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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你打了套拳,不为别的,你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打完拳你就打了个电话给同事——既是跟你一个团队的友军,更是你的死对头,还是介绍你今晚去相亲的倒霉月老。
第一通电话没人接,你看了眼时间,估计他正在办事,于是你契而不舍地打了第二通、第三通。终于第四通的时候,他暴跳如雷又气息紊乱地接起你的电话,“【创建和谐家园】有病啊?”
“我看你有病吧,早泄得治。”你夹住电话,面无表情地扯下手上的绑带。
他从电话里听见你虎虎生威的动作,和不太对劲的态度,嗅到了瓜的气息,于是顺坡下驴地哑了火,转而问你今晚相亲的情况。
你压制的火气一下被他搓了起来,你气势汹汹地问他从哪儿找的孬鸡,不够凑碟菜。
他虚伪地笑:“不长挺帅吗?哎哎,雨柔,我坑谁也不敢坑你啊,上回那招锁喉我现在还咳嗽着呢。您老见谅,我这不也没辙吗?一客户的亲弟弟。人家对弟弟上心,问我身边有没有合适的适龄女孩,我这不一下就想起雨柔你了吗?”
“想起我?你这逼业务不行,就他妈满嘴跑火车。”你脾气向来火爆,尤其对你这个虚头巴脑的死对头,更是毫不遮掩,“谁都知道我最烦孬鸡,你上赶着给我介绍最孬的鸡?”
“我冤枉啊,我也不知道人家客户弟弟是什么情况,就看各方面条件都挺好。不,雨柔你这么想我,哥就伤心了啊。我跟客户说了这女孩儿哪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待人处事比较粗暴。我都没说你钢铁精神钢铁汉,生擒吊睛白额虎,哥对你的人生大事是真上心啊。不过你猜怎么着?那客户一听你脾气不好,当场就跟我签了合约。我想着哥哥这么大方,弟弟也差不到哪儿去。雨柔啊,听哥一声劝,你胸部不大,年纪不小,别瞎挑,啊?”
“我去【创建和谐家园】,有本事别嘴上逼逼,出来打一架?你就等着我嫁人,组里你就能拿业务第一了是吧?你放心,我就不嫁,我还天天强身健体比你这早泄孬鸡活得长。”
“雨柔,”同事笑得十分衣冠禽兽,“拿下这个客户,我业绩可就超你三个百分点了。又不是职业选手,别天天正事不干就想着练什么MMA,多关心关心团队的KPI。不然,你可不好打着职业女性的名号死不嫁人了,那叫什么,招摇撞骗。”
你隔着屏幕恨不得把同事揪出来一顿暴锤,但你不能,你忍着,你还有话要问他。
“我不跟你瞎掰扯。我就问你,你这客户什么来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他沉默片刻,悠悠地说:“没想到啊,雨柔,在哥这儿乱发一通脾气,原来别有用心。春心萌动,不敢直说,害羞了?”
“我【创建和谐家园】的害羞。”你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说你今晚怎么格外恶心?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不就坏你好事了吗?来,你打我一拳,放我一马。”
他低声嘟囔了句什么,你没听清,没好气地“啊?”了一声。他叹了口气,说:“没什么,你真是一点女孩样都没有。这个客户啊,做新能源汽车的,xxx家CEO。一路稳扎稳打,公司做到业内top5,最近新三板挂牌上市,政府补贴也拿着,前途一片大好。关于他的身世,我听过一些,苦过来的。清华汽车工程系的,当年参加64,毕业就被分配到工厂去了,把老父亲气得心梗,不久就撒手人寰。后来他辞职单干,开公司欠了一【创建和谐家园】债,都快破产了,你猜怎么着?在这档口,老母亲居然暴毙,一大笔意外险的保额归他,老人住的那套二环的房子也归他,公司的资金流就这么周转过来了。神奇吧?你说他老娘死得巧不巧,也不知是祸不单行,还是时来运转,或者是……嘿嘿,不好这么编排人家。”
“拉倒吧你,你就差拿个喇叭编排了。”你翻了个白眼,又问道:“那他亲弟呢?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就看着自己爸妈都被嚯嚯了?”
“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什么捞着不捞着。雨柔同志,你的觉悟不够啊。再说那弟弟是个老来子,哥俩差了20岁,几乎是两代人,哪里抢得过老大哥?不过我看他也把弟弟当亲儿子养,还在公司给他安了个闲职,就供着成天在家吃喝玩乐呢。要我说,这人再狠吧,也怕遭报应,亡羊补牢,犹未迟也。你要嫁过去,也跟着成天吃香的喝辣的。哥给你找了个好婆家,开不开心?”
“呸,你这狗贼坑死我了,你也躲不了报应。”你口吐芬芳,心里的焦躁又席卷而来。你不好对他明说,真相恐怕远不止此。连工作都不让出去工作,这人际关系基本等于只有他哥。
“呵呵,雨柔,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哥还看不出你动心了?除了你那大铁笼里的对手,你对哪个男人的关注超过三分钟的?哥也心疼你天天跟群泰森金刚搂搂抱抱,没尝过正经男人的身子。来,你不好意思,哥给你联系……”
“千万别!”你过于激动,立刻喝止他。一会儿回过味来了,发现他又拐弯抹角地作弄你,你冷笑道:“我算发现了,我坏了你的事儿,你在这儿频频出格,原来是发泄自己的欲求不满呢?行啊,哪天你来我家,让我尝尝你正经男人的身子,我馋着呢。”
“说定了哈?”
这个老淫贼!
你啪地挂了他电话。
你琢磨这件棘手的事,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一来那弱鸡给他哥打电话说了这次相亲不顺利,二是这位亲哥哥的态度值得你好好咂摸。他到底希不希望弟弟发展一段稳定的感情?当然不,他切断弟弟的人际关系,怎么可能允许他发展出亲密关系?而且他在明知你火爆不温顺的情况下,安排了这次风马牛不相及的相亲,反而显示出一股不咸不淡的……愚弄。自然不是愚弄你,你算哪根葱。
你觉得这人像只食饱餍足的猫,掌下扣着老鼠的尾巴,不吃,逗着玩。这只老鼠越屡屡碰壁,越痛不欲生,他越满足,且控制起来越容易,”你看,除了我疼你,谁还要你啊?”
控制狂、偏执狂的德性大抵如此。
你名不正言不顺,区区相亲对象,如果冒然闯入这只猫的领域,他警觉起来,轻易就能切断你的试探渠道。你摸着下巴,浮出一丝不屑的笑。这人最近活得恐怕太顺,竟然自大到把他的律师团队作为逗老鼠的奶酪。奶酪不发威,你当她没有芝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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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你屡屡想起那双漆黑的眼神,既不希望却又期待他能给你打一通电话。你说你看见了深渊,即使匆匆一瞥,都让你不寒而栗。你不希望他做糊涂事,却也知道,这人颤颤巍巍地立于崖边,可能再多一根稻草,多一次愚弄,脚下便千里决堤,溃不成军。而他纵身一跃,连个回声都不会有。
人不该这么活,也不该这么死。你不是英雄,做不到力挽狂澜,也非任侠,做不到肆意妄为。你只能敲开一条缝,递出一双手,如果他愿意握,你就拉一把。
你希望他于无边黑暗里,做最后一个决定前,能给自己和你一个机会。你希望他知道,即便生活如斯,窄若果壳,但只要人愿意,亦可为无限之王。
而一个半月后,你终于等来了这通电话。
26 03:19:13
金刚芭比(5)
你一向睡得早,因为清晨要早起跑步,拉耐力。这天你照样一沾枕头就昏死,但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你一直在找人,在一个回字形的建筑里。你感觉世界一环套一环,你一扇扇拉开外环的门,一次次落空,便要穿越长廊到内环,再寻觅再落空。你满头是汗,喘得像破风箱,嘴巴燥到起皮。你一边想,去他妈的,不找了,关老子屁事,一边继续开门,心想这是最后一扇。终于,你来到最后一圈内环,只有一扇门,你知道胜利就在前方。你迫不及待地开门,却发现自己的手使不上劲,明明平时出拳能带出风声,但这个门却拖得你青筋暴起。这时,你听到了鼓点,“嘀嗒嘀嗒”,有个身量很高的男人在向你逼近,他的影子缓缓地在门上升高,再升高,放大,再放大。你隐约看见他手边一把弯月镰刀,仿佛死神降临——
你的手心全是汗,门把一不小心脱手,这门你打不开,你用尽全力都打不开。于是你大吼一声,以腿为支点,肩部向前,拼尽全力猛地一撞。这扇门终于分崩离析,但你只看见一个死去已久的骷髅。而身后的镰刀终于斩落,你的血溅得四处都是,洒满他的头骨。
你在黑暗中喘着粗气惊醒,心跳如雷,耳鸣不已。好一会儿,你才听见自己的手机在震动——陌生号码,是你等了很久的电话。
你稳住气息,迅速接通电话,“喂?”
对面无声无息,你耐心地等着。好久,你听见对方嗓子暗哑,嘶嘶地说:“你说我可以找你……”
“你在哪儿?”
“他在洗澡,咳咳,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洗澡吗?我浑身是血,还有他的【创建和谐家园】。他不小心沾上了,嫌脏。”
你目瞪口呆,你听到的内容永远比你想象的硬核。
“我习惯啦,我经常觉得自己已经死去很久了,为什么还不死呢?还是小时候开心,爸爸妈妈还在……咳,哥哥也在。”
“什么?他不是你哥哥?”
“他对我太好了,好到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我是个垃圾,是个……咳,是条狗。如果没有主人,我根本活不下去。对,我应该跟妈妈一起死……”
你福至心灵,突然猜到那日在风中你没有听清的称呼。那一声不是“哥哥”,是他羞于启齿的一声“主人”。
“你怎么一直在咳嗽?听我说,你告诉我,你在哥哥家?还是在妈妈家?”
“我……我攒了一个多月,终于攒够了。我想妈妈了。”
“攒什么?你……你不要想不开。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睡在妈妈床上,她爱干净,我感到很抱歉,我弄脏了主人,也弄脏了妈妈的新被单。我有点难受,听说吃安眠药就像睡着一样,可是我……咳……”
你咬着牙,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飙升。你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下来,你克制住脾气和音量,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腔调跟他说,“我已经差不多摸清你哥哥的情况了。你给我一个机会,你活下来,我就把他送进去,好不好?”
“送去哪儿……”
“送去监狱,还你自由。不要怕,没有他你也能活下去。你要是活不下去,我帮你活下去。如果你信我,现在,喝水,喝大量的水,用手抠自己的喉管,把安眠药吐出来。”
你拿出另一台手机,开始拨打120。你知道他哥有两套房产,一套自己的,一套当年抵押的母亲的遗产。你早就查到抵押记录,知道地址。
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发出抽泣的声音,他哭了,“可是他今天喝醉了,心情很不好。一会儿他要送我去黑屋……我不想去。所以我不想活。”
你一顿,发现他说话终于有了逻辑,跟上了你的节奏。似乎还有戏,他清醒了,并且有求生欲。
“送你去小黑屋?呵,城会玩。”你尽量让自己的声调变得轻快,吊儿郎当浑不吝的,“这样,咱们打个商量,你乖乖地喝水抠药,我先不打120,亲自去教他做个人。你是在二环那房子里吧?等着我,我现在过去。”
他还在抽抽噎噎,用鼻音表达了他的疑惑:“真的?”
“真的。”你郑重其事地说,掐段了已经拨通的120。
待你摩拳擦掌地奔赴现场,你发现他家大门留了个小缝,你轻轻推开,就撞见双手抱膝,坐在地上的那人。
第二回碰面就坦诚相见,你堂堂热血女儿,有点尴尬地偏过头。
这一眼你就看到他宽肩窄腰,浑身血痕,像件残破的艺术品。你暗骂那只老猫手腕厉害,把你这正经青年活生生勾得血脉喷张。你的视线不敢乱动,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脸,这张脸煞白,神情却比初见时活泛多了,可能因为跟你熟了一点,不再那么木讷,但还是惊恐。
不是,他惊恐个屁啊?
你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先本能动作。脊背一阵发凉,你左肘格挡,顺势一个抱摔——
那人太高太重,抱摔作用不大,仅仅让他踉跄地后退数步,拉开了你俩的距离。
他抽向你的东西是根双节棍,猛得一下伤筋动骨,不用说,你已经感觉有液体濡湿你的衣袖。你疼得冒出冷汗,今天就不该出来逞英雄,有人托梦告诉你了,必有血光之灾。
你咬着牙装样,轻轻抖落麻木的左臂,冷笑道:“哟,很是眼熟。大哥,没想到还能再见啊。”
这位狡猾的老猫正是那日与你在停车场相撞的路人。他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腱子肉却十分发达——看来他弟还兼具沙袋功能。
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颊边,看上去人畜无害,就像个居家过日子的普通男人。要是旁边没坐着一个一见着他就发抖、害怕得像稚儿的成年男子,还挺有说服力。
“非法闯入别人的住宅,在美国我就有开枪的权利。在中国,我处决不了你,但好歹有权自卫。
他一张口也是个不说人话的文痞子。你算发现了,他跟你那虚头巴脑的同事是一卦的,都让你看了就想灭口。
“这位先生,劳驾尊眼往那儿瞧一瞧,我是您那浑身渗血的弟弟邀请来的客人。您一声招呼不打就把我打成轻伤,我可得好好保管这一膀子证据,等公安鉴定了请您去喝一壶,怎么样?”你跟他掰扯,暗自握了握左拳。草,你暗骂,这条胳膊暂时废了。
他冷笑一声,文邹邹开口:“鄙人的亲弟弟?鄙人难道不知他什么品性,还需要小姐指教?他从不将人往家中领。况且小姐将舍弟打得浑身是血,我不过看不过眼,【创建和谐家园】妣教训一下未过门的儿媳,何来故意伤你一说?”
你为他的睁眼瞎话瞠目结舌。你发现做变态是要有天赋的,你死活都没办法一本正经地如此装逼。
“我听你这老狗逼满嘴瞎话?证据呢?”
他嫌恶地一皱眉,“粗鄙。慎儿,谁打得你啊?”
你看向坐在地上的那位,他收紧了胳膊,紧紧地箍住自己。那颗头深深埋在膝上,你看不见其他,就看见他后脖颈上凌厉凸起的一小节骨头。
“慎儿?”他哥催命似的阴渗渗地又喊了他一声。
“是,是……”
“谁?”
“她……”
这出戏终于让你不耐烦了,你抄起鞋柜上的一把长伞,扬手抽向对面那男人手肘上的麻筋。他一吃痛,松了手,手里的双节棍掉落在地。他武器脱手,很没安全感,下意识弯腰去捡。你目眦俱裂,打蛇七寸,一把伞狠狠打向他的颈动脉窦。伞的角度不好借力。而且硬度不够,仅仅让他一时晕眩,但也给了你足够时间。你终于近身,一脚踹飞地上的双节棍,阴测测地说:“器械之争,雕虫小技。让老子近了你的身,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晕头转向地仗着绝对力量捧起你,要将你摔向地面,你顺势双腿交叉,缠住他的脖子,一技三角绞将他放倒。他双膝砸下,【创建和谐家园】朝天,跪倒在地。
“爽不爽?老哥,光健美不行啊,你技术怎么这么垃圾?”你安逸地坐在地上,抽了几记他的大头。他还在发力,不断扑腾,头不断拱你的裆。你笑道:“怎么样?老子的裆就这么香,值得你像条狗一样拱来拱去?”
他恼羞成怒的声音从你裆下传来,“放开我!你这个……你这个【创建和谐家园】的女人!”
“哟?我喜欢听,再骂两句。”你又照着他的头抽了两把。
“周慎!”他声调都变了,终于不端着那股衣冠禽兽的正经,十分尖利刺耳,“死过来!你就看着你哥死在这个泼妇手里!?”
你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人。他把自己抱成了一个正方形,连脚趾都蜷起来,不停地发抖。他小声地念:“不,不,我是垃圾……我不行,我是垃圾……”
这可怎么好?这位怎么一不留神就崩溃了?
“喂,周慎?”你头一回叫他的名字,有点不习惯,顿了顿,“周慎,别怕,我不怪你。”
你知道他在懊悔方才指鹿为马。
他摇摇头,牙关磕在一起不停地打颤,一阵有一阵无地发出憋在嗓子里的啜泣。
你挠挠脸。你一向活得粗糙,神经大条,不管见到谁哭都逃出十里地。一临到要安慰人了,舌头都无处安放。
“那什么……哎呦,哎呦。”你突然急中生智,哀嚎起来。
他严丝密合的身体终于开了条缝,露出沾满泪痕的半张脸。
“我的胳膊好像断了。嘶,痛死我了。周慎,你能不能给我包扎一下?我按着疯狗……你哥哥,动不了。”
疯狗应声而吠:“周慎!你敢!”
你暗暗夹紧双腿,压迫他的颈动脉,他马上噤声。
周慎跪在地上,爬向了电视柜,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
你在他背后看着他。他瘦伶伶的,弯腰就浮出一条明显的脊椎,背上旧疤很多,有鞭伤有烫伤,新鲜伤口是鞭子抽出来的,一条条青紫的痕迹还在往外渗血。你再仔细看,他的细腰上有两道嫣红的指印。你明白了什么,挪开视线。
他跪在一米开外,垂下头,不敢再向前一步,睫毛下闪躲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你制住的那个人。
“你不是吧,周慎?他都这副狗样子了,你还怵他?”你有点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