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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兵部尚书史可法参见唐王殿下。”
“臣,襄樊总督孙露参见唐王殿下。”
“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班大臣在史可法和孙露的带领下全部跪地高呼起来。
看着带领众臣迎接自己的孙露,刚下船的朱聿键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年前刚刚被赦免的自己。身边只有张公公等几个亲信。除了一个王爷的头衔可谓是无权无势。在诸王中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个。直到在杭州遇见了这个女人和她做了这么一个交易。当时的她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将。手下的人马在当时看来真是少可怜。可转眼一年过去了自己如今还是个“空头王爷”。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已经成了支手遮天的人物。经过了张公公那件事后朱聿键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目前的生死全掌控在这个女人及她的同党手中。只有照他们的话去做才能保有一线的生机。想到这里的朱聿键极有风度说道:“列位大人快快请起。”
“谢唐王千岁。”史可法站起了身不由的顺势抬头瞟了唐王一眼。只见朱聿键身着一件月牙白色镶有金边的袍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子略微有些花白。和其他藩王拖家带眷的情形不同。唐王的身后只跟着义勇军的参谋长萧云以及两个义勇军士兵。看着唐王寒酸的样子史可法不禁在心中打起了鼓:这就是孙露等人极力推举登基的人吗?怎么这么寒酸!连个起码的宫女太监都没有。但从气质上来看这个唐王确实比福王要有皇族的气势。比起文弱的潞王又多了一分的英气。不过有关这个唐王的传闻可不怎么好啊。崇祯九年时他就因率兵勤王擅离南阳获罪。也因此一直得不到其他大臣的支持。孙露怎么会支持这么一个不安分的角色呢?文弱而又有德的潞王不是更好些么。史可法百思不得其解。算了,要麻烦也是那女人的问题。正当史可法打量着唐王时,却见孙露上前迎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殿下请。”
“啊,有劳孙将军了。有劳列位大人了。”朱聿键平易近人的拱着手随着孙露等人来到了马车前。在穿过文武大臣的队列时,朱聿键下意识的快速扫视了一下众人。让他失望的是在这些官员中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甚至连起码的映象都没有。他离开南京的一年可谓是彻底断绝了同朝廷大臣们的联系。如今唯一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也只有孙露。虽然心中满是惆怅但朱聿键还是微笑随孙露上了马车。而史可法则同另外几个官员上了后面的轿子。
当然此时的孙露和朱聿键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上车的一瞬间一双恶毒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的背影。此人正是户部尚书黄道周。对于黄道周来说孙露和唐王无疑是狼狈为奸的代名词。他们俩一个是手握重兵把持朝政佞臣;一个曾经违反祖宗家法擅自带兵的奸王。若是真让他们得逞这朝政岂不是比福王马士英一伙当政时更为黑暗。不,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决不能让沈犹龙那帮“粤党”把持朝政。一想到沈犹龙在杭州迎接潞王时那副傲慢的样子黄道周气就不打一出来。他沈犹龙不过是个小小的兵部左侍郎却敢在自己面前如此的放肆。可惜潞王太软弱了。竟然被他这么一吓唬就乖乖来了南京。如今处处守制于人。想到这里黄道周不禁叹了口气。而他所诅咒的两人也早已经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众位见正角都走了。也都上了各自的轿子。有些愤愤不平的黄道周刚想入轿。却见钱谦益微笑着向他拱手道:“黄尚书这么快就回去啦。我与沈大人他们恰巧有场诗会。素闻大人文才出众不如一起来吧。”
“是,钱尚书啊。”黄道周冷冷的拱了拱手。看着眼前满面春风的钱谦益他在心中不禁骂道:真是恬不知耻的老滑头。竟然编出了这么一个五大臣的名单。她孙露不过是个女子。又是商贾出身。根本没读过一天的圣贤书只是靠着一帮武夫的帮助打了几次胜仗却能列于五大臣之首。更为可笑的是名单上还有沈犹龙的名字。钱谦益好歹也是礼部的尚书竟然将一个品级比自己底的官员列入议政五大臣之列。这不全乱了套了嘛。朝纲何在!祖宗家法何在!哼,也难怪。沈犹龙虽然在闽粤为官但却是松江府人士。也算半个“浙党”。你钱谦益当然同他一个鼻孔出气。越想越愤然的黄道周摆出了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架势回敬了句:“抱歉公务繁忙。就此别过。”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轿子。
看着黄道周的轿子渐渐的远去钱谦益脸上谦和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丝残酷的冷笑。若是此刻他的妻子柳如是看到他如此这般模样。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夫君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却听他从口中狠狠的冒出了一句:“哼,不识抬举的老东西。”
与此同时,还在马车上的孙露并不知晓南京新的一轮“党挣”又将拉开序幕。此刻宽敞的车厢里只有她同朱聿键二人。这是一辆四轮马车,是孙露特意让人从广东运过来。行驶在平整的马路上又快又稳。说实话比起上次在杭州的会面朱聿键锐气少了不少。不知萧云他们对他做过什么。眼前的这个王爷并没有想上次那般口出狂言。显得稳妥了许多。却不知他这真是被磨去了锐气呢?还是一时的韬光养晦。只见孙露礼貌的问候道:“王爷这次从海路来。一路辛苦了吧。路上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王爷谅解。”
“那里,萧将军这一路上对孤王都照顾周到。照顾周到。”朱聿键唯唯诺诺的回答道。刚才在码头上他还没感觉。但此刻他同孙露单独相处之后就深深的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坐在车上的朱聿键甚至不敢就此直视孙露的眼睛。那种如刀刃般锐利的眼神直指人心。他深刻的感受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同一年前简直判若两人。其实不只是朱聿键有这种感受就连沈犹龙等人也隐约感受到了孙露的这种气势。这是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才能拥有的气势。
看着朱聿键口是心非的样子孙露嘲弄的一笑问道:“噫?这次就只有殿下一人前来吗?张公公没同殿下一起来南京?”
“这,”朱聿键的额头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过了半晌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尴尬的回答道:“张公公年事已高在孤王来南京前不幸过逝了。”
“张公公是在殿下离开广东前去世的?好象不是吧。他是死在船上的不是吗?”孙露死死的盯着朱聿键不置可否的反问道。
“是,是。是孤王记错了。记错了。”朱聿键略带哭腔的回道。他觉得孙露的眼睛扫到哪儿,哪儿就一阵冷飕飕的。而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是让朱聿键喘不过气来。
终于孙露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见她顺手从身旁的夹层中拿出了一瓶酒和两个高脚玻璃杯。“砰”的一声瓶盖被打开了,车箱内顿时酒香四溢。孙露将其中一杯酒递给了朱聿键嫣然一笑道:“殿下看起来很紧张啊。来喝杯酒压压惊吧。这可是从遥远的法兰西运来的白兰地。1544年的哦。”朱聿键尴尬的一笑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终于鼓起勇气将白兰地一饮而尽。看着朱聿键以视死如归的架势将白兰地一口闷。孙露不由的莞儿一笑道:“殿下,算起来离我们上次见面也快一年了。这一年中发生许多事。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当初孙露与殿下的约定。”
“这,那时是孤王轻狂了,轻狂了。全当说笑吧。”朱聿键苦笑着回应道。
“看来殿下是有些误会了。约定就是约定。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孙露是个生意人。做生意就要讲信用。所以孙露答应过的事就一定回兑现。”孙露又给朱聿键斟了杯酒继续说道:“张公公的事也是事出无奈。我朝的弊端相比身为皇族的殿下比孙露更为清楚。历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请殿下见谅。”
“孙将军的苦心孤王明白。孤王明白。”听孙露这么一说朱聿键的心安定了不少。看来这女人还是想利用自己的。其实对张公公的死她早已看开了。不过是个奴才,犯不着为此得罪眼前这棵大树。
“殿下能明白孙露的苦心就好。”孙露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殿下,孙露虽然是个商人。但也同时也是个军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孙露遵照约定给了殿下皇位。相对的殿下也该有些付出不是么?毕竟想坐这个位置的人不少。他们同样也出得起价钱。”
“这,”朱聿键又是一惊。他没想到孙露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提起皇位的事。那口气就象是在叫卖一件货物。这女人还真是胆大妄为啊。连皇位都敢叫卖。不过比起其他的藩王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本钱。于是朱聿键摊了摊手道:“正如孙将军所见,孤王除了一个空头衔。什么都没有。至于什么封王封侯的想必其他诸王也能兑现。以将军的实力恐怕也看不上这些吧。”
聪明,真聪明。自己扶植这么一个聪明人做皇帝是不是在自找麻烦。孙露在心中不禁苦笑道。不过眼前朱聿键相比其他藩王来说还算好一些。首先,他目前在南京没有党羽;其次,朱聿键的名声虽然没有朱由崧那么差。但在诸王中也算是口碑不佳的。不象潞王那样受到那些儒生的吹捧;最后,也是最无奈的一点就是广东的那些财阀们已经认准朱聿键做他们的代言人了。其实无论选谁做皇帝孙露都是要冒风险的。这一点从多尔衮的结局上就可以看出了。扶植一个6岁的孩童都可能弄得鞭尸下场。可见政治这东西不是好玩的。但现在不是去考虑自己最后下场的时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于是孙露嘿嘿一笑道:“殿下可以先收货再付帐嘛。就象商会的股份制一样。既然我等投资让殿下登上了皇位。也算是有了一部分股份。那么相应的我们也该得到自己应有的那份权利和利益。说白了就是要和殿下分享权利。”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的。”朱聿键连连称是道。其实对于孙露所说的股份他并没有什么概念。朱聿键清楚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做了皇帝还不是她孙露的傀儡。都谈到这份上了大明皇帝的宝座看来自己是坐定了。
“殿下或许现在有些不舒服。毕竟原本至高无上的皇帝被人分去权利不好受。但孙露在此可以保证殿下日后得到的东西绝对会比大明历代皇帝都要来得多。水能浮舟,亦能覆舟,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请殿下谨记这点。”孙露举起酒杯说道。
“孙将军放心。孤王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孙将军的再造之恩朱聿键永身难忘。”说完朱聿键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个精光。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权利被分的问题。他的眼中只有那唾手可得的皇位。对孙露更是千恩万谢的。大概是酒精作祟朱聿键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只见他激动的说道:“不如这样,我俩象上次那样击掌为誓如何?”
“这是桩大买卖。光口头协议是不够的。要有契约为证。”孙露摆摆手道。
“契约?”朱聿键一听还要签契约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不是要自己签【创建和谐家园】契嘛。不管了,签就签。反正是【创建和谐家园】做皇帝又不是【创建和谐家园】做奴隶。于是他一咬牙道:“孙将军,契约呢?孤王现在就签。”
“殿下,别急嘛。这份契约得要等到殿下登基后再签。” 孙露优雅的将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朱聿键在南京的官邸到了。孙露放下酒杯恭敬的将朱聿键迎下了车。在朱聿键下车的那一瞬间孙露忽然在他耳边轻轻耳语道:“殿下,契约从这一刻起生效。祝愿我们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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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六节 五月内阁
1645年农历四月二十六日,在唐王朱聿键进京后的第五天。经南京内阁及宗室决定仿照景泰皇帝的先例。由唐王暂时即监国位。另设孙露、史可法、赵之龙、徐久爵、沈犹龙等五大臣在唐王正式登基前协助监国。五月一日唐王朱聿键在即位监国后第一天就重组了南京内阁。任命了新的六部尚书。任命史可法为吏部尚书,加封太傅;黄道周为户部尚书;钱谦益为礼部尚书;孙露为兵部尚书,加封太子太傅;沈犹龙为刑部尚书;破格录用广东名士陈邦彦为工部尚书。由于该内阁成立于五月故又称“五月内阁”。
其实这样一个新内阁名单其实并没有什么新鲜之处。史可法、钱谦益、黄道周均为弘光朝的原班人马。而孙露、沈犹龙则是目前南京的实力派。至于被破格录用的陈邦彦虽然名气不响但作为粤党(复兴党)的一员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出乎意料。况且工部一向列于六部之尾。到是孙露出任兵部尚书有过一翻周折。由于孙露是没有功名且还是武将出身手握重兵。从明朝的制度来说由她出任兵部尚书这是决不允许出现的事。但在如今这种特殊情况下史可法等人还是做出了让步。他自动提出让出兵部尚书一职。让孙露顺利的接任了这个“国防部长”的头衔。由此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调动明朝疆域内的任何一支部队。
同时唐王同“五月内阁”还当场颁布了一系列的施政纲领。在军事方面将湖广、江西、安徽及河南的广成关至郾城一线并入“军事严管区”实行《军管条例》。该些地区原明军驻军必须接受义勇军的整编。任何违反或不接受《军管条例》的军队或个人均将视为判国罪。在江北设立徐州军镇和南阳军镇。由义勇军第一军团驻扎徐州,第二军团驻扎漯河分辖这两个军镇。
在用人方面新政府吸取了弘光朝的教训。宣布不再追究以往发生过的种种事件。只要有利于大明朝的就用。以前无论是“贪赃枉法”的还是“投敌卖国”的一既往不咎。可谓是一次性“漂白”。但在此后再有触犯国法者一律严惩不待。特别是文官和武将一旦发现收授贿赂、通敌卖国者无论轻重一律以判国罪论处。除此之外新政府还以“不拘一格降人才”为宗旨。向各地发布《求贤令》招纳江南本地的士人学子。规定凡是应《求贤令》来为朝廷效力的无功名的士子。在日后的科举中可优先录取。另一方面则大肆调任或破格录用广东官员和名士入京。使得粤党(复兴党)一系短时间内迅速控制了南京政府的各个重要部门。
对于孙露来说录用前朝的官员以及招收江南的士子是必要的举动。当然其中有稳定人心的目的。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广东也没有足够的公务员来管理江南的政务。再说一下子抽调过多的公务员必然会影响到广东各个部门的运做。至于一次“漂白”的政策刚开始沈犹龙向孙露提这个建议时她的心中还是很抵触的。毕竟要孙露就这么放过那些汉奸贪官实在是心有不甘。但这是一个特殊的时期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为此她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不过在“投敌卖国”方面孙露只同意赦免文官。对于武将则是严惩不待。
除此之外新政府还严禁太监去地方催征钱粮,而改为地方官征收。并禁止太监朝参议政。有太监妄论朝政者斩无赦。由于左梦庚的屠杀使得南京的太监势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再加上唐王自身并没有宠信的太监。所以这一条对“五月内阁”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举措。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士大夫和清流们对“五月内阁”的这项举措无不拍手称赞。认为这是朝廷同“阉党”划清界线的表现。使得“五月内阁”进一步得到了江南舆论界的大力支持。这种支持对于任何一个新政府来说都是宝贵的。
在税制方面新政府宣布在唐王正式登基前取消辽饷、剿饷、练饷等一切加派税。只保留原来的正常赋税。各地地方官府不得以任何理由加派赋税。违令者,按《军管条例》以国法处置。待到唐王正式登基再制定合适的税收制度。同税收制度相对应的还有一条有趣的制度就是《捐爵制》。即凡是年满18岁三代身家清白明国百姓。只要拥有当地官府和议会的举荐便可通过向朝廷捐助一定的费用来得到一个爵位。但规定只能捐“子”以下的爵位且不享有贵族特权。朝廷也不向其发放俸禄。咋一看这《捐爵制》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花了大把的钱只买来一个空头衔。但依然有不少乡绅地主商贾挤破了头要捐这个爵位。这当然有中国人传统观念的问题。虽然是用钱买来的,但能封个爵位毕竟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而且这还涉及到了新的议会制度的操作与实行。
“议会制度”是孙露等人整个计划中的重要环节。此举不但关系到了日后一系列重大政治措施的实行。更是以孙露为代表的“新安财阀”们为夺取权利所迈出的重要一步。既趁中央政权权利真空之机在各地以原有“申明亭”、“宗祠”的基础上快速建立起“地方议会”。并打出“以民命之本,与士大夫共治天”口号。规定“市民议会”、“民绅议会”等地方议会每四年选举一次。任何年满18岁身家清白的明国百姓均有权参加选举。地方议会有协助地方官府管理当地民风、政务、税收的职责。有向地方官府提交“【创建和谐家园】书”的权利。并在原有“市民议会”和“民绅议会”的基础上设立“上下国会”。将原有的“文渊阁”划于国会使用。皇帝每隔三个月亲临一次“文渊阁”接受国会的“【创建和谐家园】”。每处地方议会有两个“下国会”议员名额。并规定只有拥有“爵位”或“功名”以及500两白银资本的议员才有资格成为“上国会”议员。而皇帝有权钦点“上国会”议员。上下国会均有议论朝政和向朝廷提交【创建和谐家园】书的权利。但“上国会”有扣押和驳回“下国会”【创建和谐家园】书的权力。上国会的议员有在“文渊阁”直接面圣陈述自己的对于国政的建议或递交【创建和谐家园】书的权利。
以上这些措施的复杂和缜密都远远超出了史可法和钱谦益等人的预料。他们决没想到以孙露这么一个商贾出身的军阀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列出这一系列的临时施政纲领。史可法在收到这些施政纲领时就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这个阴谋所涉及的官员之多,范围之广,动用的人力财力之丰厚均不是史可法和钱谦益等人所能想象的。因此当孙露向他们提出这份施政纲领时,史可法和钱谦益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户部尚书黄道周更是对议会插手税收和《捐爵制》大感不满。认为《捐爵制》简直就是变向的【创建和谐家园】。同当年汉武帝卖爵没什么区别。虽然内阁中有着种种的不和谐声音。但这套“施政纲领”最后还是被顺利的实施了。就想这些日子所见的一系列的措施得到了江南儒林的大力支持。
当然这一切都是粤党(复兴党)同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相互妥协的结果。孙露的复兴党在江南并没多少的声望。而对东林党来说虽然他们能左右江南的舆论但在经过假太子事件后几乎丧失了原有的政治资本。一个是有权没声望,一个是有声望没权。于是乎,在这个四月以“清流”自居的东林党同“惟利是图”的粤党可谓是如胶似漆,打得火热。
“惟利是图的粤党?”此刻马背上的孙露嘴角忽然挂起了一丝冷笑。一想起刚才户部尚书黄道周在内阁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是“惟利是图的粤党”的样子。孙露的心中就泛起了一股淡淡的苦涩。
粤党——这是江南儒林送给复兴党的一个很有明朝特色的别称。如今复兴党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复兴党了。人是会变的。当年那些跟着自己“打土豪,分田地”身无分文的贫农们如今个个都成了“先富起来的人”。他们中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年的誓言呢?这个问题就连孙露自己也很难回答。随着孙露自身实力的加强复兴党的成分也越来越复杂。各色人等怀着各种目的加入复兴党。虽然孙露一再的谨慎挑选党员。可是还是不能阻止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现在的复兴党根本不可能再代表农民了。她所代表的是先富起来的新阶层。这是孙露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因为她自己也正是这些新地主中的一员。是的,惟利是图的粤党。我就是惟利是图的粤党。粤党所谋求的就是闽粤商人地主们的利益。这一瞬间孙露忽然有了一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露儿,”就在此时从她的背后穿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孙露勒住了缰绳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白衣文士正骑着一匹枣红马朝自己微笑着。那笑容映着夕阳显得如此的温馨。顿时狙击在孙露心中的不快、沮丧、失望均抛到了脑后。她回心一笑道:“绍清,你怎么来了?”
“咳~~不知是谁颁布了什么《军管条例》。要求所有官员接到朝廷的文书后十日内回京复命,否则便要革去人家的官职。害得我和沈大人放下手中的公事急忙往南京赶。幸好,老天保佑花了六天时间终于回京了。”杨绍清故意叹了口气抱怨道。
“这也是形势所避嘛。小女子在这里向你们赔罪了。”说着孙露饶有架势的朝杨绍清做了个揖。
“不敢,我可不敢。要知道现在江南孩童一听到孙将军的闺名吓得都不敢哭了。”杨绍清做了个鬼脸笑道。
“怎么,后悔和我这个母夜叉订婚了。”孙露双手插瞪着眼睛说道。
“咳,这倒不是。我是在想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不听话的话让他母亲往那儿一站估计他一定会乖得象小羊一样咯。”杨绍清忽然露出一脸向往的模样。孙露见状顿时脸上泛起了红晕不禁又脑又羞。抡起马鞭就朝杨绍清抽去道:“【创建和谐家园】,叫你欺负人。”
“喂,喂,我哪儿欺负你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杨绍清撤着缰绳左右躲闪道。
“我是女人不是君子啦。”孙露无赖的反驳道。
“喂,痛的,真的痛的。这里是东角门,对面就是文渊阁哦。”杨绍清表情夸张的躲闪道。
“怎么,你还要叫人来,看你的丑样。”孙露笑骂道。
“不是啦,让文渊阁的议员们出来看兵部尚书打老公啦。”说完杨绍清突然指着对面叫道:“看啊,看啊。有人出来啦。”孙露不由回头一看却见什么人也没有。待到她再次想找杨绍清算帐时杨绍清早就趁机躲得远远的了。于是孙露只好气喘吁吁的把头一扭说道:“不理你了。”
“呵呵,别生气嘛。是我不对。这里可是东角门来来往往的官员很多哦。注意你的官威啊。”杨绍清见状只好回来赔礼道。看着杨绍清的苦瓜脸孙露不禁扑哧一笑道:“算了,这次饶了你。不过说正经的,绍清你在江南各地应该也接触过不少书生了。他们对这次朝廷设立议会都有些什么看法呢?”
“议会啊?”杨绍清听孙露这么一问不由的也严肃起来说道:“在我接触的士人当中多数是持肯定的态度。毕竟入朝为官的名额有限。议会虽然不是官府但也能参政议政。算是条言路。这对不少科场失意的士子和隐居在乡的名士是个不小的诱惑。特别是上国会的名额更是吃香。毕竟那上国会的议员有机会直接面圣。但也有不少人骂你是逐利小人。竟然要求上国会议员要有500两白银的家产。不过,露儿你那500两白银限额也太高了吧。毕竟这议会是为了广开言路啊。”
“哦?500两家产的要求很高吗?”孙露嘲弄的一笑道:“绍清,你放心。在这点上我会自有分寸的。”
看着孙露略带嘲弄的笑容的样子杨绍清不禁沉默了许久。忽然他抬起头对孙露说道:“露儿,陈老师也来南京了。”
第五章 第七节 茶与茶杯
五月的南京,春意融融。玄武湖畔桃花依旧,那粉红粉红的花瓣随风而舞飘落在碧绿色的湖面上。湖畔一个不起眼的小筑中一个神色清朗的老者正同一妙龄女子对弈。一旁的炉子上正煮着一壶茶水。两人均是那么的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飘落在茶水中的花瓣。只见那女子手持白子迟疑了一下终于弃子道:“我输了。除去刚才的让子,老师赢了六目半。”
“不错,子慧。你已经学会数目了。”老者收起扇子会心的笑道。却见一旁的茶水已然烧开了。未见书童的老者向外招呼道:“侍书,过来沏茶。”
“老师,让我来吧。沈大人可是教过我怎么泡乌龙茶的哦。”说完那女子将早已准备好的茶具端了上来。不错,眼前的这个妙龄女子正是孙露。而那个老者则是云山学院的院长陈子壮。由于其曾出任过崇祯朝的礼部右侍郎所以这也被招到了南京授予右督御史之职位。但让孙露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老师虽然到了南京却谢绝了这项任命。于是孙露一边烫盅热罐一边向陈子壮问道:“老师,我有一点不明白。老师为何谢绝了朝廷的任命?能为国家出力不是正是老师一直希望的吗?”
“老夫只是谢绝了朝廷的任命。可没说不为朝廷出力啊。确实,以前老夫一直希望能重回朝堂。可是在广东做了三年的议长还真是感慨颇深啊。如今的朝廷虽然效仿宋时有所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说。可依老夫看子慧你这是要‘与绅贾共治天下’。但绅贾重利轻义,缺少仁慈之心。若真是完全同他们共治天下。恐怕他们为了‘利’会不惜牺牲百姓。所以老夫觉得与其去朝堂不如留在议会更有意义。”陈子壮意味深长的说道。身为广州议会议长的他深刻体会体会到了议会的重要性。可同时也看到了商贾地主们把持议会的黑暗。
“与绅贾共治天下?老师的评语还真是一针见血啊。那老师认为如何能解决这个问题呢?要知道那些绅贾虽然重利。但却代表着大多数人的利益。可谓是‘民’中的代表啊。”孙露略带苦涩的回道。确实,现在无论是广东的议会还是江南的议会都带有一定的封建色彩和宗族色彩。且几乎是被地主乡绅所控制的。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有半点“自由民主”的意识。他们脑中只有钱和权利。但孙露并不在乎这些,也没办法改变这些。她不在乎那些个议员是否有“自由民主”的思想;不在乎某些地方议会看上去象宗祠;不在乎议会的议员同官僚狼狈为奸。
“所谓的议会不过是贵族和地主为了保证自己利益不受皇权的侵害而组成的一种联盟;所谓的宪法只是他们同国王签定的一份契约。”这是孙露在拜读了英国的《自由大【创建和谐家园】》再加上自己在广东两年的经验所得出的结论。当初为了有所借鉴孙露在广东时就托传教士帮她翻译了英国的《大【创建和谐家园】》。《大【创建和谐家园】》当时给孙露的感觉是:“它是个封建契约文件”。“自由”二字只是附带品。它头上的“光环”是后人凭着主观意识给加上去的。如果说号称“议会之母”的英国议会现在都是如此。自己这个半吊子议会想要在短短数年时间内做到“形神兼备”几乎是在痴人说梦。她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议会只是一个“躯壳”。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但就算如此孙露依然坚定不移的要制造那个“躯壳”。就象是乌龙茶这第一泡虽然是不喝的,却能洗茶留香。
“用礼法。以礼化俗。那些乡绅,商贾之所以见利忘义。那是他们缺少圣人的教化。只有做到教民、养民、保民才能真正的做到通民气、同民乐。”陈子壮说出了自己这两年的心得。在他看来广东许多议员就是因为自身修养太低了难以做到为民【创建和谐家园】的水准。
开始第二次注水的孙露听陈子壮这么一说手不由的一抖差把水给洒出来。还以为自己的老师会有什么高见呢。没想到竟然是“用礼法”。太讽刺了吧。自己还一个劲的想怎么使议会不受礼教的束缚。这倒好要用礼法教化下面的那批议员。不过陈子壮后面的一句“教民、养民”孙露还是很受用的。毕竟发展教育提高全民素质一个国家复兴的重要一步。但问题是你用什么来教育全民?自然科学倒是没问题的。思想呢?现在的孙露可不会认为自己带来的政治教材能教育全民。毕竟在孙露原本的那个时代道德的力量已经渐渐减弱了。相比道德孙露更相信法律。那法律从哪里来?孙露可没本事把后世的法律一股脑儿的带来。这个时代其他国家的宪法也没出现。除了英国的《大【创建和谐家园】》孙露几乎没有参照物。而明朝的法律又是建立在几千年的封建礼法上的。广东现在在经济【创建和谐家园】上效仿英国由商会出面组织法庭解决。但在刑事案件上还是由广东官府依照《大明律》来处理。孙露忽然发现饶了一圈后又饶回了原来的位置。自己还得面对“礼教”二字。有些欲哭无泪的她只好叹了口气提起壶盖,在壶口平刮了几下。盖上壶盖后再用沸水再壶的表面浇了几边。这个泡茶步骤叫“内外夹攻”又称“重洗仙颜”。想想若是在清末还可以借鉴西方的理论和法律 “内外夹攻”让中国原本的思想和制度来个“重洗仙颜”。可是现在自己找谁“内外夹攻”去。
见孙露莫不做声的样子陈子壮微微一笑道:“子慧是不是还对‘礼法’有误解?”孙露对礼教的抵触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特别是一开始对程朱理学。在陈子壮看来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厌恶。当然这些年是好多了。对此陈子壮一直搞不清楚是什么造成了孙露会对程朱理学有这样的态度。
“这个,”孙露迟疑了一下终于正视陈子壮道:“老师,我认为以如今的情况再用以前的礼法来教化民众不合时宜的。所谓半本论语治天下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老师在广东也看见了如今已是‘海国时代’。以儒学的保守如何面对西方带来的科学知识。原本士、农、工、商的级别已经被打乱。农虽然还是根本但其主导地位已经被商所替代。商的本质是逐利。理学关于‘存天理,灭人欲’的理论必将抑制商的发展。我们需要的是言‘私’言‘利’。我们要以‘利’制‘王’、以‘法’制‘王’。这都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试问过去的‘礼法’如何能适应这种新的制度。如何能保证它不会成为我们的障碍。”
陈子壮沉吟了一下反问道:“子慧,你可知儒家原本只是讲伦理道德的。对于宇宙万物的本原并没有自己的解释。为了对儒学进行补充历代的学者们都极力想从别的学说中找到答案。所以汉儒继孔子之业,取六经以释其仁学,即‘经学’。而宋儒取佛老之义,以理或道为根本,遂成‘理学’。而我朝的先有王明阳吸取了道家之说,认为心是宇宙本元。于是就有了‘心学’。后来又有徐子先、李振之等人尝试用西学的格物理论,也就是你所说的科学对儒学进行补完。”
听陈子壮这么一说孙露也沉默了。确实就象陈子壮所说的广东研究院的学者大多是理学的学者。通过他们孙露知道了儒学本身是没有自己的宇宙观的。也就是说它缺乏理性。为此千百年来儒家的学者们一直希望从佛学或道学中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宇宙观的。告诉他们万物的本源是什么?不过由于佛学和道学本身也是缺乏理性的结果效果并不好。明末随着西方自然科学和哲学的传入。学者们又寄希望于自然科学来为他们解释宇宙的本原。想通过吸取西方的哲学思想来使自身理性化。理学学者推崇严谨的自然科学这是不争的事实。这点连孙露本人都无法辩驳。但她还是不甘心的说道:“但以程朱理学作为标准来科举八股确实禁锢了读书人的思想。这一点老师比我看得还要多吧。儒以理杀人这也是不挣的事实啊。”
“程朱理学虽有‘存天理,灭人欲’之说。但正因有理学的‘格物致知,穷理尽性’。研究院的学者们才会孜孜不倦的研究那些格物原理。虽有‘如未有君臣,已先有君臣之理’之说。但理学同时也提出了‘以道制王’。儒家的“万世法”就象这茶水一样。汉有公羊,宋有朱理,到了我朝又分化出明阳。历经多次的冲泡。或许有浓有淡、有涩有甘。但其本身却是无形的。决定它形状的是装它的茶盏。也就是上位者。上位者想要独揽大权的话那就奉‘三纲’为理。若上位者想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话就奉‘以道制王’为理。错不在‘理学’而是在上位者制定的制度。上位者开科是为了选材,儒生参加科举是为了出仕。与其说标准是理学。不如说是上位者的心思。为了迎合上位者的想法有些儒生就不得不从理学上引经据典,断章取义。”说罢陈子壮拿起了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孙露道:“子慧,你不是圣人。或许不能将水变成浓郁醇香的茶。但现在的你是上位者。就象这茶盏一样能决定茶水的形状。往后会出现怎样的新礼法就看你这上位者做出如何的选择了。”
孙露恭敬的接过了那杯茶,茶水在紫砂茶杯中泛着清澈的光芒。一阵幽幽的茶香沁入心扉。在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许多。一直以来孙露都在想着如何能避开礼教的影响或是干脆驱除礼教。但却从未想过自己所做的事会反过来影响礼教。因为孙露不认为以一个人的能力能改变什么。可陈子壮的一席话却使她的眼前豁然开朗。是的,自己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思想家。更不是儒家思想的研究者。自己只是一个上位者。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政客。
政客不会在意那个理论是否正确,也不在意那个理论是否断章取义或扭曲其原本的宗旨。政客需要的是能为自己服务的思想理论。为了推广自然科学自己可以鼓吹程朱理学的“格物致知,穷理尽性”。抑制明阳学的“无心外之理,无心外之物”。为了在舆论上提高商业的地位自己可以批判‘存天理,灭人欲’。转而鼓吹明阳学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有焉”。既然满清都能让“荻夷”变成“正统”。自己为什么不能让儒学巩固为自己的统治。想通了这点的孙露从容的喝下了那杯茶。顿时觉得甘甜可口,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却听一旁的陈子壮抱怨道:“你的茶艺还有待提高啊。明显茶叶放多了。”
“啊,是吗。”孙露不好意思的笑道:“不如,我再泡一次。”
“算了,可别浪费了老夫的茶叶。好的乌龙茶在江南很难搞到的。”陈子壮连忙护住了他的宝贝茶叶。“不过,说起茶叶。倒让老夫想到了关税的事。闽南的郑家又提高了泉州的关税。子慧,朝廷怎么还没制定新的税收制度。如果按照目前朝廷颁布的临时税制执行的话。一来朝廷的税收会少许多。二来象闽南这样不在香江商会管辖的地区税收最终会落到郑家这种官僚的手中。”
“关于税收的事,我想等香江商会的大股东们到南京后先同他们商量一下。当然这也要包括江南和闽南的商人。毕竟税收关系到大家的生意嘛。”孙露放下茶杯解释道。税制的定理对孙露来说是整个改革中的重要环节之一。她之所以忙着在唐王正式登基前让各地先建立起议会有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这项税制改革。
“哦,是这样啊。听说杨会长他们已经到杭州了吧。子慧,你这次的动作可不小啊。不过关于税制。老夫倒有一个人想要引见给你。”陈子壮神秘的一笑道。
“老师引见的人一定不一般吧。我可有些急不可耐了。”孙露跃跃欲试的说道。却见陈子壮笑而不语的拂须看着孙露。就在这时书童进来禀告道:“老爷,黄公子在外求见。”
“瞧,说曹操曹操就到。”陈子壮起身向孙露说道:“走,咱们一起出去会会那黄公子吧。”
“是,老师。”孙露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说实话,她确实很好奇想知道陈子壮在这个时刻推荐给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第五章 第八节 税制
“学生黄宗羲见过陈员外。”客厅中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冷峻的书生恭敬的行礼道。
“宗羲,这位就是现任兵部尚书孙露孙大人。”
“学生黄宗羲见过孙大人。”黄宗羲转向向孙露行礼道。但却少了几分恭敬多了几分傲慢。
“这位公子想必就是老师要介绍给我的人吧。果然气质不凡啊。”孙露微笑着点头道。对于这个人的态度她并不介意。相反孙露倒是很欣赏这种书生意气。
“是啊,子慧你别看宗羲年轻。他可是常有惊人之论的哦。”陈子壮指着黄宗羲夸奖起来。这一切都源于黄宗羲在香江评论上发表的数篇分析历朝历代变法得失的文章。其透彻而犀利的论调让陈子壮拍案叫绝。为此他派人多方查找才在江南的一个农庄中找到了赋闲在家的黄宗羲。
“陈员外过奖了。学生何德何能能受此夸奖。”黄宗羲谦虚的说道。他一边按主客之分就坐一边偷偷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女尚书。不禁感叹这威震一方的巾帼女枭雄竟然如此的年轻。和黄宗羲想象中不同的是孙露即不象是珠光宝气的爆发户。也没打扮成一身戎装配剑戴刀的花木兰。总的来说她的装束很儒雅。只是那双锐利的杏目炯炯有神将她同其他女子给区分了开。不过就算如此对于孙露他从心底里还是有些看不起的。毕竟孙露只是个女子。至于会打仗没什么好希奇的。四川的女总兵秦良玉不也是个名将。说到治国安邦还是要靠他们这些饱读圣贤之书的人。
“宗羲啊。你就不要谦逊了。当日在草庐之中你可不是这幅模样。孙大人乃是戎马出身。为人爽快,你这么拐弯抹角可不行啊。”陈子壮摆摆手道。
被陈子壮这么一说黄宗羲也不好再客气了。只见他恭敬的朝孙露和陈子壮拱手道:“那学生不才就此献丑了。孙大人、陈员外。我大明立国至今二百有余。地域之广,人口之多,国家之富庶均是历朝历代所不能比拟的。虽有阉党、流寇之灾。却也有思宗除魏阉兴朝纲之举。可就是在这颇有中兴之兆崇祯朝我大明崩溃了。这期间虽有天灾【创建和谐家园】的原因。但学生认为其根本就在‘赋税’二字!”
黄宗羲的一席话使得孙露不由的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个书生。看来老师介绍给自己的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但她表面上并没表现出多大的异样。却听她不置可否的反问道:“赋税?众所周至我大明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一为天灾;二为流寇;三为胡虏。何以说是赋税啊?”
听孙露这么一问黄宗羲的心中泛起了一丝得意果然只是妇人之见。于是他起身略带傲慢的继续说道:“非也,所谓的流寇、胡虏均是这‘赋税’所导。道理其实很简单朝廷了为了平定辽东追加了‘辽饷’。结果搞得百姓不堪重负,民不聊生。闯贼等人乘机妖言惑众致使中原各地流寇肆虐。于是朝廷为了剿灭流寇又不得不追加了‘剿饷’和‘练饷’。如此往复可谓是征税越多盗贼越多。再加上天灾不断。使得闯贼等流寇越来越强盛最后导致了京城陷落思宗殉国。所以其根本还是在于‘赋税’二字。”
分析的不错。但这一点自己在来明朝之前就知道了算不上新鲜的理论。不过作为一个当局者能如此清醒的看清这个本质实属难得。孙露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这个书生了。虽然他的样子拽得很。就让我看看你肚子里还有多少货色吧。想到这儿孙露微微一笑问道:“那依黄公子之见朝廷若不征收这辽饷、剿饷、练饷。能否避免现在的结局?”
“不能!辽饷、剿饷、练饷只是最后的一击。大明百姓困于赋税沉积已久实难回天。就象是一头不堪重负的骆驼。三饷不过是最后的一根稻草。”黄宗羲大声的说道。但当他回头时却发现孙露正盯着自己。那目光直指人心仿佛能看清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一般。他连忙低下了头避开孙露的目光继续说道:“这一切在太祖皇帝制定税制时就已经注定了。我朝的税收以土地税和人头税为主。虽然税则至轻,征收时多以收取谷米及布匹为主。这‘税’虽轻,可‘赋’却名目众多。其一、我朝衙门所需要的诸般公物是以无给制向民间征用。也就是说衙门内的传令、狱工,都由各乡村轮派,即使文具纸张,甚至桌椅板凳公廨之修理费用等等。都是以零星杂碎的名目向村民征取。其二、官方旅行办公的费用,也由民间支应的。全国上千的驿站只要有兵部颁发的勘合,则各驿站就有招待的义务。而被指派的民户也有供应的负担。其三、太祖在制定税制时是以农为本的。过多的赋税加在了农民的头上。农民不但要受朝廷赋税盘剥,要受地主盘剥,还要受收购粮食的商人盘剥。一但遇上天灾。税收就会加大农民的损失。其四、也是最要命的一点就是我朝官员的俸禄实在太低了。致使许多官员一有机会就大肆捞取钱财。这一点在地方官身上特别明显。所谓的‘父母官’可以任意在其管辖内加派各类的赋税。修桥补路要交税,屠牛宰羊要交税、进个城门也要交税。如此种种名目繁多。”
这下连陈子壮也大吃一惊了。他决没想到黄宗羲敢当着孙露的面大肆数落太祖的种种不是。虽然知道孙露决不会为此治黄宗羲的罪。但他仍为黄宗羲的胆大妄为着实捏了把冷汗。而孙露此刻的眼睛都已经放光了。好!敢当着朝廷大员的面数落开国皇帝所制定的制度。算你小子有种。况且还句句都讲到自己的心坎上去了。真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人物。
“若我朝隆庆年间的变法成功了是否就能跳出这个怪圈。”这次提问的是陈子壮。对于明朝本身的弊端其实他们这些士大夫们也是清楚的。但问题时历朝历代的变法均以失败告终。陈子壮清楚孙露现在所做的也是一场变法。这场变法的大胆和激进超出了历史上任何一次的变法。而他们所依托的就是这个乱世的背景。因为在太平盛世的背景下这种激进的变法是不可能实行的。
“也不能。其实学生所说的情况并非我朝独有。历朝历代的朝廷都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每个朝代之初,朝廷为了安抚民心、标榜仁政,薄税赋、轻徭役几乎是例行政策。但假以时日,正税以外的各种杂税和杂费就接踵而来,致使民怨沸腾。当朝廷被迫进行‘变法’时,无一例外的就将各种税、赋、役合并为一,规定不得再增加其它征收。正如当年的王安室变法、我朝张居正的变法。变法的愿望虽是良好的、措施也无可挑剔,但总是好景不长。老百姓的税收、徭役负担似乎永远逃不出那个宿命的循环。轰轰烈烈的变法完成不久,各种变相或直接的税费和杂役就又死灰复燃。结果往往是百姓的负担比以前没变法前更重了。这就象是个诅咒般一直笼罩着中原大地。”说到这里黄宗羲自己不禁也有些激动。
此刻的孙露和陈子壮均已陷入了沉思。孙露的感触更为深刻。就象黄宗羲所分析的那样。中国历朝历代一直都被这种循环所束缚着。宋是如此,明是如此,清更是如此。满清虽然做出了“永不加赋”的神圣承诺。可最后还没逃出那宿命的循环。当然还包括日后共和制的中华民国。可见这种循环同“专制”与“民主”无关。
孙露忽然起身对着黄宗羲深深一拜道:“公子所言对孙露来说犹如醍醐灌顶。如今我朝百费待兴。还请公子指教一二,也好让我中华百姓摆脱这宿命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