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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围太混乱,我一时也发了慌:“哦哦,好,我这就去——”
“殿下!”李严猛地直起上身,被这声一打断,我也不敢留姬宣一人在房里与癫痫发作般的李严对峙了。他双眼亮到让人想起回光返照一类的形容,李严的视线不住在我和姬宣之间打转,最终他直视姬宣,那副残破身子竟支撑起来,宛若骷髅架子般立在姬宣咫尺距离以外,李严语气无比狂热,“殿下,殿下,什么都不必担忧了!这是何等幸运啊!即使落得肢体零落骨肉剥离,您的心愿也会被一一实现,什么因果轮回得失相当,那都与您无关,您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要知道这就是天意啊!”
姬宣侧面毫无波动,自最开始的愕然过后,他连眉毛都未曾抬一下,半点被打动的意思也没有,冷漠地任由人表演。
“您就尽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吧!离经叛道藐视伦理,都不是问题!只要是您心之所向,那就一定会成为现实!”
李严摇摇欲坠,他齿缝不住渗出血丝,嘴角尽力咧开,与其说他是远离凡俗的仙人,执着成魔的疯子更符合他眼下的表现。李严死死盯着姬宣,像看姬宣,又像透过姬宣在观察无常命运的洪流,我心跳剧烈,只听他嘶声道:“代价早有人为您支付了!那位正是……正是为此而来啊!”
哐当一声,在我和姬宣无言的注视下,李严一头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Θ群 3 整理~2022-01-03 00: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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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影鹰处理好李严身上的血迹,将他抱到床上安置妥当后,已是子时,今夜原本是另有要事相商,姬宣才特意避过城中多如牛毛的探子,低调上门,此刻再多的打算也都告吹了。我本意欲让姬宣先行回王府,他没有必要同我在门前吃冷风,这种时候我不希望姬宣的身体出一丝一毫的问题,姬宣却像听不见我的劝告一般,自顾自走到李严房门相对不远的凉亭里坐下,眼神深邃,不言不语思考着什么。
“……”我跟过去,絮絮道,“太史身体不佳也算人尽皆知,不过没想到竟然差到这种地步,方才可是惊吓到殿下了?我替太史向殿下赔罪。”
夜风撩动姬宣脸颊边几缕从头冠里散落的发丝,发黑而肤白,容颜静美难以描述,他淡淡道:“惊吓倒不至于,不过就太史方才的表现,你有何感想。”
我默了片刻:“就感觉很不容易。”
“何意?”
我感慨万分:“这年头哪怕是江湖骗子,为了挣口饭吃也要使尽全身解数,看这又是嚎又是吐血的,唉,世道多难,人艰不拆啊。”
姬宣似乎微微勾起唇角:“你觉得他刚才是在做戏?”
“难道不是吗?”我大惊失色,“殿下,他胡言乱语,您别告诉我您还真信了三分!”
姬宣笑一笑,没说话。
远处,影鹰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弯着腰尽心尽力伺候着他家大人,李严【创建和谐家园】人确实有一套,这么忠诚的侍卫可不是上哪儿都有的。我不动声色观察着姬宣的表情,耸耸肩,又若无其事续道:“不过仔细想想,大约除了后头他发起疯来那一通话不足以信任外,前面对殿下您的描述却没什么错,宝剑莲花,真是太符合殿下的形象了。”
我还要再拍几句马屁,姬宣开口道:“我倒觉得他后面说的那几句话很值得琢磨。”
他手指在石桌边沿轻轻敲了敲,我勉强笑道:“是吗,我没见过世面,一时被太史那副模样给骇住,没顾得上细听……”
“只要是我心之所向,就一定会成为现实,因为那就是天意。”姬宣悠然道,“你不认为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吗?”
我低下头,姿态谦恭:“闻人愚钝,不解此话真意。”
“你不解,我也未必明白,不过是觉得好笑罢了。”
姬宣的声音惯来淡然无波,叫冷风一吹,也能激起我一身寒意:“若天意善待我至此,我也就不会活成今日这般模样了。”
我说:“殿下这些年受了许多苦。”
他摆摆手,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耽误,道:“李严确实是有些本领的,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声望也都颇高,若能归顺我们这边,往后当是一大助力。”
我低头不语,姬宣也静默下来,许久,他抬起脸,看向凉亭外的夜空。
不久前还是明月朗朗,现在却乌云密布,半丝星光也透不出来。
“闻人钟。”
“我在,殿下。”
我口气越发恭顺,腰也弯得越发低,哪怕是最挑剔的老古板来我面前也怕是挑不出几处错,而姬宣沉默着,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听他有点固执地:“闻人钟。”
“我在这里,殿下。”
姬宣忽然抬头看我,眼睛瞪着,嗓音高了些:“闻人钟!”
我垂下头颅,平静地微笑着回复:“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话吗?”姬宣压抑地道,“任何话都可以,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
心头复杂万千,我迟疑着,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抓住姬宣的衣襟,朝他大吼大叫,打也好骂也罢,只希望让他不要再这么看着我。
“眼看着要回春的季节,天气却还是很冷呢。”我轻言细语,“太史大人那边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再起不了身,殿下何不先行回府歇息,若还有其他事,我替殿下转告——”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打算跟我说了。”
话语突兀遭到打断,我惊异地抬起头,姬宣甩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凉亭,快要走出那个转角彻底离开前,他停下步伐,冷声道:“与其挖空心思装聋作哑,不如多想想你自己的事,什么叫他的在你这里,你的又在何处……闻人钟,你同人交换了什么,你把什么东西给出去了。”
而姬宣也没有那个听我支吾的准备,说过这话,他嗤笑着,身影从回廊另一侧消失了。
“…………”
我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姬宣离去的方向,直到一团积雪从枝头滚落至地,我才面无表情走向李严的卧房,径直推门而入,李严闭着眼躺在榻上,已看不出不久前的疯魔,而影鹰正跪在一边,拿热毛巾擦拭他的面庞。
一见我进来,影鹰立刻警惕地站起来:“大人睡了,你有话之后再——”
“出去。”我冷淡地道,“我有话同李严说。”
影鹰登时绷不住神情,他上臂肌肉绷紧,满脸怨憎地盯着我:“大人已经休息了!你还要怎样来害他,这次也是,大人肯定是为了你的事才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你这样的宵小是用了什么手段欺瞒大人,我是绝不会——”
“李严。”
我说:“管管你家小孩儿,或者你比较希望我亲自动手?”
男人愣了片刻,旋即恼羞成怒,然而没等他再次口出恶言,榻上虚弱的白发太史就支着上身坐起来,捂着嘴低低咳了两下,李严哑声道:“影鹰,不得对神使无礼,出去。”
影鹰顾不上我,回身跪在李严身前,焦虑道:“大人,您的身体……”
“我有数,你去替我准备礼物送去二殿下那边,今日在殿下面前失礼了,告诉他日后定当当面赔罪。”
李严不住咳嗽着,面色无比苍白,之前吐的血抽走了他全身上下所有鲜活的色彩,我也明白气血不足是什么糟糕滋味,算是同病相怜,勉强攒出些耐心等李严交代,忽略影鹰不时向我投来的饱含怨恨的目光,待影鹰彻底离开后,我才在桌边坐下,也不看李严,直接道:“你知道了多少。”
李严掀被吃力地下床,踉跄着到我身边坐了,疲惫地出了口气,道:“给神使添麻烦了。”
“是啊,你确实给我添了很【创建和谐家园】烦。”我下巴微抬,漠然道,“所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全部说出来。”
他又低低咳嗽两声,说:“之前未得神使应允,李某从未有过僭越之心,天眼更是不敢窥探大人半分,刚刚……刚刚,我总算明白,为何凡人不可直视神佛,妄图接触高位境界,只会遭到反噬……”
“不要讲废话,我只关心你看到了什么,知道了多少。”我脸色僵硬如冷铁,“等听你讲完,我再来考虑怎么处置你。”
听见这样杀意沸腾的话语,李严却笑了起来,没笑几声就开始咳嗽,单薄脊背颤抖犹如筛糠,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他手背擦去自己唇边溢出的血沫,明明身体状况恶劣到当场暴毙都有可能,面上偏笑得春暖花开,他这作态莫名让我想起袁无功,心中的不快又重了一层,我慢慢道:“李严?”
李严含笑凝望我,赶在我耐心告罄前一刻,他曼声道:“我看见一个人死去,又活过来,尸体载着不相容的魂灵奔波劳命,神使,你说人怎么可能既生且死,那样的混沌在世上每存在一日,都必定要面临无数风险,付出巨大代价。”
“我还看见镣铐从混沌里延伸,由三根高耸入云的柱子钉死在大地,彼此束缚,彼此牵连,互相阻碍,互相追逐,却也正因此,那样不稳定的混沌才不至于立刻崩溃,不如说镣铐本身,也成为了混沌的一部分。”
“真的是非常奇妙的画面啊。”
唇角微抬,我十指交叉撑住脸,口里轻轻道:“啊,还有呢。”
这一刹那,我终于明白我当日初见李严时,在他身上体会到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李严瞳孔中流转着万古星辰的轨迹,那枯槁面貌也不能遮盖其光华,他看了我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那笑容,仿佛怜爱,仿佛怜悯。高高在上,无喜也无悲。
就和主神一样。
“还有……”他语速越发的慢,吐字也变得含糊,“有人一直在等你,一直,无论何时,都在注视你,都在等待……”
“……要尽快去见他啊。”
Θ群 3 整理~2022-01-03 00: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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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有可能被人拆穿自己并不属于此世这一事实,按理来说我应该马不停蹄去求助和我唯一共同战线的绪陵,考虑到对方被我强行灌输公主上位记女人能顶半边天那一大通信息,估计现在白天黑夜可有得忙,再三权衡下我还是放弃了找人商量对策,转而专心考虑起该怎么封住李严这张嘴。
然而没等我开口,李严主动道:“神使放心,我不会把我看到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哪怕是陛下也一样。”
我不清楚他究竟了解多少实情,但哪怕只触及到真相的部分,正常人都应该会对我这种借尸还魂的异类生出警惕,不过李严看起来丝毫不在乎这些,他甚至看起来十分高兴,喜形于色,李严露出笑容,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语气柔和地道:“我永远也不会背叛您,如果您有需要,我也可以发下血誓,这样的话我的性命就始终握在您的手里,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放心,您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我被他大胆的发言给震惊得站了起来,“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什么血誓,我要你发那玩意儿干什么!”
李严的神棍程度委实在我的预料之上,前世我只有在新闻里,才见过那些为了所谓宗教甘愿放弃生命以身投火的信徒……说是信徒,不过是一群脑回路有重大缺陷的疯子,而李严和他们不一样,毕竟天道是真的存在,李严也确确实实掌握着能揭穿我老底的实力!
我头痛欲裂,按着眉心坐下来,过了一会儿,说:“我不会杀你,你也最好不要把我的事到处乱说,那对你没好处,主……天道对凡人的容忍是有限的。”
“那是自然的,身为凡人,窥探圣堂已是罪该万死,剪了这根舌头,我也不会泄露神使的秘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嗯。”我漫不经心回他,“往后也一样。”
李严道:“不过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该讲的话也没见你少讲,说罢。”
他颇为迟疑地道:“神使恐有血光之灾……不久于人世。”
我说:“说什么不久于人世,我就没来过这人世,再则血光之灾一类的,近来也遇到过不少了,一回生二回熟,船到前头自然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看来是李严多虑了,不过听神使这口气,像是心中有些把握。”
李严说这些话时,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拨着腰间的香囊,隔着布料,抚摸那个被安置妥当的小小铃铛。
和谢澄分别以来,它一次都没振动过,蛊虫安静地呆在里面,如同僵死多时。
顿了顿,我抬起头笑道:“左右我这条命早已定好了买家,何时交出去都没有区别,若一定要说我有什么把握,可能就是这个吧。”
李严望着我,神情略带忧色,似乎欲言又止,我转过头不再看他,留下一句“那你也好好歇息”,就起身从他的卧房离开了。
翌日,信鸽给我捎来袁无功的密函。
忽略他不惜采用肉眼难辨的小楷也要在那薄薄信纸上塞满的抒情爱语,真正有意义的信息也就这么一条。
——袁无功用自己那条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欺骗谢澄,告诉对方即使由他替我取出了相思蛊,短时间内却还是会存在一定的伤害转移概率,所以即使谢澄察觉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受伤,也不会立刻怀疑到相思蛊未取出的头上,我大可放心了。
他是这么写的:“啊,看着小秋那想往墙上砸拳头又悻悻作罢的模样,我晚上都多吃了两碗饭呢。”
透过信纸仿佛能看见袁无功偷了腥般洋洋得意的笑脸,我唇边现出一丝笑意,决心下次再见到袁无功,定要为了他在此事上出色的表现奖励一顿饭局,不愧是阿药,果真心思玲珑透彻,用不着我吩咐,不声不响就帮老爷摆平了后顾之忧,大大降低了后院起火的可能性,什么叫贤内助,这就叫贤内助啊!
不过这位贤内助也委婉地写下:“一别多日,相公身侧有冰儿那般出众的人物作伴,想来生活定是热闹至极,踏马踩雪,好不快活……而山中岁月长,已不知今夕何夕,思前想后,除却默念相公姓名,回忆与相公嬉闹时点滴趣事,竟找不出其他可供打发时间的玩艺!过去白白取笑小秋天真热忱可怜可爱,却未想自己也能有此境地,真是叫人汗颜了。”
信的最末,他写道:“……纸短情长,忧思难寄,唯望相公珍重身体。千言万语,阿药留。”
我盯着这封信,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半晌,把信纸折起来放进胸前衣襟里,那只信鸽乖乖地停在窗下的小桌上,嗑我为了不叫它吵我,顺手给剥好的一堆干果儿,待我向它走去,它就仰起小脑袋瞧我。
“辛苦跑这一趟。”
除开玄凤大领导,也没鸟能在一日之内奔赴千里了,我摸摸它尾巴上几根翘起来的羽毛,信鸽快速眨眨眼,细细的爪子在桌上来回踩一踩,便呆头呆脑地栽到我怀里,过了片刻,又扑扇着翅膀落在我肩头。
“钟儿,不辛苦!不辛苦!”
资本主义吸血鬼现在表现得越来越好,有时都会让我产生它和我这个底层打工人是站一边的错觉,可见其忽悠人的功力日渐深厚,玄凤没有为自己邀功,反而关心起其他:“李严,知道,名,字了,吗?”
我也不奇怪它分明不在场却为何能清楚李严的事,想了想,我一边用手指挠它下巴底下细软的羽毛,一边随口道:“多半还没算到那一步,他要真的看我一眼就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那这还有得玩吗?回家洗洗睡了算了。”
玄凤伸着脖子任由我撸,舒服得直眯眼,我心里仍想着袁无功信上的内容,又忍不住多关切两句:“他们两个相处得还行吧,有吵架吗,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吗?那地儿冷,也不知道当时带的棉被够不够厚……”
“没注意。”玄凤直白且冷酷,“没死,就成。”
说罢,它半是亲热半是责备地啄起我的鬓发,我喃喃道:“这段时间光紧着冰儿了,鞭长莫及,照顾不到他们两个,可别出乱子,一个比一个脾气大,打架也不知道会不会收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