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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下]逆流》-第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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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顶着一头泡沫两步跨过来,抓着他胳膊捞起他:“哨子!”

      言炎抓着邵一乾胳膊,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对刘季文说:“怎么办呀,叔叔我好像犯了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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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炎用力点点头。

      那日他从学校回来,跑前跑后看不到小丫头的身影,还以为姨妈抱着小丫头串门去了,结果全家人都回来了还是没有珊珊的身影。

      他十分纳闷,进而十分吃惊地发现,他闲时洗好晾在院子里的口水巾全都不见了!一家人都沉着张驴脸,一个比一个心情沉重,他都没敢问,只有一个念头渐渐清晰,那就是珊珊被送走了。

      家中长辈自此对小姑娘的事讳莫如深,言炎一面心惊肉跳,一面又忍不住去猜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期间邵一乾打过电话回来问过几次,都被他一语带过了,瞒了小半年,到得眼下,据实以告,就把邵一乾给告晕了。

      言炎看他的样子挺心疼,但早晚得跨这一关,早死早超生地又有些如释重负。

      三人一行叫了车去医院,急诊的大夫这里翻翻那里翻翻,体温正常,心跳血压都正常,转身一脸严肃地问刘季文:“他最近受什么【创建和谐家园】了?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下,本来神经挺脆弱,再一受什么打击,心理受不住,就会晕厥,没什么大碍,多休息,他这么年轻,缓几天就好了。”

      刘季文一细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关键时刻全靠这小子在顶着了,换个别人来,估计都得晕死好几回了。那些事,哪一桩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可他掩藏得不显山不漏水的,刘季文顿时十分愧疚,心想以后不要老逼着他去做什么狗屁的有慈悲心的好人。

      平心而论,这孩子十恶不赦恶贯满盈吗?明显不是的,他只是习惯以暴制暴,骨头虽硬得厉害,心却是热的。

      他转过身来拉着言炎,手贱地忍不住揉他脸,尽量把自己脸皮绷得不那么像流氓,十分和蔼地道:“叔叔你刚跟他说什么了?”

      言炎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一张脸通红,小声道:“就、就他妹妹被送人的事……”

      刘季文舌头在牙上磕了一下,跟言炎大眼瞪小眼:“哦,这个事么,猛,真是他妈的【创建和谐家园】啊……”

      三人又回了家。

      上楼梯的时候,刘季文一跳一跳地走,把邵一乾晃得空空的胃跟着晃荡,愣是被恶心醒了,不过实在懒地动弹,闭着眼假装人事不省,随他把自己往床上那么一丢。刘季文下手忒狠,敢情自己扛的不是个妹子,往下撂的时候没撒劲儿,把邵一乾扔得在床上跟鱼下油锅后的回光返照似的往起弹了一下。

      邵一乾不装了,嚷嚷道:“哎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刘季文看他眼皮耷拉,无精打采,嗓门还不低,估计全身上下也就嗓门还宝刀未老了,就软下心肠没怼他,转脸去调戏言炎:“宝贝儿你吃没吃饭?”

      言炎端了一杯水放在床边一个空箱子上,跪在床沿上像模像样地去摸邵一乾的额头,摇摇头:“忘了。”

      邵一乾把手盖在眼睛上遮光,心里发苦,他看过城里的小姑娘花枝招展地在公园里玩风筝,暗想如果有一天他也有本事带她在这繁华之都扎根……可现实迎面给了他一记重锤,那个小姑娘不见了!

      他把言炎手拿开,挥挥手示意他往前来一点儿,不喜不怒地道:“我不激动,你说说这都怎么回事?为什么?”

      言炎回看他的眼睛:“我不清楚,只听街坊邻居有闲言碎语,说嫂嫂是个……是个远近驰名的美人,美人却生了一个三瓣嘴的怪物,脸上不好看。”

      邵一乾一时只想冷笑:“面子……那玩意儿值钱么?”

      言炎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觉得他有些陌生有些狠,话挺轻飘飘,但愣是叫人不敢跟他对视,更不敢跟他对话,生怕惹祸上身,就垂下眼静静地等他消气。

      邵一乾忍不住就要发火,心里默念“朝孩子发火的人都是怂包”,勉强给忍下去,接着问:“你姨妈能答应?不能吧?”

      言炎越发小心翼翼:“是嫂嫂背着姨妈来的,大哥和姨妈都不知道,串个门回来珊珊就没了……”

      邵一乾脸色顿时更好看了,竟然阴阳怪气地笑起来,把刘季文和言炎看得齐齐打个哆嗦。刘季文识相,不该碰的茬绝对不碰,这小子发起狠来的模样他算心里有数了,他朝言炎勾勾手指,示意:“你大侄子狂犬病发作,逮谁咬谁,咱俩离远点。”

      言炎犹豫了一会儿,慎重地点点头,和刘季文狼狈为奸,俩人蹑手蹑脚地准备开溜,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才演进到一半,刚跨到房门的位置,邵一乾突然开口,十分平静:“回来,我还没问完,走什么走?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没有滔天的怒火,看来还挺理智,刘季文嘴贱得简直欠揍,开始打趣:“好吧,我们用什么速度回来啊少侠?”

      邵一乾猛地把近在手边的玻璃杯摔得粉碎,杀气腾腾道:“少废话,他妈用风速给我刮回来!”

      刘季文也火了,他一个外人,本来也没理由掺和人家家事,还要跟这儿陪小心,那不缺心眼儿么?更何况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饱读圣贤书,居然让一个收破烂的牵着鼻子走,简直岂有此理!他鼻子都气歪了,当下推开门就要走,不过没走成,他衬衫被言炎抓住了。

      是啊,还有这么个小可爱,他更没法应付。

      邵一乾翻身坐在床边,看言炎居然伸手拉刘季文的衣摆,顿时一愣——

      他还在家的时候,没少被这小鬼头数落,那时候他都举着砖头要给他挂彩了,也没见他退缩过,到这会儿,见他居然直往一个外人身后躲,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上火上大发了,吓到了他。

      他也有些自嘲,出来混几年,钱包没见厚了多少,脾气到见长。他一抬手,语气又柔和下来:“我不打你,你过来。”

      言炎左右看了看,然后拖着步子走回去,束手束脚地站在他跟前,眼神里有些惧意,不过没逃避。

      邵一乾把手放他肩膀上:“我就问你,为什么当时没给我打电话。”

      “坏了坏了,还是绕到这个问题上了,”言炎心说,“这怎么说?”

      他思前想后,没奈何只能实话实说:“正月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说你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一个老太太,连医药费和损失费赔了不少钱,那会儿珊珊才丢了没两天,我怕告诉你给你添乱,就没说。并且、并且这都在其次,更要紧的,跟你说了也没什么作用吧?你要怎么办?”

      他这问得随意,把邵一乾问得一阵心酸,是啊,你要怎么办?回到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扯淡。追着人家把珊珊要回来,更扯淡,要能要回来,还能等到他去要?

      刘季文十分疑惑,回来打岔道:“你什么时候被敲了这么一笔,我怎么不知道?”

      邵一乾心里乱,不走心道:“没什么大事,那天早上出门没睡醒,平板车蹭到一个晨起锻炼的老太婆,没大伤,就破点儿皮,赔了三个月的房租。”

      刘季文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登时就把方才那点儿小摩擦忘了,恨铁不成钢道:“愚蠢!你上当了!那分明是讹你了!看吧,你就窝里斗还行,有能耐你跟人老妖婆理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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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一乾稀奇地瞧刘季文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登时觉得受骗的人是他不是自己,心情居然有些好转,没憋住,弯起嘴角引了一抹笑,回过头来对言炎说:“以后不许这样了,我帮不上忙是一回事,但你得叫我知道啊,家人谁有个病啊灾啊的,以后都得告诉我行不行?”

      言炎放松下来,点点头,适时肚子十分不听话地叫了一声,特别难为情:“厨房里煤气灶好像没有煤气了,面条就没煮。”

      邵一乾站起来揉揉他头发:“等着。”路过刘季文的时候,“别发牢骚了,你不写你的稿子了?手闲着就给我打个下手……”

      话还没说完,刘季文这个【创建和谐家园】顿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干脆利索地拍上门,隔着门板吆喝了一声:“哎哟我忙死了我们扫大街的讨生活不容易下月房租我给你减半求您老做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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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炎很自觉,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一团天真地看着邵一乾把一罐脏兮兮的煤气罐从灶下搬出来,倾斜了一定角度靠在墙脚,一拧开煤气阀门,一打火,居然又有火焰冒上来,还挺旺。

      “嘿,你坐着,干瞪眼看我站着干活,挺过瘾呗?”

      言炎取出一根葱开始扒,边扒边说:“昨天楼下来了许多人送货,我身上没钱给他们,就给每个人写了张条,叫他们改天来找你,我把底子就放在你床底下。”

      邵一乾反应了半天,反应过来这个“送货”指的是破烂,登时十分惊奇:“你给我开张了?”

      言炎见他没有方才恼得那么厉害,又觉得自己算是立了一件大功,有些蹬鼻子上脸的趋势,忍不住笑嘻嘻的:“对啊对啊。”

      邵一乾吹了个口哨:“霸气,赶明儿请你吃西瓜。”

      言炎不知道西瓜这种家里一到夏季就论麻袋买的东西有什么好请的,接下来又看见邵一乾摸摸心口,一脸肉疼地道:“城里的西瓜贵得叫人心碎。”

      “……”我们村里来的,起码吃西瓜就没受过委屈。

      “你出去吧,油烟大,刘季文的房间有许多书,你到他房间里瞧瞧热闹,”邵一乾一边手法娴熟地切土豆丝,一边给言炎出馊主意,“你跟他撒个娇,‘季文哥,能不能烦你先打个地铺把床让给我?’”

      他掐着嗓子,说完的时候着实咳了一阵,最后还十分恶作剧地回头飞了个媚眼。

      按理说,大背心大裤衩配凉拖,这造型真挺糟糕的,再配上这么一个以把人恶心走为最终目标的媚眼,真挺叫人肝颤的,但言炎说不清原因,被蛊惑了似的,一时只觉得……

      好看,好看到一种艳丽的程度,却不惹尘俗。

      他脸莫名奇妙就红了,木头桩子似的站起来,连门都没敲就进了刘季文的房间。

      刘季文的房间纯是书的海洋,他一进门就踩到一本厚书,捡起来一看,是本他决计看不懂的英文书。他捡起来的时候,从书页里掉下来一张照片,他忙弯腰去捡,十分礼貌地问道:“季文叔叔我能来看书吗?”

      刘季文对这辈分都醉了,佯怒道:“什么叔叔!我和哨子是拜把子兄弟,您是我叔叔才对……”他还没调戏完,就看见那宝贝儿的脸色在看见照片的一瞬间就白了,他看向他的眼神里藏着万分期待,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叔叔见过他们吗?”

      第38章 前尘

      干柴碰烈火,势必烧个轰轰烈烈,邵一乾一碰土豆,其势如火星撞地球,也有个正反馈效应——

      一切土豆他就停不下来。

      就和他坐着爱抖腿抖脚的臭毛病一样,动作一旦成为惯性,就轻易停不下来。更何况,今日掌勺的邵大厨十分心不在焉,切个土豆也能切得元神出窍,愣是切了足有四五个个头不小的老土豆,炒出来估计都能把一个洗脚盆装满。

      刘季文捏着筷子,看着桌子上这一大坨土豆丝就惊呆了,痛心疾首:“……等你以后到了知道女人的姨妈为何物的年纪,你就知道……”

      言炎抱着馒头在一旁呵呵笑:“什么?我姨妈吗?”

      刘季文登时挺直腰杆,一脸宝相庄严:“……你就知道何谓女人的姨妈。”

      邵一乾眉毛要飞出去了,他把一盘菜推到言炎手跟前,伸脚在刘季文脚背上狠狠碾了碾,眼神示意:“吃就闭嘴,不吃就滚。”

      餐桌是临时找来的一张预制板,下面架了个大箱子,要是言炎不在,这俩人一准端了饭碗蹲在地上吃。言炎一来,餐桌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就显得比较必要。

      吃完饭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夜里屋里格外闷热,饶是顶楼,今夜是一丝风也无。邵一乾卷着铺盖卷推开门,在天台上铺了个席位,三光棍都吃饱喝足躺在天台上敞开肚皮喂蚊子。

      乘凉方便,夜幕黑漆漆,一弯残月斜挂,人垫着后脑勺躺在天台上,四下空旷,心里顿生辽远,顶楼的好处显而易见。

      言炎睡在中间,没一会儿就着了。

      邵一乾正光着上半身,仰躺在垫子上,两条腿当空叠起来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十分舒服:“刘季文,你那臭袜子呢?”

      “干嘛?你给我洗?”刘季文闭着眼回道。

      邵一乾讥讽一笑:“屁,你把你那臭袜子拿出来一只,方圆百里的蚊子苍蝇蟑螂都不能近身。”

      刘季文:“……”

      他起身,凑在言炎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轻幅度地晃了晃他,见没反应了,这才重新躺下去,试探道:“哨子,咱小叔他爸妈呢?”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下聘?”

      “我下你妈,”刘季文翻白眼,然后从【创建和谐家园】兜里抽出一张照片隔空递过去,“这谁?”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不过这照片似乎被不小心的人丢在洗衣机里搅过一次,退了些颜色——

      那男的头发被水浸染成了一层黑雾,如同火影忍者那样桀骜不驯地飞起来,近看是青丝一抔,远看是马蜂一窝,不过脸倒是一清二楚,端的剑眉星目,十分英气。那女的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发型保持完好,脸却被糊得一塌糊涂,似乎被人施了乾坤大挪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巧,邵一乾认识这男的,正是言炎他亲生老子——到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清的言直。

      “咦,”邵一乾削尖了嗓门拉了个戏腔,简直奇了,“你怎么有我老姨妈和老姨丈的照片?”

      他这一声太监桑刮在耳道里,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言炎扭了扭头,把脸全埋枕头里去了。

      “你小声点,你小叔在我书里找到的,他问我知不知道这人现在在哪,被我糊弄过去了,”刘季文抓着一把大蒲扇大幅度地挥,驱赶蚊子,“你原先说你小叔他老子是法官,现下这个法官叫言直,言直有个儿子叫言炎,是不是?”

      邵一乾扭头:“别跟我说你跟我小叔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我老姨妈可生不出你这么操蛋的儿子。”

      刘季文听惯了他的混账话,没什么反应:“我是你小叔他爹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还差不多,少扯咸淡了,说正经事呢。你老姨妈他们两口子现在在哪?”

      邵一乾觉得事情不简单,轻手轻脚地起身,回屋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刘季文头侧,说:“不知道,我最后一次见我老姨妈是在我八岁的时候,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我都忘了言炎他还有一双爹妈。”

      “嘿,你小叔要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就好了,”刘季文叹口气,“我猜你小叔这一双爹妈,此刻正在六楼之下住着。”

      邵一乾轻斥,警告他:“积点口德!”

      “怕什么,我们全家人也在那里头住着,陪他们么,”刘季文闭上眼睛扬起脸,似乎在享受月光浴,语气里显得满不在乎,说来轻轻巧巧。

      邵一乾怔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刘季文从不说自己的家,原来他不是不说,他是没有。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跟言炎爸妈有半毛钱关系吗?”

      刘季文忽地睁开眼,眼神似怨非怨地看过来,突然掩面欲泣:“你个杀千刀的,勾起了人家的伤心往事,居然连句抱歉都没有!”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忽作儿女娇羞之色,不是被女鬼附体,就是羊角风犯了,原不该理会,但邵一乾皱着眉撇了他一眼,又硬把已经冲出喉咙的“你再装一个试试”在嘴里嚼烂了,配着言炎突起的磨牙声,十分声情并茂。

      刘季文等了半天,等不来一句怼他的话,悻悻地自己恢复正常,轻叹了一声:“无巧不成书啊……”

      “我从国外念完研究生回来的时候,正是刚知道女人的姨妈为何物的年纪,那时候,我很傲气……当然我现在也很傲,我捏着一张文凭,觉得自己十分牛逼,牛逼得能上天入地,跟你小时候那混账模样差不多。可是我在国外待的久了,丝毫不知道国内的行情,我费劲千辛万苦才进了一家报刊杂志社,从一个实习记者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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