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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让开。”
“不让。”
桑玥左移,他右移;桑玥右移,他左移……
湖面鼓了个小泡。
“你让开。”
“不让!”
湖面鼓了更多的小泡。
“到底让不让?”
“不让!”
噗通!
桑玥将毫无防备的慕容拓推下了水。同一时刻,蒙面人破水而出。
慕容拓一个翻转,脚尖轻点,踩在了他的头上,借着回力跃上岸,而那倒霉的汉子再次跌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这才有了前面的那声“噗通”!
“臭丫头!你要不要除了狠毒、【创建和谐家园】之外,还这么野蛮?”慕容拓气得一把抓住桑玥的手腕,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前,咬牙切齿道,“上次毒杀未遂,这次又将我推下水!你这蛇蝎心肠,难怪得罪那么多人,弄得自己举步维艰!”
这一瞬,桑玥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滔天的怒火,但……没有杀气!于是她莞尔一笑,俏丽而灵动:“慕容公子不是没事么?再说了,我得罪谁是我的事,慕容公子急什么!”那模样,乖巧得像个求知问解的孩子。
赖皮!【创建和谐家园】!臭丫头又来?
慕容拓不知怎的又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耳根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但他仍维持着面上的冰冷和桀骜:“我没事是因为我聪明机警、武功盖世!要是像他——”
慕容拓头也不回地打出一掌,本欲悄然逃走的蒙面人刚露出半个头复又被震回湖底。
“我都不知在你手里死了几回了!”
果然是极其自恋啊,桑玥暗觉好笑,道:“其实说到毒杀……上次慕容公子不是放小白蛇咬我了么?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她实在没有闲功夫跟他瞎扯!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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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公子,”在僵持了一刻钟后,桑玥终于再次开口,“拜托你等我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再找我的麻烦,可以吗?”再不打发掉慕容拓,湖里的证人就要变死尸了。
慕容拓看看桑玥,再看看半截身子趴在岸边、半截身子没入水中的蒙面人,鼻子哼哼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桑玥是真的怒了,或许对疯子施舍耐心本就是一件极蠢的事:“慕容拓!你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嫡子,府里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亲爹亲娘疼着,亲哥护着,你的人生一帆风顺,事事如意,为何偏要跟我一个四面楚歌的庶女过不去?你很闲吗?”
“我……”慕容拓还是第一次正面看见她怒气盎然的样子,冰冰冷冷,孤立寂寥,却又那般倔强。真不明白一个弱不禁风的臭丫头,怎会有不逊于他的气势?
桑玥望进他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那里桀骜、冰冷,偶尔闪过一丝清澈无瑕,她打断他的话,又道:“你很闲,可我不闲!与你多耽搁一刻,我就多一分危险,你不就是想找我的茬吗?如果我死了,你只怕也找不着了!所以,我不是求你放过我,而是希望你给我时间,稍后,你出什么招,我都接着!”
说完,她沿着湖边走去,慕容拓却抢先一步将那冻得失去知觉的人拧出了水面,随意扔到地上,拍拍手,扬起高傲的头颅:“你给我找个人,我帮你制服他。”
敢情在他眼里,别人替他做事是应该的,而他为别人做事便是个恩惠。桑玥睨了他一眼,淡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不打算帮你,所以,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居然敢拒绝我的好意?长这么大,便是我父王,也不曾对我说过一个‘不’字!”慕容拓双手插抱胸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要是我偏要管呢?”
桑玥垂眸掩住心底的笑意,抬眸时目光已清冷如水:“那是你自愿插手的,并非我求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易关系,至于我事后我乐不乐意帮你找人,全凭心情了。”冷声说完,不理会他铁青的脸色,语气一转,“哎呀,我真的很为难呀,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定国公府的秘密被你听去,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拓看着她那突然耍赖的样子,冷哼道:“你以为我是长舌妇吗?听到什么都往外说?”
“你和你大哥关系那么好,简直无话不谈……”
“我不会将我听到或看到的任何事告诉第三个人,这样你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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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玥欣然一笑,不再搭理慕容拓,而是缓步至宸枫身前,问道:“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我对你的命没有兴趣,只要你回答我的几个问题,我今夜便没有见过你,也没遭遇任何刺杀。作为谈判的诚意,我不会揭下你的面具。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被他折磨至死。”说着,桑玥指了指慕容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传闻中‘宁撞阎王,不惹慕容’的慕容拓,我相信,他会有许多办法撬开你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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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拓并不介意桑玥将黑锅分给他一半,这种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又有何惧?
其实不怪宸枫武功不济,而是慕容拓实在太厉害。慕容拓从短靴中抽出匕首,戏谑一笑,眨眼间断了宸枫一指:“太快了,不好玩儿!或许我该慢慢割、慢慢磨。”
宸枫惊魂未定之余忽感剧痛袭来,条件反射地蜷起身子、握紧被砍掉一根指头的左手,但仍没有开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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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枫抬起头,刚好撞进一双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那里清晰映着他狼狈的模样,他厌恶地撇过脸去。
桑玥被他灿若星河的明眸给狠狠地震到了,世上居然能有这么美的眼睛!
她极力压住心中的惊艳,道:“你可以选择被我们折磨至死,或者被她杀人灭口。若我猜得没错,刺杀五姨娘的人也是你吧。你是一颗失败的棋子,她留你后患无穷,如今唯有我能送你出府,如果你在担心我们会反悔,完全没有必要。他可是慕容拓,一言九鼎,你该早有耳闻。”
一言九鼎?利用就利用,还给他戴顶高帽子!慕容拓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可臭丫头口中的“她”是谁?
宸枫不信大夫人会杀他,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不配合,于是颤声道:“我说。”
……
“你方才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多大?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最擅长什么?你应该问他为何杀你?还有哪些同党?下一步有什么行动?或者,至少你该问清他叫什么!”慕容拓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宸枫,对于桑玥的审问十分不满。
桑玥倒是不以为然,她本就只是寻个借口放那人离去。她起初想拘禁他直到父亲回来,可一见到那双如孤狼般寂寥而又带着几分熟悉感的眸子,她便改了主意。
她岔开话题:“慕容公子,你要在定国公府找什么人?”
慕容拓似乎有些不适应她如此跳跃的思维,浓眉蹙了蹙,道:“倒不是我要找人,是我大哥。初雪的那天下午,有【创建和谐家园】了一曲《长相思》,他听了还想听,于是拜托我找找。他起初以为是桑柔所奏,后来一见,便觉她那样的人奏不出那般荡气回肠的曲子。”
初雪,下午,《长相思》,那不是……她弹奏的么?怎会被慕容锦听去?莫非……桑柔和那架古琴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大夫人安排的私会?只是她们都未曾料到,慕容锦听进去的不是桑柔的《蝶恋花》,而是她的《长相思》。
“你笑什么?”慕容拓打断她的思绪。
严冬的空气,干燥而清冷,仿若带了刺般灌入肺叶中,凉凉的,不甚舒服,却能让人的保持清醒。桑玥眉梢轻佻,眸光似繁星炫景,几欲亮花慕容拓的眼:“慕容公子,我们做笔交易吧。”
宸枫带着内伤在慕容拓的掩护下出了定国公府,暮然,他想起了桑玥的话,“你可以选择被我们折磨至死,或者被她杀人灭口。若我猜得没错,刺杀五姨娘的人也是你吧。你是一颗失败的棋子,她留你后患无穷……”她,真的会杀他?
他与她那样的关系,她会视他为棋子?可一想到她从前的种种,又觉桑玥的话不无道理。为了谨慎起见,他没立即回别院,而是在客栈留宿到天亮。
素雪纷飞,妆点万家清晨,普绽琼花艳丽。
宸枫一袭白衣,气质如仙,那张脸却美得雌雄莫辩,勾人心魄。他将气息掩藏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多年的孤寂已造就了他不愿现于人前的习惯。
她不会杀他的,绝对不会!她承诺过再不做对不起他的事!
他越是竭力说服自己,越是心绪不宁。临近别院,他感知到了十几道陌生而不怀好意的气息。
她终究……是对自己动了杀心!
韩珍,原来我是你最容易舍弃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
你害我得不到最渴望的东西!我便毁了你最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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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玥早大夫人一步将五姨娘的事禀了滕氏,滕氏没多说什么,只吩咐此事就此盖过,谁也不许再提,毕竟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判定五姨娘通奸,实在是差强人意了。加上大夫人也并不愿将此事闹大,所以,定国公府的表面,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翌日,桑玥看过五姨娘后,在院子附近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六姨娘,她朝着里面东张西望,时不时侧耳恭听,很想进去,但又驻足不前。
碧儿扯了扯六姨娘的袖子,小声道:“六姨娘,我们回去吧!听说五姨娘昏迷了一宿,还没醒呢,怕是……不会醒了。”
桑玥没有放过六姨娘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听到“不会醒了”四个字时,她悄悄松了口气。桑玥眉心一蹙,六姨娘为何不希望五姨娘醒来?她是不是对昨天的事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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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珠一见慕容拓,吓得差点叫了出来,赶忙抡起脚边的凳子,作势要砸:“你……你……你别过来,过来我就打烂你的头!”
桑玥忍俊不禁地笑了,按下莲珠颤抖不已的手臂:“好了,你打不过他的,去外面守着。”还好她临时带了莲珠回来,将钟妈妈留在了五姨娘那儿。若钟妈妈见慕容拓出现在自己的闺房,铁定当场晕厥了。
慕容拓并不与莲珠一般见识,指了指桌旁的杯子,桑玥给他倒了杯茶,问道:“办妥了?”
“我办事哪有不妥的?”慕容拓将茶一饮而尽,将杯子递过去,待桑玥斟好茶,道:“宸枫,孤儿,由一个叫王秀英的人养大,曾一度沦为戏子,还是京城的名角儿呢!便是我母妃也是听过他的戏的,赞不绝口。不过此人生性暴戾,喜食生血,又极其多疑,不善与人交往,所以至今,连个知心的朋友都无。”
王秀英?这个名字好熟悉。桑玥在慕容拓的对面坐了下来,食指轻敲着桌面,又听慕容拓不悦的声音响起:“你说的‘她’究竟是谁?是桑柔?我上次瞧见她在背后给你放冷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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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桑玥不语,慕容拓也不知自己猜对还是没猜对,眨巴着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道:“不是桑柔,那就是韩夫人了。天下嫡母一般狠,我母妃对府里的侧妃、侍妾也毫不留情,所以我才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
桑玥避而不答,巧笑倩兮:“宸枫的事,既然已经得手,那就先放一边,你派人盯紧他的动静。现在,我们去抓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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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玥复又斟了杯茶给他,淡道:“我就要小猫,还要很可爱很好看很乖巧的小猫,貌似六姨娘的院子里就有一只。怎么样?敢不敢去?”
北风呼啸,拉动枝桠发出呜呜的低鸣,每一声都仿若哭进了六姨娘的心里。她在房里踱来踱去,心绪不宁。
碧儿瞅着心急,劝慰道:“六姨娘,你放心吧,绿儿不会失手的。”
六姨娘想起昨晚五姨娘在长乐轩,直着进去,横着出来,不由地一阵一阵地打着冷颤:“我这么做是对的,是对的!她不死,就会把我供出来,到时候死的人就会是我。我死了,三小姐要怎么办?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三小姐,不是为了我自己。碧儿,你说对不对?”
碧儿倒吸一口凉气,强装镇定道:“六姨娘,这话你已经问了许多遍了,碧儿相信你,你是担心三小姐的将来,所以舍不得死。”
六姨娘眸中的暗沉一点一点在加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五姨娘既然已经背了这黑锅,那就让她背到底!反正,二小姐只会认为是大夫人做的手脚,根本想不到我的头上。让她们斗个你死我活,指不定老爷还会多看我两眼!”说着,她肆意地笑了,但眨眼间,又成了副苦瓜脸,“可是碧儿,你说我要不要把二小姐也毒死?这样,就不怕她哪天来找我报仇了。”
碧儿一怔,六姨娘这是怎么了?一模一样的话,她已经讲了十五遍,连语气都没有分毫的差别。
忽而一声惊天炸雷,六姨娘吓得惊慌失措:“快!要快!五姨娘快醒了,你快……碧儿,碧儿!”她回头,碧儿已经倒在了地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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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玥自慕容拓身后走出,不理会六姨娘惊恐和震撼,她能不能活过今天还两说,居然要毒害五姨娘、借此挑起她和大夫人的矛盾,做梦!
“六姨娘,平日里看你温柔似水,骨子里竟是这么歹毒。”桑玥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莲步轻移至六姨娘身前,牵动一阵阴寒的风,森森冷冷。
六姨娘只觉得朝她走来的不是个十三岁的少女,而是从阴间爬山来的厉鬼,明明是乌黑黝亮的眼珠,此刻却散发着幽冥般的绿芒。
“二小姐……你被鬼附身了……”六姨娘看看桑玥,再看看慕容拓,一句话哽在了喉头。天!怎么会有如此俊美的人?
慕容拓狠狠瞪回她那令人恶心的目光:“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六姨娘打了个哆嗦,意识回笼。
桑玥冷声道:“昨天傍晚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老实说出来!”
慕容拓松手,六姨娘顿时像坨绵软的泥跌坐在了地上,咬牙道:“二小姐要婢子说什么?婢子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你是觉得我比大夫人好糊弄啊。”
桑玥对韩珍的称谓一变,慕容拓浓眉微蹙,那幕后黑手就是韩珍无疑了。他双手插抱胸前,沉声道:“对这种人,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挖掉眼珠子当球踢!”
六姨娘是出了名的嘴巴紧,对付她,身体上的刑罚根本没用。不过瞧她的样子,貌似不太正常啊。桑玥凝眸一笑:“帮我把那只猫抓来。”
慕容拓探出手,将那只躲在墙角偷睡的肥猫吸了过来。那猫通体雪白,胖嘟嘟的,乖巧万分,屋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它也只静静蛰伏。
桑玥自袖中拿出了一瓶丹砂,放在小猫眼前晃了换,纤指轻扣着它的头,看向慕容拓:“她就是用这个毒害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