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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氤胡思乱想着，他爸已经洗完了手，去厨房又端了小酱菜出来，念念叨叨地说：“人老了就睡不着，我出去溜达了一圈，这旁边有个小超市，就买了点儿这个酱黄瓜回来，你喜欢吃这个。”
他用小碟儿装了些拿到桌子上推到乔氤手边儿：“房东昨天跟我说家里厨具是新的，就是他没法带走了，送给我们用，我早上一看哟，电饭煲连箱都没拆呢，我就拆着用了，你回头给人家房租的时候多给点吧，咱不占人家便宜。”
乔氤差点没被粥烫了嘴，吸溜吸溜地说：“好，我知道了，爸你快吃鸡蛋，要冷了。”
然后在心里张牙舞爪，恨不得对着贺闻还有叶之伦打一套霸王连环拳。
狗男人，居然从他爸这里下手！
他爸吃了半个鸡蛋，说煎鸡蛋油多，他吃不了这么油，硬生生把多一半又塞给了乔氤，让乔氤多吃点。
乔氤知道他爸心疼他，默默咬着全吃了，撑得直打饱嗝。
贺闻和叶之伦家里保姆的手艺要比他爸强很多，然而乔氤还是觉得今天早上的饭最好吃。
他爸也对自己的手艺不满意，等乔氤吃的差不多了，犹豫迟疑地说：“我做饭也不好吃……你妈要是在就好了。”
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被病痛折磨得瘦削的脸挂上点无可奈何，看着乔氤说：“氤氤，咱们还是得把你妈接回来。”
乔氤收拾餐桌的动作一顿，顾左右而言其他：“爸，你吃完自己在家休息，别心疼电费，开着空调暖和，我早上有课，得去学校了。”
他爸伸手抓住了乔氤手里盘子的另一边，说：“氤氤！”
乔氤抿着唇，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小声说：“爸，不行。”
爷俩僵持了一会儿，乔氤他爸先松了手，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唉，作孽啊！”
早饭时候和睦的亲情氛围出现了裂纹，乔氤不敢再在家里待下去，匆匆刷了碗就跑了出去。
他倒是没骗他爸，他上午
第一节真的还有课。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还是得先上完这节课才能正式开始元旦假期。
这节课成了乔氤的借口，成了乔氤的救命绳。
元旦来临，一下课他同学立即三五成群往外跑，计划着去哪里吃火锅，又去哪里跨年。
李思航计划要跟女神在跨年夜表白，暗搓搓想着要在跨年的时候和心爱的女生接一个跨越一年的长吻，浪漫到庸俗，紧张到手抖。
他拽着乔氤要乔氤去给他做亲友团：“去吧去吧，我们寝室的也都去，我请你们吃饭！”
乔氤心想李思航还真是下了血本追女神，然后无奈地说：“我得回去照顾我爸，你知道的，我爸身体不太好。”
班级同学其实都不清楚乔氤家里的情况，不过乔氤每个周末都跑医院，所以大家隐约都知道一点乔氤爸爸生病的事情。
李思航无不遗憾地说：“可惜了，你无法见证我最幸福的时刻。”
乔氤笑着逗他：“我见证有什么用？你们接吻的时候我负责在旁边鼓掌？”
想想这一幕就有够傻气的，乔氤说：“我怕班副打我。”
李思航耳根红了，不大好意思地说：“什么接……接吻啊，乔氤，没想到你是个老司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乔氤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有这样脸红害羞去追求爱情的机会就和两个人上了床，心里慢慢低落了下去，勉强维持住笑意，轻声说：“祝你成功，我先回家啦。”
李思航沉浸在自己的紧张中，没注意到乔氤的轻微失落，拍拍乔氤的肩膀，说：“替我跟叔叔说新年快乐！等假期结束我给你带好吃的！”
两个人在教室门口说了再见，乔氤在一众兴高采烈的同学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贴着掉光了树叶的林荫路走到学校门口，却看见了架着拐杖立在那里的顾砚，旁边还停着辆出租车。
乔氤愣了一下，走快两步到顾砚跟前，问：“顾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顾砚笑着说：“等你啊。”
乔氤眨了眨眼，听见顾砚继续说：“我给护工放假回去跨年了，我一个病残不方便回老家，就剩下自己在这过节，所以乔同学能不能收留一下你的孤寡老师？”
顾砚帮了他那么多，乔氤当然不能看着腿伤没好的顾砚没人照顾孤独过节，何况把顾砚带回家去过年，就不用面对他爸的长吁短叹了。
乔氤用了十秒钟做出决定：“就是我出租屋有点小。”
他扶着顾砚上了出租车，自己绕到另一边爬上去，跟司机报了自己租住小区的地址。
司机师傅应了一声，利索地发动车子掉了个头。
与此同时，乔氤和顾砚的手机纷纷收到了消息。
——
抱着一大束花和火锅食材跑到顾砚家里想和顾砚一起跨年的何远在门口按了十分钟门铃之后，终于确认顾砚不在家，挫败又不高兴地给顾砚发消息：你去哪里了？快点回家，我来找你了。
而下了班接上了贺闻正驱车往学校走的叶之伦并不知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兴冲冲给乔氤发消息：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们，接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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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看了眼手机消息，默默合上手机屏幕，想了一会儿又解锁手机，直接按了关机按钮。
何远最近发疯越来越凶，前一天晚上乔氤刚刚从他家搬出去，何远就跑来按了他家门铃，进门的时候还算正常，等发现乔氤的人和东西都不在，何远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疯，抱着他问乔氤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搬过来了，他是不是只是在用乔氤气他。
顾砚从来没有利用别人报复何远的意思，想追乔氤只是很喜欢这个小孩，干干净净的，觉得他会是个合适的男朋友人选——他想要和自己的伴侣安安稳稳彼此照应。
他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即便是和前任闹了不愉快，也只想体面分手，好聚好散。
可何远认定了顾砚就是在跟他赌气，脑子发热地要留下来照顾他。
顾砚当然不可能同意何远留宿，但是按照这小少爷的脾气，就算是现在还喜欢他，在追他，被他赶出去之后也肯定不高兴，要闹几天脾气的，顾砚没想到何远竟然今天又跑来找他。
更何况今天是多特殊的日子，跨年夜，难道何家没有大家族的聚会？难道何远不用陪他那个娇滴滴的未婚妻？
他希望何家能把何远管得死死的，别再来打扰他。
顾砚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没留意到身边乔氤一脸愁苦。
顾砚可以不回消息，但是乔氤不行，贺闻和叶之伦全都知道他现在住哪里，没准就会来家里找他，还要用他爸威胁他。
贺闻和叶之伦什么都还没做，乔氤已经开始生气了。
他硬邦邦地回复消息：不等，不吃。
没想到贺闻的电话居然打了过来。
乔氤吓了一跳，下意识心虚地看了顾砚一眼，飞快地把电话挂断，然后在手机上敲字：我要陪我爸！
他不等贺闻回复他，又说：你是不是又要拿我爸威胁我？你要是敢威胁我，我就去告诉你的朋友你们俩【创建和谐家园】我！
手机那头，贺闻坐在副驾驶上，口气无奈地给驾驶员叶之伦念了乔氤发过来的消息，有点苦恼：“怎么办，欺负狠了，追不回来了。”
叶之伦说：“那就接他去餐厅打包年夜饭给他爸带回去，能怎么办，老婆要陪岳父，我们俩只能自己去玩了。”
贺闻原样给乔氤回复了消息，更无奈了：“以前好几年，我每年新年愿望都是希望以后每个跨年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度过……这算是一语成谶玩脱了么？”
叶之伦说：“你跟我闹脾气的时候，比乔乔脾气大多了。”
他打着方向盘把车子停在乔氤学校门口，拽着贺闻的手用贺闻手机给乔氤发消息：“我们到了，在哪？”
乔氤怕被顾砚听见声音，手忙脚乱翻出来个耳机戴上，听完叶之伦的语音条，诚实地打字回复：在家。
学校离他租的房子很近，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乔氤回了消息把手机和耳机一起揣到棉服口袋里，帮顾砚拿着拐杖扶他下车：“顾老师，我现在就住这里。”
进家门的时候，乔氤他爸正在收拾房间。
卫生间响着洗衣机哗啦哗啦的水声，他爸正在擦小客厅的地板。
昨天还乱七八糟的出租屋已经有了点家的模样，乔氤他爸听见动静，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氤氤，回来了？——顾老师也来啦？”
乔氤一边换鞋子一边说：“顾老师自己在这里过元旦，又受着伤，我就请顾老师来我们家了。”
顾砚冲着乔氤爸爸笑了笑，说：“伯父，叨扰了。”
在乔氤他爸眼里，顾砚是帮助乔氤的好老师，是他们家的恩人，连忙说：“没有没有。”
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把拖布靠在一边，连声说：“顾老师快进来，不用换鞋不用换鞋，我也就是擦擦地，家里这还没怎么收拾呢。”
顾砚没什么洁癖的毛病，但是进家门换拖鞋也是习惯，有点不太好意思：“没事，我换一下吧，乔乔扶我一下。”
乔氤已经彻底忘了口袋里头疯狂震动的手机，推了推顾砚，小声说：“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了，顾老师你直接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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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氤他爸热情地招呼：“顾老师快进来吧，你腿受伤也不方便。”
顾砚推脱不掉，自己一个人也不太方便蹲下换鞋，只能拄着拐杖进了门，连声说：“不好意思啊。”
乔氤他爸把那一串脚印飞快一擦，然后把拖布扔到洗手间去，忙忙活活地走出来：“顾老师喜欢吃什么水果？上午我也没出门，正好也要出去买菜，我一块带回来。”
顾砚一向非常绅士，温和地笑着，说：“我不挑食的伯父，过来打扰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礼物什么的也没带……不过现在外卖很方便，我来买菜吧。”
乔氤他爸怎么可能同意，一边套外套一边说：“那哪有自己挑的新鲜，没事儿我出去一趟，医生也说我要多晒晒太阳，这个时候天暖和，我出去走走。”
他一边换鞋一边嘱咐乔氤：“给你老师烧点热水，啧，家里连点茶叶都没有……顾老师要不要喝什么饮料啊？我那倒是还有几瓶好酒，就是不让我喝酒了。”
顾砚瘸着一条腿，阻拦不及时，乔氤在一旁拉着他，小声说：“顾老师，你让我爸忙活吧，附近就有小超市，医生也确实让他多走走路，人不能总养着，不然就废了。”
顾砚拿这父子俩没办法，只能任由乔氤他爸出了门，自己悄悄在外送软件上下了个单，买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还有拖鞋送过来。
乔氤听他爸的话，去给顾砚烧开水，在厨房里翻杯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贺闻和叶之伦，跑出去从挂在阳台上的外套口袋里拿了手机出来一看，好家伙，十几通未接来电，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用的是贺闻的号码，但是估计是两个人一起发的。
乔氤匆匆扫了几眼，语音条一个也没点开听，只看了最下头一行，贺闻和叶之伦说：以前惹你不高兴的事情，以后改好不好？
乔氤才不信这两个人的鬼话，关掉烧水器靠在狭窄的操作台台面上，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回复：我不高兴你们老缠着我，你们能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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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氤是个乖孩子，即使是不高兴的时候，说话也只是一板一眼地较真，连脏话都骂不出来。
落在贺闻和叶之伦两个老江湖眼里，这点儿脾气完全是小打小闹，不像是在跟他们生气，反倒像是惹炸毛了的小猫，可爱得不得了。
不招惹乔氤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纵容乔氤跟他们耍小脾气，反正等过了元旦把他爸送回医院，小孩儿再想乱跑他们可就要上门抓人。
叶之伦调了导航出来，把手机用蓝牙连到车载导航，发动了车子：“小家伙还气着呢，跟个小猫崽子似的要挠人……那算了，我们先去吃饭？”
贺闻低着头看手机地图，隔了一会儿挑了个地方出来：“去这儿吧，旁边有个玉器行，听说蒋老师的爱人喜欢玉器，吃完饭可以转转。”
叶之伦应了一声，连上车载导航发动了车子。
乔氤不知道两个男人此时正在干什么，等了一分钟没收到贺闻和叶之伦的回复，轻轻松了一口气，把手机开了静音模式撞到衣服口袋里，端着热水瓶和杯子去找顾砚。
顾砚正在看电视机旁边的一张照片。
那是张全家福，乔氤大概只有一岁多的样子，有点儿婴儿肥，虎头虎脑地坐在他爸肩膀上，拍照的这一刻不知道被什么好玩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小脑袋歪着看向一边。
乔氤不大好意思地把相框拿下来，说：“我爸怎么又把这个照片摆出来了。”
顾砚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伯父年轻的时候很帅，不过你的眼睛更像伯母，看着灵气。”
乔氤看着照片里笑意温柔的妈妈，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把相框扣着放到一边，说：“顾老师，喝点水吧。”
顾砚接了水喝了两口，没有再继续这个关于乔氤父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