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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洛神勾着唇角,淡淡回了一个笑意:“我是清漪的家里人。”
家里人,很模糊的一个概念,祝锦云没敢多想,只是第一时间认定了这是类似“亲戚”的意思。
不过她和师清漪实在太熟了,以前又时常以贵宾身份出入师家,受到师夜然的青眼有加,对师清漪的圈子自认是了如指掌,却从来没在师清漪的亲戚名单上见过和洛神有关的任何一丝痕迹。
洛神来得很突兀,仿佛突然就闯入了师清漪的生活,这点让祝锦云感到不安。
正在祝锦云被一种莫名的气势压制得难受的时候,师清漪端着茶器从厨房里走出。她看到洛神和祝锦云面对面地站着,气氛有些诡异,脚步略微凝了凝,这才上前笑道:“锦云,久等了。”
师清漪的出现起到了很好的缓和作用,祝锦云松了一口气,又坐回了沙发上。
师清漪弯腰把茶器放好,洛神就站在她身边帮忙,将茶盏一一排好,沏出一片清香。两个人,两双同样漂亮的手摆弄着,配合起来默契十足,仿佛屋子里的两名女主人。
师清漪压着嗓子,用很低的声音对洛神道:“卧室里都准备好了吗,没什么问题吧?它吃了没有?”
“都备好了。莫急,过段时间再进去瞧便是。”洛神轻声应着她,又抬头给祝锦云递过去一盏香茶。
祝锦云头一次觉得盛茶水的瓷盏格外的沉,她接过来礼貌地笑:“谢谢。”
洛神朝她一点头,也没什么话说,端起一盏茶坐到了另外一边的沙发上。师清漪敛着心思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开了起来,有了电视广告喧闹的点缀,之前那种有些尴尬的沉寂暂时地被压制了下去。
洛神眼睛转而盯着电视屏幕,一声不吭,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在瑞士的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这边师清漪坐在祝锦云旁边,起了个闲聊的话头。
“那边生活节奏慢,慢得让人睡着,要多悠闲有多悠闲,不过我觉得还是回国舒服。我就是劳碌命,不停地有case接才好,不然浑身就不自在。刚好这边医院有个重头新病例要我看,这些天又要开始忙起来了。”祝锦云的声音透出一丝愉悦。
“哪有你这样的,医生只是盼着病人多,有没有医德?”师清漪打趣她:“你这个主治医生我也不敢要了,还是辞掉算了。”
“没有病人,我哪来的收入。这不就和殡仪馆天天盼着死人一个道理,人家还更过分呢。”祝锦云半开玩笑半认真:“天地良心,对待每一个心理患者我都是尽心尽力给予治疗和帮助的,瞧瞧,师师你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你倒好,忘恩负义,不感谢我,还想着要辞退我呢。”
师清漪不置可否地笑了,道:“说到case,锦云,我这边有个朋友想让你看看,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帮他做个诊疗。”
“谁?”
“就是我同学曹睿。他之前受到了很大的【创建和谐家园】,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在市立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起色,刚给转到精神科去了。你这方面经验足,我想让你帮他看下。”
“曹睿?”祝锦云来了兴趣,小口抿了抿茶,又把茶盏搁下:“我老师交给我的那个市立医院精神科的case正好就是一个叫曹睿的研究生,要我明天过去给他做初步诊疗。当时我听到他是念考古的,还在想你是不是可能认识他,没想到他还真是你同学?”
师清漪也是讶异了下:“还真巧。”
她心情放松了许多,道:“如果是这样,那更好办了。曹睿他以前可能就有一些心理阴影,这次又被突然【创建和谐家园】到,就有点无法控制了。你帮他好好看下,做个引导,另外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祝锦云笑道:“你跟我还来不情之请呢。装客气。”
师清漪深灰色的眼眸望着她,声音里透出一丝考量时的冷静:“就是你给曹睿做诊疗的同时,能否也给我一份进度备案。我需要详细的,有关他的心理报告资料。”
祝锦云先是一怔,后面才道:“你居然在调查你同学?”
师清漪眼眸一垂:“算是调查吧。曹睿的心理状态关系到我们考古这边的一些进度,是秘密,我不能多透露。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份曹睿的调查报告。”
祝锦云眯着眼忖了忖,说:“行,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到时候把报告发到你邮箱里。不过把患者的心理诊疗资料外泄,这算是违反了行业规定,我良心难安,师师,你拿什么来补偿我的良心?”
师清漪抬手看表,笑:“做午饭给你吃。行不行?”
“下次吧,先欠着。”祝锦云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了,这次就来看看你,后面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
“这么快就走?”
祝锦云余光瞥了瞥洛神,洛神那盏茶还没喝完,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盯着电视看。
“这不有事吗。”祝锦云手一指沙发上的纸袋:“给你带了礼物,到时候拆开看,走了。”
“我送你。”师清漪陪祝锦云往门口走,洛神放下茶盏,也站起身来。
“送到门口这就好了,我自己开车回去。”祝锦云换好鞋,站在门外,看着门口的师清漪和洛神两人。
两个都是高挑而漂亮的人,并在一处时,透出说不清的柔软融合感。
祝锦云有种隐隐的不舒服,朝洛神道:“洛小姐,再见。”
洛神回了她一个礼貌的淡笑:“再见。”
送走祝锦云,师清漪心底舒了一口气,还好祝锦云今天没跟她问起洛神的事,祝锦云太了解她了,要是往深处问很容易会露出马脚。
沙发上搁着祝锦云带过来的纸袋,师清漪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长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银白色的项链。
项链设计简约而大方,小巧的坠子上还镶了一颗熠熠的钻,一看就价值不菲。
祝锦云经常出差或者出国学习,每次回来都有给师清漪带礼物的习惯,如今礼物已经成堆了,这条项链也不是里面最贵重的。
师清漪突然觉得有点累,把项链收好,搁回了纸袋里。
“你喜欢这种么?”洛神坐在她旁边,许久,突然出声问她。
“这种?是指项链吗?”师清漪起身去收拾茶器,一边收拾一边低头笑道:“朋友送我的礼物,当然是喜欢的。”
“那倘若,是我送你呢?”
女人的声音,风一般,淡而轻柔地,从她身后绕了过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晋江抽得好**t。t,不知道今天好了木有
43卷二
师清漪手指顿住,手下的茶器明明只有暖暖的几丝余温留存,她却像是被滚水烫了似的,又缩了回来。
几缕发丝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侧面看去,只隐隐能看到她轻颤的长睫毛。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洛神会有送什么东西给她的可能。
在社会中,礼物总是巩固感情和关系的一种重要枢纽。下属给上司送礼,晚辈给长辈送礼,家人之间的贴心小礼品,朋友之间捎来的手信,以及恋人之间传递的恋慕,这些关系让礼物的存在变得理所当然,充满着人情味道。
可是如今到了洛神这里,师清漪却是怔住了,心里微微发着颤。
她们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朋友吗?
师清漪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同时变得迷惘起来。她潜意识里不想去定义她和洛神之间的关系,因为有些东西一旦定义死了,往往也就没有余地,没有往后发展的空间了,这种桎梏会让她不安。
洛神不是师清漪的亲人,师清漪在内心深处,其实也并不想把她定义成类似祝锦云那样的朋友。
她是特别存在的,游离于那些关系之外。
师清漪每每只要看着她,就觉得一切都变得妥帖而安心了。
洛神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师清漪遮掩的侧脸,什么话也不说,只为了等一个答案。
师清漪回过神,忖到自己实在是乱七八糟地想得太多,不由歉意一笑。斟酌着过了一会,她终究还是有些怅惘地答道:“你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是你送的,我当然也会很喜欢。”
朋友。
洛神眸光晃了晃,站起来,面上依旧还是那副叫人揣摩不出内心的表情。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得到师清漪的回答后,她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轻声道:“我去卧房里瞧瞧情况。”
“等我下,我和你一起。”师清漪把茶器飞快收拾好,端去厨房,也顾不上洗刷了,转而跟着洛神往主卧里走。
落地窗帘还是闭合的,宛若卧室里一面厚重的墙。
师清漪脚步很轻地靠近,小心地将窗帘掀开了一道小缝隙,心头同时涌起一种偷窥时才有的异样紧张感。
外头阳台的光线刺目,与昏暗的卧室形成强烈对比,阳光几乎是霸道地从缝隙里挤进来。师清漪下意识地偏了下头,洛神手一抬,手掌搁在她的眼睛上方,替她搭了个遮阳的凉棚。
眼睛缓和了些,师清漪视线往阳台上放置的盆盆碟碟扫去。
玻璃小盆里的牛奶喝了个差不多,洛神投喂的牛肉味妙鲜包更是被吃了个精光,至于那两条鱼,啃没了只剩下凄凉的两具鱼骨头搁在盘子里,而那些剔得细碎的鸡肉倒是没动,看样子这位“客人”并不爱鸡肉的味道。
师清漪想到墓里见到的那只猫苗条娇小的女王模样,实在很难将其和眼前所见的食物残局联系在一起。于是她脑补了一只趴在地上抱着一条鱼大吃特吃的白胖猫形象,又有点想要发笑。
把窗帘又往那边拉开了些,这下终于看见左面阳台的桌子脚下,趴着一团耀眼的白球。
那团白球如今吃饱喝足了,被太阳这么一照,就开始犯困,也不再似昨晚那样壁虎似地吊在阳台顶端,而是安安静静地找到阴凉的桌脚下一席地,旁若无人地享受起日光浴来。
白猫察觉到师清漪投过来的视线,眼睛眯着,睁开了一条慵懒的小缝,前面两只爪子小巧玲珑的,宛若两只小雪球团子,垫在下巴下,又时不时地去揉它那张脸。不管之前看起来是多精明的一只头领猫,半睡半醒的时候,总不免有点呆呆的感觉。
它额头上有个小旋,恰似一朵冬日白梅。师清漪和它对视了一阵,心跳突突的,连忙又把窗帘合上了。
真可爱。
师清漪心里软得快要冒泡。
以前在墓里初见时,这只领头猫看起来总有些阴森之感,她忌惮防范也是在所难免,而现在看见这只猫很自然地趴在阳台上晒太阳,蜷缩成一团圆滚滚的球,一副十足乖巧的好模样,她突然就很想把这只猫抱在怀里揉一揉,逗一逗。
“倘若喜欢,就养着。”洛神看穿了她的心思。
师清漪声音里带出一丝宠溺,小声说:“它可真能吃,明明那么小小一只,想不到还是个吃货。”
洛神微微一笑,不做表示。
白猫在阳台上安了家。
它这段日子并不越矩,除了在阳台这方天地里待着之外,从来也没进过师清漪的主卧室半步。
好在师清漪的景观阳台够宽敞,师清漪和洛神两人动手,在阳台上准备了一个舒适安乐的猫窝,又专门买了猫沙回来给它设计了个喵咪卫生间。它实在是聪明,又分外爱干净,闻着猫沙里的味道就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师清漪连训练它去卫生间的功夫都省了。
师清漪给白猫取了个名字,叫做月瞳,因为它的那双碧色双瞳美得如同含了月光一般,尤其是在黑夜里看来,更是令人心醉。她就任由月瞳这么自由自在地在阳台上待着,每天伺候女王似地给它备好充足的食物和水。
和普通的猫不同,月瞳身材娇小,食量却大得可怕,偏爱鱼肉,牛肉和牛奶,牛肉味的妙鲜包也很钟爱。每天这么多的食物吃下去,肚子却只会滚圆滚圆很短的一段时间,后面又奇迹地恢复了它小巧玲珑的形象,胃仿佛就是一个无底黑洞。
师清漪知道它的本体是狠戾的八尾猫,说白了就是一只怪物,也就不按照养普通猫的那种方法去对待它,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根本不用担心它撑着。
两人一猫相安无事地过日子。而自从祝锦云那天来过之后,洛神好似发生了某种变化。
她对着笔记本上网查阅资料的时间明显增多,收发邮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说起洛神的邮箱地址,师清漪本来还以为目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如今洛神频繁地使用网络,却又不是和她联系,师清漪就感到纳闷。而且洛神在家的时间开始变少,经常性地往外面跑,她又不会开车,师清漪想要开车送她,每次都被她温言拒绝了。
洛神本就是那种独立自主很有主见的女人,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和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很多事情碍于身份,师清漪也就不好去多过问,虽然心里像是有只爪子在挠,却只能郁闷着。
郁闷到后面,师清漪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这种不安让她忍不住往一个她最担心的地方猜想——洛神也许是在找房子,或者找工作,在与外界某些人进行接触,不论哪一种,都意味她很可能就要离开了。
如今洛神在萧征明的帮助下,有了身份证,有了户口本,又加上师清漪的知识教授,该具备的现代生活技能都已经具备,已经悄无声息地融进了这个社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初来乍到的古代人了。
正因为如此,师清漪当初让洛神住下来的那个理由,现在看来,就变得相当苍白和无力。
如今,她已不知道拿什么理由去挽留她。
洛神在她身边,从日出到日落,再到入夜,已经成了习惯。
而有些习惯就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一点点地侵蚀五脏六腑,临到后面,师清漪无力招架,只能在心底恐惧这种习惯即将要消失了。
三伏天里,天气越来越热,白天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晃得人眼热头晕。
今天下午,洛神倒是没出去,而是安静地靠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师清漪把阳台窗帘合上遮阳,给月瞳泡了一个凉快澡,又怕阳台太热把猫热坏了,便把这只雪团子抱进卧室的地板上。卧室里开着空调,木地板凉快极了,月瞳团在地板上,舒服地眯着眼,再也不想挪窝了。
师清漪收拾好,洗完手出来,看见洛神悠闲坐着,手里捏着一本书,静谧得如同一幅画。
“你今天不用出去?”师清漪终于忍不住问。
洛神抬头看她,唇角勾出一丝惬意的笑:“不用出去。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