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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绕在鼻端的清冽气息骤然间加重,只觉腰间一紧,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唇便被一片温热给轻轻含住,她猛地怔住,脑中像有什么东西如烟花般炸裂开来,震得耳畔她嗡嗡作响,根本无从思考。
等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登时羞窘难言,正要将蔺效推开,却听常嵘在外低声道:“公子。”未叫世子,显是为了掩人耳目。
里头两个人动作同时顿住,静了片刻,随即飞速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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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效自知莽撞理亏,不敢转头看沁瑶,只带着恼意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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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一进来扑面而来一种热感,仿佛比外头还要热闷几分,好生不解,忍不住抬眼打量一眼世子,见他脸红的厉害,气息也有些紊乱,心里头隐隐猜到了几分,脸刷的一红,暗悔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这下他眼睛更不敢再往沁瑶那边瞧了,头垂得低低的,恨不能自挖双目,回道:“方才我们上二楼抓那名叫春翘的女子,谁知刚上去,那女子却已经带着婢女跑了,我看那楼还有另一个楼梯出口,便顺着那出口里外追了出去,可左右找了许久,怎么都找不见那女子的踪影了。”
他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一阵阵惊骇的尖叫声,似是从湖内传来,沁瑶心突突一跳,忙转头往外看去。
第77章
湖上不知发生了何事,几处画舫的船舷上都站满了人,挤做一堆,仓皇地对着湖面指指点点,除此之外,仍不断有画舫里的游人从船舱内奔出来,探头探脑往湖中看。
湖畔的游人仿佛也听到了动静,纷纷疑惑驻足,终于有人看清湖中情景,捂着嘴发出一声尖叫,吓得离岸而逃。
沁瑶极力看了一会,终于辨认出湖中飘荡着一样东西,看不清具体轮廓,但显然所有人的失态都源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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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重又恢复静默,沁瑶虽然注意力仍放在南苑泽的湖面上,但察觉蔺效的澜袍重又贴近自己的裙裳,相触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忍不住身子一僵,想起方才情形,脸上作烧,难以言状的羞恼。
蔺效耳后也一阵阵发烫,见沁瑶神情别扭,不肯转头看他,心里叫苦不迭,暗悔自己方才不该失态,好端端唐突了她,想着用话哄她转圜,可喉结动了动,又觉得方才自己的行为简直辩无可辩,不怪沁瑶不肯理他。
好一会,蔺效终于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低声道:“阿瑶,我——”
他刚一开口,腰间赤霄忽然发出一声低响,两个人均是一怔,蔺效尤其错愕,自上回罗刹之事以后,赤霄已经很久没有自鸣报警了。
疑惑了一会,两人脸色微变,齐齐看向窗外,沁瑶启了天眼,一眼便看见平静的湖面下分明有煞气涌动。
沁瑶看得心惊肉跳,失声道:“湖里有东西!”说完,转身便往外跑,想尽快赶到湖边,以免那水中之物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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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瑶听了这话,更不耽误,急急奔到湖边,极力分开人群聚集之处,往湖中眺望,果见不远处的水面上飘荡着一具浮尸,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相貌。
众人惊悸之余,议论纷纷,有人道:“也不知是谁家小孩,就这么死了,爷娘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旁人接话道:“南苑泽自挖建以来,多年来从未死过人,这孩子看着也不小了,怎么好端端地就跌到了湖里?而且我以前也见过溺死的人,通常都是脸上乌黑,尸身肿胀得不像话,全不是这小孩的死状,你们瞧,尸身颜色也太白了些,活像被人给放了血。”
听了这话,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恐的低呼,那人没想到自己的话会产生这样的效果,自己反被吓了一跳,忙又道:“我不过胡说几句,全做不得准的,反正一会官府就来人了,到时候验了尸首,自会有定夺的。”
沁瑶这时暂且顾不上湖中尸首,只凝神看向水底,想这孩子的死多半与湖中之物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都要抓住那邪物。可无论她怎么瞧,湖面下都平静无澜,再看不到方才那股缓缓游移的煞气了。
莫非那邪物已经逃了?
她又惊又怒,忙抬头打量湖畔一圈看热闹的人群,见人们仍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堆,维持着方才在楼上看到的那个阵型,数目不见减少,也不见散乱,更是疑惑,若那邪物是有形之物,从水中出来,势必会造成不小的轰动,不会像现在这般全无动静。
可若那邪物是无形之物,又是怎样做到在烈日下从湖中来去自如,而不魂飞魄散的?
蔺效到了近旁,一眼便瞧见沁瑶站在湖畔极力踮脚张望,整个身子几乎已半踏进湖中,心中一惊,忙上前揽住她,道:“小心跌下去。”
沁瑶这时顾不上难为情,眼睛仍紧紧盯着湖面,脑中一个劲的猜测种种可能,想了许久,忽冒出一个念头,转头看向蔺效道:“世子,南苑泽虽说是内湖,可你知道先皇当时令人挖的时候水源从何处引来吗?”
蔺效略一沉吟,道:“长安城内自古并无水源,听说当时祖父为了在城中造内湖,各处亲自察看了许久,后来特选了城南这处低洼地做内湖,水源听说是从长安城西郊挖了水道引来,但具体的情形我也不甚了了。”
“长安城西郊?”沁瑶怔住,“难不成是五牛山脚下那条仓恒河?”她原本不知道五牛山附近还有水源,上回看了长安地图,才知道五牛山脚下有条仓恒河,这条河从西往南,绕着长安城一路蜿蜒,最后抵至玉泉山脚下。
蔺效见她神色凝重,知道她不会凭空有此一问,便耐心解释道:“我不是很确定,但从长安城周遭的地形和南苑泽当时的施工情况来看,多半便是仓恒河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熙攘,疾行而来一群官吏,原本聚做一堆的人群忙极有默契地分开两边,好让官吏们毫无阻碍地到得湖畔。
这群长安府的官吏行起事来还算有章法,很快便有两人解了湖畔系在树上的一叶小舟,划到湖中,用竹竿将那尸首拨到船旁,又放下一个巨大的网兜,两人合力将尸首捞到床上。
船行回岸边,空气中蔓延开一股浓浓的腥臭,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呕吐声,没人再有心思看热闹,都白着脸避开老远,只留下几个胆大包天的,虽然含着畏惧,但抵不过好奇心,仍试图探身地往网兜中看。
“去去去——”岸上几名府吏扶着刀驱赶人群,将那几个不知死活的赶出去老远。
到了蔺效和沁瑶身旁,见蔺效神情冷淡,正要吆喝,忽一眼瞥见蔺效腰间的蛟龙玉佩,张了一半的嘴忙又闭紧,细觑着蔺效看了又看,虽没认出是哪路神仙,但到底没敢出声,转头又去别处驱赶路人去了。
沁瑶本已做好被赶走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府吏会如此行事,忍不住偷偷瞧一眼蔺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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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府吏有意放水,但众目睽睽之下,沁瑶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施法验尸,只趁府吏们将尸首从网兜中剥露出来的功夫,踮脚往尸首上细细扫去。
这一看,这才发现死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因在水里泡了许久,面目已有些模糊肿胀,但仍看出得形容清秀,身上衣裳也十分华贵,一张脸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毫无血色,按理说在水中溺亡之人,七窍总难免会溢血,这少年脸上却干干净净,一无血渍。
蔺效腰间的赤霄不住嗡嗡低吟,沁瑶心里一震,忍不住俯了身细细往那少年脖颈处看去,可因着衣裳的遮挡,看不到关键之处。
蔺效见状,低声道:“若要验尸,一会我去想办法,但此处耳目众多,暂时莫要妄动。”
沁瑶忙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震天的哭声,奔来一群人,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衣饰富贵,奔在最前面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到了近前,看见尸身的情形,露出个悲痛欲绝的神情,一把跪下搂住尸身哭道:“庆生,庆生,大哥来了,你睁开眼睛瞧瞧大哥,大哥不过说你几句,你何至于想不开投湖,你叫阿爷阿娘往后怎么办,又让大哥我如何自处?”
后面一名极艳丽的年轻妇人由着婢女扶着奔到近旁,辨认出死者的面貌,脸色褪了个一干二净,失魂落魄地怔忪了一会,忽上前死命地拍打那少年,目皉欲裂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还我庆生!你还我庆生!”
那少年任妇人打骂,只面如死灰地紧紧搂住庆生的尸首,妇人哭骂了一会,忽极力将少年推开,一把将尸身搂在怀中,肝肠寸断道:“庆生!我的儿!你就这么走了,叫娘怎么活?”
因妇人动作太大,庆生的领口被扯得一歪,恰露出脖颈,沁瑶看清他脖颈上一处不显眼的伤口,身子一震,喃喃道:“竟真是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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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这时候去五牛山?”常嵘总算找到了蔺效和沁瑶,刚跑到两人身旁便听见这话,愣了愣道:“五牛山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这时候去,回来可得半夜了。”
沁瑶略一迟疑,仍肯定地点头道:“这件事恐怕耽误不得了,我须得将来龙去脉告知师父。他和师兄早上出发的,这时候可能已快到五牛山了,一会我让鲁大赶得急些,总能在日落之前赶到的。”
说着,拔腿欲走,蔺效忙拦住她,低声道:“既这么急,我这就让人套几匹良驹,脚力总比寻常马车来得要好,你让鲁大回府,我陪你去。”
他说话时的神情虽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可语气显见得十分亲近,沁瑶心中本就有鬼,听了这话,飞速瞥一眼常嵘。
常嵘躲避不及,忙抬头看天,心里叫苦不迭,暗恨自己不能像那些鬼魅妖怪一般能化作一缕青烟,随时消失不见。
沁瑶看一眼天色,见日头已偏近正中,不敢再耽搁,便听从了蔺效的安排。
一路出了南苑泽,沁瑶在路旁找到鲁大和在车里吃东西的采蘋,只说自己须得尽快赶到五牛山,让他们先回瞿府。
采蘋仔细打量一番沁瑶,见她神色自然,与平常没什么分别,暗松了口气,不敢以同样的目光审视蔺效,老老实实回车里座位坐着去了。
鲁大和采蘋走后,不过一会功夫,魏波便驱赶着辆青油布篷的马车来了,这马车看着不起眼,但几匹马全都四足踏雪,身上皮毛油光水滑,显见得都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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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效随即翻身上了马,策马随行。
一行人直往西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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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一红,忙躲回车里坐好。
澜王府的马车果然脚程颇快,到得五牛山时,不过花了两个多时辰,眼下又正是夏日,天色黑得晚,沁瑶一下车,便见诺大一座五牛山前被明晃晃的夏阳给照得刺眼,四处静悄悄的,山脚下一无人家,官路上更是热浪浮动,空空荡荡,寂寥得很。
她张望一番,好生茫然,对去何处找寻师父和师兄毫无头绪,暗悔早上出来时一应家伙什都未带,若带了观里自制的烟火棒,这时掏出烟火棒用火折子点了一放,师父和师兄自然知道她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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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从山脚蜿蜒往上,似乎是官府挖就,虽不甚宽敞,而且有些曲折,但一路用青石转铺就,倒也不算难行。
两人走了一会,蔺效转头见沁瑶的脸颊被日头晒得发红,忍不住道:“天太热了,你回马车候着便是,一会我们找到道长和师兄了,自来马车找你。”
沁瑶瞥他一眼,轻声道:“我哪就这么矫情了。”
蔺效见她说话时含嗔带喜,娇俏异常,心中一热,犹豫了一会,忽伸手握住沁瑶的手,拉着她便往上走,口中道:“山路太陡,我拉着你走,你也省些力。”
沁瑶吓一跳,忙挣扎道:“一会让师父和师兄瞧见了。”
蔺效脚步一顿,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沁瑶,“也就是说只要师父和师兄不在,便能牵着了?”
沁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语病,瞪了一会蔺效,自己也觉好笑,忍不住红着脸笑了起来。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师父,早上咱们从裴府出来,又没回观里,上哪去准备水去,而且这壶水明明全让您一个人喝了,为啥还要骂我,我也很渴的。”语气里满是委屈。
是师父和阿寒!
沁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将手从蔺效手中挣出,可到底晚了一步,只听前方传来一阵疾行而来的脚步声,清虚子不敢置信的扬声问:“阿瑶?”
沁瑶动作一僵,好一会,缓缓从蔺效身后站出来,讪讪道:“师父。”
紧张得不敢拿眼睛看师父,只暗暗祈祷师父年老眼花,没能看清她和蔺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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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虚子风雷般朝沁瑶奔来,一把将沁瑶从蔺效身旁扯过,气势汹汹地拉到一个安全的距离,质问她道:“你怎么来了?”
若今日拉沁瑶的人是旁的男子,清虚子少不了一顿痛骂,外加拳脚招呼,可偏偏是蔺效!
早在头两回打交道,他便已知道这位澜王世子喜欢阿瑶这傻丫头,还喜欢得十分露骨,也就阿瑶这不开窍的性子,才能这么久都不明白对方的心意。
依照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愿意沁瑶嫁给这种天潢贵胄,可上回连罗刹都没能将澜王世子从沁瑶身旁逼走,显见得这人对阿瑶算得上真心,加上他生得俊美,并未婚配,品行也可圈可点,若他一味地横加阻挠,倒显得多事。而且这人分明对阿瑶志在必得,即使他跟瞿氏夫妇商量,将沁瑶远远送出长安,那人也断不会轻易就此放弃。
所以这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采取默认态度的原因。
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放纵蔺效得寸进尺,他虽年轻时便遁入空门,但也算得半个过来人,知道少年心性,若一时未能把持住,对蔺效来说自然是称心如意,可沁瑶而言,怕就是终身之恨!
他恨恨地瞪着沁瑶,暗想回去以后少不得耳提面命,外加严防死守,千万莫让蔺效占了便宜去。
沁瑶惴惴不安地立在清虚子跟前,任师父用刀子般的目光将自己牢牢瞪住,一时又有些疑惑,不知亲吻可会留下痕迹,让师父瞧出端倪。
这样想着,越发发窘,忍不住想掏出绢帕擦擦嘴。
蔺效倒很自然,走到清虚子面前认真行了一礼,道:“见过道长。”
这礼分明是行的晚辈对长辈的大礼,想来是随着沁瑶,以师父之礼对待清虚子,清虚子看在眼里,不免又是一阵胸闷。
阿寒方才在师父身后,没能瞧见蔺效和沁瑶的情形,只奇怪师父为何好端端地又发火,见氛围十分僵冷,不明就里地走到沁瑶身旁,憨憨道:“阿瑶,你怎么跟世子一道来了?师父不是说要你去过花朝节吗?”
沁瑶眼珠一转,忙挺直了脊背,自己给自己解围道:“师父,我来是跟你说一件大事,您听了估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等师父出声反驳,忙将玉泉山和方才南苑泽发生的事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
“我记得您当时讲妖典时曾说过,僵尸遇土而生,遇水则腐,断不可能在水中出没,可依照我在玉泉山和南苑泽所见,那僵尸分明是借着水路来回,而且若我没看错,南苑泽死的那孩子多半是被僵尸吸了血而死。”
清虚子神色大变,失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点不假。”沁瑶点头,“所以我想着,若师父您仍光顾着在山里找寻,怕是怎么也弄不清这些僵尸的来历,何不到山脚下的仓恒河去瞧瞧,说不定会有收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