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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秦]乌鸦的诅咒》-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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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叫南宫,是个小报的记者。

        在我们这个有着三千万人口的大型城市里,有着数不清的报纸。要想在激烈的时常竞争里生存下来,就得有自己的特色才行,而我们报纸的看点就在社会新闻上。既然是小报,自然想要吸引小市民的眼球,我们这些记者像是寻找水源的骆驼一般到处挖掘新闻素材,即使是街头巷尾流传的小道消息也不放过。就算是把我们形容成是一只只寻找骨头的疯狗也不为过。

        还好,城市里从来都不缺少奇异的都市传闻。这样的传闻有好的,也有坏的。当然,坏的传言占据了其中的绝大多数。比如说,三年前,流传的传言的这样的,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皮肤溃烂流脓的爱滋病病人,手持带血的针头四处寻找貌美的年轻女子。再比如说,十年前又流传了另一则传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城市漆黑的角落里游荡,一旦遇到夜归的单身女子,就会痛下杀手取其性命。然后将尸体砍成一截一截,抛进城市的下水道管网中,造成那个夏天无数次下水道堵塞。

        我就是这支疯狗队伍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员,以上的两则新闻都是我第一个从各式各样的街头传闻中挖掘出来的。

        我是在城北的一间酒吧里听到这个奇怪故事的。那是西郊的一家名叫温度吧的酒吧,当时灯光昏暗,人影绰绰。

        当时,那个喝醉了酒的穿蓝色工装服的家伙,半眯着醉眼对我说:“难道你真的没听说吗?”

        我摇了摇头,努力想要睁开被酒精弄得如铅一般沉重的眼皮。

        他的眼睛蓦然圆睁,一把抓住了我的领口,咆哮着叫道:“乌鸦!乌鸦的诅咒!”

        乌鸦?乌鸦的诅咒?这都是什么意思?我的醉意顿时消散到了五宵云外。

        “这事发生在远郊,就是远郊火葬场再过去十里路的地方。那里村庄叫高庙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那里是以前最早火葬场所在的位置,虽然火葬场搬到了十里地外,但却留下了一根高耸入云的高烟囱。那里听说出现了一只奇怪的乌鸦,浑身透体黢黑,只有两颗眼珠贼亮,足有一人多高。那只乌鸦只在夜晚出现,扑腾着巨大的翅膀,遮住了天空中的月亮。它只要停留在了哪家人的窗户外,就会发出‘恨呼恨呼’的声音,而那家人在第二天,一定会有个原本很正常的人突然莫名其妙地死去。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只是没有了呼吸。”这个穿蓝色工装服的家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一个醉汉,两只眼睛虽然通红,但却熠熠发亮,炯炯有神。

        我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却不动声色地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敢说这绝对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这个人因为我的不相信。脸涨得变成了猪肝色,他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桌子上,叫道:“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呢?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

        我冷冷地说:“你又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他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答道:“因为……我就是那个村的人,因为……我昨天看到了那只乌鸦……巨大的乌鸦……喙上反射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哈哈!”我不竟笑了起来,“你昨天看到了那只乌鸦,那么说你明天就会死了哦?而且身上没有一点伤痕?”

        他的脸色在这一刹那变得煞白,他慌慌张张地转过了身,跌跌撞撞向酒吧外奔去。

        我摇晃着手里的啤酒杯大声嘲笑着那个穿蓝色工装服的男人:“你滚得远远的吧,谁稀罕你这破故事……”

        在我的心里,早已经把这个说莫名其妙故事的家伙当作了是个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的人,他只是想吓一吓我。

        我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兴趣知道。

        可是第二天我就知道他并不是在吓我了。

        我是在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社会部给我打来的电话,叫我去调查一件怪事。是一家旅馆打来的报料电话,我们报社为了抓住新闻眼,设立了有奖报料的制度,一条上报的新闻线索可以得到50块的奖励,为了这50块钱,那个电话让我一大早就离开了温暖的被窝,来到了处于城北的茵茵旅馆。

        走进旅馆的时候,我看到了正在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忙碌着的警察。我知道我不能进入封锁线,于是就打了个电话给那个线人。

        过了一会,我在茵茵旅馆对面的茶餐厅见到了身穿旅馆浅绿色制服的管理员。

        这个家伙一边挖着鼻孔,一边用另一只手从我手里接过了50块钱,然后讲起了他的线索。

        “那个人啊,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大概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醉醺醺地回到了旅馆。他那时还给我说,叫我早上七点的时候叫他起床。于是今天我去叫他的时候,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来开门。当时我就怀疑出了事,于是叫了另一个管理员来。”

        “哦?”看到了有警察来,我知道当然出了事。但是我还是问道,“你怎么不怀疑是那个人自己先起床就离开了呢?”

        “南宫记者,你不了解我们这个旅馆。这家旅馆既然开在了人烟稀少的城北,就不是为了旅客而开,而是为了来偷情的男女特意设立的。我们这里的房间都是从外面上锁,里面根本没有办法打开。如果他们要出去,只需要给服务台打上一个内线电话就行了,我们会帮他们开门的。我们这里生意这么好,要是可以从里面打开门,走掉几个没付钱的旅客,我们就亏得惨了。”

        我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但是还是继续问道:“你和你的同事打开门后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他的语气突然黯淡了下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回忆起了一件最可怕的事。

        当他们打开门的时候,那个登记叫李晓渔的男人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当把他翻过身来的时候,这个管理员摸了摸他的脉搏,已经停止了呼吸。看来是急性心肌梗塞导致的死亡。

        我觉得有些无聊,不就是在情人旅馆里死了个单身旅客吗?不过我知道我们报纸一向喜欢这样的题材,只要加上一个黑体粗框耸人听闻的标题,就算完事了。于是我说了声谢谢就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这个管理员叫住了我,说:“南宫记者,还有件事。发现尸体后,有一对住在李晓渔隔壁的情侣告诉我,说在半夜听到李晓渔的房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哦?什么声音?”我有些好奇。

        “他们听到他一直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一个奇怪的音节,像是在呼喊着什么,听上去非常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音节?他在吼叫什么?”

        “他在叫——乌鸦!”

        我一听到乌鸦这两个字,浑身上下顿时打了个哆嗦。我猛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温度吧里的那个身穿蓝色工装服的男人。

        我激动地抓住了管理员的手,大声问道:“那个李晓渔昨天穿什么样的衣服?”

        管理员没有回答我,而是漠然地抬起手来,指了指茶餐厅的玻璃。顺着他的手势,我望向窗外。

        警察正抬着黑色的裹尸袋从旅馆大门走出。这裹尸袋只裹住了李晓渔的头,而我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穿了一件蓝色的工装服,袖口还有些发腻的污渍,就和我昨天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我感觉到了有些头晕。

        乌鸦的诅咒实现了?突然之间,我感觉到浑身阴冷,汗毛倒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2)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报社,却怎么也集中不了自己的精神。以前有过的那些恐怖传闻,到了最后却可以归根究底,是有人在背后悄然犯罪。而今天我却亲眼看到了一段诅咒的实现,昨天还看到活生生的一个人,竟在乌鸦的诅咒下,莫名其妙变成了死人。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吗?我浑身又是个激灵。

        主编走到我身边,看到我神不守舍,浑身冷汗的模样,对我说:“南宫,你生病了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望了他一眼,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涌上了我的心头。

        “主编大人,我有个绝妙的题材,肯定是独家新闻,完成后一定可以一炮打响,轰动全市。”

        “哦?!”主编的眼睛都快绿了,“什么题材?快说来听听!”他想要得到独家新闻已经快要想得发疯了。

        我把食指竖在了嘴唇上,说:“现在还不能说,我必须得去实地采访一次才行。”

        “去哪里采访?”

        “远郊火葬场过去十里路的高庙村。”

        “好,差旅费回来我给你报销。你回家收拾一下吧,准备什么时候去?”

        “现在,我马上就走。”我答道。

        我无疑是个敬业的记者,在办公室里,我随时都准备了一个放好了旅行物品的旅行包。只要有新闻线索,马上就可以立刻出发。

        就这样,一个小时后,我就乘上了开往高庙村的长途汽车。

        高庙村,我知道这个地方,在一年前我曾经去那里采访过一次。当时是去采访一家新建化工厂的产品下线仪式,在那次采访中,化工厂的人员对我们这些所谓的无冕之王很是客气,招待得花样繁多,最后还塞上了一个不算太薄的红包。不过在那次采访中,还是有个家伙觉得红包少了点,于是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他居然问化工厂的污水处理究竟怎么样,会不会影响周围乡村的环境。

        不过那个化工厂的厂长还是够厉害,他说他厂子里的污水都经过了多层防污处理,就像矿泉水一样做了十七层过滤,净化后的污水可以直接饮用。就在众多记者的眼前,那厂长走到污水处理的最后一道工序前,在沟渠里直接舀了一杯水,然后倒进了自己的嘴里吞下,赢得了记者们的一片叫好声。

        我一直都怀疑那个提问的记者并不是因为嫌红包太少,他根本就是那个厂长特意安排的炒作,目的就是突出他们的污水处理设施一流。

        当然,他们也做得很成功,第二天整个城市的各家报纸都用头版大标题细细描述了这件事,就连我也写了这么一篇报道。

        想不到事过一年,我又来到了高庙村,而且还是为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异事件进行调查。

      (3)

        接近黄昏的时候,长途汽车将我甩在了高庙村的村口,就绝尘而去。

        我背着背包,站在荒凉的岔道口,张眼望去。

        村口左边有棵挂满枣子的红枣树,树下有个用几块石头垒成的小土屋,从墙上已经剥落的饮料招贴画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被废弃了的小卖部。右边则是一块黑色的巨石。这巨石足足有两层楼这么高,黑黢黢一块完整的石头,光滑平整,熠熠发亮。

        我一边注视着这块巨石,一边正要走过村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也注意这块石头啊?年轻人。”

        回过头来,是个老人,大约七十多岁,脸上的皱纹像一道道沟壑一般。他一边吧唧着旱烟杆,一边冷漠地看着我,继续说道:“年轻人,别老看那石头,那是块邪石,一直看的话,会让你的元神出窍,走火入魔。”

        我呵呵一乐,什么元神出窍走火入魔?又不是拍武侠片。

        见我不相信的模样,这老人叹了一口气,越过了我的身体,向村里走去。也别说,他这么大年龄了,腿脚还满利索。

        我再回过头来,望着这巨大的石头,突然感觉竟有些莫名的眩晕。我总觉得这块黑黢黢的石头看上去像个什么东西的模样,可究竟像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望着石头,我终于想起了这石头像个什么东西。

        是的,像极了一只矗立着的巨大的乌鸦!

        巨大的黑色乌鸦!就连那副黑色的喙也惟妙惟肖,酷似得妙不可言!

        在喙的那个位置,那块尖利的石头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反射着日光的余辉,夺目而又刺眼。

        虽然有阳光,我却在此刻感觉身体的深处传来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脚后跟逐渐蔓延到了全身,五脏六腑也随之冷却直至冰冻。

        我抖了一下身体,浑身一阵颤栗。等待颤栗结束后,我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大步向村里走去。

        在高庙村,除了以前的那个化工厂的厂长,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而我已经一年多没来这里了,估计那个长站个也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应该怎么开始自己的采访呢?我决定先去拜会高庙村的村长。

        当我走进了村子,就看到一条铺着青石板的直路,路的两旁全是一层高的盖着黑色瓦片的土墙平房。路边有几个蓬头垢面的小孩玩着石头打砖块的游戏,这种游戏在我小的时候也玩过,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到有人玩耍过。现在城里的小孩都只知道玩电脑,上网络,这样古老的游戏也只有在这乡村里才有小孩知道玩耍,看到这样的游戏,我竟有些莫名的感动。

        在村子尽头,我看到了一根黑色的烟囱,高耸入云。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这阴森恐怖的感觉来自于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酒吧里与李晓渔的初次见面,他向我描述了村庄名字高庙村的由来,正是因为这根原本属于火葬场的黑色高烟囱。

        我在来之前,就已经问过了相关的部门,知道了高庙村的村长名叫李延青,可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于是我逮住了一个玩着石头砸砖块的小孩,问到了李村长的住址,竟然就在那根黑色高烟囱的下面,村里唯一一座红砖碧瓦的两层小洋房。

        李延青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接过了我撒给他的一根烟,看了看牌子,然后放在了桌子上,掏出了烟筒摸出一根撒给我,说:“还是抽这个吧。”

        他给我的烟是城里能买到的最好的烟。他的举动无疑让我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我马上就释然了。高庙村把土地卖给了那家化工厂,李延青作为村长肯定也拿了不少好处,否则也不会起上这么一幢红砖洋房。当然,别人怎么生活与我无关,我只想顺利地进行自己的采访,挖出更多关于乌鸦索命的骇人听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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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这水真是不错,好甜。”我赞道。

        “那是当然,这水是从村子中心的古贡水井里打出的,我们高庙村的人全都喝那里面的水。这口井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古时候的皇帝点名要喝这里的水,那时的士兵用水车装满了水,然后快马加鞭连夜起程,一直送到京城的皇宫中。我们请了城里大学的老师进行化验,说井水里含有不少人体需要的维生素与矿物质,是天然的矿泉水。”李延青的脸上满是自豪。

        当然,我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于是开门见山地问袄了关于黑色巨大乌鸦的传闻。

        “乌鸦?”李村长的眼皮突的跳了一下,脸色阴沉了下去,他耷拉着脸生硬地说道:“什么乌鸦?我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传闻。”

        我连忙为他点上了火:“那你们村里有个叫李晓渔的人吗?大概三十岁左右。”

        “有,有这么一个人。难道是他告诉你乌鸦的事吗?这个打胡乱说的家伙,他在跟你瞎胡闹呢。”虽然他这么回答,但是我却从他闪动着的眸子看出来他是在撒谎,他在拼命掩饰着什么。

        我没有点破他的谎言,只是冷冷地说道:“不错,是李晓渔告诉我关于乌鸦传闻的,他还说昨天看到了那只巨大的黑色乌鸦,乌鸦在向他索命呢。”

        “那你去找他吧,去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呵呵……”我一笑,“原来李村长也知道看到了乌鸦,第二天就会死啊。”

        李延青自知自己说了错话,连忙闭上嘴吸上一口烟,一言不发。

        我立刻趁热打铁地加了一句:“不错,李晓渔是死了。今天早上的时候死在了城北的一家旅馆里,据说他在临死前一直歇斯底里地叫着‘乌鸦——乌鸦——’”

        我竭力地模仿着那个管理员向我描述的声音。

        我清楚地看到李延青的脸变得煞白一片,几颗斗大的汗珠从他的颈子滑了下来。

      (4)

        “延青,给他说吧,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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