幼有些不安，心里隐约觉察了什么，但她一向是沉闷的性子，也贪恋母亲对她的温柔，闻言就只是靠在萧红怀里点点头。
倪小小在另一边不乐意了：“妈，你怎么又偏心？我也要新鞋！”
“都买都买，给你们买一模一样的。”
“我不要一样的，我要粉色的。”
萧红噗嗤一笑，“那姐姐也要粉色的怎么办？”
倪小小更不高兴了，她不懂怎么反驳萧红，只能问倪幼幼，“姐，你不喜欢粉色的，对不对？”
倪幼幼抿着嘴。她也喜欢粉色的。但开口却说：“对。”
倪小小顿时得意洋洋地朝萧红道：“妈你看，姐不喜欢粉色的。”
“你啊你，你就欺负你姐吧！”
“我才没有！”
母女三人躺在床上斗嘴聊天，这是倪幼幼最开心的时刻了。
心里的满足让倪幼幼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萧红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傻丫头，被欺负了还笑。”
倪幼幼说：“我喜欢和妈妈妹妹在一起。”
萧红抚摸她的手顿了顿，然后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睡吧丫头。”
另一边的倪小小觉得萧红冷落了她，赌气般转个身，愤愤不平地闭上了眼。
妈就是偏爱姐！
不知过了多久，萧红见倪小小睡下了。小声开口问：“幼幼？”
“妈妈。”
“幼幼，你身体不好，妈……不能马上带你走，等你长大以后……”
萧红说不下去了。
倪幼幼小声问：“妈妈不能不去吗？”
萧红不说话。
这晚，再没人说话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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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第二天萧红果然带两姐妹到距离钢铁厂三四公里的供销社买鞋子。
为此萧红特地给两个小娃娃穿上前段时间李赫给她们买的黄色连衣裙，还都用红绳绑着两个丸子头。水汪汪的大眼睛让她们看起来就像年画里的小仙童般讨人喜爱。
“姐，你可真好看！”
倪幼幼抿嘴笑，“羞羞脸，自己夸自己。”
萧红看着姐妹两感情这么好，心里又是欣慰又是痛心。
一时间脸上有些复杂。
但她很快敛住了神色，面色自然地带着两个小姑娘出门了。
这天不是日休，街上冷冷清清的，时不时还能遇上钢铁厂的工人。
一路上，萧红都有些心不在焉，偶尔遇到了熟人竟也没打招呼。
倪小小叽叽喳喳地和倪幼幼讨论她的新头花，偶尔问萧红几乎，也只得到了零星的回答。
倪小小凑在倪幼幼耳朵旁问：“姐，你有没有觉得妈今天怪怪的？”
倪幼幼觑了一眼萧红，不着痕迹地点头，她心里总有点不安，但习惯性帮萧红讲话，“可能妈昨晚没睡好。身体不舒服。”
倪小小一听，也不闹了，导致后半段路三人走得安安静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家里出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到了县中心的供销社，萧红总算提起精神来了。
进门后，三人走到卖鞋子的地方，倪幼幼一眼看上了边上的黑色小皮鞋，鞋头装饰着几颗闪闪发光的水晶，一下拔高了鞋子的档次。
萧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头问她：“喜欢黑色那双？”
售货员见双胞胎长得喜庆，也愿意多说几句：“这双可是从市里调回来的货，今年最流行的款，现在大城市的小朋友可是人手一双。”她从柜子里拿出来，夸道：“小姑娘眼光真好。”
倪幼幼有些忐忑地看了眼萧红，这双鞋一看就知道很贵，她知道萧红赚钱不容易，鞋票更是难得，倪幼幼轻轻摇头，“妈，我再看看。”
一旁的倪小小也看中了这双，“妈，我要试试，我穿上一定好看！”
萧红沉下脸，没好气地：“你不是喜欢粉色的吗？怎么总喜欢抢姐姐的？”
这话有些重，萧红的语气也不算好，倪小小虽然平时也爱拈酸吃醋，但萧红却从没这么说过她。
想到这两天萧红对倪幼幼的偏心，倪小小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说流就流，她一把甩开萧红牵着她的手。喊道：“妈你就是偏心！只会问姐喜欢什么，你什么时候问过我？！”
倪小小声音尖锐，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倪小小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喊，让萧红有些尴尬，实际上刚才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倪小小的眼泪让她心疼，但让她向一个孩子低头，她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反而因为倪小小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有些恼怒。
“你这孩子，再瞎说就自己回家去，鞋子也别买了！”
倪幼幼看着两人吵架，连忙扯住萧红的衣角，“妈，我不喜欢这双鞋，我的脚没小小的长，穿了也不好看。”
萧红一听反而更气了，“她这么皮，穿什么皮鞋，没两天就坏了。”
萧红的脾气向来温和，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脾气上来了怎么劝也劝不住。
她没有理会还在哭闹的倪小小，直接让倪幼幼试穿上小皮鞋。
倪幼幼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哭得委屈倪小小，犹豫了一会，还是穿上鞋子。
黑色的小羊皮被擦得发亮，穿在脚上，配着倪幼幼童女一般的样貌，丝毫不比大城市大户人家娇养的女儿差。
“妹子，就这双了，麻烦你帮忙包起来。”
萧红利落地付了鞋票和钱。
这双小皮鞋居然要五块二毛，这还没算上鞋票！
倪幼幼抱着包好的鞋子，心怦怦跳着。
随后萧红又给倪小小选了一双粉色的普通小布鞋。
期间倪小小一直无声地哭着，边流眼泪边擦泪痕，一张小脸被摩擦得红通通的，看着怪可怜的。
奇怪的是，这次萧红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哄她。
这次出门买鞋闹得很不愉快，两个孩子看出萧红心情不佳，回家的路上一直默不作声。
等回到房间，倪小小径直走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倪幼幼看了看萧红，发现她不知在想什么，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厅里倪大刚的遗像出神。
倪幼幼跟着进了屋，发现倪小小一个人坐在书桌上趴着，头埋在桌子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倪幼幼抿了抿嘴，以为她还在生气：“小小，我挺喜欢你那双粉色鞋子的，我跟你换可以吗？”
倪小小一动不动，就在倪幼幼以为她一时半会不会理自己时，倪小小抬起了头，“姐，你说妈是不是想把我留在这里，打算只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