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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顿时一片静寂,每个人都用一种鄙夷不屑的眼光看着这个可怜而又可耻的男人,那种如同利箭般的目光顿时压得罗允文透不过气来,刚才一时间的疯狂劲似乎全都缩了进去。他此时才真正醒悟过来,自己只不过是别人案板上的待宰羔羊而已。
“勾结倭寇,为祸乡里,本是罪不容赦,本王很难相信,这竟然是罗先生这样一个聪明人竟然会做的事情。”提到倭寇,风无痕便是一脸厌恶的模样,但对于罗允谦这个家主,他还是有一点点好感的,因此还是没有直呼他的姓名,“本王实在很想知道个中隐情。”言语之间,他竟是完全无视了罗允文这个人。
罗允谦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家族颜面了,自他接手罗家以来,就得知了家中各房执事和倭寇勾结,然后用少量金银换取值钱的古董等物,或是干脆提供沿海布防信息,坐地分赃。尽管心中极是不满,但毕竟家大业大,实在无法处置这些人,因此只得隐忍了下来。他一点点叙述了个中情由,说到后来,脸色已是相当难看,这都是家族丑闻,他身为家主却无能为力,真是莫大的耻辱。
“既然如此,本王就替你清理一下门户好了。”风无痕的脸上阴霾密布,“罗允文,仅凭你弑兄的罪行,本王就可以判你死罪,罗家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弟,还真是家门不幸呢。本王将知会卢大人,你的案子将不公开审理,免得丢人现眼。”
一句句诛心之辞说得罗允文脸色煞白,他强自挺直了身躯,阴狠地叫道:“殿下,难道你就不怕我把郭大人和卢大人做过的丑事全抖出来?要是皇上知道您竭力保的两个人是如此角色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如果说的是你那两个心腹的话,那你恐怕要失望了。”风无痕轻轻使了个眼色,冥绝立刻知机地打开了另一扇门,罗允文只瞟了一眼,便沮丧地低下了头。自己派出的两个心腹被捆成了粽子一般,嘴中还塞着破布,可想而知,那些珍贵的信件早就落到了这位钦差大人手中。
“郭汉谨和卢思芒之前虽然行事不当,但皇上已经处罚过了,本王一力保全他们,只是不想让局势再出现什么动荡。”风无痕示意冥绝将门重新关上,这才正色道,“本王今次改变主意保下罗家,也正是这个道理,否则大可借此将你们罗家连根铲除。罗氏勾结倭寇证据确凿,又有何人敢说本王徇私?”
罗允谦接触到风无痕那清冷的目光,不禁将头别转开来,竭力遮掩目中的水光。重见天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着实让他感到绝望,如果自己醒来的代价是罗家的覆灭,那还不如让自己永远活在黑暗死寂的世界中好。仅仅抱着一丁点希望,他再次面见了这位皇子钦差,却意外地觉察到口气松动的迹象,如今听风无痕亲口承认将放过罗家,他如何能不喜?
“成王败寇,我输得心服口服!”罗允文仰天笑道,神色已是有些癫狂,“多年图谋,最后却败在一个小儿手里,我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笨蛋!哈哈哈哈!”
“将他押下去!”风无痕似乎并不在意罗允文的讥诮,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好生关押,到开审时让卢思芒请那些富商们旁听,福建乃天子的福建,绝不容许这样的人胡作非为!”
一直站在罗允谦身后的罗士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装作不经意地和家主交换了一个眼色。看来风无痕勉强留下罗家其他人,为的只是怕越家尾大不掉吧,两人不约而同地涌起一个念头。
公审罗家那些勾结倭寇的子弟时,闻讯而来的百姓竟把臬司衙门前面的那条路堵了个结结实实。毕竟在福建这个地方,百姓最痛恨的就是倭寇,罗家身为世家大族,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也难怪群情激愤。
不过,当全身都不能动弹的罗允谦被抬上公堂时,刚才还喧哗不已的人群还是骤然静寂下来。虽然对罗允文的审判百姓们无法旁听,但富商们还是把该传的都传了出去,现在人人都知道这位家主被人谋害的前前后后。再想到罗允谦平日也时有善举,人们的目光中还是同情居多,当然,这也和风无痕派人为罗允谦造势,竭力替他洗脱勾结倭寇的罪民有关,毕竟,一个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罗家比作为盟友的越家更可靠。
不待卢思芒吩咐,几个差役就为这位罗氏家主准备了座椅,从那天的密审中,他们就知道此次罗家遭殃的只是个别人,牵连不到这个已经残废的家主身上。
随着公堂上的一问一答,外间的民众时不时发出惊叹或讶异的呼声,不过谁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毕竟差役们身后,就是冷脸守卫在门口的数十名禁卫,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和钦差大人较劲。“看,太阳出来了!”一位老人突然叫道。人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只见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直射在衙门口的石狮上,已经阴沉沉了数天的的天空也逐渐明亮了起来,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也在关注着此事的结果。
这种近乎神迹般的天象顿时引起了一大帮人的响应。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首先跪倒在地,喃喃自语道,“老天爷啊,请您赐给我们一个青天大老爷吧!老百姓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您开开眼吧!”
一个又一个虔诚的百姓跪了下来,人人都在念叨着平安,远处的风无痕不忍心地拉上了车帘。这些淳朴得可爱的人啊,只要温饱就可以满足的百姓,自己身为皇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贪官污吏压榨他们。现在自己身在福建,郭汉谨和卢思芒还会收敛,越家和罗家也会仍然一心向善,可是,自己终究有回京的那一天,如果不能把他们的贪欲引向别处,那倒霉的仍然是福建的百姓。
“看,那个倭寇出来了!”百姓们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杀了他,杀了他!”众多的人声嘶力竭地叫道。
成田不安地看着堂外咆哮的人群,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他一想起风无痕严厉的眼神,只能苦着脸,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唉,自己好歹是一个贵族,到了这里就几乎没直起腰过,老是跪来跪去的,真是窝囊,他不平地想道。
“堂下所跪何人?”卢思芒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
“启禀大人,小的成田兵,乃倭国大名之子,奉我国【创建和谐家园】之命前来上国学习。”自从对风无痕编了那个借口,成田索性就借了【创建和谐家园】的名义,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辞毕竟听起来容易让人相信。
“大胆倭贼,竟敢胡言乱语!”卢思芒厉声斥道,“既是倭国使节,为何没有随从,而且竟和那些倭寇同流合污?本官看你是意图蒙混过关,来人哪,大刑伺候!”
成田一见到那些差役们不怀好意地将一件件刑具扔在地上,顿时吓得魂都飞了。堂下的百姓却很是高兴,能亲眼看到一个倭寇受刑的模样,回去怎么也可以炫耀一下,再说出口气也是好的。
“大人饶命,小的所言句句属实!”成田忙不迭地求饶道,“那些随从全被剿倭的官爷全数杀尽了,小的一时糊涂搭乘了那些同族的船,原本只想抄个近路,谁想到他们竟是盗匪一流,小的实在是冤枉啊!”
“这倭寇居然会说我们的话?”
“实在是奇怪啊,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别听那人胡说八道,分明是想逃一个活命,臬台大人千万不能信他才是。”
……
成田的言辞虽然卑微,但人群中却仍然议论纷纷,显然不相信这个倭寇的话,就连卢思芒也认为这个倭人满口谎言。无奈他是和风无痕商量好的,虽然现在不能对他用刑,但呆会就可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了,他暗暗下了决心。
无痕篇 第三卷 长击 第二十二章 解恨
“成田,你说自己是倭国的贵胄,有什么证据吗?”卢思芒神色和缓了些。
“有,有!”成田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当初天朝皇帝赠送给我国【创建和谐家园】的,【创建和谐家园】陛下将其赐给了小的,这应该可以算是信物吧?”
卢思芒心中暗自窃笑,不过拿起东西一看,他的脸色便凝重了起来。上面那几个“钦赐倭国国王之宝”可是作不得假,难道这不是风无痕随便拿来的贴身之物,而是真的信物?锐利的眼神扫过眼前这个惊惶不安的男人,卢思芒更是鄙夷了,如果倭国已经沦落到用此等人物作使节,那他们就离灭亡不远了。
“此物确实出自皇家。”卢思芒此话一出,堂下又是一阵惊叹,不过这些呼声中,不屑的声音占了多数,在大多数人眼里,高位者一定有着与其地位相称的气度,可在这个矮个子倭人身上,谁都看不到这一点。“本官就暂且相信你一次。”卢思芒一拍惊堂木,又疾言厉色地道,“那你将那些倭寇的劣迹以及他们与我国的内奸勾结之事从实招来!”
“是,是,小的这就从实招来。”成田见卢思芒没有了用刑的意思,立即就松了口气,一五一十地说起了自己和那些倭寇在一起的经历。他也是聪明,该说的一字不漏,不该说的连碰都不碰,听得隐在人群中的徐春书一阵点头。还真是个聪明人,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主子似乎没有灭口的意思,也不知是为什么。
几个罗家的执事听着成田的陈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平素里藏着掖着的东西全被别人捅了出来,谁能受得了。可是,他们此时都是待罪之囚,谁也不敢反驳,物证一样样都摆在卢思芒面前,这位臬台大人的脸已是完全铁青了,身后又是愤怒的百姓,这种情形,打他们出生起就从未遇到过。
成田终于说完了所有该说的话,不禁用袖子拭了拭额上的冷汗,幸好他的记性还算不错,要是说错了一句,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衙门了。虽然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几个罗氏子弟怨毒的目光,但此时自己的性命要紧,哪还顾得上别人。
“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卢思芒还是觉得一阵厌恶。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好官,但勾结外族这种事情还是干不出来。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罗允谦,那种疲惫苍老的模样以前从未出现过,唉,罗家经此一难,算是彻底要沦为附庸了。
尽管有心为自己辩护几句,但这几个罗家人事先都得到过警告,若是敢随意攀咬,那他们的家人就会被逐出罗家,到时流落街头还算是轻的。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同时黯然垂下了头。
“卢大人,可否容草民说上几句?”罗允谦突然插言道,“公堂之上,草民原本不该多嘴,无奈底下都是我罗家的不肖子弟,草民有些话实在是不得不说。”
这都是事先商量好的那一套了,卢思芒装作为难的样子,好半天才勉强答应道:“既然你有话要说,本官就给你一个机会,当着堂下众多百姓的面,你不妨说个清楚。罗家在福建扎根多年,却出了这种令人痛心愤恨的事情,确实应该给大家一个交待才是。
罗允谦挣扎着在身旁小厮的帮助下坐直了身体,“各位乡亲父老,倭寇横行福建多年,让大家受苦了。我罗允谦身为男儿,本应该联合官府抗倭,谁想却不能约束自家子弟,以至铸成这难以挽回的大错。这些人自然是听凭卢大人处置,我罗家绝无二话。为了表示家族抗倭的决心,并弥补先前给各位父老造成的损失,罗允谦在此向各位做出承诺,将捐出家产五十万两作为抗倭的军费,除此之外,官府查实的所有曾遭倭寇劫掠的乡亲,罗家将给予每户五十两纹银的补偿。另外,此次水灾后的粥场和施舍衣被等举措,将永久实行下去……”
话还没说完,百姓中便轰动了起来,五十万两军费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概念,最多只是惊叹一番而已,但每户曾遭到倭寇劫掠的都可以获得五十两银子的补偿,这个数字却着实让他们兴奋了一把。十两银子就足可以让一家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更枉论五十两这么一笔颇大的财富?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人群中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甚至有人叫起了“罗大善人”的口号。
“罗先生既然如此有心,那依照我朝律例,以家产可抵消部分刑罚,因此本官就不再追究罗家的责任了。”卢思芒一副有些感触的样子,称呼也客气了些,“不过,本官会挑选乡间德高望重的老者前来监督,希望罗先生不要言而无信,否则律法严明,堂下的百姓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罗允谦自然是满口答应,罗家能逃得此劫,他已是要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有些微推辞?跪在堂前的几个罗氏子弟也是经过细选的,那些可能大放厥词的,早已秘密审讯过了,等待着届时的一起处刑。因此尽管这些人都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仍然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好,依照我朝律例,罗允富等六人勾结倭寇,证据确凿,应处斩刑。本该报请皇上御断,今奉钦差大人天子剑亲示,三日后斩首示众!”卢思芒沉声喝道,堂下百姓无不悚然。
罗允谦不忍心地转过头去,尽管他们都是罪大恶极,但毕竟都是自己的亲人。倘若自己能早下决心,恐怕事情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怪来怪去,其实自己才是那个罪孽最深重的人。想着想着,一向坚强的他眼中已经尽是水光。
卢思芒见那几个罗氏子弟都被带了下去,眼光随即就投到一旁的成田身上,虽然七殿下说要留着他的命,可是,若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别说自己,就连堂下的百姓那一关恐怕也过不了。“成田兵,你自称使节,却与倭寇同流合污,该当何罪?”
成田心中一怔,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刚才不是已经全说了,到底还要怎样?“大人,小的刚才已经说了,那是无意间的巧合,小的绝对没有作出任何劫掠的事情。”
“哼,本官看在你是倭国贵族的份上,就饶你一命。”
“多谢大人!”成田喜不自胜地叩头谢道,谁料后面的话立即让他魂飞魄散。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给本官剥去他的衣裳,鞭刑四十,以儆效尤!”
百姓中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刚才还有人埋怨卢思芒过于仁慈,现在看到要对倭寇行刑,全都是一番欢喜的模样,连车中的风无痕也是面露微笑,显然对于卢思芒的处置很是满意。
“大,大人!”成田刚叫了一声,两个差役就将他提了起来,另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将一个布卷塞入他的口中,显然是不想让他开口坏事。尽管成田死命挣扎,无奈他本就力小,哪敌得过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三两下就被拖到了外面。
臬司衙门的刑讯老手本就是多了去了,一会儿功夫,外面就竖起了一个颇大的刑架。于是乎,剥了上衣的成田被那些差役扯住了手脚,死死地吊缚在了刑架上。可怜他本就身子瘦小,寒风一吹,人竟发起抖来,想要求那位王爷救命但又口不能言,眼见今天这顿鞭子是逃不过去了。
刘三手执鞭子,得意洋洋地站在了刑台上,今天他算是得了个天大的彩头,居然猜拳赢了其他跃跃欲试的差役,这才讨得了这个露脸的差事。不过,尽管高兴,但他还是不敢忘了臬台大人的吩咐,尽力给那个倭寇吃些苦头,但绝不能闹出人命来,因此他是事先就将鞭子在盐水中好好浸泡了一番。
呼地一声鞭响,成田心中一惊,可半晌却没有任何痛感传来,刘三深通心战之道,这【创建和谐家园】之举已是让受刑人为之胆战。正当成田微微松了口气时,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原来无声无息间,第一鞭已经笞上了他的后背,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接连又是一阵劈啪声,旁人皆可以看到那横竖交错的鞭痕,但对于身为受刑者的成田来说,受到的痛楚其实微乎其微。他终于明白了那位大人坚持这么做的理由,不过时平息民愤而已,成田有些得意地想。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错了。数鞭过后,似乎换了一个行刑者一般,那鞭子每次笞上人肉时,都会稍稍拖上一下,而结果就是皮开肉绽,再加上盐水沾过的鞭子,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成田禁不住惨哼起来,不过嘴里的布卷牢牢堵住了这些声音,那咿咿呜呜的叫喊只是有些怪异而已。刘三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对这种倭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先放松他的精神,然后再来几下狠的,看他以后还是否敢横行霸道。
成田已经是痛得浑身发抖,自打出娘胎起,他就没受过这样的苦,二十鞭下来,他已经是满头大汗,涕泪交加,只不过碍于嘴中的布卷,始终不得放声。终于,鞭子停了下来,就当几近昏厥的成田以为这刑罚已经结束的时候,刘三兜头就是一碗冷水浇下,让他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身上的伤痕更是痛楚得厉害。
“还没完呢,小子,好好消受一下刘爷送给你的大礼吧!”刘三轻声嘀咕了一句,又再次抡起了鞭子。这次的鞭子一反之前的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中间的空隙竟是长得让人感到心焦,每一鞭都让成田仿佛感到如同一年那样漫长,而痛苦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手足都被牢牢地缚住,他简直就想不顾后果地从刑台逃开。
“殿下!”小方子似乎有些心惊,“这样下去那个倭人岂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放心,那个人有分寸的。”风无痕毫不在意地道,“一个倭人,不让他好好受点教训,岂知道我天朝威严,更何况他原本就是和那些倭寇一路。让他好好吃完这顿鞭子,以后他就会记得这次的教训,也就不会阳奉阴违。”
四十鞭子打完,成田已是如同一摊泥一般,浑身都是【创建和谐家园】辣的,被人一从刑台上解下来就痛得昏了过去,他的最后一个感觉就是百姓们震天的欢呼声。
无痕篇 第三卷 长击 第二十三章 清援
“皇帝要废后了!”继几位皇子接连被刺之后,又一个惊人的消息开始在京城传了开来。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在议论着这件宫闱中的奇闻。毕竟自太祖皇帝以来,历代皇帝中只有留下昏庸【创建和谐家园】之名的武宗皇帝曾经三度废后,须知皇后一旦册立,即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岂可轻言废立?
皇帝在朝堂上议及此事的时候,包括萧云朝在内,所有的大臣全都惊呆了。帝后不和历朝历代都是常有的事,但为此废后却是很少出现,更枉论除去朝廷积弊以外,宛烈皇帝风寰照还可以算是一位明君。当下就有几位两朝老臣摆出了死谏的架势,皇后的亲族更是慌了手脚,纷纷以先例加以劝阻,就连萧云朝也假惺惺地劝谏了几句。一向温和的宰相海观羽更是一再以头触地,以皇后乃国之威仪所系,仓促废后不祥为由劝阻皇帝打消这个念头。最终,恼火万分的皇帝竟然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干惊诧万分的大臣们愣在原地。
朝中的事情皇后自然知道,自从几天前那次争吵后,皇帝就派了禁卫看管皇后贺氏的坤宁宫,无论何人,一律不允许进出,早早地摆出了废后的架势。可怜贺氏一向是骄横跋扈惯了的人,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倒是哭哭啼啼闹了好几次的自尽,每次都被雾衣给劝了回来。
“爹,这究竟该如何是好?”贺甫荣的长子贺莫斐焦急不安地看着父亲,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毕竟贺家的富贵就是靠皇后得来的,皇后一旦被废,萧氏一定会乘势而起,到时整个家族就惨了。
贺甫荣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根本无法回答儿子的话,但这长子乃是他几子中最成才的,他也不得不安抚一下。“莫斐,天家之事,向来了无迹象可以追查,皇后失宠已是必然的事情,还是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爹,朝中如此多的大人劝诫,难道皇上真的会一意孤行?”贺莫斐露出惊愕的表情,“废后之事关系到国之大统,也和五殿下的储位息息相关。倘若皇后娘娘一朝被废,不仅五殿下将来难登大宝,我们贺家也会永世难以翻身啊!”
“就算皇上今日不废皇后,坤宁宫他还会再去么?”贺甫荣冷哼了一声,“为父只能和相好的几个大臣商议,让他们力保皇后,但后宫的夺宠之事谁能插得了手。皇后一向善妒,如果不是她拦着,你妹子顺利入宫的话,她也能多一个臂助,哪会有如今的狼狈,哼!”
贺莫斐只能闭上了嘴,父亲由于自己的妹妹贺隽兰的事耿耿于怀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妹子最后嫁了珉亲王世子,将来至少逃不了一个王妃的位子。但在父亲看来,珉亲王虽然有亲王之衔,但总不及皇子之流,世子也绝无身登大宝的可能,哪有嫁入后宫作皇妃的荣耀。他不禁叹了口气,父亲太热衷于权位了,总有一天,他会一跟头栽在这上面。
“老爷,老爷!”管家贺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已是煞白,“一队禁卫将府邸团团围住了,下人们慌得议论纷纷,您去看看吧!”
囧起先还恼火贺贵乱闯书房的贺甫荣顿时变了颜色,任他一向自诩算无遗策,也料不到皇帝会突然对他下手。“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过来。府里的大小奴才你给我约束住了,谁要是敢趁乱做些什么,我拿你是问!”毕竟多年的养气功夫摆在那里,贺甫荣又恢复了镇静,“怕什么,要是皇上要问我的罪,钦使早就进来了,还用得着那些人堵在门口?”
“奴才记下了!”贺贵恭谨地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奴才立刻就去办。”
看着贺贵急匆匆地退去,贺甫荣这才长叹一声,无力地倒在了太师椅上。“莫斐,那个抽屉里的银票你全拿走,大概有个几十万两,如果省一些,够你花一辈子了。你现在赶快从秘道逃走,皇上这次是下决心对付我们贺家了!”
“爹!”饶是贺莫斐一向冷静,这番大变也是让他头昏目眩,“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吧?”
“别罗嗦了!”贺甫荣几乎是咆哮了起来,“难道你想要我贺家绝后吗?还不赶紧走!”
“爹,那斗儿他们怎么办?”贺莫斐早已成家立业,想起要孤身逃窜舍下妻儿,他实在是狠不下心。
贺甫荣劈脸就是一巴掌,“混帐,妻子可以再娶,儿子可以再生,重要的是你平安逃出去!”他随手拉开书橱,抖抖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一个暗格,一把抓出了一叠银票,狠狠地丢在贺莫斐怀里,“快走,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他边说边旋动壁上的挂灯,开启了秘道。
贺莫斐不忍地看了父亲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他知道,这一去,自己就彻底地和家人永别了。
左都御史鲍华晟极其惊讶地从皇帝那里接到了前去查抄贺府的旨意,自从上次被训斥以来,他几乎是以为自己完全失去了圣眷,然而,就在他告病的那几天里,皇帝非但没有免去他的官职,反而是派人好生抚慰了他一番。经此一劫,这个原本锋芒毕露的极品大员倒是收敛了许多,不过,在他的教导下,监察院弹劾官员的力度也加强了不少。
坐在官轿上,鲍华晟的心情却很复杂,此次皇帝发作贺家,自己一点风声没得到也就算了,但观乎适才海观羽和其他几位重臣的反应,竟然都是一无所知,皇帝的雷霆手段,连他们这些外人都觉得分外心寒。唉,贺家只要一倒,废后之事恐怕就不远了,朝局又要乱了。
踏进贺府,鲍华晟就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虽然那些下人们并没有惊惶失措,但从他们的目光里,除了畏惧就是不安。那个往日在朝堂上气宇昂扬的贺大学士的脸上也挂满了严霜,但却遮掩不了眸子里的恐惧。见到鲍华晟进来,贺贵一声叱喝,那帮下人们呼啦拉地全都跪倒在地,贺甫荣也顺势跪在了香案后头。
“本官奉皇上口谕问贺甫荣的话,其他人一律回避。”鲍华晟面南而立,沉声说道。皇帝交待的话中有一句极为奇怪,不过已吃过亏的他哪会追根究底,就让贺甫荣烦恼去吧。
“微臣谨遵皇上旨意。”贺甫荣跪地叩首道。不待主子吩咐,管家贺贵急忙将一干下人往后院里赶,转眼间,空荡荡的前院里就只剩下了贺甫荣一个人。
“贺甫荣,你可认得此物?”鲍华晟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手心递了过去。这件东西他在路上已是把玩过多次,得出的结论却仅仅是皇家之物而已,其余的却是如何也不得其解。
贺甫荣一见到那个扇坠,顿时全身有如遭到雷击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尽管这些天来一再回避那两个杀手之事,但没想到竟是这件事情东窗事发。当日他派了心腹去见那两个人,为了表示身份,除了玉牌外还有一把御赐的扇子。结果扇子是心腹当即就带了回来,玉牌却留在了那儿。后来那两个杀手再次拜访时归还了玉牌,他也就以为再没了一丝痕迹,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两个杀手的话,岂料那扇坠居然落到了别人手中。
“罪臣自作自受,无话可说,请皇上降罪。”贺甫荣脸色灰白,什么气度官体都丢到了九霄云外,鲍华晟甚至生出了一种眼前之人已经心死的感觉。自己才问了第一句,贺甫荣就变成了这样,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贺家自你先祖以来,一向勤劳国事,未曾有闪失,自你入朝以来,虽掌权柄,但向无多少建树,辜负皇恩,问你知罪不知?”鲍华晟干巴巴地问道。这话实在是无趣,朝中重臣守成的居多,不犯差错已是难得,哪来的什么建树,皇帝这显然是在寻找罪名。
“罪臣身居要职,本应殚精竭虑,为皇上分忧,却一向行为不慎,以至寸功未立,伏乞皇上降罪。”贺甫荣见皇帝没有把那件事交待出去,心中反是一安,如此看来,说不定家中老小尚可保全。
“你之四子贺莫林行为乖张,领官职而不思报答皇恩,在外【创建和谐家园】并养娈童,朝中大臣屡有弹劾,朕虑及贺家家名而不予追究。谁料其变本加厉,竟然当街侮辱良家妇女,以至其夫死子亡。你身为父亲而不思教导子女,该当何罪?”此话却是有些严厉了,贺莫林是京中有名的【创建和谐家园】,这事确实得着落在贺甫荣身上。
“犬子贺莫林,既然身犯大罪,绝无可恕之理,恳请皇上严惩,以昭我朝律法之明。罪臣身为父亲,管教无方,亦甘领罪责。”贺甫荣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从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下手,已是恨得牙痒痒的,若不是此时不是时候,他都想一个窝心脚踹死那个逆子。
“你任户部尚书期间,国库亏空非但未曾理清,反而累计又亏空达四百万两。身为户部之首,不思善理国财,反而坐视亏空巨大,你知罪否?”
这个罪名才是真正的重点,贺甫荣心中咯噔一下,再也没了开始对答的从容,一个不好,那些事情全兜出来的话,皇帝要清洗的就不止自己一个了。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户部亏空由来已久,然罪臣掌管国库以来,开销日增,而各地解往国库之银两屡有明实不符之事,此等户部帐册中均有记载。国库亏空过多,确属罪臣无能,恳请皇上罢免罪臣户部尚书一职,另委良臣接任。”这些话都是避重就轻,贺甫荣轻轻巧巧以一个无能的说辞搪塞了过去。
无痕篇 第三卷 长击 第二十四章 抄捡
鲍华晟也皱起了眉头,贺甫荣的答复虽然取巧,但要蒙混过皇帝那一关无疑是痴心妄想。算了,反正自己只是奉旨问话,也懒得计较这么多了,回去后如实禀报就是。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就看贺甫荣怎么回答了。“贺甫荣,你家世受皇恩,本应恪守臣子之道,竭力辅佐,为何结交江湖匪类行那宵小之事,以至败坏朝纲,你可知罪否?”
贺甫荣没想到皇帝到了末里还是把这个可恨的问题摆了上来,他偷眼瞧了瞧鲍华晟的颜色,发现这位以忠直闻名的左都御史似乎也有些迷惑,心中已是了然。皇帝并未将事情全盘托出,这含糊其词的问罪之语分明是不给自己可以辩白的机会,若是否认,皇帝雷霆之下,绝不会放过自己。“罪臣只是一时糊涂,以至铸成大错,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鲍大人代奏皇上,就说罪臣心服口服,请皇上明正典刑,罪臣绝无二言。”
鲍华晟算是真的糊涂了,结交匪类,这个罪名实在是可大可小,量罪尺度全决于皇帝一人之手。与之相比,反倒是户部亏空的罪名轻些,贺甫荣只用了“无能”两字,一个劲地抵赖掉这条罪名,却对这条颇为微妙的“结交匪类”不作任何辩白,明显是有自己的打算。
“好了,贺大人请起吧。”鲍华晟伸手虚扶了一把,“以上均是皇上的问话,你的回答本官会一五一十如实禀报,还请贺大人放宽心些。”
足足也跪了有小半个时辰,贺甫荣艰难地站起身来,脸色疲惫不堪。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四周跃跃欲试的禁卫,心知下面该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