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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文完结]相亲实录作者:鹊别枝》-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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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6°C,烧得不轻。他可真会折腾自己。

      我从卫生间接了盆凉水,沾湿了毛巾给他擦身子。脱他衣服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但想想看,即便分手了,他哪儿我没见过?连他大腿根有几颗痣我都如数家珍。

      我利索地扒了他松垮垮的睡衣,脱裤子的时候,方原忽然挣扎地踢了一腿,迷迷糊糊地嚷:“吴彧,别捅我【创建和谐家园】!”

      我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脚踝,这一脚才好悬没踹上我心窝。听了这话我就不乐意了,以前每回问他感受怎么样,他都是夸我。原来他真实想法是这个?

      我坐到床头,带着一份咬牙切齿,蛊惑地在他耳边低声问:“为什么?她技术不行吗?”

      方原脸上出了一层汗,纤长的睫毛三五成群地粘在一起,眼珠在眼皮后面不安地转动,好像奋力地想醒过来。

      我伸出手,在他脊背后面抚了一把,继续蛊惑:“弄疼你了?”

      他安静了一些,嘟囔一句:“失控……不喜欢失控……害怕……”

      我的手停下来,沉默了很久。

      “你不愿意把自己交给她吗?”

      他鼻子里哼出一声“嗯”,眼珠不动了,沉沉地睡过去。

      他后背的高温烤着我的手指,我的手顺着他的脊背一路往上,来到脸颊上。那一巴掌的红印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留下肿胀的青紫,横亘在他烧得白里透红的脸上,格外醒目。

      我摸了摸,滚烫的。

      给他擦完身子,额头上贴了一张退烧贴。这也是从他妈妈的茶几下搜出来的,他们母子看来体质都不怎么样。

      出门匆忙,我本来以为就是上来送盘菜,手机也没拿。这下少了灵魂伴侣,一时半会儿又走不掉,只能坐在床沿上发起呆。

      方原的房间还是老样子,上初中前我总来。周阿姨是个勤快人,即便他常年不在家,也把他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因为发呆散开的视线需要一个焦点,于是死死地盯着他书桌上方的帘子,上面画了一只腾飞的泰罗奥特曼。这套学生书桌以前很流行,桌子上面一般连着一个敞口的书柜。周阿姨讲究,怕落灰尘,订了条帘子。

      帘子后面有什么,方原从来不在我面前打开。我趁着他熟睡,鬼使神差地拨开布帘。

      书柜上自然放的都是他的书,但是,这些书却不像一个小男孩的读物。

      我吃惊地张开嘴,一本一本地扫过去。《绿山墙的安妮》《窗边的小豆豆》《我的野生动物朋友》《小妇人》《飘》《荆棘鸟》……这些都是我年幼爱读的书。

      最边上平放了一本,似乎是他近期翻阅的,我把那一本拿下来,是《情书》。

      我只记得他有外号叫柏原崇,却忘记了,《情书》讲述一个少年长达十数年的暗恋,直到死亡才揭开谜底。

      打开书的扉页,里面夹了一张发黄的纸条。我费劲地辨别半天,哑然失笑地发现,这居然是我当年写给他的。

      少女的字迹如同狂草,带着锐利的笔锋,那是当年跟他妈妈刚谈完心,仿佛交差一样写出来的话:

      “方原,我希望你在学校里,能读真正有用的书,做真正有用的思考,【创建和谐家园】正有用的文字。以后进入社会,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别让我失望哦!(注)”

      “哈哈。”我扑哧笑出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自己做到了吗?

      我虽然热爱舞文弄墨,但亲手写给他的东西不多,记忆里,仅此一次。难为他珍藏在书扉里了。

      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我提笔在扉页写下:

      “方原,如果你能看到的话,我希望你以后,看差不多的书,做差不多的思考,写差不多的文字。人生苦短,尼采也说永劫回归,一切终究归于虚妄。我以前相信人的一生必然是有意义的,每个人必然使命在身,要不断创造和超越,现在却相信也许一切终无意义。作为一个功利主义者,我不再思考飘渺的未来和无定的理想,只想抓住眼前的幸福。跟你分别了这么久,在你不知道的岁月里,叔本华的悲观主义早就控制住了我。换作现在的我来解释这份幸福,大概仅仅是少一点痛苦和拥有不为人打扰的境遇,而非快乐。”

      我的笔迹早已没有当年的狂妄,变得中规中矩。我想了想,叹了口气,接着写:

      “如果跟我在一起,能减少你的痛苦,那么至少,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付出真心,减免我的痛苦。真心很难,是爱的能力,就我目前观察,你没有。抱歉,我说话直接。我知道你通透人心,跟你分手后我看了你的报道,你说自己是无能的富二代,你又骗了我。你在堪培拉很出名,著名的人性营销鬼才。但是,我替你感到遗憾,上帝给与你真理之剑,让你斩断虚伪之桥,明白现代人靠交换、消费、享受、与众同化,方能抵抗孤独的侵蚀。而你从桥上跌落,困厄迷雾之湖,他却剥夺了你爱的能力,忘记为你扬起启航之帆。不过,如果你做好准备,真的相信我……”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周阿姨回来了。我的手一抖,划下一道长长的休止符。我慌乱地把书阖上,走出卧室。

      “阿姨,您回来啦。”我尴尬地笑了笑。

      她看到我吃了一惊,“小彧?哎哟,来找方原玩?”

      “啊,是啊,那什么,他身体不舒服,才睡下,我就不打扰了。”我满嘴漏洞,桌子上还遗落着狼狈的卤肉,卧室里她儿子脸上一块大巴掌印。我不管不顾,赶紧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我还是心软了,看到他这个模样,我一如既往地心软。

      第二天,我打开公众号,久违地上了线。上线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害怕满目都是众人的攻讦。双眼眯出一条缝,快速地扫了一眼,最新的评论是:“小乔啥时候回归丫?”

      鼠标往下拖,接二连三的回复都是,“是啊,APP都道歉了,不是乔姐的错。”

      “小乔遇上渣男了吗?抱抱。”

      “最近中国男孩要保护中国女孩的事,小乔怎么看?想念你的毒舌。”

      心里卸下劲,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得丢脸地承认,这事把我整出了PTSD,这么长时间,我都不敢正视它。

      点开最下面一条评论,我想了想,敲下:“没关注,不清楚,不妄言。”

      打开word文档,我写下新一篇的文章标题:莉娜和艾莲娜,一根藤上的两朵金花——读《那不勒斯四部曲》有感。

      “谈起闺蜜这个词,我们会想到什么?闺蜜抢了我的男友。为何兄弟是褒义,而闺蜜却落入了污名的境地。女性友谊经不起考验,这跟女性九转回肠的细腻和敏感有关么?男性性格疏落,豪爽直交,似乎男人之间的友谊更为人称道。费兰特却给我们描绘了这样一种女性友谊,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相识相知数十载,关系充满了嫉妒、压制、怨恨、钦慕、爱怜,人际权力关系锁住她们,男女之爱令她们反目成仇,然而这样扭曲的友情,最后却塑造出两个如同一体、互为镜面的女性。无论境遇如何、人生有别,她们追求相似,内核相同……”

      我洋洋洒洒,写了近五千字,其中很多论述十分冗杂,我都怀疑有没有人能看到底。然而我爽了,我管他妈的。

      在文章底部,我用黑色加粗字体敲下:以后别他妈总问我热点,老子关心了自然会写。

      “咚。”砸了一把回车键,文章发出去了。

      我在屏幕前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有人发评论:“哟,小乔恰完烂钱之后腰杆都直了。”

      我回:“他妈的看完文章了吗就逼逼,拉黑滚蛋。”

      删了几条不痛不痒的评论,突然有人发了一条上百字的长评,ID有点眼熟,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小乔,你的老粉,从你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你了。以前我也年轻,很爱发表评论,跟你互动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老爱分享生活,积水潭旁边的老北京糕点店什么的,还喜欢讲很多愤世嫉俗的话,现在恐怕发都发不出来了吧(偷笑)。我正式关注你,就是因为你发了一篇哈珀·李《杀死一只知更鸟》的读后感,特别新奇,别人都是关于正义与悲悯,恶法非法,善法才是法什么的,偏偏你充满疑惑地写下,‘哈珀·李要是生得再晚一些,有可能也是腐女团的一员。多棒的写手啊,把男人的脆弱剥开了写,妥妥的女性凝视,说实话,作者本人就是初中受到她的启发,一入腐门深似海的。’

      “我当时乐疯了,因为我读到阿蒂克斯·芬奇哭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靠,老娘幻肢硬啦!谁要看他去主持公道,反对种族歧视啊,我要看别人搞他!哈哈。可惜过了几年,你就慢慢地再也不写读书笔记啦。我理解你,写文评没几个人看的,流量少。我们可能最终都是要学会妥协很多事情的吧,逼自己向社会认定的价值看齐,有钱有身份,也许比虚无缥缈的情怀和热爱更重要。但是呢,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我知道,写文评,和乱放炮的你,是最真实和最开心的。抱歉,之前出事的时候我没有发声。我们都爱王小波,我们最终都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

      我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下来,滴落在键盘上。我闭上眼睛,匀了两口气,平复自己涌动的内心。

      我回了她一行字:“汪,亲爱的【创建和谐家园】,你好哇。”

      傍晚吃饭的时候,家里的大门突然响起一阵阵狂风骤雨一样的敲击,我妈吓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谁啊这是?”

      我大概猜得出来,赶紧放下筷子,“没事,我去开门。”

      我这回没忘记拿上手机,把门开了条缝,人钻了出去,立马回身关上门。

      “走,到外面说。”我作贼似的,率先下了楼。

      我们这栋楼紧邻小区的小花园,那儿有一座池塘,旁边是一条散步的小径,种满了垂丝杨柳,绕一圈,就能到小区后门,然后就是一条平坦的大路。

      我跟他绕过单元楼,向僻静的小径走去。他抬头看了一眼我们住了十多年的房子,“这么久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估计指的是那满墙的爬山虎,时隔今日,依旧郁郁青青。

      “是啊,生命力真顽强。倒是这栋死物抗不过岁月催楼老啊。”

      它曾经粉红的墙面斑驳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肉色,上面黄斑重重,是有些人家的防盗窗浸润出的锈斑。

      “就像老女人的【创建和谐家园】。”方原给了眼前的景物一个精准的表述。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孙子真实做自己就是这副德性,我得慢慢习惯。

      顺着小径散步,我走在里面,时不时得拨开恼人的杨柳条,我都怕上面有洋辣子(注)。方原一声不吭地把我挤到外面,低头钻进了杨柳丛。

      他比我高,在柳条里走更憋屈。我心里过意不去,“要不换条路?”

      “不用。”

      他本性原来是惜字如金的?我默默观察,心里记下了。

      夏日繁花依旧,依然有很多蝴蝶,飞得来飞得去。

      “哎,我说你残杀了它们那么多老祖宗,徒子徒孙好像都绕着你飞。”我观察到蝴蝶不爱近他的身。

      他掀了掀桃花眼,冷冷地扫我一眼,“我出门前喷了花露水。”

      “……”我悻悻地闭嘴,心里记了一笔,方怼怼。

      气氛有些安静,我倒没觉得什么,他先忍不住了,蚊子似的开口:“不准说我残忍。”

      “啊?”我下意识地解释,“我没这意思啊。”

      “你有。”

      “我怎么有了?”我好冤啊。

      “7岁的时候。”

      “……”我抽了抽嘴角,“您在逗我?”

      他颊上鼓起一个小包,闷闷地开口:“我从来没想跟你炫耀,也没什么好炫的。都是你自己招的。”

      就我还能记得的两次,一次是小时候他炫耀上哈佛,一次是初中他炫耀上四中。我招他了?我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哦,我说了他杀害益虫很残忍,还骂他是社会渣滓。

      我这人最烦别人翻旧账,拉拉扯扯地跟我诉说委屈,前男友就是这么被我一脚蹬掉的。不过对着他,好像还能忍。

      我摸摸鼻子,大人有大量地承认:“想起来了,是我不对。”

      “还有那次……”

      “闭嘴。”

      “……”

      转了个拐角,我们来到后门,方原头发上沾了几片柳叶,我看到了,顺手给他拂掉。

      他居然肉眼可见地胀红了脸,想躲,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我知道他对亲密关系有点恐惧,不怪他,原生家庭太糟心。我佯装不高兴,“方总,我还没通过你的考验呢?你都把我骗成陀螺了,当着我的面搂别的妹子,我这都没把你一脚蹬了,还不肯相信我?”

      “什么妹子?”他抓到了关键词。

      我挑起眉毛,“三里屯,你跟一个丰乳肥臀的妹子谈笑风生,在我眼皮底下进了一家pub。”

      他哑然失笑:“那是方真,方家长女。”

      他不肯承认自己跟方家的血缘关系,方真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哦。”那我这醋白吃了,我有点亏,翻了个白眼往小区外面走。

      他追上来,语气有点愉快:“我们现在算什么,吴彧?你说如果我相信你,就怎么样?我相信你。”

      “相信我就给我日一日,不然我不相信你。”我还记得他迷糊的时候那个真心实意的“嗯”。

      方原低下头,没说话。我悄悄地瞥了一眼,他左脸三条青痕还没消,脸上满是挣扎。

      算了算了,我又心软了,“你……”

      “你要是我女朋友,当然没问题。”他抬起头,撞上我的视线,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这个出卖肉体的【创建和谐家园】!

      我加快脚步,在已经日渐繁华的大道上飞快地走。夏天的日头绵长,快8点了,太阳才落下,金色的光芒洒满了这条望不见尽头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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