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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的顾凝心头也如被重锤击打，钻心的疼痛袭上喉间，要不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就这么出现，她真恨不得立即跳下去，把沈照揽入怀中好好安慰。
床榻一旁，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那女子此时担心之中夹杂着懊悔，咬唇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带阿照出去，却没看好人，阿照也不会走失，更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这做姐姐的害的……”
顾凝认得她，她是沈照的嫡姐沈蓉。
可沈蓉一向细致认真，关爱沈家兄弟，既带沈照出去，又为什么会把他弄丢？
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听明氏说道：“怎么能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哎，这事说起来，都要怪丞相，两个多月前的十五那日，阿照不就是误入了灵台寺么，至于让他大动干戈调动御林军封山搜查……若非那样，阿照也不会失足滚落后山，搞成如今这样——”
“娘！”迈步而来的沈旭严肃道：“当时灵台寺发生了什么，咱们谁也不知道，但阿照确定无疑就是丞相寻找的刺客，如今这件事情咱们只能三缄其口，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否则若让居心叵测的人知道了，不但阿照保不住，整个侯府都极有可能被牵连！”
明氏挂着泪水的脸一僵，点头：“是母亲太悲伤，这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旭儿放心，这事关系到沈家上下，母亲绝对不会再说。”
屋顶上，顾凝震惊无比。
所以两个多月前的那个十五，丞相追杀的那个灵台寺的刺客就是阿照？阿照为什么会去灵台寺，印象之中，前世阿照从未说起过这件事情，怎么如今重生了，许多事情的轨迹都和前世有了差异？
顾凝心中疑惑重重，但如今沈旭来了，顾凝不敢大意。
她没有忘记那日楼雅间的状况，自己这具身体虽说怪力，但她功夫还不纯熟，甚至对于呼吸的控制，隐匿自己的行藏都不能得心应手，以至于当初一着急，就被沈旭发现了行踪。
现在也是一样。
她不能让沈旭发现，再节外生枝。
此时明氏三人已经说起要到顾家的事情了。
顾凝垂了垂眼眸，定下心神，既然他们要到顾家去，那她明日便在顾家等着，她看着那帐顶，心中轻轻说：阿照，你再坚持一下，就一晚，到了明日，我一定想办法来见你。
……
这一晚上，顾凝基本是没睡着，她思考着，如何能顺了南阳侯府的意思，真的嫁到沈家去。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外面的院子里就躁动起来。
铃铛满脸惊愕地冲进了顾凝房中：“小姐，不得了了，外面来了一大堆人，带着媒人，抬着包了红纸的大箱子，把咱们家门前的巷子都给堵住上呢，说是来给咱们家做媒的——”
顾凝暗忖，还真来了。
“去打水来。”顾凝说了一声，快速翻身下床，去衣柜里找了一件素兰色的襦裙拿了出来，又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挑了简单的首饰，等铃铛送来温水后，她有条不紊的洗漱，换上了衣服，坐在铜镜前：“挽个简单点的发髻。”
“好！”铃铛虽性子纯真简单，手却是麻利的，很快将顾凝打理好。
“小姐、小姐，您起了吗？”
这时，院子里传来守门老仆的声音。
顾凝起身说：“起了。”
“大公子让您不要出去，就在院子里待着。”
“……”顾凝默然，就知道顾君棠会是这个安排，但她早已打定主意，趁着这个机会是一定要去到沈照身边的，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她含糊地应了一声，等那老仆走后，她提起裙摆，迈步出了门，就往大厅方向走去。
铃铛呆住，赶紧追上来：“小姐，大公子不是说不让咱们去，咱们这样不好吧？”
顾凝说：“我就是看个热闹罢了，放心吧，大哥一向疼我，这点小事不会怪我的。”
“……好像也是。”铃铛笑嘻嘻地道：“那咱们躲远一点啊。”
主仆二人过了月洞门，就看到包了红纸的木箱子堆满了整个院子，一身华服的明氏在沈旭和贴身嬷嬷的扶持下上了台阶，正要迈步进大厅。
她似乎是整夜没睡，脸上的妆容虽十分精致，却掩盖不住周身的疲惫，冲着拄着拐杖行礼的顾君棠说：“将军快快免礼。”
顾君棠由顾君铭扶持着起了身，视线扫过一院子的红，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型：“世子、夫人，这是何意？”
只听明氏微笑道：“我今日亲自前来，是为了向顾家小姐提亲的。”
月洞门后面，铃铛小声问顾凝：“若小姐比小姐你大几个月，难道是来给她提亲的？只是咱们家的两位公子都没成亲呀……而且阵势好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顾凝没有应声，认真的观察厅堂内的情况。
顾君棠似乎怔了一下，说道：“夫人……是在说笑吗？”
沈旭略低沉稳重地声音在此时响了起来：“顾将军看我们像是说笑的样子？母亲一向深居简出，此次亲自前来，就是为了体现我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态度。”
第27章 我愿意嫁给他
沈旭缓缓说道：“沈某和母亲，是来为我二弟沈照求取顾将军的妹妹顾凝小姐的。”
月洞门后的铃铛呆住了，控制不住地低喊：“小姐！他们是来跟小姐求亲的！”
原本因为沈旭那句话，本就没什么人的顾家厅堂顿时静的鸦雀无声，铃铛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突兀，大家的视线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顾家的院子并不大，从厅堂到月洞门不过几丈距离，顾凝和铃铛自然落入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顾君棠脸色忽青：“回去！”
明氏顿时明白了她们的身份，目光也落到了两人的身上，准确的说，是直接落到了顾凝的身上。
只见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纱织束腰襦裙，一头秀发挽了简单的百合髻，发髻之上簪了一只白玉兰带流苏的簪子，通身上下再无别的任何装饰，却衬的整个人清丽脱俗，而她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只带着些许的错愕，没有因为如今的场合显出害怕和畏缩来。
明氏她来求亲，想把顾凝娶回家去，完全就是为着沈照的情况着想，其实本身对顾凝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并没报太大希望，但此时看到这样的顾凝，她第一时间又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出身不高，瞧着倒是周正，明氏很满意。
她担心沈照，又是个急性子，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礼数，亲自下台阶朝着顾凝走了，如此，顾凝便是要离开，也是来不及了。
当然，顾凝本身是不想离开的。
明氏到了近前，说道：“你就是顾家小姐顾凝？这段时日是你照顾的阿照，对不对？”
“是。”顾凝应了一声，低眉敛目，看起来十分乖巧。
明氏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她话落，拉着顾凝的手腕往厅堂走。
拄着拐杖站在厅堂上的顾君棠脸色已经阴沉到底，冷声说：“凝儿，到大哥这儿来。”
顾凝抿了抿唇，缓缓走到顾君棠的面前，小心地看了顾君棠一眼，低声唤道：“哥……”
顾君棠将她挡在身后，声线十分冰冷地说：“婚嫁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妹妹父母皆不在，长兄如父，我自然要为妹妹的婚事负责到底——侯府高门大户，不是我们能攀得起的，还请夫人和世子不要开玩笑了。”
顾凝立在他身后，心中十分感动，顾君棠如今的官位，其实在侯府世子和夫人面前都是说不上话的，侯府抬爱是荣幸，若是平常的兄长，哪管那么多，只怕凡事不问就立即同意了吧？由此可见顾君棠是真的疼爱妹妹，才能如此大着胆子拒绝。
但她没办法。沈照的情况不等人，她想去沈照身边照看，她正想拉一拉顾君棠的衣袖，叫他去内堂说话，却听沈旭说道：“我听说，顾小姐两个多月前去过灵台寺？可也巧了，好像顾小姐去的那一日，恰逢丞相府在寺庙之中追捕刺客。”
沈旭又说：“如今那刺客还没落网……不过以顾小姐的身份，相信肯定与刺客没有关系才是，顾小姐照看二弟这么久，同进同出，闺誉有损，侯府今日前来，是为着顾小姐的名节考虑，侯府敢作敢为，必定是要负责的。”
顾君棠僵住，死死看着沈旭。
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威胁，他若不愿意，照着沈旭如今的意思，顾凝名节受损的事情必定传得到处都是，还有那要命的刺客之事，弄不好搭上整个顾家，可他又怎么甘愿让自己的妹妹就这么嫁过去？且不说门户不匹配，那如今的沈照还病着，就说是个傻子也不为过——
顾君棠神情紧绷，陷入两难。
站在他身后的顾凝拉了拉顾君棠的衣袖，低声说：“哥……你随我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顾君棠“嗯”了一声，由着顾凝扶着自己朝内堂走去。
明氏十分忧虑地冲沈旭说：“旭儿，你会不会将话说严重了？”
沈旭摇头。
对顾君棠这种硬骨头，只能把利害关系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才能让他不得不弯腰，只是这顾凝又是什么意思？她虽全程躲在顾君棠的身后，但沈旭分神留意了她的神色，她半垂着头，镇定安静的过分，是愿意还是——
内堂里，顾君棠认真说：“凝儿放心，大哥会尽量想个办法护着你，不会让你嫁到侯府去。”他以为，顾凝是担心畏惧，所以才叫了自己进来。
顾凝却悠悠看着他，“哥，我愿意嫁到侯府去。”
“什么？！”顾君棠怔住，“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随性惯了，去到侯府处处受制，不会快乐的，而且那个沈照……他病了！”
“我知道。”顾凝温声说：“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大哥，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天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看来不说是不行了，我……我其实早在半年多前偷溜出去玩的时候，见了沈照一次便喜欢上了他，我那段时间老出门也是想打听他常去的地方，想去瞧瞧他的，后来，三月十五那天，我看到他朝着灵台寺方向走，就跟着过去，后来跟丢了，以为他是进了寺庙，这才偷溜了进去……前段时间我在街上，也是因为认出沈照来，所以才会大着胆子把他带回药堂去照顾着，至于他的病——没问题的，我帮他治了大半个月，他已经好转了许多，只要我再尽些心力，他肯定就能好起来了。”
顾君棠听着，彻底呆滞。
瞧瞧他这一向活泼跳脱的妹妹都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顾凝低垂着头，像是一个羞涩的怀春少女：“哥……我很喜欢他，我愿意嫁给他。”
许久后，只有顾君棠从里面出来。
明氏略有些焦急地问：“不知顾将军和小姐商议地如何了？”
“这桩婚事……我答应了。”
明氏大喜。
顾君棠又说：“只是该有的礼数——”
“没问题。”明氏说道：“南阳侯府，一定给足顾家面子，这点将军放心。”
话到此处，明氏柔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三分祈求：“顾将军，可否让我带顾小姐先去一趟顾府，熟悉……熟悉一下环境？我知道这个请求十分无礼，可是——”关于沈照的情况，明氏有些不好开口。
顾君棠缓缓说道：“既然应了婚事，那便也没那么多的避讳，你们就带凝儿去吧。”
第28章 可你勒的我好疼
听他这么说，明氏几乎是千恩万谢，“好、好，顾将军果然是爽快人，那顾小姐……不如现在就随我去吧？”
“好。”顾凝点点头，便这么随着明氏一起出去了。
等沈家的人走了个干净，顾君铭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所、所以凝妹妹马上要嫁到南阳侯府上，做他们的少夫人了？”只在顾家就要横行霸道，把自己踩得死死的，若再嫁入侯府还了得？自己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
又想到了什么，顾君铭低声凑近顾君棠说：“大哥，我怎么觉得事有蹊跷啊，想当初，凝妹妹可是专门等在四通巷捡的那小子，你说凝妹妹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小子的身份，所以才——”
“好了，我都知道，别再说了。”顾君棠垂了垂眼眸，轻叹口气：“和侯府结亲，可说不上什么好事……最近这几日府上都谨慎些，尤其是你，没事别再出去了。”
……
前往侯府的路上，明氏和顾凝坐一辆马车。
明氏心情复杂的很，有许多话想问顾凝，但又怕自己吓到了顾凝，所以一路忍着。
很快就到了南阳侯府，明氏亲自带着顾凝朝着沈照的枫园走，她心里以为顾家答应嫁女儿，包括顾凝前来，都是因为沈旭的威胁，深怕顾凝心中不情不愿，再影响到沈照，于是语意迟疑地说：“阿照的情况很不好，顾小姐，你一定要多点耐心……他只是个病人……”
“我明白。”顾凝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实则心里着急的不得了，也不知道一晚上过去，沈照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夫人！”
到了枫园内，一群下人立即俯身行礼。
明氏带着顾凝往内走：“阿照就在里面。”
顾凝点点头，迈步跨过门槛。
沈蓉大步上前来：“母亲，这位是？”
“她是——”明氏压低声音，正要和沈蓉简单介绍顾凝身份，就见顾凝提着裙摆，大步朝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明氏止住话语，也立即跟了进去。
偌大的内室里，只有沈照一个人缩在床角位置，他应该是累了，双手抱住膝盖，脑袋耷拉在上面，口中却依旧喃喃：“阿、阿凝……”
顾凝听着那清浅的声音，胸腔一阵涩意。
她缓缓走上前去，坐在了床榻边上，因为床板微沉，惊动了沈照，沈照反射性的就朝着顾凝推了过来：“走——”
顾凝反应极快，一把扣住沈照手腕，温声说：“是我啊，你看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