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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别认这个老乡算了。
来到这个世界快十年,没有任何一刻的心情比得上此时的复杂。
我望着正在抓耳挠腮试图和我对暗号的老乡,什么他乡遇故知的感动惆怅都没了,沉默许久后,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表明身份,他一个激灵,扬手道:“等等,这个准没错,这个必须能接上!”
我心说不好,还没来得及打断,他已经怒吼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有气无力,“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老乡激动得嗓子都变调了:“亲人呐!”
这位亲人老乡不同于外表的清朗潇洒,行事实在过于热情,当下就伸长了手臂要来搂我,我象征性地躲了一下,就挺直了腰板,单手环住青年靠过来的背脊。
“好了。”我说,“好了好了,见到你我很高兴……”
他埋进我的颈窝,吸了吸鼻子,不同于方才的浮夸做戏,瞬息间,声音已然带了一点点哽咽:“你真的是……”
“我是。”我又拍了拍他的后颈,“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数学不太好啊,兄弟。”
他一下子就笑出来,我们分开,但他还是握着我的手臂,身体微微发着抖,连带着我也跟着颤抖。
他抿着嘴唇,只是看着我笑,薄薄的眼皮泛起红,酒窝里也攒进了一层泪意。就仿佛这里不是金吾卫屯府前,而是某个十字街口,红灯亮起,我们在人行道前碰拳。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见到你,我很高兴。”
青年笑意越深,泪意越重,这才慢慢放开我,手指尤在发抖,他轻声回道:“嗯,我也是,兄弟。”
还没等我开口问这位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青年名姓,如此感人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一幕就被迫终止——我的肩膀就被人往后重重一拉,紧接着后背就贴进另一个滚烫的怀抱,谢澄充满质疑与威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谁?干什么的,别碰他!”
还冒着眼泪花的老乡下意识退了两步,表情有一秒空白,谢澄不顾身后一众追着他来的士兵,又低头,皱着眉看我,拍拍我手臂又拍拍我背,好像我是上哪儿沾了一身的灰,嘴里说:“没事吧,他欺负你了?”
我忙说:“没有,他是我,呃,是我——”
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脑子乱得一塌糊涂,舌头都打结了,幸好老乡是个能顶事的,只见他迅速收敛了脸上那点外露的情绪,用力一抹下颔,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呼出,等再抬头时,就是一张毫无差错的笑脸了。
他说:“我同这位少侠是一见如故的朋友,至于你——走吧,里面有地儿。”
我:“?”
谢澄扬了扬眉毛,这时,方才还围着谢澄的那些金吾卫军士才注意到我老乡的存在,纷纷手忙脚乱站定,然而口里还是惊讶地嚷道:“绪将军?”
“将军,这小子自称什么寒山门【创建和谐家园】,上来就毁我们的地儿!”
“什么小鱼小虾也敢来金吾卫将军面前撒野,今天非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什,什么玩意儿,谁是金吾卫的将军——?
在这些嘈杂的背景音中,我老乡——现任金吾卫将军,他的笑容不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从头到尾都专注地凝望着我们,甚至在我傻了吧唧张大嘴时,他还冲我轻轻眨了一下左眼。
青年弯下眉目,配上一身装逼专用的白衣,不像武将,更似文官……您说说,同样都是倒霉催的穿越人士,怎么人家就混到了公务员部长级别,而我还是个刀口舔血脑袋系腰带上的山贼呢?没人管管吗,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这头在内心疯狂咆哮,只听这年轻的将军平静地说:“登门讨教?可以,请。”
事实说明,现代人有两张脸是基本操作。
在我面前眼泪汪汪恨不得整个儿黏上来的老乡,一亮相到人前,那气场,那姿态,别提了,简直酷炫狂霸拽,身高两米八!
尽管我合理怀疑他现在其实慌得一批。
面对天选之人,这个全世界最大的挂逼,就算酷炫拽如我老乡,也有些顶不住。
老乡顶着一张从容镇定的脸,面对踢馆恶霸既不居高临下也绝不一再忍让,这等气态,引得众人赞不绝口,而只有我听见他喃喃:“这他妈怎么打,打死了算谁的?……不,被打死的肯定是我啊!”
他明显是清楚天选之人意味着什么的,进退维谷两股战战,我于心不忍,就转头跟谢澄咬耳朵:“其实没必要开打的,我们的目的只是进来找人,这不已经进来了吗?而且这位将军人挺好的,等会儿我们直接问他白芷那事儿……”
谢澄漠然地擦拭把柄两钱银子的剑——他还特意把剑又拔了出来。谢澄说:“怎么就一见如故了?”
“怎么就人挺好了?”
“光天化日,一上来就搂搂抱抱的,你还有没有基本的廉耻心!”
我被他当场堵回来,噎个半死,心说我就跟老乡抱一抱怎么就没有基本的廉耻心了,还没梳理好这个逻辑,谢澄就已经杀气腾腾向着中间那块空地走去。
直面雷霆的我老乡:“……”
我老乡肉眼可见地流下一滴冷汗。
Θ群 3 整理~2022-01-03 00: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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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眼念了一声佛……准确来说,是闭眼念了一句“马克思【创建和谐家园】好牛鬼蛇神都打倒”,就强自镇定下来,取了长枪,往地上一杵,立在谢澄对面。
开打前本来还说得再假惺惺客套两句,譬如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的废话,结果谢澄上来就:“我不会输的。”
谢澄朝我的方向快速一瞥,加重语气重复:“不可能在这里输给你,做好准备。”
一时两边观战的人都被谢澄这不可一世的狂傲姿态激得大声叫骂起来,而我老乡脾气再好,此刻火气也上来了。他冷笑着抬眉,道:“前两天还在听我京兆府的兄弟说,这段时间二皇子殿下往他们那儿塞了个新人,打遍京城无敌手,想来就应该是这位谢兄弟了吧?”
谢澄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还是不时瞥向我的方向,根本就没听清其他人在说什么,我老乡大怒,满脸要和天选之人同归于尽的酷烈,当场横扫长枪,朗声道:“那绪某就来领教了!”
回头想想,玄凤好像从来没说过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穿越人士,但这也没法解释我老乡为何在这里,毕竟你看,主神都让我一个倒霉客服对线三个天选对象了,这充分说明了打工仔的稀缺珍贵,难不成天选之人都是大白菜,我老乡那边也占了几个名额?
可如果我老乡跟我不一样,不是来刷拯救世界任务线的,那他为什么会知道天选之人的事呢?
我闭着眼歪着脑袋,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一道剑气劈开人群朝我冲来,我依旧闭着眼睛,偏了偏脑袋,劲风擦着脸颊扫过,头发割裂,身后不远处的柱子上瞬时留下一道不浅的凹痕。
“你疯了!没看见那边站着人啊!”
“要不是你躲开,我能打到那边吗!……闻人!别跟个柱子似的站着不动,走远点!”
“哇你小子可以的,竟然凶我一见如故的朋友,吃我上勾拳!上勾拳!上勾拳!”
唉,不想这么多了,等他们打完了,我直接问老乡就是了。
这么多年的社畜打工生涯,让我悟出重要的人生哲理,那就是做人,要简单点,没事别为难自己。
不过亲爱的老乡,你一个使长枪的,跟这儿上勾拳,不大合适吧?
“上勾……我假装要打上勾拳其实是诈你哒!白鹤亮翅!黑虎掏心!啊哒哒哒!看招,豪油根!”
……当我没说。
看我老乡跟谢澄打得有来有回,我越发觉得世事不公,这感觉就像是……人家拿了异世界龙傲天爽文剧本,大杀四方金光闪闪,而我就是负责衬托龙傲天,给观众姥爷增加爽度的无名小配角……不不不,你好歹给我搞个双男主剧本啊!这样的烂桥段就算放到x点中文网也没人会喜欢的!
我幽幽叹了口气。
别的不说,就这种剧情,【创建和谐家园】要逼我当反派啊。
他俩足足打了两炷香才算歇,谢澄朝满脸写着不甘的我老乡冷哼一声,就大步向我走来,我忙调整好心情去面对我的客户,正要狗腿几句,他就强硬地抬起我的下巴,逼我仰头面对他。
我:“?”
谢澄仔细地检查了一会儿,确认我没有被刚才那道剑气所伤,才松开手,我老乡这时也狼狈地拨开围住他的下属,紧赶慢赶冲了过来,大声道:“兄弟,有没有被误伤到!不是故意的别介啊!”
我笑着摇摇头,说:“分出胜负了?”
我老乡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咬着牙说:“谢少侠武功高强世所罕见,绪某自愧……不如……”
谢澄微笑起来。
他恶劣地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听得我老乡额角青筋直跳,末了,谢澄才懒洋洋道:“绪将军莫要自谦,世间如将军这般人物实在少见,今天谢某算是长见识了。”
眼见着他俩一言不合又要开始干架,我赶紧说:“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有要事在身,烦请将军找个僻静之地,好叫将军知道我们的意图。”
我老乡这人爽快利落,没有二话,安抚好那些因他输了场子而愤愤不平的士兵后,他直接把我们带到一边树下,我正要开口询问他有关白芷的事,嘴只张到一半,我老乡伸手打断了:“等一下。”
他大拇指朝后指了指:“你不是来踢馆……不是来登门讨教的吗,光和我一个打怎么够,喏,把那边所有人讨教完了,再过来吧。”
谢澄好似一尊武神像,守在我身边,他深觉受辱,嗓子也沉了好几个度:“就这种小兵小将,也配和我打?”
我老乡眯起眼:“好大的口气,方才也不过赢了我两三招,这就开始瞧不起我手下的人了?寒山派的人都是像谢少侠这般的做派吗?”
“你……”
“小秋,将军说得也不错,既然是来讨教,就讨教个够本吧。”
我一发话,谢澄就有些着急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我老乡抱胸,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我失笑,尽管场合不对,还是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眉心,道:“将军还会吃了我吗?快去快回。”
他这才不太情愿地走了。
走了几步,回过头,迟疑地看着我。
比起在黑风岭那会儿,谢澄真的变了很多,所以我说他是个老好人。
好孩子。
我笑着伸手,朝他的方向轻轻挥了挥。
我老乡:“哟,关系挺不错嘛。”
我不置可否,望着谢澄离去的方向,确认他彻底听不见我们的谈话内容后,方微笑着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说话了。”
我老乡没有立刻开口。
我也一样。
我们都只是站在墙下,在风里出了一会儿属于自己的神。
很远的天空,流云缓慢地从我们头顶走过。
很久后,他才说:“不管怎样,自报家门总是有必要的——绪陵,前世今生都是绪陵,上辈子死于车祸,而如今已经在这里活了二十二年了。”
他顿了顿,说不说什么意味地笑了笑:“二十二年。”
前世今生这个词用在这里,就很有意思。
一只红嘴蓝鹊不知何时停在了墙头,长长的尾巴离我的脸很近。
“其他的问题先放在一边,有一件事必须要问清楚。”绪陵说,“兄弟,胎穿还是魂穿。”
不得不说现代人就是好交流,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
“魂穿。”我说。
他点点头,指着自己说:“那我是胎穿,上辈子我是为了救一个小孩儿才被车撞死,主神许诺让我在这个世界重活一世,说是给我的奖励——我也是搞不懂了,真想奖励我,好歹也让我去未来时代啊,把我弄来这个空调都没有的世界,故意和我过不去啊?”
我忍俊不禁,偏头遮了遮下颔,绪陵打量着我的神色,也释然笑了:“好了,不要那么严肃嘛,大家都是老乡,老乡难道会害你吗?俗话说得好哇,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我笑得止不住:“俗话还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两刀。”
绪陵:“啊这……”
那只喜鹊叫了一声。
“好了,我自报家门了,轮到你了。”他干脆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十分亲热地凑过来,“来吧小兄弟,决定咱们谁喊谁哥的关键时候到了,先说好算上前世今生我都快五十了,你喊我爸爸都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