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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一直到我十五岁,他十六岁,我一直喊他“鸣鸣”,他也喊我“明明”。
他这么喊我,就好像回到了十五岁之前的时光,我笑了一下,问:“怎么了鸣鸣,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也没什么。”他嘱咐我:“香港也不是那么安全,小心些。”
我说你也是,他抿嘴笑,向我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我从大哥书房里翻了一本书,书名是《西印度毁灭述略》,讲的是西班牙对印第安人的残暴殖民,放在以前,我是绝不会拿这种无聊的书的,不过这个时候看,实在是应景。
日本大概也想像西班牙对印第安人那样对待我们,想侵占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的资源,还想把我们变成他们的奴隶。
没有人想当奴隶,人们都想自由,所以有这场战争。
我看得并不怎么认真,余光见金发小女孩蹦蹦跳跳,在我身边停下,她看着我,或者说是看我胸前口袋里的玫瑰花。
我拿出一块手帕,在口袋上一扫,玫瑰花不见了,小女孩露出惊讶的眼神,我向她展示手帕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再将手帕在我右手上拂过,玫瑰花重新出现,她惊叹了一声,我知她是犹太人,将玫瑰花递给她,用希伯来语说:“送给你。”
她接了玫瑰花,蹦蹦跳跳地走到父亲身边,她父亲把他抱进怀里,问她哪里来的花,她看向我,说是那位先生给的,在他父亲的要求下,她向我道谢,我给了她一个飞吻。
转头的时候,我对上与我隔着过道的先生的目光,他似乎在打量我,又似乎对我毫不在意,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想要玫瑰花?可是我只有那一朵,总不能再跟人家小姑娘要过来。
我没有花给他,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目光,重新看我的书。
过了一会儿,我回想起他刚刚的眼神,琢磨出味来,他的眼睛里分明是带着嘲弄,他根本不是想要我的我的花,而是在鄙视我。
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个纨绔少爷,我心里竟不觉得恼火,因我想了想,我好像真是个纨绔少爷,到现在还一事无成,只会些哄人的小手段。
大哥说我们没有资格看不起别人,别人也没有资格看不起我们,若是别人看不起你,你也不必看重他,哼,他既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他。
服务员推着车子过来,问我要不要酒水,我虽不喜欢那位先生,但尊重他比我年长,便让他先选,他看了我一眼,要了红酒,我没有什么特别爱喝的,只是不想跟他一样,就选了香槟。
我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酒杯,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给了我满满一杯,都快要洒出来了,那位先生的红酒也是,这服务员就算是刚刚工作,也应该知道倒酒不能倒满吧。
看瓶上的标识,那红酒是西拉,西拉香气浓郁,可是空气中一点味道也没有,我怀疑那红酒里面加了什么东西,那位先生穿着中山装,手里拿着红酒,腰背依然挺拔,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人,这是干什么?刺杀?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我迅速摆出一副大少爷的样子,跟那服务员说我的杯子里有玻璃碴。
服务员明显怔了一下,然后一笑,说怎么可能呢。
我说让他喝掉,等他接我的酒杯时我又说不是我这杯,我冲那位先生一扬下巴,说是他那杯,红酒杯已经到了那位先生嘴边,他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服务员。
服务员脸色大变,从餐布下面掏出一把匕首,向那位先生刺过去。
我想也没想就把香槟泼到服务员的脸上,手肘撞击车子,从后面窜出来三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两人抓住服务员的胳膊,一人照他的脸上打了一拳。
正要打第二拳的时候,那位先生说:“骑云,到后面去,不要弄脏了机舱。”
被称作骑云的青年应了一声,带着人到后面的准备室去了,我回头看,他拉上了帘子。
他们会怎么做,审问?然后把他杀掉吗?我心里砰砰直跳,翻书的手有些发颤,他要是真的死了,岂不是因我而死?可我要是不管,那位先生就要被他杀死了,总有人要死,我下意识以为被刺杀的那一方是是好人,可万一那个服务员才是好人,那位先生才是坏人呢?
各种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层出不穷,我心烦意乱,看不下去东西,干脆合上书,看向窗外的层层白云。
“《西印度毁灭述略》?讲什么的?”那位先生问我。
“讲西班牙对印第安人的殖民,导致西印度各国走向了毁灭。”我说完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您会问我为什么知道酒里有毒呢?”
他走过来坐到我旁边,向我靠近了一些,问我:“那你怎么知道酒里有毒呢?”
我对他说了我的想法,他笑起来,赞了我一句,我很谦虚地表示没什么,实则心里很是得意。
他问我去香港做什么,我说去上学,顺便接手家里的生意。
他又打听我家,问我:“令尊是?”
“家父明锐东,已故去多年了。”其实我只是明家的养子,我的母亲因为救大姐大哥而去世,所以他们把我当成亲弟弟来看,我到明家的时候,明父已经去世了,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他。
我家里有个小祠堂,里面有明家父母和母亲的牌位,我跪了这么多年,心里也把他当成父亲来看待了,这会儿提及,不免有些伤感。
他点了点头,又问:“明氏集团董事长明镜是你大姐吗?”
我说是,又问他是否认识家姐,他说只是听说过而已。
他说他是政府的人,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而我的本领可以救国,问我要不要跟他走,做一个看不见战线里的英雄。
我大概猜到他的身份,说实话,他说的让我很心动,我也渴望能建功立业,有所作为,而不是当一个被别人保护的懦夫,可是我又想到大姐对我的谆谆教诲,我要是真的跟他走了,大姐怎么办?大哥怎么办?
我委婉地拒绝了他,我说我的本领不够,我还要去上学。
他的语气骤然变冷,说没有人敢当面拒绝他。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在家里总是摆出一副弱小的模样,一向以服软撒娇为上计,可是在外面就不一样,别人要是对我好言相向,我也不会说重话,可别人要是对我摆脸色,我出于教养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方方面面,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凡是总有第一次吧。”我这么跟他说。
他看着我好一会儿,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手坐回去。
此一路再也无话,飞机落地,我拎着行李走到香港机场外,他和那位叫骑云的青年站在车边,向我招了招手。
他问要不要送我一程,我说不了,香港我常来,回头坐个电车就是了。
“是吗,那你可以给我做向导啊。”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青年,笑道:“您好像不需要吧。”
他笑了一下,问我真的不考虑他的意见吗,我说不了。
“好。”他低头笑,说也是相识一场,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明台,兄台贵姓。
“王天风。”
我向他伸手,说再会,他握住我的手,也说再会。
有什么东西隔着手套刺进我的手掌,我看着和他握在一起的手,脸色大变,我松手,但他紧紧地握着我不放开。
意识渐渐模糊,他用力一扯,我便向他倒去,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听见他说:“还是让我们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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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局二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光线昏暗,只亮了一盏灯,我从床上坐起来,向那唯一的光源望过去,灯下有人穿着一身军装,伏案工作,我仔细辨别,看出他是飞机上那个人,哦,对了,他说他叫王天风,他……他扎晕了我!
那这里是哪里?我环顾四周,房间并不大,大约是我们家客厅的一半,家具非常简单,我正坐着的床,床头的柜子,王天风占用的沙发和长桌,最那头还有一张办公桌,这个陈设让我分不清这到底是办公室还是卧室。
“你醒了。”王天风看了我一眼,继续书写,“再休息一下吧,药劲还没过去。”
他怎么好意思跟我这么坦然地说药劲没过去,但我的头晕晕的,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怼回去,只问他这儿是什么地方。
他说是军校,还说欢迎我加入军统特务训练班,我气愤不已,我要去的是香港大学,不是军校,也不想当什么特工。
“你这是绑架!”
“我只是代替你做了选择。”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吼得太大声,眼前一片黑,眨了眨眼才好些,“况且我救了你的命,你却要恩将仇报吗?”
“谢谢你。”他放下钢笔,坐到我对面的沙发扶手上,“我会帮实现你的人生价值和理想抱负,以此来回馈你的恩情。”
真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既然说情不行,就只能威胁了,我说我要是没去香港大学报到,我大姐一定会发现,她一定会找我,到时候你就完了。
他说不用担心,香港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家的小少爷已经在香港大学报到,还入住了学生公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湖南,离上海有千里之远,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大姐查到了这里,她所用的时间,也足够我杀掉你,然后跑路。”
他的威胁比我有力度多了,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他好像真的会杀掉我,我看着他,心中忐忑,一时没敢说话。
他笑了一声,很明显的嘲笑,他低头理着袖子,说:“其实我不一定非得选你。”
“谢谢你选了我。”我趁着他现在防备较弱,向他的脑袋挥拳,好歹我也是练过的,绝不会就此屈服。
我忘了我现在的状况,也忘了他并非是普通人,结果就是他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手压着我的手腕,把我按到了沙发上,他一开始真用了能掐死我的力气,出于本能,我用自由的那只手去拽他的手腕,他应当是叫我吃些教训,等我开始吐舌头了,他才稍微松了松手。
我可以说话了,就骂他【创建和谐家园】,他说是最后一次允许我骂他,可他不让我骂,我就偏要骂,骂人的话我也听过,可是说不出口,只能再骂他【创建和谐家园】,他毫不留情地给了我一巴掌,我的脸被扇到一边去,他又掐我的下巴,要我看着他,“小少爷,我不是你,只会嘴上说说。”
那一巴掌是真疼,从没有人这样打过我,我觉得很委屈,在飞机上我就不应该出手,让他被毒死算了。
他又照我肚子上打了一拳,我感觉肠胃都要被打出去了,下意识哀嚎,身体蜷缩在一起,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为什么打我,我根本没骂你?”
“骂我不行,腹诽更不行!”
我的天哪,这也是理由?!他不会是个【创建和谐家园】狂吧?!
他拿着文件坐在了我旁边,嘴角带着淡淡的、得意的笑,我看见他这副样子,嘴角和腹部就隐隐作痛,只好捂着肚子缩在沙发一角。
没过多久,我听见文件夹落在桌上的声音,他把东西收拾整齐了,放到了远一点的办公桌上,走到床边把手表摘下来搁到床头柜上,然后端着铜盆打水,坐到床边洗脚。
我觉得无聊,就看着他做事,但他一直当我不存在,直到他把脚伸进水里,才向我看过来,他看我,我就坐到了沙发另一边,离他远了一些,把头也扭到另一边去了。
“你看什么呢?”
我回头,他抱臂含笑,表情与刚才相比,真的算得上温柔,我看了他这么久,发现他长得真的不错,侧脸和正脸,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是唇上的小胡子有些碍眼,迟早有一天我要给他刮了!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管我呢。”
“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你都忘了?”他这次倒是调侃我多一些,语气并没有刚才凌厉。
“我又没骂你,看你长得好看还不行啊。”
他点头,“那倒是可以。”
我撇嘴,“你倒是不谦虚。”
“我从不知谦虚为何物,况且又不是缺点,有什么好遮掩的。”
我心里刚想他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恋,他就开口说:“是不是腹诽我自恋呢?”
我一脸惊讶地看他,这人难不成真有读心术。
“看你这个样子,就是真的这么想了。”他又是一副得意的样子。
不过是猜测嘛,我要是不承认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呢?“我没这么想,是你自己乱猜的。”为了不让他再计较,我赶紧找了别的话题掩盖,我说我也要洗脚。
他说等他洗完,让我自己去打水。
“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更不用你的洗脚盆。”
“新的等你正式上课才能领,现在没有,你爱洗不洗。”
他这是什么态度,对我一点都不客气,我还没答应加入这个什么训练班呢,他不该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吗?不怕我不答应,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吗?
我把鞋一脱,躺在沙发上,“我还不洗了呢,正好给你这屋熏熏香。”
水声哗啦,他应该是洗完了,“你不洗正好,给我把水倒了。”
我一跃而起,踩在沙发上,指着他骂:“册那,侬伐要太过分,要本少爷……”
他突然笑起来,笑完说:“小少爷这不是会骂人吗,怎么刚才只骂【创建和谐家园】呢?还是说你只会用上海话骂人。”
平时我绝不会说脏话的,可见他是真的把我逼急了,我一时语塞,刚才的气愤也被堵回去,好几秒种后才找回些感觉,我不理他的调侃,接着刚才的话说:“要本少爷给你倒洗脚水,做梦去吧,我这辈子只给我大哥大姐倒过洗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