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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男女混寝是指楼道里一半是女生公寓,一半是男生公寓,不要问为什么不是各两层楼,这个原因恐怕只有后勤人员知道。
言炎带着他下到负一层,特别豪气地把学生卡递给他,跟富豪带小密去国际商场扫货似的,财大气粗地说了俩字:“刷吧。”
邵一乾一侧眉梢吊老高,擦着他肩膀往前走的时候,伸手在他肋下掐了一把,知道他听不见悄悄话,只飞快地扭头,挑着一侧嘴角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言炎福至心灵地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俩字:“等着。”
邵一乾早都过了那个对知识、对学问都心生崇拜和向往的年纪,他走过一个个窗口,看着来往打饭刷卡的知识分子们,内心十分平静,他们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跟他并没有什么不同,要说最大的不同,仅奋斗的方式不同而已。
盲目羡慕的人大多数一无所长,也正因为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无建树,所以才眼热别人的天赋、成就和辉煌。少时他总羡慕别人书念得比他强,近二十年的光阴风流云散,而今时过境迁,他在运输业里占得一席之地,回过头来反思往昔,也不过是当年一无所长罢了。
言炎自己挑了个座位,眯着眼睛在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
他上了大学后就开始作,坐没坐相,看书的时候喜欢趴在桌子上看,看过瘾了,一整就夜里两三点不睡觉,尤其是用电脑查阅文献的时候很多,生生把眼睛糟蹋成了小四百度左右的近视,十步之外,不辨公母。
近视眼看到的东西只是个外物轮廓,所以他只能看见窗口前有一个上白下黑的拼接色人形物,别的都十分模糊。
一个人的眼界和心界有关,眼界老局限在一亩三分地里,心界自然走不出方圆十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古训人人都知道,可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屈指可数,但只有走出自己的心界,人才知道天外有天。
他当年重读高三的决定带给了他很多匪夷所思的经历,因为离家远了,稀里糊涂地走进另一方天地,就如同裹进了一个万象更新的万花筒里,所以他的眼界不再是他苦求多年却不得的邵一乾,心界也不再是那些单纯的爱情。
人得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亲身感受这世界的天高海阔、地大物博,得学着去和宇宙发生共鸣。
而言炎心里清楚,他的机会发端于邵一乾不留情面地将他关在门外的那个夜晚,他珍惜自己现在所成就的一切,就无端地爱着他、恨着他,被这两重天的感情砥砺成了个爱恨纠葛的矛盾体,最后也只能不理他。
世上能两全的事情太少,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就好比他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却没有一个健康的耳朵;就好比他现在拥有的所有荣誉与成就,就得和他到如今都没能放下的邵一乾有一次十年离散。
上天很公平的,得失是相生的。
但他能从珊珊那里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知道他经常外出跑车,小到他每一次的疲劳驾驶,大到他偶尔的意外事故,知道他给邵奔和李红霞垫了一笔款买了个房子用来养老,他甚至知道他那辆沃尔沃的颜色和车牌号。
当然,他还知道他的女朋友叫胡佳丽,甚至还变态地知道胡佳丽常穿的高跟鞋是八公分的。
他把自己的行为总结为“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
他年年都回去,年年都要下很大的力气阻止自己去寻他。他不是个圣人,也并不确定多看他一眼会不会失控,所以只能用不见面这种愚蠢的办法,保护自己。
能爱的时候认真去爱,既然不被接受,就给他最大的自由,就是这样,人得学会洒脱,得学会放自己一马。
邵一乾端着两份一摸一样的饭菜回来了,坐下的第一句话问了一句:“女票是什么意思?”
言炎答疑解惑:“女朋友的意思。”
邵一乾的脸色瞬间变好看了,摸出一只手机晃了晃:“所以?我在你的联系人代号里就是‘女票’?”
他还奇怪呢,难怪那天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对面的人劈头盖脸就问他是不是言炎的女朋友。
刚才那个早上带他过来的女同学碰巧撞见他,要他把手机给言炎捎回来,他真翻了一眼联系人,结果还真就一个号码,署名“女票”。
其余的通话记录上,全是电话号码。
言炎眼珠子一转,急忙改口:“不不不,不是,那是一个字……”
邵一乾捏起筷子在他肩膀上抽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嫖?我吗?志向这么大,怎么没撑死你?”
“……”自作孽不可活,言炎心说什么叫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嗯……前两年,我去国外做实验,有一阵子特别恨你,就把所有人电话都删了,就留你一个,万一、万一哪天我被绑架了,他们要勒索,就只能打我手机里这个号码……哎呀我怎么听不见了?”
邵一乾:“……吃你的!”
吃完了早饭,横竖没事干,言炎带着邵一乾去附近的小公园转悠。
天气太美,万里无云,微风拂面不寒。
“没,你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女生就是把药品加错的组员,她是新来的,不知道我耳朵本来就不好,碰巧我那天又没戴助听器,所以她一直以为是她那一爆把我耳朵弄坏的,天南地北缠着我要给我补偿,我没要,她就、就开始砸东西……横竖耳鼻喉的科主任是她爹,砸坏了也不用赔,叫她砸呗。”
言炎双手插兜,踩在绿化带外围的矮砖头上,低着头走得很认真:“你知道陈萌回国的事儿吗?”
邵一乾:“你见他了?”
言炎指着不远处一个读书社的横幅,“他在那里办过新书签售会,在我们学校还有过一次新锐作家座谈会,我都去过。”
接着言炎带他去了自己宿舍。
他们学校人很少,地方大,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带也十分霸气地一人一个单间,都奢侈成那样了,学生公寓还没住满。
他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书递给邵一乾,下巴抬了抬,示意他翻翻。
书的名字叫《原点》,封面是一张皱皱巴巴的西天取经的游戏路线图,图的旁边散落一枚【创建和谐家园】,在起点上还站着一个小人。
翻开扉页,作者自序很短,很通俗易懂——
“我在外求学数十年,天南海北地游荡了很久,试图寻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家园来盛放灵魂。可我寻到现在,才发现最想回去的地方,竟然是时光的原点。”
书里有一张插画页,是一个像素很渣的背影,那个背影在天桥上,一步迈出尚未回落,侧脸看着桥下的川流不息。侧过来的那半张脸看不清面目,但那人的耳屏前那个针眼大的小黑痣却被人刻意突出,十分明显。
是谁都不用再问了。
言炎背对着他,不自在地用手指抠书桌上脱落的黄漆,说:“你要见他吗,老朋友?”
邵一乾:“不见。”
言炎“嗯”了一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邵一乾顿了一下,往前踏了一步跟他并排,松松地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多留我几天?”
第65章 清平
他把手虚虚地拢在言炎的手背上,看上去似乎是一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只是这一个略为主动的动作,就叫他心里发虚、手心发汗。他有相亲的经验,但追别人的经验却是零,他想过很多种下场,比如言炎自己另有了喜欢的人,再比如他会一把将自己的手摔开,他觉得言炎怎么做都不过分。
他手心温热,覆上来的一瞬间,言炎想到了鬼手馒头——蒸馒头到末尾的时候,一定要沉住气,掀起蒸笼盖子的时间点不能太早,否则馒头面儿会揪成老太婆的脸,如同被鬼手抓过一般——之所以会想起鬼手馒头,是因为他觉得邵一乾来的时间不合他的心意,不然为什么他一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越发恨他。
就是恨,那股恨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咆在咆哮,把他眼睛都熬红了。
甩开他的手几乎是第一反应。明明在片刻前,他还十分渴求,试图寻找任何一丝跟他肌肤相贴的机会,可是等他主动伸出橄榄枝了,言炎却觉得自己蒙受了天大的冤枉。
邵一乾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意外,因为这个人认定的事永远都公正得无法辩驳,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人不但来了,而且似乎好像大约……是找他来谈恋爱的。
太突然了,事出异常必有妖,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到来。
邵一乾被甩了一下,脑子里立马站起了两个小人,其中一个小人叉腰哈哈大笑,轻蔑地嘲讽他:“咎由自取。”另一个小人尚在目瞪口呆,似乎方才目睹了什么儿子打爹的新鲜事。俩小人瞬间在脑子里开掐,嘲笑他的那个死瘪三刚开始占尽了上风,把另一个小人打得屁滚尿流,被打的小人真发怒了,似乎启动了一个什么应急机制似的,猛地强大了起来,一巴掌就把对方拍在地上,拍成了一张惨兮兮的年画,打赢的小人说:“没关系的,你再试试。”
他心说:“试个屁。”手却十分不听话地又送了出去,这一次成功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邵一乾顿了两三秒,打了会儿腹稿,略显笨拙地说:“我如果不知道你出了事,现在可能就和我媳……嗯,别人去看婚房、准备结婚了——”
言炎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要笑不笑地打断道:“怪我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是吗?”
邵一乾:“……”
好小子,不接话是不接话,一接话要你下不来台,你怎么这么犀利呢。
“……我可能这一辈子都算定格了,我会有个老婆,有一两个孩子,孩子会长大,我们会变老,等孩子再有了孩子,我们就会死。然后我突然觉得白活了一场,合着我这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事?我净干了些该做的事,该做也想做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唯独没有做过单纯因为想做而去做的事情。”
言炎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最后哑着嗓子说:“你想做什么?”
邵一乾压低嗓门,从舌尖上滚出一句话:“想和你好。”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劈在他头顶,言炎心里狠狠一震,眼底蓄积的泪瞬间越过防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邵一乾凑近他,说:“我说我是个【创建和谐家园】,甩了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千里迢迢地开车来看你,其实也不过是想问问,我们还有可能吗?”
言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腔调里的后鼻音成分十分浓重,跟感冒了似的:“这他妈都过去十年了,你把自己都经营得差不多了,钱、房、车,也什么都不缺了,然后你觉得你应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了,你就来找我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以后再有个什么大的动荡,你又一无所有了,你是不是又得只做自己该做的事?你简直……太坏了!”
“你太坏了”,这句话太耳熟了,他记得他小时候经常做一些很出格的事情,言炎就会跟在他【创建和谐家园】后头,一边叨叨逼什么你太坏了之类没有份量的屁话,一边又忙着在邵奶奶跟前帮他编瞎话圆过去。
邵一乾连连点头,好脾气地哄:“嗯我太坏了。”
“但这他妈十年都没了,我看见你还是恨你,我那时候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切片儿了,结果你用一个谎言就把我打发了,你让我怎么想?!”
“我当时……真的特别恨你。”
邵一乾暂时没有说话的资格,一边听他咬牙切齿地“恨”自己,一边四下里搜索毛巾。
言炎控诉得累了,转过身预备靠在桌子上,然后“咔嚓”一声响,桌子下的抽屉跟着他转身的动作,一起来了个底朝天的乾坤大挪移,原来是抽屉下的横档板潮湿发霉,直接从中间裂成了两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洒了一大片。
邵一乾低头一看,脸上的颜色顿时五彩纷呈的,好家伙,一抽屉的书信,什么颜色的信纸都有,还都满当当的全是字,脚趾头猜都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随意捡起一张捏在两指间:“留着这么多的情书没扔,该不会是打算冬天用来糊窗缝防风的吧?”
言炎劈手拿过那张信纸背在身后,还用脚把地上的信都往一起踢,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刚才数落他的气势瞬间消失,脸色里莫名透着一丝古怪,似乎分外懊恼。
邵一乾心里一动,又捡起一张,摊开一看,顿时看得哑口无言,原来那一地的信,起头都是邵一乾和冒号,落款都是此致敬礼和言炎。
俩大男人,各有各的心酸,于是都不约而同地避开视线。
邵一乾:“我去趟卫生间。”
言炎:“我下楼买午饭。”
这时有人推开门,一个长得特别甜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先招招手,才说:“组长师兄你回来了啊,对了,教授要我通知你咱们那个实验项目危险系数有些高,校实验评议小组讨论决定要把议题收回了,所以晚上大家计划出去吃个散伙饭,特别希望组长能出席,要我来征求意见,组长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言炎顿时无缝切换成了一个课题组主要负责人,先大尾巴狼似的点点头,皱着眉头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最近……抓心挠肝地想吃地沟油。”
其余俩人:“……”
问一问《十万个为什么》,抓心挠肝地想吃地沟油的人为什么这么贱?
言炎“呵呵”冷笑两声:“散伙饭?谁说要散伙了?我把一个耳朵都搭里头了,居然有人说实验不做了,我真替我的耳朵感到冤枉。你回去在小组群里通知一声,就说我会重新写一份课题申请书,也会重新审核小组成员的实验技能操作,不合格的人直接踢出去,教授那里交给我,就这样。”
那妹子“啊”了一声,似乎跟不上他的语速,大脑死机正在重启中。
言炎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怎么?你要去搞定教授吗?好的我同意就这么办吧。”
妹子:“……”
再问一问《十万个为什么》,此人都这么不近人情了,为什么还能混出个组长来当?
房门再次关上了,言炎脸上被风干的眼泪糊得有些疼,于是拐进卫生间去洗脸。
邵一乾找了个垃圾袋,把地上那些书信全都丢垃圾袋里扔到墙角,之后就一直坐在言炎的床上玩手机游戏贪吃蛇,也许是玩家情绪起伏太大,那条悲催的蛇一点也不贪吃,吃个四五个左右,直接首尾相碰,很快就轮回投胎了。
一条比一条死得快,一把比一把game over得利索。
“你看见我桌子上那卷白色胶布了吗?帮我拿一下,水管又漏了!”
言炎在卫生间里没心没肺地大呼小叫。
邵一乾扔了手机,心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寓楼啊,外面崭新得刺眼睛,里面糟糕得这里烂、那里漏。他把胶带挂在食指上,一只胳膊塞进门缝里递胶带。
然后里面的人攥着他胳膊把他一把拉了进去,刚一进去,一双手当【创建和谐家园】了他一把,把他推靠在门上,门扣“咔嗒”一声,扣上了。
门里一片漆黑。
那个一直贴挂在他心坎上的男孩子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贴过来开始吻他,起先似乎找错了位置,一直小心翼翼地在他鼻梁上来来【创建和谐家园】,轻柔地如同不经意间从天上飘落的一片羽毛落在他的鼻梁上,碰得他有些痒。
这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吻,慢性子的人,慢性子的吻。
邵一乾叹口气,心里化成了一汪农夫山泉,一伸手把他拉得更近,稍微抬头,一碰到他的嘴唇,便十分霸道地伸出舌尖从他牙关里挤了进去,风搅雪一般在他口腔四壁和上下排牙列上巡逻一圈,要退兵的时候遭到了强烈挽留。言炎重重地在他舌尖上吮了一下,邵一乾头皮一麻,呼吸瞬间粗重了许多,一股血猛地从心口汩汩流淌出来,涌进四肢百骸里,令他全身都燥热起来,不餍足地渴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