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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底怎么了,总不会是在生气白天我欺负你的事。”我摸摸他白天被我撞疼的下巴,平和道,“和相公说说,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其实大概明白姬宣在忧虑什么。
虽素不亲厚但生命垂危的父皇,不怀好意偏手握大权的太子,尽管就是来打个酱油却致力于给姬宣找麻烦的倒霉三皇子……以及野心勃勃的姬湘。
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艰险加诸在这个青年身上,风雨飘摇,他必须一关关去闯,一件件面对,他不能退,更不能出任何差错,树倒猢狲散,他背后担着的,是更多人的身家性命。
比起姬宣这个人本身,他的立场显然更为重要。
只是半夜出来吹个笛子排解心情,已经是很能忍了。
“真不跟我说吗?”我确认道。
他模糊地笑了一下,月明星疏,我们相连的影子投在身后的门槛上,姬宣终于将自己的头,倒在了我肩上。
“我不和傻子说心事。”他闭着眼,淡淡笑道。
我大方地决定不和他计较说我是傻子的事,姬宣的呼吸轻轻吹在我颈窝里,痒得很,我一手撑在台阶上,仰头和他一同看着遥远的月亮。
“闻人钟。”
我懒洋洋道:“干嘛呀。”
“别在湘儿面前表现得太厉害。”姬宣说,“别成为人群的枢纽核心,别背负和你不相干的期待,你就像现在这样,当个傻子就好。”
我哼笑起来,挑起眉,侧头对他戏谑道:“可我也不是傻子呀我的宣殿下。”
“只有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回到我身边。”
姬宣的嘴唇几乎贴在我的颈侧,要用他被我温养出的活气去融化那颗不住滚动的喉结,他低沉道:“我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夫人要我殉情吗,也不是不可以呢。”
“我不希望你殉情。”他缓缓道,“我如果死了,你就回黑风岭吧,也别去找谢澄他们,那里不会更安全……你就忘了我们所有人,回你自己的家。”
我舌根发苦,眼底也发酸,许久,我才勉强耐住焦虑,笑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回家。”
“嗯,我知道你早就想离开了,我知道。”
他声音越来越轻,如果不竖着耳朵仔细听,就要在出口的瞬间被夜风吹得四散。
天上不合时宜飘起小雪,是一片片晶莹的雪花,静谧无声覆盖人世,落在屋檐,积满台阶,染透姬宣乌黑的鬓发。
姬宣收拢掌心,握住我和他有着相同温度的手,他闭着眼,任由雪水一路顺着他的鼻翼唇角滚落,姬宣道:“我也想走……我想和你,和你一起回黑风岭……抱歉,我有些困了……”
Θ群 3 整理~2022-01-03 00: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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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一晚雨夹雪下来,被安慰对象姬宣清清爽爽无事发生,安慰人的我感冒发烧流鼻涕,躺倒在床奄奄一息。一夜过去,雨停雪止,天气变得晴朗起来,本该是去户外走动散心的好时机,我却只能蜷缩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在高热的混沌中靠倾听自己急促的喘息来消磨时光。
想来也是,明知自己是个脆皮,明知眼下的身体情况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治愈的,还陪姬宣在室外一坐就是一整晚,这种不长脑的憨批行为人没事才怪了。我心里有多苦无处倾吐,裹着被子缩在床榻一角瑟瑟发抖,睡得朦朦胧胧听见敲门声,勉强起身,隔着门,原是侍女来告诉我姬宣预备今日午后就带我进宫去见公主殿下。
满脸潮红拖着鼻涕,我狼狈地躲在门外太阳照不到的阴影里,着实被姬宣的雷厉风行给惊呆了,昨天告诉他,今天就把这事儿落实,一时傻在原地。虽然不知道这种状况下的风寒会不会传染,但我依然只把门开了一条小缝,而侍女即便看不见我人,也能敏锐察觉出状况不对:“公子是否身体不适,万万勿要勉强自己,奴婢这就去回了主子,再请大夫来……”
“不不不不用,我没生病,我好着。”
我生怕今日进宫的计划告吹,时间就是金钱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忙陪着笑打断她,一番劝说下侍女将信将疑退出去,等脚步声远了,我坐回床边,到底取出临行前袁无功交给我的三颗续命药丸。
没想到,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
那不知道加了多少黄连的褐色药丸摊在掌心,我迟疑不定,此刻却不是怕苦,这种虎狼药虽厉害,可吃下去除了能撑出一时的虚假繁荣外,真谓百害无一利。如走钢丝,我的身体在极限的边缘来回试探,日日都是‘要死了吗’‘还没有哦’‘还不死吗’‘差一点哦’……等药效过去后我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说来惭愧,我确实没多大把握。
但要见姬湘——要见她,要去扫平眼前所有的障碍,我绝不能倒下。我还有该做的事情要去完成。
门外,又有脚步向着这边迅速靠近,我不再犹豫,闭着眼服下了手里的药。
罢了罢了,又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总归是死不了。
门响,姬宣一身月白长袍,腰间压着打磨成虎头的黑色玉石,好似一株清清潇潇的劲竹,就这般出现在门前,没有任何问候,他推门而入,我坐在床榻边,懒洋洋抬头看他:“嗯?不是说午后才出发去宫里吗,我记错时辰了?”
“柳荫说你身体不好,让我不要带上你。”姬宣脚步未停,几次呼吸间便来到我眼前,他低头仔细审视我,“确实不舒服吗?”
我坐着未动。
药效迅速在体内发挥作用,从喉头到食管,都产生一种类似被灼烧的痛苦,周身血液更是于瞬间沸腾,烫得我想要惨叫,但同时作用也是极其明显的,我的脸色风云转换般恢复了正常,由于持续吐血和昨夜受凉带来的负面状态被尽数压制,只待着药效结束的那一刻,它们便会卷土重来。
“闻人钟?”
在确保自己能稳住声音后,我感受着热血狂烈冲击指尖的钝痛,面上不显异色,仰头笑道:“怎么,小瞧人啊,都吹了一整晚风,金贵如殿下尚好端端的,我一个粗人怎会有事。”
大约是猝不及防叫我提起昨夜的事,姬宣目光快速闪烁了一下,眼睫深深低垂,少见地露出尴尬情态,美人当前秀色可餐,若非时机不对,我都想顶着被恼羞成怒的姬宣劈死的危险,再接着逗他两句。
遗憾地将目光从他微微泛红的脸颊上移开,我轻咳一声,没了我的注视姬宣立刻就好过很多,他像是急着要从我面前逃开,快速道:“既然你没事,那就按照原计划,下午我便带你去见湘儿,我不知你到底准备了什么花样,你记着,到了她面前记得莫要放肆,别给我丢脸。”
“好的,好的,不放肆,不丢脸……”我拖着调子,漫不经心回他,姬宣说罢便立在我跟前陷入沉默,他似乎有些不安,瞳孔微微颤动着,不止脸颊,连耳垂都染着红晕,过了好会儿,姬宣才低声说:“昨晚……”
“啊,昨晚,昨晚咱们哥俩谈心啊,赏月又赏雪的,感觉还不错吧。”没等他把话说完,我笑眯眯地打断他,“而且久违地又听上了殿下高妙的笛声,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不……我不是想说这个……”姬宣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越渐低下去,“我是想说,给你添了麻烦,谢——”
“殿下。”
我再次打断他,姬宣话语登时断裂,我看着他,十分认真道:“别这样,您不需要和我客气,更别提道谢……您是非常高贵,非常与众不同的存在,我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姬宣表情怔忡片刻,随即变得不太好看。
“是吗。”有一瞬间他似乎很想说什么,最后硬生生忍下,只略带嘲讽地勾起唇角,冷笑着反问我,“是吗?”
我笑着点点头,姬宣不欲再和我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快到门口,我又喊住了他,他脚下一顿,我镇定道:“昨日,石老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的什么是指。”
打量着他的神色,那张脸上一派的冷漠,瞧不出端倪,许久,我挥挥手,很没形象地往边上一倒,栽在枕头上,瓮声瓮气道:“没什么,您自去忙吧。”
如此看来,管家并未将我已知晓当年恩怨之事告知给姬宣,石安作为姬宣亲信,按理不应该瞒下这等要事,往好的方面想,或许是他判断以我这点微末本事应该不会对姬宣构成危险,便不再多此一举。
这样也好,如今我实在没更多精力分出去同姬宣掰扯往事,姬宣忌惮我会复仇,随他忌惮吧,只要我自己清楚,我不会伤他半根毫毛就足够了。
而等一切尘埃落定,如果姬宣还愿意和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山野莽夫打交道……
届时,我就大笑着嘲他以小人心渡君子腹吧。
Θ群 3 整理~2022-01-03 0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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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便坐上随姬宣入宫的马车,临行前我正在屋中整理着装,内心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惊悸……以及难以言喻的,堪比熔岩般的狂躁怒火。
这阵感觉来得太突然太猛烈,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叫药物强行压制的病情都要被陡然起伏的情绪勾起个一星半角,我踉跄两步,一手撑住桌子角,低下头用力呼吸,在那逼得我想拿脑袋撞墙的怒火之后,心情又像被迅速燃烧殆尽的火柴,明亮的色彩渐渐转为低落,甚至是有点说不清的,伤心的味道。
下一秒,变故陡生!
我的右手拳头每个指节爆裂破皮,如同是用尽全力对着墙上狠狠砸了一拳,那样的疼痛感【创建和谐家园】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血丝汇聚在伤口处,又成为细小的河流,沿着我的指尖往下滴落。
在血珠滴落的轨道里,我仿佛看见了一张眼底通红,含着泪水与怒火的脸。
——看来在被袁无功以各种方式强行拖延好几日时间后,谢澄终于知道我离开的事实了。
我在桌边坐下,任由那只受伤的手垂在一边,耐心等待他下一波发泄带来的自我伤害。毕竟他这也算是被我给驴了,虽然归根结底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但谢澄若是不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发上几场火,那都不是谢澄了。
这也是我种下相思蛊后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它的作用,一时深觉新奇,倒颇有些兴致勃勃,想看看我是否真的能将谢澄折腾出的伤害照单全收。
出乎意料的,此后,再也没有任何伤口传递过来了。
姬宣说:“你手怎么了。”
我把包着纱布的手往身后藏了藏,随口道:“刚才不小心磕着了,咱们出发吧。”
马车里,我与他对坐,一路均是安静无声,直到撩开帘子,看见皇宫恢宏的大门已在眼前,才听见姬宣说:“现在离开也还来得及。”
放下帘子,车轮的滚动声里我回过头,望着他那毫无表情的脸,近乎不可思议地笑着:“啊?”
“我还是那个意思,你没必要参与到和你无关的人事中。”姬宣紧紧盯着我,一字一句缓声道,“你若是不安,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单手支着脸,我笑吟吟地道,“宣王府,黑风岭,还是夹着尾巴去找谢澄他们?除了脚下选择的这条路外,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啊。”
他还是看着我,也许是视角影响,他瞳孔里藏着一点幽蓝的光,许久后,姬宣望向另一边,说:“到了。”
我跟在姬宣身后,随他穿行在朱墙下,天气晴朗,日空格外干净透明,有不知名的白色大鸟从我的视线范围穿行而过,又飞入我无法望穿的云层中去了,不由脚步放慢,怔怔对着它消失的方向出神。
鸟儿真是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只要有这双翅膀,天涯海角无处不可前往,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看,身处宫殿群座中的我们,大约不比困于迷宫的蝼蚁强到哪里去吧。
再如何金碧辉煌锦衣玉食,鸟笼都永远不会是一只飞鸟的归宿。
所以主神给我弄一只玄凤在身边,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嘲笑吗?
“你在笑什么?”
我笑着:“没什么。说起来,上次我还是和阿药一起在这些地方走过呢。”
“你说湘儿给你看病那次。”
姬宣始终走在我前方,没有转身没有回头,我放松地叹了口气,道:“是啊,他还提醒我隔墙有耳,不要乱说话,劳他为我费心了。”
“确实如此。”
姬宣头也不回地向我伸出一只手,我迟疑了一瞬,就试着探手过去,他似脑后生眼,立刻精准地抓住我的手,紧紧一握便放开了。
“不要乱说话。”姬宣道,“答不上来,或者不想答,就不用开口,我跟着你的。”
顿了顿,他又冷漠地补充:“多说多错,别给我找事。”
这下我就知道该怎么答了:“殿下放心。”
我不会给姬宣找事,我的终极目标就是扫平所有会给姬宣带来麻烦的障碍,又怎会给他生事。
这点我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充满自信的我在步入公主所居内殿的第一时间,就打碎了一个花瓶。
我:“……”
我僵硬地问旁边忙不迭跪下来收拾残局的侍女:“这个花瓶,多少钱?”
那侍女惊讶道:“前朝的遗物,卖不出去的。”
我松了口气。
“卖出去换钱是要被砍头的。”侍女续道,“打碎了也要砍头。”
我:“……”
我气若游丝:“殿,殿下……”
姬宣就在几步外同一个侍女交谈,观那侍女通身打扮约摸品级较高,应是专门服侍在姬湘身边的,回答起姬宣的话也是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慌乱。
然而她尚在回话,姬宣就转头看向了我,也许是我一脸如丧考妣表情太过凄凉,他皱起眉,一边伸手打断她继续往下说,一边向我快步走来:“怎么了。”
我腿软得要撑着旁边的柱子才能站稳:“我,我打碎了这个前朝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