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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铛闻言朝她看来，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我的好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快来看看吧，我真没办法了，他药也不喝，饭也不吃，还把我赶了出来——”

  　　“他”，是大家对于沈照的称呼。

  　　铃铛曾提议给如今的沈照取个名字也好称呼，但顾凝笑了笑没应声，事情便就那么过去了。

  　　如今听到铃铛这么说，顾凝心里咯噔了一下，迈步上了台阶去，想要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给拴上了。

  　　“……”顾凝静默，哭笑不得，很好，吃饭穿衣这些事情都不愿意去学，总要缠着自己亲自照顾他，倒是学会栓门了。

  　　“开门好不好？”顾凝敲了敲门，问道。

  　　房间里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把门开开，我给你带了好东西。”顾凝耐着性子，声音很温柔，“你肯定会喜欢的。”

  　　里面却依然没有声音。

  　　铃铛凑上前来：“小姐一早出门之后，他没多久就醒了，也不吵也不闹的，把整个院子和前面的铺面都找了一遍，没看到小姐，也不理会奴婢，就自己到房间里栓了门，晌午那会儿李叔回来了，正好大公子派了人来，瞧着他这儿也没事，就赶紧走了。”

  　　铃铛撇了撇嘴，又说：“别瞧他生着病，脾气倒是不小，说不理人就不理人呢。”

  　　顾凝在心里一声轻叹，吩咐了铃铛一声，“你去重新把药煎了，再准备一点吃的，这里我来吧。”

  　　“好。”铃铛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了小姐，大公子回来了，咱们可得赶紧回府去。”

  　　“我知道。”

  　　等铃铛离开后，顾凝轻声朝着门内说：“你乖乖把门打开，我喂你吃药和吃饭。”

  　　沈照依然没有回应。

  　　“你也听到了方才铃铛说的话，我哥来了，要我赶紧回家去，如果你不开门的话，那我真的走了？”顾凝忍不住吓唬他，“走了可能好几天都不会来，也有可能就不来了，你以后都看不到我了。”

  　　屋内传来啪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顾凝又说：“那我走了！”

  　　她故意踩重了脚步，朝着远处走，却是走到院子门前之后又赶紧轻手轻脚地走回来，躲到了门边的廊柱背后。

  　　啪！

  　　就在这时，门忽然从里边打开，沈照跑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水蓝色束袖束腰的衣裳，此时腰带系反了，领口也开了半截，袖子还没束好，瞧着有点乱糟糟的，但那张干净又稚气地脸上满是着急。

  　　他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四处寻找阿凝，却发现阿凝不见了。

  　　他知道阿凝是出去“忙”事情了，而且还不想让他出去，所以他就乖乖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但他心里也是生了顾凝的气，这才不理人的。

  　　可他不是真的不想见她啊。

  　　“阿凝——”他着急的喊，想朝着外面追出去。

  　　顾凝可舍不得看他担心着急，就在他跑下台阶的瞬间，从廊柱后伸出半边身子来：“我在这儿！喏，我在路口看到有卖甜糕的，给你买了好多，要不要吃？”

  　　沈照虽失了智，如今却也恢复了一些，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被顾凝骗了，顷刻板起脸不去看她，手却又很诚实，在顾凝出现的同时一把将顾凝的衣袖给扯住了。

  　　顾凝莞尔：“别生气啦，我是被事情缠住才回不来的，这样好不好，下次我快点回来。”她踮着脚尖，帮沈照拨动了下额前的碎发，又说：“你瞧你，衣服没穿整齐呢，我帮你整理一下吧。”

  　　沈照没有动。

  　　只要顾凝在的时候，他一向是乖顺配合的。

  　　顾凝就帮他把腰带和领口束袖都整理妥当，拉着他进了房间，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圆凳上，拿了木梳帮他把有些凌乱的额前碎发也整理好。

  　　沈照忽然把她抱住，委委屈屈地唤：“阿凝。”

  　　他一点也不想和她分开，顾凝去哪儿，他就想跟去哪儿。

  　　顾凝心里一柔，摸摸他的脑袋，说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我有事是必须要出门的，我出去的时候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了事情，第一时间就会回来找你，好不好？”

  　　“阿凝。”沈照又闷闷地唤了一声，这一声却似带了几分妥协的意思。

  　　这会儿铃铛送了药和食物来，顾凝哄着沈照松了手，喂他先吃了东西，又喝了药。

  　　那方铃铛等的是心急如焚。

  　　天黑了啊！

  　　如今顾君棠在家，不回家是不可能的。

  　　顾凝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沈照这样，她心里担心，实在是不敢走开，便耐着性子又陪了沈照一阵子。她原本是打算等沈照睡着了再回家，但沈照白天睡了一阵子，而且顾凝白天干了那么件事，导致沈照十分机警的盯人，哪来的困意？

  第19章 皮肉伤

  　　顾凝这一陪，竟然是直到午夜，沈照才有了几分困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急得不行的铃铛赶紧拉着顾凝：“小姐赶紧走吧，再不回去公子肯定要生气了！”

  　　“嗯。”顾凝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交代李茂好好照顾沈照，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回到家中的时候，子时都已经过了，顾凝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情况，就支开铃铛，自己先摸去了顾君铭的院子里，想问一问怎么回事，可进去之后却发现顾君铭不在。她想了想，一跃而上，落在屋顶，四下一瞧，发现整个整个顾家只有顾君棠那院子亮着灯。

  　　顾凝的眉毛皱了皱，落到地面上之后，拦住一个从顾君棠院子里出来的下人，“里面怎么了？”

  　　“呀，小姐回来了！”顾凝是从暗处跳出来的，下人吓了一跳，才说：“您快去看看大公子吧，他受伤了。”

  　　“哥受伤了！”顾凝僵住，立即顾不得别的，朝着顾君棠的院子走去。

  　　进去的时候，只见二房的吕氏、顾若、顾君铭还有李叔都在正堂待着，顾凝急忙问：“哥怎么了？”

  　　二房的夫人吕氏和顾若一样的温柔，满脸担忧地说：“回家便带了伤，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只是人还没醒，咱们实在是不太放心，所以一直留在这儿没走。”

  　　顾凝看向李录：“哥受伤了为什么不让人去叫我？”她说着，径直朝着内室走进去，就见顾君棠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屋内血气浓重，一旁的小几上还有一些沾血的白布，顾凝的手熟练的切上了顾君棠手腕脉搏，诊脉之后，确定只是些皮外伤，这才松了口气。

  　　吕氏十分惊奇：“凝儿，你什么时候会诊脉的？”

  　　“……”顾凝顿了顿。

  　　她这一着急，倒是忘了，在家中人眼中，自己一向是个天真烂漫凡事不管的小姑娘。

  　　不过顾君铭和李叔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尤其是李叔，说起这事儿来时满脸欣慰：“小姐医术很好，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帮药铺坐堂看诊呢，大夫人要是在天有灵看到这些，也会瞑目了。”

  　　顾若眼睛发亮：“真的吗？我和你时常混在一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以前……”短短的一会儿时间，顾凝已经想好了说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学多久，深怕大家知道了，抱太大的希望，但我自己又坚持不住，最后还是什么也学不到，再让大家失望，所以我都是乘着自己一个人闲暇的时候翻看那些书本，如今去本草园坐堂，其实还是第一次给人看病。”

  　　李叔夸赞道：“小姐医术很好的，本来方才老朽要喊小姐来就是想让小姐亲自给大公子看伤，可一着急没说清楚。”

  　　李叔晌午回来之后，知道顾君棠受了伤也是慌了，立即就说把顾凝找回来。但顾若和吕氏怕顾凝看到那血腥的场面太担心，当时顾君棠还醒着，也是这个意思，坚持不要将顾凝找来，让他们找常来府上看病的杜大夫过来，杜大夫的确离顾家更近些，李叔也便没有多说。

  　　顾凝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在这件事上不打算过多解释，把话茬转到了顾君棠的伤势上，“大哥的伤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要躺着休息半月了，他有说过是怎么受的伤吗？”这伤瞧着是正面砍过来的，因为有盔甲阻挡，所以皮肉伤的伤口并不深。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摇了头。

  　　不想这时候床榻上的顾君棠却悠悠醒转，低声呢喃了一声：“凝儿……”

  　　“哥！”顾凝赶忙转过身去，“你感觉怎么样？”

  　　“哥硬朗着呢，没事，倒是你，大半个月不见，你瞧着瘦了一些，是不是每天又偷溜出去玩耍，没好好吃饭？”他说话语音连贯，除了虚弱些，倒看着的确是没什么大碍。

  　　顾凝原本心里紧绷的一根弦也慢慢放松下来，看来顾君棠什么都不知道。也是，顾君棠受伤了，一回家必定直接治伤，顾君铭就是想告状那也没什么机会才是。

  　　顾凝柔声说：“哪有，我分明是长高了一些，所以人瞧着才瘦了，哥，你好好休息，别再说话了，挣开伤口就不好了。”说着，顾凝扶着他，让他躺好，又盖了被子。

  　　吕氏说：“方才杜大夫走的时候说过，人醒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嗯。”顾凝点头说，“是呢，二婶和若姐姐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晚这里我来照看。”家中仆人不多，顾君棠身边只有一个长随，出任务的时候护卫顾君棠，受伤也是不轻，只能是家人来照看顾君棠了。

  　　吕氏又说：“那也行，今晚你先照看，明日一早我和若儿来换，辛苦你了。”

  　　话落，吕氏连着顾若离开了。

  　　顾君铭也想开溜，却被顾凝冷冷扫了一眼，当即那开溜就脚步就僵在原地，竟然再都迈不开脚，缩到屏风跟前，与吕氏说了一声，“娘，我也在这帮忙吧。”

  　　吕氏点点头，“也好。”之后，带着顾若离开了。

  　　她想，毕竟顾凝是会医术的，今晚照看在顾君棠的身边也更合适，否则的话，她便留下了。虽说她是长辈，但这些年二房一直都是受顾君棠庇护，两房关系亲厚，她也早当顾君棠是亲生的孩子一样。

  　　顾凝转过身来，看向顾君棠的时候，神色已经十分柔和，“哥，你饿不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照看沈照多了，顾凝动作熟练的很。

  　　“不饿。”顾君棠瞧了顾凝一会儿，笑道：“如今凝儿长大了，都会照顾人了……方才隐约听到看诊什么的，那是在说什么？”

  　　顾凝心中明白，这件事情迟早是要说的，自己来说，总好过被顾君铭添油加醋的告状好，当即便垂了垂眉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最近在本草园，帮李叔看病人呢。”

  　　“哦？”顾君棠挑起剑眉，“你跟着李叔在学？”

  　　“没……我用以前母亲留下的书学的，学了许久。”顾凝说着，将方才与吕氏和顾若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顾君棠欣慰地说：“大哥最近这几年太忙了，竟然都不知道凝儿学了那么多东西，变得如此能干。”

  第20章 今天自己玩

  　　“以前是我不懂事。”顾凝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然后说道：“哥快些休息吧，这伤势休息不好，好的也慢。”

  　　顾君棠点点头，因为用了药的缘故，他其实精神不济，方才能醒来，其实也是听到顾凝在说话，如今困意上泛，很快睡了过去。

  　　顾凝在床边等了会儿，确定顾君棠睡熟了，才转出屏风来，淡漠地说：“你在家中待了几日？”

  　　“……”那晚顾凝提溜她去万花楼的事情如在昨天，余威犹在，顾君铭瑟缩了一下，才说：“从那天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家中待、待着……”

  　　“工作呢？”顾凝问。

  　　“我、我——”顾君铭支支吾吾起来，“我不知道该找什么工作。”这些年他游手好闲，除了吃就是睡，没钱了就朝着家中拿，吕氏还一直贴补，越发惯的他无法无天起来，身无一技之长，更不知道工作为何物。

  　　顾凝沉默地看着他。

  　　顾君铭心里发虚，试探着说：“不然……我上书院好了……”

  　　顾凝嗤笑一声，“书院不要交束脩吗？你知不知道一间普通的书院一年要多少束脩银子？”如今的年代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读书的机会少，想进书院，首先要进行入学考试，之后再缴纳一笔不菲的束脩银子才能待在书院学习。

  　　顾君铭原本也是进了书院的，入学考试成绩不错，只是去了三年一事无成，还认识了一群狐朋【创建和谐家园】，隔三差五出点大小事。

  　　顾君棠处理了几次之后，也是恨铁不成钢，吕氏则发觉自己的儿子心思根本不在学业上，索性就劝顾君棠暂时不要让他去了，可巧当时顾君铭和人在外面闹了口角，斗殴的时候被误伤，骨折了，便卧床养伤，这一养之后，索性再没去书院，就理所当然的在家里吃起白食来。

  　　“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顾君铭小声说。

  　　顾凝淡淡说：“不知道能干什么就不要出门去惹事，等大哥好一些，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你谋个差事。”

  　　“去军中？！”顾君铭瞪大眼睛，声音不受控制的拔高：“那里那么苦，我才不——”

  　　“闭嘴！”顾凝冷冷看他一眼，“你是想吵醒大哥不成？”

  　　顾君铭立即噤声。

  　　顾凝说道：“你还敢嫌弃那里苦，我瞧便是大哥愿意帮你谋，人家也未必肯要你！”

  　　话落，顾凝不打算和他废话，下颌点了点外面，示意他滚蛋。

  　　顾君铭求之不得，飞也似的跑走了，只是刚跑出几步去，身后却又传来顾凝的声音：“五更天来接我的班照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