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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住下台阶的脚步,立在我身侧,“想走了?”
“是啊,这一个星期的课程量减少了许多,教官们好像已经没什么新的东西要教给我了,只有重复的练习,真的很无聊。”我低下头,再道:“我来了有三个多月了,时间很长了。”
他没说话,手臂从身后伸出来,递给我一个剥好的橘子。
我看了看,立即移开了目光,“谢谢您,我不爱吃橘子了。”停了一下我又补充,“苹果也是,梨也是。”
他收了回去,转身上台阶,“如果有合适的任务,我会尽快安排给你和于曼丽的。”
鼻尖似乎有橘子的香气,我重新躺下,手掌捂着心口。
心脏不会一直疼的。
它只会一阵一阵的疼。
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又退回去,好像永不停歇。
王天风的办事效率很不错,隔日就把我和于曼丽叫去了办公室。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港大教授的照片,照片后面有他们的信息,今天背熟了。”
“港大教授的照片?”我带着疑惑打开了信封。
他看着我道:“你大姐要去港大看你。”
“大姐!”我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下去,低头看着照片道:“不是任务啊。”
“也有任务。”他说,“今天下午重庆方面会有人来,具体任务他们会告诉你。”
“重庆方面?”我与他对视,“不是您带队?”
“这次任务不需要我。”
“哦。”我心里很失望,为什么他能带别人,就不能带我呢!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我把照片放回信封里,又听他说:“于曼丽先回去吧,明台留一下。”
于曼丽向他敬了个礼,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王天风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伸手抓我的胳膊。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他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继续抓过来,把我往他那边拉过去,在我脸侧道:“看来你是真的不再想跟我玩游戏了。”
我低头抿着嘴唇不说话,他一直把我和他之间发生的这一切当做是游戏,到现在也是,这其实并不能怪他,谁让一开始说要玩游戏的是我呢。
他拍了拍我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你回去吧,好好准备准备。”
我走到门口时,听见他说:“明台,谨慎点,不要犯错。”
手放在门板上,久久没有动,我回头,看见他还站在桌边,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他好像会一直站在那里,成为我坚实的后盾,在心里建造的那座城墙轰然倒塌,我踩着废墟走向他,紧紧地将他抱住。
我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好像从飘荡的小舟上来到了陆地,从心里感到踏实,不再恐惧,不再担忧,不再彷徨。
他搂住我的腰,亲了亲我的耳朵,骂我没出息。
我说我就是没出息,他一手捧住我的脸,亲吻我。
我告诫自己不要奢求太多,至少在游戏结束之前,他是属于我的。
我在香港大学见到了大姐,她捧着我的脸抹眼泪,说我黑了也瘦了,我也差点哭出来,但想着我要是哭了大姐肯定更伤心,就把眼泪憋回去了。
巧合的是这次任务地点竟然就在大姐居住的酒店,我问大姐为何要住在这家酒店,她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说是大哥安排的,她说她也不想住这里,里里外外都是日本人。
这倒是说的通了,凭大哥现在在汪伪那边的地位,安排个酒店倒是绰绰有余的。
任务完成的很顺利,启程回军校时却发生了意外,于曼丽说看见了她的养父,立马就亮了刀,我追过去跟那人打了一场,于曼丽近前看才发现认错了人。
送我们走的林参谋气急败坏,说一定要举报我们,我想起来王天风之前的交代,心中紧张不已,拿出我身上所有的钱贿赂了他,反正也没出什么事,叫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军校,郭骑云直接带我们去了食堂,我心里还挺高兴,想着王天风还挺体贴,知道先让我们去吃饭。
可是我想错了,我们到食堂的时候王天风正在吃面,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看起来怪可怜的,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示意我们坐下,更没有人给我们上饭菜。
这气氛很不对,尤其是我注意到桌子上放了一把【创建和谐家园】时候,我看了于曼丽一眼,她低着头,咬着嘴唇,好像在发抖。
难道他知道了,我在心里把林参谋骂了一顿,怎么收了我的钱还要告状呢。
王天风吃完了面,掏出手帕来擦嘴,然后把手帕扔到了桌子上,看着我们,冷笑着:“两位大英雄回来了,没有让大家列队欢迎,真是委屈你们了!”
他这样的口气我听了都觉得浑身发冷,更不用说于曼丽了,她放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我想了想,把还没带热乎的领章和勋章都摘了下来,放到他面前,又回去站好。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对我吼道:“知道自己不配!”
“你只知道你只要拿起枪,把人杀了就行了,你知不知道在那之前有多少人为你铺了路,又有多少人为你打掩护!”他咬牙切齿地指着我,声音在空旷的食堂里回荡着,“你要是出了问题,又有多少人为你善后,多少人会失去性命!”
他在我和于曼丽之间来回走着,目光也不停扫着,“违抗军令,贿赂长官,你们真是敢做!你们当这次任务是什么,当军统是什么!自私自利!不知死活!”
面对王天风布着红丝的眼睛,我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辩解道:“我们确实犯了错,但那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
“我们碰见了于曼丽的养父。”
“然后你们就追上去了?追上去想干什么?”
“为于曼丽报仇!”我挺着腰板说,于曼丽的养父把她害得那么惨,杀了他报仇不是天经地义吗?
“为谁?”他厉声问。
“为于曼丽!”我大声回答。
“于曼丽是谁?”
我不解地看着他,斜眼看着于曼丽,于曼丽就是于曼丽啊,就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啊,是我的生死搭档,是他的学生啊。
他在于曼丽面前停下了,看着她问:“于曼丽是党国的战士,是军统的特工,她心里只有国仇,没有家恨,你是吗?”于曼丽根本无法回答他,而他也没想着等于曼丽回答,音调骤然拔高了几分,“你不是!从你亮出你的刀,从你让你的生死搭档追出去的时候你就不是了!你已经变回了锦瑟,变回了黑寡妇!这两年你都白过了!”
于曼丽的眼泪流了出来,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我看着她,不敢安慰一声,更不敢为她擦眼泪。
他转过身拿起了桌子上的【创建和谐家园】,上膛后“啪”地一声放回去,“你们两个的毕业任务不合格,但我们不能放你们回去。”他转脸看着我们两个说:“所以你们有一个要死,有一个要去前线,谁死谁生,你们自己选吧!”
我脑袋里响了一声惊雷,心脏扑腾扑腾跳个不停,皱着眉头,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要我死?!”
一个不久前还温柔地亲吻我的人,现在竟然叫我去死!
“不是我要你死,是军法要你死!”他冲我喊完,站到了桌子另一侧,突然喝道:“拿枪!”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我和于曼丽几乎同时冲过去,我击中她的手,把枪拿到了手里,枪口抵在了太阳穴上。
“明台!”于曼丽凄厉地喊了一声,被郭骑云拽住了,不停地摇着头,“明台不要,是我害了你,是我的错,该死的人是我!”
我早就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可是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却止不住地害怕,而且这不是牺牲,是受罚,可是我犯了错,也立了功,况且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是吗?我们安安稳稳地回来了不是吗?难道只收回我的军衔和勋章不行吗?为什么非得让我去死呢?我不甘心,也不服!
我的手紧紧握着枪柄,才不至于发抖得握不住,我看着他,再次问他:“你真的要我死吗?”
“我说了,不是我要你死,是军法要你死!”他的回答不变。
我紧紧盯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出一点动容,证明他只是在考验我,但他如山一样坚固,没有一点裂缝,血液渐渐凉了下来。
王天风或许不会让我死,但他并不只是王天风,他先是军统的特工和王处长,再是这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最后才是王天风。
所以他说,是军法要我死。
军法要我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对于曼丽说:“曼丽,过去的事就忘了吧,好好活着!”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只剩下大哥大姐的脸,你们的恩情,明台只能来世再报了!
扣下扳机,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耳朵里一声长鸣,但那并不是真的声音,能够被大家都听到的,只有“咔哒”一声,箍在脖子上的枷锁突然撤去,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把枪拿下来,再次扣动扳机,还是只有“咔哒”声。
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这根本就是考验。
王天风来到我面前,拿走了我手里的枪,“这是我交给你们的最后一课——舍得牺牲,恭喜你,毕业了!”
他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我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把枪放回去,走向于曼丽,“你呢?你是谁?你的仇还想报吗?”
于曼丽看向我,对我绽开一个笑容后转回去,第一次对王天风扬起了脸,“我是于曼丽,我没有仇要报!”
“那你也毕业了!”王天风说。
于曼丽让我跟她去埋一点东西,我欣然应允,埋到一半,王天风突然来了,叫我陪他走走。
这个时候大家还在上晚自习,校园里空荡荡的,我们两个走到训练场上,我看着教室的灯光,感叹道:“这种感觉真好啊!”
他和我并肩站着,问:“什么感觉?”
我看着他的侧脸,笑道:“当然是别人还在努力学习,而我已经毕业的感觉啊。”
他笑了两声,道:“难道你没有想到别人还在安全区,你却要去经历腥风血雨了吗?”
我答:“至少这一刻我是轻松欢喜的。”
他说了很多话,他说他送走了很多学生,他们都是好孩子,他说他偶尔会收到些来自他们的消息,立功的或牺牲的,他说他们生错了时代,认错了老师。
那些句句透露着无奈的话都是在说他的学生,关于他自己,他一句没提,比如他是如何默默烧掉他们的档案,比如他是如何期盼着他们的消息,再比如……他的过去。
最后他告诫我,特工的唯一法则是谁也不要信,只信自己。
我想问问他连你也不能相信吗,却始终没有开口。
今夜的月色很好,他转身离开时身上都是月光,在这模模糊糊的环境中他才卸下了伪装,我也终于看清,他并非是山,他只是背着一座山,背了太久,早已那山融为一体。
那山叫做民族自由。
我喊住他,“老师,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他转过头,道:“或许吧,不过再见面可能就是你死我活了。”
我笑出声,一本正经地叹了一声,“怎么说都是我死啊,那还是别再见面了吧。”
他笑了起来,转身的动作在我眼中变得缓慢,又好像重复了许多次,他最终还是带走了所有的月色,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这一场游戏终于结束了,他再也不属于我,我们之间的未来,便如他问我答的那样。
会想念这里吧?
当然。
这里的人呢?也会……偶尔想起来吧?
当然。
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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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