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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昀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天开始下小雨,密密匝匝的薄而柔和,但足够将他的衣衫淋湿,凉意渗到心口。
原来安池的靠近不过是慷慨恩赐,赴刑前的最后一餐。
其实除掉那些羞辱的语言,顾朝昀和安池父母的想法很相似。办一张假证骗过爷爷,必要时委屈安池同他演戏,其余时候他会很识趣地保持距离。可偏偏要白纸黑字,还给出一笔丰厚的“分手费”,作为他遵守协议的“报酬”。
顾朝昀一点也不想签,他没必要继续对安池的父母逆来顺受,不必做这种伤自尊的决定。但是安池的冷漠和回避令他很绝望,碾碎了他刚刚亲手复燃的火星,散了一地灰烬。
也是,不论怎样都是委屈了安池。顾朝昀只不过丢些面子,就能拥有一个短暂美好的假象,又不愁吃穿。
或许……或许还能迎来转机。
顾朝昀慢慢往回走,仔细避着石阶上的青苔,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给安池设置了特定的提示音。
「周五下午两点我去学校接你,备一件白衬衣」
顾朝昀怔怔出神,随后苦涩地慢慢勾起嘴角。
至少证件上的合照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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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庆幸各式各样的衬衣都大同小异,乐观来看还能当作情侣衫,安池还系了精致的领结。顾朝昀坐在副驾驶座上发呆,想了一会儿,慢慢扣上第一颗纽扣。
熨帖的衬衣令他很难受,尤其是勒紧的领口。他喜欢宽松的棉质衣料,大多是简约的运动风格,很少穿刻板拘束的正装。
即便是要同安池拍合照,他也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僵硬地坐直了,手不断地扒衣领。
安池注意到他拘谨的小动作,瞥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顾朝昀的情绪极其低落,信息素压得安池喘不过气来。他降下车窗,试图将令人烦闷的信息素散出去。但顾朝昀的信息素像熬烂的黑巧克力酱,笨重地黏着在安池心口,凝固了,敲不开。
两人只在开头打了声招呼,再没有任何交谈。拍合照的地方是专业的摄影楼,大红色的布景,却显得惨淡。摄影师大概是知道内情,除了让他们靠近一些之外,没有过多指点,利落地拍完,印出两张二寸照,不多不少。
安池拿了照片就下楼,顾朝昀站在电脑前怔怔地看预览图,心想这还不如合成。墓碑上的黑白照都比他们喜庆。
“您好,能麻烦多印几张吗?”顾朝昀轻声询问,还是带了几分期许。
好歹是第一张合照,可能还是唯一一张。他道了谢,将照片仔细藏进裤兜,扯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然后去找安池的车。
摄影师助理在背后小声议论,用同情的目光打量他,感叹着信息素匹配有九十以上的很难得,可像他们这样完全没有相互吸引力的,也很不常见。
顾朝昀还没走完楼梯,却见安池回来了,捏着照片有些为难,甚至流露几分哀伤。
“你想重新拍一次吗?这样爷爷可能会不相信。”安池扬了扬合照,红色背景布前的两人如同大街上临时拉来凑数的陌生人,不带半分笑意,好像单是肩膀靠在一起也算冒犯。
如果没有那份协议,顾朝昀一定会欣然接受安池的善意。而此刻他只觉得有些可笑,不明白安池少爷的恩赐到底要如何触发,还是完全随心所欲。他不想要他的可怜。
“没事,都一样的。”顾朝昀咧开嘴,勉强撑起一个明朗的笑容,“我会和爷爷解释。”
安池动了动嘴唇,像在困惑他的反应,愣了片刻后绷紧嘴角,收起照片同他一起下楼。顾朝昀跟在他身后,保持过分客套的距离。他听见安池发出很轻的长叹,又突然后悔自己为何要怄气。
他们回到车里,安池拿出两个红本子,将合照贴上去,然后将其中一本递给顾朝昀。
顾朝昀把封皮颠来倒去看了很久,指尖沿着“结婚证”三个金色的大字反复描摹,给自己伪造了一点欣喜,咧嘴笑了一会儿,没有翻开就将本子收进背包里。他靠着椅背坐好,漠然看向窗外,等安池开车。
“去看爷爷吧。”安池也收起证件,合上前指尖在照片上点了点,有些无法深究缘由的难过。
“爷爷出院了吗?”顾朝昀问。
安池点点头,随后车厢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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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佑崇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捧着茶杯坐在院子里,不厌其烦地看他种的那些蔷薇。
“朝昀来了?”他笑着对顾朝昀说。
顾朝昀跑过去,率先站到老人身边,轻声说,他去看过外公了,墓碑也打扫了。
老人点点头,攥着顾朝昀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见随后走近的安池也穿着白衬衣,欣喜地问:“你们两个今天去哪儿了?”
顾朝昀用目光询问安池,安池将结婚证递给老人,顾朝昀也将自己的拿出来。
老人很惊喜,欣慰地将小红本翻来覆去地看。安池抿紧了嘴唇,浅色的眼眸像易碎的薄冰,他怕老人看出端倪,或是追问他到底有多不情愿。而顾朝昀很镇定,甚至过分淡漠,安池看了他一眼,心脏狠狠揪起来。
“怎么拍结婚照都不笑一笑?板着脸也太严肃了。”果然,老人皱着眉评论他们的合照,要求他们重新去拍一张。
安池慌张地看向顾朝昀,却见他脸上堆满笑容,表现的有些羞涩。
“太紧张了嘛,笑起来太傻了就只好这样了。”顾朝昀蹲下身给老人捶腿,很自然地撒娇,“再说这样不是也挺帅的嘛。”
安佑崇无奈笑着敲了敲顾朝昀的脑袋:“那婚礼呢?开始筹办了吗?”
安池刚松了一口气,又愣住,他站在老人的另一侧,老人看不见他惨白的脸色,他也不知道顾朝昀是否同样错愕。
“爷爷,婚礼就先算了吧。我在准备毕业答辩,安池哥工作也忙,以后有空了再补吧。”顾朝昀在车上就想好了各种对策,站起身又给老人捏肩,笑得天真灿烂,找不出破绽。
老人抬头瞥了安池一眼,像在确认事实,安池连忙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安佑崇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好作罢。“小池先去忙吧,我跟朝昀单独聊会儿。”他摆摆手,让安池离开。
安池没有动,停在原地犹豫地看着顾朝昀,在想待会儿是否需要送他回学校。学校离老宅有些远,这里又不好打车。
顾朝昀已经和老人聊了起来,关于毕业答辩的事,两人之间的氛围很轻松。老人见安池还没走,疑惑地抬眼看他,问他还有什么事,安池看着顾朝昀,但顾朝昀没看他,他便摇了摇头,慢慢走开。
“下半年要去英国了吗?”顾朝昀以为安佑崇单独留他是想追问结婚证的事,飞快地构想了各种应对方式,老人却接着问他的学业。
“没,我申请了延期,明年再去。”顾朝昀随手捏住一朵蔷薇,指尖挠着花瓣,低头掩饰疲倦。
“怎么了?读书读累了?”老人拍了拍他的手臂,调侃道。
“这不是想多陪陪您嘛。”顾朝昀咧开嘴,扭头冲他露出灿烂笑容,犹豫了一会儿,又支支吾吾地补充,有些羞涩,眼神心虚地乱飘,“顺便……和安池哥培养培养感情……”
老人的笑声沙哑,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而仔细挖掘还能听到几分苦涩与无奈。顾朝昀转过身去,怔怔看着不远处停在花瓣上的一只并不美丽的蝴蝶,笑容慢慢褪下去,嘴角像是挂了重物。
两句都是真话。
前一句真心实意,安佑崇照顾他们家这么多年,他怎么也该陪他走完最后的日子。何况安池的父母看着都势利冷血,对老人到底有多少亲情,还是更觊觎他的遗产,一目了然。在得知要与安池结婚前,顾朝昀已经开始考虑延期出国。
后一句是美好设想,多半是个不切实际的梦,顾朝昀只能在无人的时候捧着那本假结婚证偷笑,独自编造一个圆满的故事。
他一直希望老人能平安长寿。签订协议后他又因此多了几分私心,这样他和安池虚假的关系就可以长久延续。虽然大概率会以种种借口被迫终止。
“那这一年你打算做什么?”
“还没想好欸……”顾朝昀坐上秋千,脚尖蹭着地上一小块已经秃掉的草皮。
“这样,不如让小池在公司给你安排一个职位,你专业也对口,应该没什么问题。”
顾朝昀瞪圆了眼,又被老人进一步的要求打了个措手不及。
“工作安排好了就搬过去跟小池一起住,他那间公寓一个人住着也浪费,你父母的房子离公司又不近。”
顾朝昀的思维严重卡壳,他一时半会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错愕地看着老人:“爷爷,这样太着急了吧……”
“怎么?都结婚了还不能一起工作不能同居了?”安佑崇态度很强硬,将结婚证还给顾朝昀,便闭上眼准备休息,摆摆手让他离开,“这些事我来解决,你先回学校吧。”
老人有时固执得连和他最亲近的顾朝昀都无法说服,顾朝昀没辙,恹恹地同老人道别。
他攥着两本结婚证,终于翻开看内页。看上去伪造得天衣无缝,唯一的瑕疵是死气沉沉的合照。安池忘了拿回去,顾朝昀认为他怎么样都用不着,便打算都自己收着。
安佑崇缓缓睁开眼,捧着凉透的茶,在落日下发出沉重的悲哀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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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安池一直等在客厅里,窝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偏头就能透过落地窗看见院子里的顾朝昀,又不会被他发现。
他摸了摸口袋,想起那本【创建和谐家园】给了爷爷,忘记拿回来。那个对他没有用处,无非是提醒他要在爷爷面前装的亲近一些。但是安池很想留着,他说不出明确的理由。
他干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联系给他们拍照的摄影师,跟他要合照的电子版,又问能不能过去多取几张。摄影师多嘴告诉他,和他拍照的那个Alpha要了很多张。
安池呆呆地盯着聊天界面,心一点一点酸胀起来,又皱成很小一团,又忽然要炸开。
思绪变得很混乱。他忽然很想知道,顾朝昀上次被蔷薇扎到时是否很痛,伤口是否已经愈合。
眼眶很湿润,喉咙很干涩。他看向窗外,顾朝昀正坐在秋千上,神色并不明快。
安池想,自己大抵只是觉得顾朝昀年纪小,在他面前总是拘谨,他才忍不住怜爱忍不住难过。他的父亲是独子,他也是,他并没有亲近的兄弟姐妹,因此这个解释听上去不太可靠。但他不停地说服自己。
结果是变本加厉的烦闷。
偏偏母亲又打来电话,问他爷爷的反应,是否相信了。
“看上去不太相信。”安池没有把握,尽管顾朝昀演得自然,老人也没有提出其他疑义,“可能以后还得一起在他面前多晃晃。”
后半句在安池回过神前就不由自主地溜出口,他怔了怔,想自己不会比母亲少多少诧异。
池婉清很不愉快地抱怨了几句,安池将手机拿远了一会儿,自动忽略电话那头的尖锐声响。
“你还在你爷爷那吧?等会儿和阿泽一家吃饭别忘了啊,阿泽已经过去接你了,赶紧收拾收拾。”
安池皱起眉,他确实差点忘了今晚要和周泽吃饭。他尽量使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真正的男友身上,上楼换了身衣服。再回到客厅时,院子里只剩爷爷一人。
顾朝昀刚好推开沉重的铁栅门,往外走,安池站在窗前,犹豫着要不要把车钥匙给他,让他开自己的车回学校。
他应该会开车吧。安池愣愣地想。或者安排司机送他回去。但顾朝昀走得很快,一会儿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周泽随后就到了。安池被熟悉的Alpha信息素包裹,极高的匹配度支使他循着本能同男友接吻拥抱,嘴唇吮得红润。尽管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他从生理上来说的确十分愉悦而满足,暂时忘记了有关顾朝昀的不愉快。
周泽习惯了他冷冰冰的神色,同他拥吻很久,贪婪地汲取他的味道,松开前意犹未尽地舔舔他的嘴唇。安池略带羞涩地垂下眼眸,露出很自然的浅浅的笑意,有些嗔怪他过分黏人,推开他坐进车里。
“家里有客人?”周泽闻到不同于安池的另一种苦味。
安池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低头系安全带,努力使语气显得镇定:“爷爷资助的一个大学生,要毕业了,过来看看他。”
周泽只是随口问问,虽然知道是Alpha的信息素,但丝毫没有起疑。与Alpha在同一空间相处或者路过都或多或少会沾染一些气味,不过很容易就能分辨亲密程度。顾朝昀的味道只停留在表面,仿佛两种互不相溶的物质,同安池泾渭分明。
安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根本不值得周泽产生敌意。哪怕他和顾朝昀同时出现在周泽面前,他也不会有别的联想。安池叹了口气,伸手拿过周泽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盖在自己身上,用他的信息素麻痹自己。
安家老宅在这片别墅区的中后方,外来车禁止入内,打车要一直走到最外面。
于是安池不可避免的路过顾朝昀,又很快离他远去。安池没有察觉,他窝在周泽的外套里,眯着眼休息,男友的气息降低了他对其他Alpha的敏感度。
顾朝昀停下脚步,等两股融合的信息素散去了,才继续剩下的路程。格外漫长而疲惫。他想他今天应该听安佑崇的话,让司机送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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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时候顾朝昀跟着新的一批实习生去了安池的公司。安佑崇本想让他直接做安池的助理,和安池待在一起,顾朝昀再三推辞,假装不好意思,说还是低调点吧,从头做起。安佑崇又想让安池亲自带他,他推托职场应该避嫌。
带这批实习生的前辈恰好是顾朝昀的大学学长,他对顾朝昀的出现感到很意外:“朝昀?你不是要去留学吗?怎么来这儿工作了?”
顾朝昀干笑几声,局促地挠了挠头:“申请延期了,先赚点钱呗,留学费用太高了。”
安池路过他们部门,听见他们的对话,脚步顿了顿。其实他答应了爷爷会帮顾朝昀熟悉工作环境,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妥,不太明白顾朝昀为何要划清界限。仔细想了想,大概是父母让他签的协议里不允许他和自己有过多接触。
“安总好!”
路过的职员同安池打招呼,安池迅速摆出惯有的冷漠,绷紧嘴角只用眼神回应。那批实习生在前辈的提醒下也慌慌张张地问好,包括顾朝昀,混在其中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