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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的,长长的,漂漂亮亮的手。
我伸长脖子仔细看,发现也不是特别漂亮,有好多伤痕茧子,只不过在火光下看得不是特别真切罢了。
“干嘛。”我嘟囔着,“我自己起得来,谢谢。”
那双手坚定不移等在那里,笃定我不会拒绝似的,我忽然起了玩心,直接在这两只手上重重打了一下!
“……”
四周一阵压在喉咙里的倒抽气声。
“生气吗?”我诚恳地问。
“不。”他回答。
“你生气吗?”他又问。
我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笑着说:“我生什么气?”
“……没生气就行。”他不再等我,像拎起一只小猫崽子,双手提在我腋下,将我抱了起来,我打蛇随棍上,用和刚才对付绪陵同样的方式,双手双脚迅速缠了上去,凑在他颈窝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没生气哟。”我摸摸他后脑勺,笑嘻嘻道,“我不会生冰儿的气,别伤心啦。”
等姬宣把我放下来的时候,我的酒已经醒了一些,不至于继续大闹,但反而更加难受起来,他送我回房,将我抱到椅子上坐下,比起外面,屋里暖和极了,我的房间这么舒服,为什么他住的地方却冷冰冰的呢?
我转着眼珠子,想着这个道理,想不通,就开始嘀咕不舒服,他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握着我的手转头对跟着我们亦步亦趋的管家道:“醒酒汤准备好了吗?”
管家立刻让人上醒酒汤,仆人们也都匆匆忙忙的,又是给我用热毛巾擦脸,又是往我膝盖上添被子,我老老实实坐着由他们折腾,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嘀咕:“我不冷。”
醒酒汤很快从小厨房端过来,管家本想来喂我,碗却在半空被姬宣不由分说接了过去,他坐在我身前,面色不喜不怒,拿着勺子在褐色的汤水里搅了搅,舀起一勺:“张嘴。”
我凑近了一闻,礼貌性质没吐:“苦的。”
姬宣看我一眼,自己低头尝了尝,他严肃地说:“不苦。”
“真的嘛?”
“你自己试试。”
那张伟光正的脸是如此有说服力,我将信将疑地就着他用过的勺子喝了一口,五官顿时皱成一团:“苦的,还酸,好酸。”
他重新舀起一勺递到我唇边,丝毫没有欺骗了善良酒鬼的心虚感:“嗯,喝完就好了。”
管家立在一边,看我被恶心得伸脖子瞪眼睛,舌头都吐了半截在外露着,活像条可怜的哈巴狗,他出声提醒:“苦是苦了点,但效果好,小公子可别吐出来。”
“他不会吐的。”姬宣一勺勺喂我,语气淡淡的,“这么乖。”
这话顺耳,我表示赞同:“你很有眼光。”
一碗苦汤下去,不恶心不想吐了,就是头还晕,看谁都是三头六臂,姬宣更是以足球队的形式呈现在眼前,天晓得绪陵究竟给我灌了什么酒。我瘫在椅子上发呆,守门员姬宣起身试我脸庞的温度,前卫姬宣从侍女手里接过绢巾给我擦嘴,中锋姬宣让人去打水给我洗漱,后卫姬宣问我到底什么时候和绪陵关系变得这么好,要和他喝这么多酒。
后卫姬宣有点不高兴似的。
“啊……绪陵,恩,绪陵,绪哥,我跟他喝了酒,我只喝了一点点哦,但我喝醉啦!”我笑容满面,随他给我脱衣服摆弄,“不行吗?”
喝酒就是好,全身都热了起来,比袁无功先前给我开的那些补药强多了。这种泡在温泉里的感觉我曾经也有过,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脑袋转得很慢,良久才想起,是我临死的时候。
不耐烦慢吞吞洗漱,男人嘛几天不洗澡都不是大事,男人味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我嚷嚷着困了要睡觉,姬宣把我放到床边,他则侧身坐在一边小板凳上,打算亲自给我脱鞋子,不等管家阻止他,我自己两条腿挣吧挣吧就甩开了长靴,穿着内衫滚上铺,一头埋进了枕头里,不见人了。
姬宣拍拍我的大腿:“洗个脚再睡。”
“不用。”我瓮声瓮气地说,“我的脚是香的,想不到吧。”
姬宣:“……那你还挺厉害。”
我从枕巾头发里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他,姬宣显然不指望我配合了,在金盆热水里绞了帕子,仔细给我擦手,我被他挠得有点痒,憋不住笑了一下,又想起他刚才的话:“你不喜欢我和他出去吗?”
“我没有打算限制你的交友。”
“那后卫怎么不高兴?”
姬宣看我,他卷起我的袖子,湿热的毛巾顺着手臂擦上来,他摇摇头,轻轻笑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也看他,过了一会儿,把脸重新埋进枕头:“我有很多秘密,你想听吗?”
“你想说吗?”
我抬起头,张着嘴想了很久,诚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那就挑你能说的。”姬宣头也不回,朝着身后的仆人们挥挥手,于是他们都欠了身,安静地退出房间,管家也不例外。
他只是在掩上门时,目光难掩忧虑地注视着我们。
Θ群 3 整理~2022-01-03 00: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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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的……能说的,我想想,能说的有哪些呢……”我歪着脑袋,嘴咂巴两下,“好像全部都不能说,等等,为什么要我说,你没有秘密吗?你肯定有秘密。”
他不为所动:“是吗。翻身,换另一边。”
我把另一只手递给他,摸着自己鼓鼓的肚皮,姬宣擦着我每一根手指,他做这些琐碎事时依旧不急不躁,和平日看书写字时的神色如出一辙,渐渐地,我也跟着平静下来,只是呆呆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殿下。”我问他,“你有多大把握?”
姬宣擦完我的两条手,他把帕子丢回盆中,手臂揽起我,替我调整好睡姿后就扯过被子,团团盖我身上。
他掖着被角:“你指的是?”
我注视着他:“你明白我的意思。”
“……闻人。”姬宣收回手,他坐在矮凳上,正如任何只绽放在悬崖上的幽兰一般旁若无人,一般出尘夺目,他安静地说,“我有告诉过你吗,我只是个粗人。”
“什么?”
“没有志向,心气也不高,活一天算一天,在这世上呆着只是混日子而已。”他随意地说,“我可能确实不适合出生在帝王之家,像你一样,当个山贼也许更痛快。”
他说这些话时眼里没有我,仿佛在自言自语,但很快又笑着看向我:“我差点忘了,你也不是生下来就当了山贼,不得已才走的这条路——你过得比我艰难多了。”
说着,姬宣摸了摸我的眉心,那种温柔的触感叫人眷恋,他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着:“你也是有万般不得已啊。”
“……我的事暂且不提,殿下,现在情况紧急,你若不争,往后想要翻盘就难了。”我试图直起身,“景瑜已经说了,太子集齐十腹之子,离长生不老药只差一味赤胆忠心,若让他全部拿到手……”
“就算如此,难道他会把制成的药献给父皇吗?”姬宣无声地微笑,“太子早已成为事实上的皇帝了,闻人,迟迟未登基的原因是他下毒囚禁父皇,失去了绪家的拥护,又忌惮我手里的兵权……长生不老药对太子而言只是锦上添花。大局早定。”
我傻了,紧接着激动地叫起来:
“下毒?圣上病重竟然是因为太子动了手脚?可这样的消息必定死死封锁,太子怎么会让殿下你知晓?”
还好这里是姬宣的地盘,不然这几嗓子嚷出去,我都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
姬宣收敛了笑,他定定凝视着我,那种姿态像在等待着什么,而我头痛欲裂,思维却拨云见日般清明起来:“——是袁无功。”
“你跟他早就达成了同盟,大约之前将他赶出府,也只是为了麻痹太子掩人耳目,你不便窥探的宫闱内幕,全都经由他传递出来,毕竟……谁能彻底防备大夫呢?”
一口气说完后,我陷入了沉默,姬宣既不承认也不否定,眼睫微微颤抖着,双颊仅有的血色也褪去了。
他终于不再看我。
良久,我奇怪而短促地笑了:“我还以为你赶他是因为——”又用力咬住舌尖,及时打住话头,我闭着眼揉眉心,说,“殿下既然掌握到了这一步,那对赤胆忠心的下落,想必心里也有数了吧?”
“嗯。”
“您打算如何处置小秋?”
姬宣彻底扭过头,语气倒还很稳:“我不打算如何处置他,只要他别乱来,我保他安稳离京。”
“什么叫乱来,小秋现在日日和太子的侍女见面,这在殿下眼中算乱来吗?”
我的语气不自觉变得尖锐,姬宣收紧搁在膝头的手,他口吻压抑地道:“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赤胆忠心,长生不老药,都不会影响大局——”
“所以小秋的生死,也无关紧要?”
听了这充满戾气的质问,姬宣沉默片刻,叹道:“你这只是在胡搅蛮缠。”
我简直是用生生吞下心头血的毅力,才忍下了一句逼到喉头的脏话,我随意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喝多了失态,殿下见谅。”
“我知道你一直盯着谢澄,有你保护,谢澄那边出不了大错。”他此刻的脾气好得惊人,并不把我的冒犯放在心上,姬宣缓缓道,“我也不希望太子手里握有长生不老药,不管是真是假,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出现在人世,它只会引来无尽的纷争。”
他这句话仿佛是在暗示,他没那个打算把谢澄的性命交给太子,我稍微放下心,又觉得不可理喻:“殿下方才还说,自己心气不高没有志向,可殿下的所作所为,不像是无意于皇位的人该有的。”
“我确实无意于皇位。”
这话在我耳中听着有说不出的讽刺,很有种富二代创业不成就只能回家继承亿万财产,却还要和乞讨的穷人哭梦想没能实现的魔幻感。不当场讥笑为难他是我最后的忍耐,酒意一波波冲击着太阳穴,在激我爆发,情绪化的当下说什么都没意义,我不想再谈下去,翻过身背对着他,平静地说:“劳烦殿下照顾了,夜已深,您也早些歇息吧。”
“那天你来书房找我。”
姬宣在我身后,那轻声诉说的语气像在试图跟我辩白:“那时我就告诉你了,我是基于我的立场做的这个决定。”
“是啊,您没有隐瞒,是我自己想太多,丢了大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姬宣并没有欺骗我,只是我一厢情愿,把事情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理解了而已。譬如擅自觉得他把我当朋友,为了我这个朋友而对袁无功发火。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这么一想,我对姬宣发的这些火,就很没道理了起来,姬宣也是,都被这样阴阳怪气了,他为何不像对待袁无功一样,让我滚出去呢。
“闻人。”他似乎很疲惫,说话有气无力地,低哑道,“那你的立场又是什么?”
我说:“非得讲出来不可吗?”
他没回答,我还想借着这口气再刁难几句,话到嘴边又叹了口气,到底是尊贵的客户兼皇子,我有几个资格这般放肆,便将所有情绪全部咽下肚,好好体会了一番胃里翻江倒海的滋味。
我心平气和地说:“别想多了,殿下,我只是跟着谢澄来这里,等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也会离开,无论我是什么立场,都不会影响到您,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Θ群 3 整理~2022-01-03 00: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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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折腾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了,只是第二天扶着酒醉后疼痛不已的脑袋起身一看,姬宣已经离开了。
我重重倒回枕头上,拿手臂遮着眼睛,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中长叹了口气。
看来我这人酒品不大行,又哭又闹也便罢了,但昨夜的事,得向姬宣道歉才行。
姬宣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就像他说的那样,一切都是立场问题,在这个时间点他肯冒着被太子怀疑的风险收留我与谢澄,就已经是不易,而我非但不为他的体贴心怀感激,还向他发泄自己的情绪,这说一句恩将仇报也不为过了。
发泄情绪,那是孩子的特权。跟我无关。
已经给人家添了诸多麻烦,再死皮赖脸留在这里也很是不合适,倒不如另寻他处来得妥当,至于谢澄的安危问题,姬宣既已知晓赤胆忠心之事,又不愿真让太子制成长生不老药,那想必他也会分出余力来保护谢澄,我和谢澄之间也有铃铛联系,即使出了事不至于全无知晓。
那就这么定了,谢澄留下,我走。
主意打定,我立刻换衣去寻姬宣,想向他辞行,一路行得很慢,我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心里回想着昨夜的对话。
说来也的确奇怪,一天天看着姬宣没什么动静,却在不动声色间掌握了如此庞大的信息,他透露给我的必是其中万分之一,太子下毒,圣上被囚,绪家翻脸,以及这连发的凶案背后隐藏的长生不老药,甚至连谢澄在其中的身份都猜了出来,姬宣究竟是如何在这动荡的京城人潮里抽丝剥缕,了解到这么多隐秘的事呢?
长期戍守边疆的武将,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还没理出头绪,书房就已在眼前,望着紧闭的房门,我心里微微紧张了起来,昨夜混乱后的首次见面,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