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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SGBL补番]不见上仙三百年-第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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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

        倘若能看见,他会发现那个刹那,他苍灰如纸的脸上竟然显露出了一份血色。

        那种残魂狂颤的感觉,被一道剑气和扫来的狂风打断。医梧生下意识抬袖掩住脸,两脚扎地,强行稳住自己的身形。

        等到飓风骤停,他放下挡风的袖子,他恍恍然抬起眼,看见了一道穿着黑色劲衣、戴着斗笠的身影。

        医梧生在昏沉中愣了一下,茫然闪过一丝错愕。

        好一会儿,那错愕终于消失,他摇头失笑道:“怪不得……”

        医梧生看着对方压得极低的斗笠,以及改换过的陌生模样,轻轻叹道:“我当是谁,原来如此……”

        在大悲谷前,第一眼看见这人时,他便觉得对方绝非凡物。只是世间修行者众多,而他当时心思重重,并没有多想。

        如今再想,真是怪不得。

        怪不得对方不像香客,却要来这座庙宇,怕是循着他的踪迹来的。

        医梧生轻轻拱手行了个礼,道:“天宿。”

        他其实想说,辛苦天宿跑这一趟了。但这一趟因他而起,一声“辛苦”太过轻描淡写。

        他其实还想说一句“惭愧”,但他已经站在大悲谷里了,甚至走到了墓穴最深处,就站在埋着云骇的深穴旁边。此情此景之下,那声“惭愧”也没不出口了。

        更何况,他也顾不上了,因为那口残魂刚安定了片刻,又颤动起来。

        霎时间,医梧生连站着都很艰难。

        但他毕竟曾是执剑之人,不想显得太过虚弱。于是他掐了掐手指,让自己清醒些许,张口道:“天宿,这里有古怪,应当有阵。就在……”

        他借着这句问话半跪于地,伸手指着地面的泥石道:“就在……这里。”

        说完,他的手没再收回来,而是就那么撑着地。

        因为一旦收了,他便会歪倒在地。

        他在心里苦笑一声,想:那就太狼狈了,丢花家的脸。

        但他手掌撑住那块地面的时候,那口残魂猛地搏动了一下。就好像有细丝似的生机顺着手掌要往他身体里涌。

        医梧生在混沌中眨了一下眼,曲着手指将手掌撑离地面。

        他蹙起眉,听见了天宿的回答。

        天宿说:“确实有阵。”

        医梧生心里模模糊糊有了预感:“此阵……何用?”

        是啊,此阵何用呢?

        其实他们心里那个答案已经渐渐明晰了,只是还差最后一点辅证而已。

        医梧生此时眼前已经泛起了一阵一阵的黑,手指都是抖的,但他强行稳住了,蓄了最后一道力,一掌轰击在泥石上。

        这一掌,萧复暄都没料到。

        他微怔一瞬,看见地面泥石蓬然乍起,被掀翻至一旁,露出里面一道深穴。

        这条乱线上的云骇还活着,所以意料之中,深穴里并没有躺着人。但这深穴也并非是空的,而是盘绕着葱郁虬然的枝蔓。

        那枝蔓伤口纵横,却在阵局供养下生机勃然,遍生着花。

        而在枝蔓的生根之处,浓郁血味伴随着一股淡香骤然散开,萧复暄在嗅到那味道的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有人取了自己一点灵肉骨血,做了局,以自身漫长的生命供了这么一道阵。

        单看这道阵,根本意识不到它的目的是什么,因为阵里只有枝蔓和花。仿佛布阵之人费了如此周章,就养了一株枝蔓而已。

        但萧复暄他们不同,他们进过现世的大悲谷,见过埋葬于深穴的云骇,更见过自云骇心口上凭空长出的那些藤蔓。

        当时萧复暄他们便感觉,藤蔓和云骇像是在共生。藤蔓不死,云骇便活着。但他们没有找到藤蔓的根源,自然无法细究云骇究竟是和什么共生。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总算明白过来——

        那株藤蔓真正生根之处并非云骇的心口,而是这里,是阵局供养之下的这株根茎。

        如此一来,这座镜像的地底墓穴究竟作何用处,便再清楚不过。

        当初他们一直没明白,花信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云骇活下来,长久地存在于人世间。

        如今,一切悉如所见。

        是以命供命。

      第73章 魂散

        任何一个曾经同花信打过交道的人, 看到脚下这个以命供命的阵局,都会惊诧万分,因为这不像他们认知中的花信会做的事。

        灵台十二仙之首花信是仙都最典型的存在——

        温和但并不温柔, 悲悯但从不悲伤。他就像供台上的那尊神像一样, 姿容平静, 身形板正,数百年如一日, 从未变过。

        他曾经因为那个爱玩笑的徒弟短暂地出现过一丝人味,后来云骇不在了,那点并不明显的人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仅是饶了一圈回归原处, 甚至比原处还要再极端一点。

        曾有人私下里评价说, 那样的花信就像是一尊行走的神像, 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的一面。

        所以不会有人想得到, 他居然会费如此大的周章,只为把一个已死之人强拉回来。

        这不该是灵台仙首所做的事,甚至透着一股邪劲。

        他知道自己不该, 所以他做得不动声色又隐蔽,将这个以命供命的巨大阵局藏在了人间之外,藏在这条乱线上。

        他用灵肉骨血供着这座墓穴里的枝蔓, 再以这共生枝相连,辗转而曲折地供养着现世那个死在他剑下的云骇。

        这乍一看显得行事谨慎, 不易被发现也不易被破坏,细想之下却处处都是漏洞——

        一来,他该如何确保现世的地底神墓无人闯入?又该如何确保墓里的云骇不会遭遇意外?

        二来, 眼下是一条不该存在的乱线, 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浮在云端上,一旦这条线被斩断, 这个阵局就不复存在,共生枝蔓无阵供养,自然活不下去,那么现世中的云骇也会一并枯竭而亡。

        这两者,只要发生其一,于花信而言便是耗尽心力忙了一场空。

        而这些问题不难想到,他会容忍这些漏洞存在,不留任何后招?

        不会的……

        萧复暄看着穴中花枝,脸色慢慢沉下来。

        先前他和乌行雪都以为这条乱线是由封家而起,只因封家家主想要复活一双儿女,在梦中人的指点下,借神木之力横生出这条线,所有因果都尽数归于封家。

        可如今再想,恐怕并非如此……

        否则,世间曾出现过的乱线多如牛毛,怎么花信偏偏就挑中了封家这条,将阵局藏于其中。

        又偏偏是这条被遗漏在数百年的岁月里,没有被斩断。

        这么看来,那个指点过封家家主的梦中人是谁不言而喻。

        封家是吸引一切注意力的幌子,花信才是真正想要开这条线的人。

        他既然指点封家开了这条线,又不希望这条线被有威胁的人发现,比如独立于灵台之外的天宿或是灵王。那他一定会留下一些布置,在这条线被闯入时做点什么。

        比如,在乌行雪和萧复暄想要追着封家的线索往下查时,将他们扫出这条线。

        甚至……安排点什么,跟着他们出来。

        萧复暄想到了乌行雪的雀不落。

        此时此刻,雀不落的院里就有一个跟在他们后面回来的“方储”。

        ***

        种种猜测纷乱庞杂,从他脑中闪过其实只有一瞬间。

        萧复暄沉吟的那一瞬间里,穴中枝蔓突然动了起来——它们就像蛰伏的蛇虫忽然听闻春雷,在深穴被掀开之时开始迅速抽条拔节,紧收的花苞倏然展开,那是最正的一种红,像血一样,妍丽中透着妖异。

        民间有种说法,说是不能让某些家养的牲畜尝血,一旦尝过了,胃口便野了,再也回不去了。

        眼下这些枝蔓便是如此,它们受着灵肉骨血的供养,也已经“野”了,一旦觉察到有生人入阵,嗅到鲜活的灵肉骨血,便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

        枝蔓抽条时,整个阵局都开始嗡嗡震动。

        一股巨大的吸力拔地而起,就连萧复暄这具化身都有灵魄震荡之感,何况是只剩一口残魂的医梧生呢?!

        半跪于地的医梧生身形晃了一下,完全抵抗不了阵局的吸力,连跪都跪不住了。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响起。

        萧复暄猝然抬眼!

        就见医梧生口鼻上的黑色封布出现了一道裂口,再多等一刻,那封布便会彻底碎裂。一旦碎裂,那口残魂要么会在阵局的作用下被枝蔓汲取,要么会就此消散,总之……无论哪种都再救不回来。

        萧复暄当即抬手,指间捏了一道决横甩过去,想要将那黑色封布稳住。

        谁知,就在那道浅淡金光将要触及封布的瞬间,医梧生轻轻偏了一下头,让开了。

        萧复暄正要再捏一道决,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道黑色封布在阵局的狂风巨力中碎裂开来,露出医梧生久未露出的脸,神情平静温和。说明刚刚那一偏头,确实是他有意为之,

        这一举动让人始料未及,就连萧复暄都怔住了:“你……”

        “先生来大悲谷不是有所求么?”

        医梧生残魂震荡不息,两耳嗡鸣不断,但还是模糊听见了这句话。

        是啊……

        来大悲谷时,他确实是有所求的。但他其实一直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所求何事。

        是贪恋人间,有憾事未尽,所以想来到一切祸患的根源,做点什么,让自己得以长久地活下去?

        直到跨进庙宇,落到地底,浑浑噩噩走到这处深穴旁边,医梧生都以为自己是这样想的。

        他修为尚可但没有成过仙,还是一介凡人。畏惧死亡,人之常情。

        他一直以为,在这份贪恋和畏惧之下,他是想要做点什么的。

        可当他掀开泥石,隐约看见深穴里虬然的枝蔓,嗅到枝蔓下深浓的血味和尘土气时,他忽然静了下来。

        那一瞬间,他眼前一阵一阵发着黑,口中残魂如风中之烛抖动不息,他其实已经没有精力去思索什么了。但他毕竟仙门出身,见过太多太多阵局,哪怕猜也猜得出来。

        他膝下这片处心积虑的巨阵,是为了救活某个人。

        “活”这个字太能蛊惑人心了。

        他以为自己会在那一刻兴奋起来,或是受到宽慰——看,即便我做点什么也无可厚非,我从来都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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