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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厉害!”赵雾岚叹道,“南宫先生不去做侦探,反而在这不起眼的小地方做一个西医医师,实在是辱没了人才啊。”
南宫奇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就将两位引进了大厅。
小卫颇懂事地为两位客人砌上了两杯西湖龙井,茶叶叶片在杯中缓慢浮沉舒展。
南宫奇上下打量着周楚天,目光如炬。
周楚天还没张口,南宫奇就说道:“周先生,请稍安勿躁,我且和赵医师入内房说上几句话。”
进得内房,南宫奇插上插销,对赵雾岚问道:“你是周先生的医师? 知道他已经患上了不可治愈的癌症肿瘤?”
赵雾岚苦笑道:“其实南宫先生没有必要把我叫进来偷偷给我说的,周老爷早就在省城看过了西医大夫,他早已经知道了自己身患绝症。我们今天来叨扰您,并非是为了他身患的恶疾,而是为了他那借尸还魂的宝贝女儿!”
“借尸还魂?”
“唉……这事的经过,还是去到大厅听周老爷给您一一道来吧。”
周楚天声音颤栗地讲述了前一晚的诡异经历,一口苏杭官话讲得颤颤巍巍,令得整个故事更显得恐怖无比。
伫立一旁的小卫因为恐惧竟从脸颊淌出了汗液来,而南宫奇则是紧锁眉头,聚精会神听完了周楚天的讲述。
听罢故事,南宫奇沉吟片刻,然后起身说道:“这诡异事件,其中必有许多我们不可知的事物。借尸还魂之说虽然未经证实,但的确史书上有着不少的记载,而西方医学文献上也有少量涉猎。不过我猜……”
南宫奇踱到书橱边,从纸烟盒里摸出了一根哈德门香烟,叼在了嘴里,继续说道:“西方的医学体系中,将精神卫生,放在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而这所谓的精神卫生,正是中医中所述的心病。心病需得心药医,这是一句中医中的老话,同样,也适用于西医的施症下药之中。”
“精神卫生?”赵雾岚疑道,“我也在闲暇之时涉猎过一些西方的医书,知道所谓精神卫生的内涵。莫非南宫先生是指周樱芷小姐患上的只是癔病?”
“也不尽然。”南宫奇答道,“癔病只是一个统称,我只是在思索,为什么周小姐会突然醒转过来,并且执言称自己不是周樱芷,而是一个叫秦青丝的苏州女子。从精神卫生的角度来分析,有可能是在她昏睡的时候,心里无意接受到了一个思想,那就是,她并不是周樱芷,她是秦青丝!这种思想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一直弥漫到她整个思绪之中。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相信了这一点,在她的记忆中,把她曾经是周樱芷这一点全部抹杀掉了。所以她醒过来才会有这么反常的举动。这种行为在西医的精神卫生中被称为……”
“被称为什么?”赵雾岚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南宫奇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这被称为选择行失忆,而造成这种举动的行为被称为催眠!”
“催眠?!”周楚天与赵雾岚惊声叫道。
赵雾岚对于自己没有接触过的医学领域很是好奇,他搓了搓手,问道:“这催眠是怎么回事?要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南宫奇吐出一个烟圈,缓慢地说道:“人的心理,是一个并不完善的系统,就像一个宅子,虽然有围墙的防卫,但却永远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并且宅子还有很多的漏洞,比如除了正门外,还会有一扇或是若干扇其他的门,而这其他的门往往都疏于防范。这些其他的门我们一般称为后门。”
“后门?这和催眠又有什么关联?”
“催眠就是利用人思想上的后门,趁着疏于防范的时候,从后门进入思想,然后控制思想,让人做出平时自己不会做出的事。而当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最多他以为自己是在发一场梦魇。”南宫奇答道。
“等等,南宫先生!”周楚天突然叫道,“您刚才说的这番话我细细听来了,但是也有不少的疑惑。听您的意思,催眠是通过思想上的后门来控制整个思绪,那应该是有人在作祟才对。”
南宫奇点了点头。
周楚【创建和谐家园】道:“天!那究竟是谁和我有这么深的冤仇?我已经是一个快死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对付我的女儿?”
南宫奇摆了摆手,说道:“周先生,先不要着急。这催眠呢,必须要施行者与被害者面对面施行才有可能完成,您先回忆一下,这几天都有什么人来过令府,见过令小姐?”
周楚天沉吟片刻,答道:“除了赵医师以外,前几天还来了不少人。有丝绸行会的其他理事,还有樱芷在美工女专的教官与同学。细细数来,约有二十余人来过我家。”
“二十多人?这范围可够不小的。”南宫奇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那周先生又和什么人结过冤仇?”
周楚天答道:“这个嘛……同行是冤家,这您也是知道的,丝绸行会的同行多多少少和我都结过或大或小的梁子。而樱芷在学校里一向品学兼优,两月前美工女专得到了一个赴法国深造的名额,她的教官竭力推荐了她,但是也有教官推荐了其他班上的女生。说不定樱芷也遭来了其他女生的嫉恨。”
“那周小姐这段时间卧床不起究竟是患了什么病症?”
赵雾岚抢过了话头答道:“是风寒袭身,我参加细细检查过,只是这样的病症,但我百思不得其解,每次我对症施药,病情好转时,她的病症又会无端地加重。日积月累下来,她竟病入膏肓,我可以肯定,在昨日,她的生命已如油灯枯竭。”
听了赵雾岚的话,南宫奇觉得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他不禁问道:“真是奇怪,风寒并不算什么大病,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也不至于就能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我想里面必有古怪,既然我们可以推测是有人作祟想要催眠周小姐,所以我们也不能排除是有人在令周小姐的病情不停反复。”
“难道您是说,这里面有阴谋?”周楚天脸色大变。
南宫奇斟字酌句地回答道:“我只是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还有一点,周小姐说过,她现在是苏州女子秦青丝的身份,你们以前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吗?”南宫奇忽然问道。
“没有!”周楚天与赵雾岚异口同声地答道。
“那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她会说自己是秦青丝呢?真是不合常理。我看有必要到令府走上一遭,看看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南宫奇将燃到了手指的纸烟挤熄在了荷花状的瓷质烟灰碟中,站起了身。
(05)
“南宫先生,门外已经准备好了滑竿。”周楚天说道。
“好,我这就去,但也请待我换一身衣装。”南宫奇答道。
他叫小卫随他一同进了内室,吩咐了几句,然后换上一身素色西装,戴上一顶白色西洋礼帽,伫了一根银色的文明棍,就随同周楚天与赵雾岚出了门。
滑竿是这江城特殊的交通工具。江城素来以山高路陡而闻名,出行向来不便。滑竿是劈下两根楠竹竹竿,去掉枝叶,打上桐油,将竹竿并排绑好,在之间装上椅子,由两个脚夫扛着前行。来江城一礼拜,这还是南宫奇第一次乘坐滑竿。
话说之间,三顶滑竿已经将一行人带到了周家大宅。
在青砖围墙中,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只种了一点普通的四季花卉,没有什么稀有的品种。看来周楚天平时为人并不高调。
“周小姐现在在哪里?”南宫奇问道。
“我怕她在神智不清的时候逃离开来,现在将她锁在了闺房中,只留了一个心腹的姆妈余嫂守侯着她。”
“那个姆妈可靠吗?”
“当然,余嫂跟我二十多年了,比樱芷的年龄还大,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肯定是可靠无比。”周楚天答道。
进了闺房,凌乱不堪,周樱芷正躲在床上,被子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了两只惊恐失措的眼睛。睫毛轻轻颤抖,云鬓散乱。
她一看到进来的周楚天赵雾岚南宫奇三人,立刻叫了起来:“你们这些贼人,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禁锢在这里?”
南宫奇上前一步,坐在床边,细声说道:“姑娘莫怕,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平稳低沉,给人一种放心的感觉,周樱芷立刻停止了呼喊,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这个看似睿智的中年人。
南宫奇回头对周楚天说道:“我可以和令小姐单独呆上一会吗?”
“单独呆上一会?我们都不能旁听吗?”周楚天不放心地皱了皱眉头。
南宫奇站起身来,走到周楚天身边说道:“按照西方医学的精神,患者的疾病属于个人的绝对隐私,除了患者本人和住治医师,旁人都没有权力了解的,特别是精神卫生方面的疾病,我更有义务和责任为患者保持私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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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楚天带上了房门,南宫奇走到了周樱芷身边,柔声问道:“姑娘,我是应该叫你周小姐呢?还是应该叫你秦小姐?”
“当然是秦小姐!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和这姓周的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周樱芷!”
“那你真是苏州人吗?”
“当然!我家住苏州城中柳叶巷十六号,因为时局不稳,我才到江城来寻亲的。”她答道。
“那你如果真是苏州人,而且平时还喜欢看看报纸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南宫奇。”南宫奇缓慢地说道。
“南宫奇!”她高声叫了一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陵神探南宫奇?”
“不敢当,不敢当,那只是朋友胡乱的谬赞。其实我只是一介西医医师,偶尔和警局的朋友一起探讨探讨案情罢了。”南宫奇面对眼前这女子,倒有了点不好意思。
“如果真是南宫先生,那小女子倒也放下心来了,我知道你是不会胡乱做事的。”她放下了遮住脸的被子,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
“如果你说你是秦青丝,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总不会是你平白无故地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周家的床上吧?”南宫奇问道。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哦?”南宫奇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来到江城,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且细细道来。”
秦青丝是苏州一所小学的音乐教员,由于时局愈发不稳,无奈何只有随着大批离家逃难的人一起乘上了驶往大后方的轮船。好在江城还有一个过去读师专时的同学,在上船前她发了个电报给同学。
几天的船上颠簸后,秦青丝终于看到了江城建造的像巨大阶梯一般的朝天码头。下了船,可她却并没有看到来接她的那位同学。她东张西望,却感觉到在不远处有凌厉的目光在窥视着她。她想看清究竟是什么人在暗处偷窥,可她在出码头的人潮中根本没办法分辨出到底是什么人。她只有随波逐流地出了码头,在人生地不熟的空地中手提衣箱,满目困惑。
总有不怀好意的烂仔泼皮上前搭讪,秦青丝只有快步离开,可那窥视的感觉却犹如芒刺在背,始终如附骨之蛆般紧盯着她。
在下船前,她就听说了在这江城,鱼龙混杂,遍地皆是无赖地痞拆白党人,她的心凄惶地一跳,像是针扎了一般。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又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埋着头在码头附近的小巷里乱窜着。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细微,但却坚持。她回过头来,没看到人。当她继续向前走时,那脚步声又出现了。
她想呼救,可小巷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着急,想要钻出小巷,只要看见一个人她也可以减轻心里的恐惧。可她越这么想,钻进的小巷就越是偏僻。
小巷越来越狭窄,也越来越安静。除了自己的脚步和身后不知是谁的脚步,唯一可以听到的就是她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清晰,响亮,急促。
终于,她埋着头走进了一条死胡同。看到残缺的一堵墙,她绝望了,最后她决定干脆转过身来,她想看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一直在暗中跟随着她。
可还没来得及真正转身过来,她只看到了一张白色的绣花手帕,朝着她的面孔扑了过来。当她嗅到一股淡淡的酸酸又涩涩的味道,瞬间,她就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在她昏迷之前,她只记得几根很精致,细若青葱的手指,还有绣花手帕上绣着一只正吐丝的春蚕。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趟在一间幽暗的房间里,两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一旁,还莫名其妙地说自己的名字不是秦青丝,而是一个叫周樱芷,一个她从来没听说过的女人的名字。
“南宫先生!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没说一句假话!您一定要救我出去!”周樱芷,哦,应该是秦青丝,诚恳地向南宫奇请求道。
南宫奇皱紧了眉头,说道:“这事越来越错综复杂了。秦姑娘,我相信你说的真话,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摸不着头脑。更何况周先生那里还有一张照片,是你和他的合影,也不像是作伪。这样好了,姑娘你先稍安勿燥,暂且留在这里。周先生也没有对你无礼,只是好好地让你呆在这里。你先把你那个在江城的同学地址和姓名告诉我,我会去调查的,明天再来看你。”
秦青丝信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的同学叫吴琳露,在美工女专做英文教员。”
“美工女专?”南宫奇似乎想起了什么。
(06)
出了闺房,立刻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在门上挂了一把粗大的黄铜明锁。
“怎么样了?”周楚天问道,语气中甚是焦急。
南宫奇自然没有讲出他与秦青丝之间的对话,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答道:“周先生,对于这精神卫生方面的疾病,我们不能简单地施药,更需要各方面的结合治疗。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以前的那场大病令小姐都有些什么症状?”
周楚天想了一想,说道:“那是她们美工女专刚刚得到留洋深造的名额时,缨芷的教官推荐了她,于是我决定去答谢一下她的教官。我也带了小女以及教官,我们三人在江城缘圆园大酒楼去吃的一餐饭,吃完后,我和小女乘坐了一辆黄包车回宅。大概是在路上受了风寒,回家后她就卧床不起。”
“哦?她的教官是谁?”
“是叫吴琳露,也是我们的杭州老乡。”
“吴琳露?”南宫奇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形,“你们那天在酒楼都吃了些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令小姐吃了,而你们没吃?”
周楚天的身体微微一颤,问道:“南宫先生,难道你在怀疑吴琳露老师?这不可能的!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年龄和我的女儿差不了多少,怎么会做出如此歹毒之事?再说了,当天我们在缘圆园酒楼吃饭,绝对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小女吃过,而我们没吃。倒是最开始上的一道菜,只有我和吴琳露老师吃过,而小女没有吃。”
“什么菜?”
“缨芷这姑娘挑食,从来不吃鸡蛋,而那天正好先上了一盘煮熟了的蛋。一盘里有六个,本来是每个人两个的,结果我和吴琳露老师一人吃了三个。”周楚天回忆道。
“哦……”南宫奇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玻璃眼镜,又问道,“周先生,您只有这一个女儿吗?”
周楚天答道:“那倒不是,我还有两个儿子,小的一个在我的丝绸行里照应生意,他叫周启明。还有大的一个儿子在杭州打理那里的农田,我在那里还有几千亩田地。我一直叫他到江城来,可他却置若罔闻,现在战事蔓延到了那边,他才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此刻还在路上吧,那个儿子叫周启发。”
“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吗?您身后的遗产都是怎么安排的?”南宫奇眼睛逼视着周楚天。
周楚天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自己的性命延续不了太长的时间,省城的西医医师已经明告我,最多只有三个月。我已经看开了,樱芷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把一半的财产都留给了她,另一半则留给了剩下的两个儿子平分。”
“哦,是这样子啊……”南宫奇说道,“这样好了,我回去趁着宵禁,查看一下西洋医书,明天宵禁解了,我再过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