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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SG]花重锦官城作者:凝陇-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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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被大理寺收监的犯人,在入狱前都会经过府吏的严加搜查,一应利器均不得携带入内,女犯人的金银首饰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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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丞发现她时,她半低着头跪在气窗前,身子僵硬如一只虾,像在祈祷又像是求饶,脸上的五官全都扭曲地移了位,一双黑眼仁少白眼仁多的眼珠突出于眼眶之外,似乎死前见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物。

      刘赞连夜令属下里里外外仔细察看,最后确认关押文娘的牢房并无外人闯入的迹象。仵作经过验尸后亦得出结论:文娘确是自缢无疑。

      到天亮时,刘赞勉强定下一个疑似“畏罪【创建和谐家园】”的推断,命人暂时将文娘收入殓房。

      蔺效等人从大理寺出来,脸上都满是疲惫之色,沁瑶见蔺效马上又要赶回宫里应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昨夜真是有劳世子了。可惜到头来白忙一场,我们什么忙都没帮上。”

      想到两人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蔺效恨不得寻个什么由头再跟沁瑶多待一会,可惜身旁站着清虚子和阿寒,天色又实在不早了,只好道:“文娘的死因有些可疑之处,恐怕事情不那么简单,我会留心这件案子的进展,若有不妥,立刻跟你们联系。”想来想去,他决定可耻地利用沁瑶的好奇心,为两人下次见面制造机会。

      沁瑶闻言果然慎重地点点头,道:“世子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只要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世子尽管招呼我们。”

      既然此事不是邪灵所为,师父断然不肯再插手了,若蔺效愿意跟进此事,那是再好不过了。

      清虚子在一旁看着蔺效,眼中渐渐露出了悟之色。他贵为澜王世子,现今又是羽林军统领,平日里宫里宫外多少事需要他操持,他会有空关心三名贱籍女子的死?哼,分明是在哄骗我那傻徒儿跟他亲近!可惜阿瑶年纪太小,对这些年轻男人的把戏毫无防备之心,而且此人位高权重,模样又俊俏,说不定哪天沁瑶真会上他的当。

      这样一想,清虚子脑海中忽滑过多年前那张明丽得如芙蓉花的脸庞,心中一痛,不行,这些膏粱纨绔惯会花言巧语,实则个个朝秦暮楚,鲜有专情之人,绝不能让沁瑶再重复当年那傻丫头的悲剧。

      他冷冷地重哼一声,也不跟蔺效打招呼,拉着沁瑶便往青云观的马车走:“官府的事轮不到你小孩子家家插手,再不回府,你阿爷阿娘只怕都不会认你了!你明年便该及笄了,以后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少到外头四处乱晃。”

      沁瑶对师父突然其来的怒气有些摸不着头脑:“您这又是怎么了?我怎么又四处乱晃了?哎哎,师父您轻点,拽得我手疼,让我自己走。”

      一路被拖到马车旁,沁瑶百忙之中回头跟蔺效挤出一个笑容:“世子,昨日之事多谢你了,咱们这便告辞。”

      蔺效暗暗皱眉,眼睁睁看着青云观的马车绝尘而去,良久,才闷闷地收回视线,上了马,往宫中去了。

      下早朝后,皇上又跟吴行知、莫诚二人商议云隐书院之事,看了一眼书院学生的名单,将夏芫的名字添上:“七妹妹当年就曾在云隐书院就读,现在阿芫正是十四五的年纪,又尚未订亲,正适宜进书院入读。听说阿芫自小便能诗擅赋,在蜀地颇有才名,到时候,也好在一众名师面前替咱们皇家的女儿争争光。”

      他对德荣的心结一除,恨不能将他们往日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地补偿给他们,今日在早朝的时候,不但恢复了夏弘盛超一品韦国公的爵位,又赏了良田万顷,华厦百间,其余珍稀玩物更是不计其数。满朝官员很快就知道了韦国公府恢复了往日的宣隆,道贺声此起彼伏,估计过不多久,韦国公府的门槛又要被踏破了。

      皇上添上夏芫的名字,想起什么,上上下下察看一遍名单:“怎不见康平的名字?”

      吴行知和莫诚迅速对了个眼,怡妃前两日才派人给他们示意,说耐不过康平的吵闹,烦他们将康平的名字从名单上删去,皇上那她自会去周旋,他们这才将那小魔星的名字去掉,莫非,怡妃还没跟皇上达成共识?

      二人忙告罪,说许是不小心漏了。

      “你们不用跟我打马虎眼,”皇上陡然提高嗓门,“是不是康平自己不愿意去上学?”

      二人哪敢答话。

      “好好的孩子都纵成这样了,她母妃竟然还由着她的性子胡闹!你们速速将康平名字添上,传朕的话,康平是头一个要进书院读书的,任谁都不用到朕面前求情!”皇上起身迅速踱了两步,”下个月书院便要开学了,明日起,康平就给朕起来好好练字!“蔺效跟属下交割完事项,回到值房,令人备了热水,预备沐浴。

      宫里的值房自然跟他的思如斋没得比,尤其温姑跟常嵘都不在身边,许多习惯能免则免,但他素喜洁净,一日不沐浴,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刚沐浴完,正系衣裳,值房门忽传来一阵小牛犊似的撞击声:“十一哥!十一哥!你在里头做什么呢?快开门!”值房的门被她撞击得隐隐有破开之势,旁边伴随着细声细气劝阻的声音。

      是康平!蔺效火蹭蹭直冒,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猛地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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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效不等她爬起,抓住她的后领子一把将她拎起来,大步往外走:“今日你十一哥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门旁的夏芫见蔺效衣裳领口松散,隐隐露出一截白皙的胸膛,鬓发还湿漉漉的,意识到他方才可能在房中沐浴,不由脸一红,暗悔不该由着康平拖她来找十一哥,见蔺效似乎气得不轻,忙提裙追上去:“十一哥哥,莫要生气了,康平也不是故意的,你先将她放下来,有话好好说呀。”

      蔺效一径拎着康平到庭前一株大树前,仰头张望一会,找了一根最为粗壮的树杈,提气跃到树上,不顾康平的求饶,拎着她的后领挂上树枝:“给我待在这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又跃回地面,作势要走。

      夏芫忙拉住他的胳膊,劝道:“十一哥哥,这样使不得,一会若康平摔下来可怎么办?”

      “摔下来也是她自作自受,正好让她长长记性!”蔺效怒意稍减,但仍假意要走。

      “十一哥!我错了!快放我下来!我不知道你在沐浴,下回我再也不会擅闯你的房间了!饶了康平这一回吧。”康平杀猪般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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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不少宫人围了过来,都吓得魂飞魄散,有围在树下做成人墙防康平公主跌下来的,有跪到蔺效脚前替康平公主求情的,闹哄哄的,全没个章法。

      “十一哥!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跟父皇说你的意中人是谁!”康平见苦情路线不起作用,恶狠狠地威胁蔺效。

      “你自管去说吧。”以他对康平的了解,若她真打听到了沁瑶的底细,早就嚷嚷了出来,绝不会这样吞吞吐吐,是以她料定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十一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往后我再也不敢惹你了,求求你把我放下来吧。“威胁失败,康平又再次服软。

      “这是怎么回事?康平——”骤然响起一个女子尖锐的叫声,“老六老七,还不快把你们妹妹救下来。”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群人,发出惊呼声的那个是位宫妆丽人,生得雪肤花貌,美艳不可方物,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来圣眷颇隆的怡妃。

      她身后跟着太子、吴王及一众宫人,德荣公主及夏兰夏荻两兄弟也在内。

      太子和吴王一看到院中情形,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见妹妹像小猪似的被挂在大树上不敢动弹,不由都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吴王忍着笑走到树下,跃到树上将妹妹救下来。

      康平一下地,便直朝蔺效一头撞去:“十一哥太欺负人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吴王万想不到她还有精力发浑,忙一把拽住她:“康平!别再胡闹了!”

      康平力气比不过哥哥,挣了半天没挣动,只得在哥哥怀里对着蔺效又踢又闹:”今天我明明没做错什么,十一哥为何这样对我!“怡妃几步走到女儿身旁,心疼不已地将她搂到怀里,儿啊肉啊地好一阵揉搓,又抬头看向蔺效:“十一!妹妹胡闹,到底年纪小,你便让着她些又如何,何苦那样吓唬她?万一从树下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在一旁未曾出声的德荣暗暗摇头,怡妃这样不问情由,不论对错,一味偏纵康平,难怪会将康平惯成这副模样了。

      她笑着出声打圆场:“都是自小一处长大的孩子,兄妹感情又亲厚,打打闹闹的也是难免的事,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怡妃这才想起追究女儿的过错,低头问她:“方才你做了什么,把你十一哥气得那样?”

      “讨厌!讨厌!你们都护着十一哥!”康平嘴撅得高高的,挣开母亲的怀抱,往园外跑去。

      “你这又要去哪?”怡妃忙问。

      “我身上都是汗,回去换身衣裳。”康平远远答道。

      怡妃摇摇头,转身看向蔺效,柔声道:“十一,不是我说你,康平做错了事,你教训她是应该的,可也不能这般不管不顾呀,下次万万不可如此了。”

      蔺效不置可否地嗯一声,心中冷笑,不这样教训她,她能长记性吗?

      德荣见蔺效身上衣裳不如往日平顺,以为是他跟康平打架所致,走到蔺效身旁替他整整衣襟,慈爱地笑道:“今日怡妃娘娘跟我说起,我们一家人回长安是件大喜事,需得好好热闹热闹,我便跟怡妃娘娘商量了,这个月十五日子不错,我们在府中设宴,好好招待一回长安亲友,你到时候将宫里的差事办妥当了,早些到姑姑府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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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芫走到母亲身旁挽着她的胳膊,甜甜笑道:“女儿都说了会给十一哥哥传话了,母亲何苦亲自跑一趟。”

      德荣轻轻点点她的鼻子:“你也不是个省心的!”

      吴王的目光一时无法从夏芫娇艳的脸庞上移开,闻言笑道:“芫妹妹的性子这般乖巧,若还不省姑姑的心,怕是再找不到省心的了。”

      第34章

      自那晚暴雨后,长安又接连下了几场雨。雨停后,满城的草木似乎较雨前更加蓬勃茂盛了,处处花草葱茏,绿意盎然,天气也一日比一日暖和,厚重的衣裳再也穿不住了。

      殿试这日,又是个大晴天。

      沁瑶一早送完哥哥,回到自己的小院,见檐下的海棠一夜间之间全都盛开了,梧桐树上莺声燕语不断,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高兴,喜滋滋地回屋拿了纸鸢,便带着丫鬟采蘋到园中玩耍。

      瞿府格局不大,府中只一个小小花园,园中点缀着几株海棠芭蕉,并一个八角凉亭,除此之外一无长物。

      沁瑶玩了一会,就觉得花园地方窄小,施展不开,抬头看一眼四周的院墙,眼珠一转,笑嘻嘻地招手唤采蘋:“你过来。”

      采蘋生得胖胳膊胖腿的,跟着沁瑶不过跑了几步,就喘得不像样子了,这回又见沁瑶不怀好意地冲自己招手,白胖的脸蛋不由一紧:“小、小姐,您又要干什么?”

      沁瑶见采蘋如临大敌,不由有些好笑,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到院墙下,吩咐道:“拿着纸鸢的线轮在这站着,一会我让你放绳子,你就放绳子。”

      采蘋哦了一声,无奈地握着线轮站着。

      沁瑶拿着纸鸢轻轻一跃,到院墙上,提着气沿院墙快速地飞奔起来。

      采蘋手中线轮的线一下放到了尽头,纸鸢也一改之前的垂头丧气,呼啦啦地迎着风飞得极高。

      采蘋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小姐,够了够了,纸鸢飞得够高了,您快下来!”

      沁瑶哪肯听她的,越跑越快,自管玩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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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蘋急得大哭起来,忙急奔上前,手脚并用地往墙上爬:“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两只手刚勉强够到墙垛,沁瑶的头从墙后冒了出来,哈哈大笑道:“没见过这么傻的丫头,这么容易上当。”

      采蘋嘴张得大大的,好一会,从墙上笨手笨脚下来,忿忿地一抹眼泪:“小姐太过分了,吓唬奴婢好玩是吧。”

      沁瑶见采蘋生气了,忙也从墙上跃下,拍拍她的头:“嘿——脾气越发大了,这就生气了?”

      采蘋狠擦一把鼻涕,背过身不理沁瑶。

      “这样就没劲了啊——”沁瑶笑嘻嘻地还要逗采蘋,瞿陈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神色匆匆进了园子。

      “阿瑶,哎哟,你怎么还没事人似的!宫里来人了,找你的,说是宫里有旨意要宣。快快快,跟娘到前厅去听旨去。”

      “圣旨?找我的?”沁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任由瞿陈氏拖着往园外走,“怎么回事啊娘?”

      “娘也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娘俩到了前厅,果见几个面白无须的宫人在厅里候着。

      见瞿陈氏和沁瑶出来,领头的那个宫人笑着道贺道:“给夫人和小姐道喜了。听旨吧。”

      瞿陈氏心下打鼓,忙拉着沁瑶跪下接旨。

      “奉天之命…拟于下月重开云隐书院,朕久闻太史令瞿恩泽之女恪守女德,勤勉柔顺,蕴藏有玉之石,或未琢之玉,特着其入读云隐书院,以昭其德,以显其才。钦此。”

      瞿陈氏读书不多,只听出个大概的意思,接过旨,忙令人奉茶给几位宫人,又拿出几包碎银子打点几位宫人,陪着笑脸想从宫人嘴里打听出一点内情。

      宫人笑得神秘莫测:“您啊,就别问太多了,要知道朝中这次重开云隐书院,总共只点了五十位女学生,多少人想求其门而不入呢,您且偷着高兴吧。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上下一家去宣旨,这便告辞了。”

      送走宫人,瞿陈氏的迷惑更深了,前些日子倒是隐约听丈夫提起过云隐书院的事,虽知道是好事,但朝中官员何止百名,家中有女儿的更是不在少数,以瞿恩泽的品级,怎么也轮不到沁瑶,所以他们根本没费心思去钻研。谁知道最后竟真选中了沁瑶,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吧?

      “阿娘,这个云隐书院是做什么的?”沁瑶向来豁达乐观,惊讶过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可转头见母亲仍不时皱眉,不免有些好奇。

      “这——阿娘也不是很清楚,等你父亲和哥哥回来,让他们给你细说说。”瞿陈氏说着,情绪渐渐高昂起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沁瑶能够进久负盛名的云隐书院入读,总归是好事一桩。

      她拉着沁瑶上下打量,笑得合不拢嘴:“傻孩子,往后要进书院读书了,可不许再跟你师父到处打打杀杀了,今儿起,就好好呆在家里,把你从前荒废的功课拾起来学学,到了书院里,师长问起来,可别一问三不知。”

      沁瑶对云隐书院的兴趣顿时消失了一大半:“阿娘,临时抱佛脚也不是您这么个抱法啊?咱能不能说点别的。”

      心里则琢磨着,若不是圣旨不能违抗,非得想个什么法子不去才好。

      日暮时分,瞿家迎来一个更好的消息。瞿子誉中了状元。

      一直到送喜报的人走了,瞿陈氏还像做梦似的,拉着沁瑶直问:“娘没听错吧?你哥哥中了状元?”

      “是的!是的!”沁瑶高兴得眉开眼笑,恨不得拉着母亲蹦起来才好。

      瞿恩泽回府时,难掩一脸的喜色,急急喝口水,便跟妻女说起打听到的内幕。

      原来今日殿试考的题目是水治。考完后,皇上跟几位阁老评定文章,一致认为子誉和冯伯玉做得最好,但究竟该定谁为魁首,几位阁老却各执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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