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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她一头扎进洗手间,内衣已被蒋拿扯的变形,胸口上红印犹在,她咬牙隐忍,狠狠洗漱。
躺回床上后才平息了怒气,阖眼回播蒋拿听述时的表情,姚岸噙笑安睡,胜券在握,只等着下一次再当着他的面分析,击破他的假面具。
第二天陈家亲戚仍在食堂出现,姚岸犹豫片刻,笑着往他们走去。
陈家人微怔,讪讪的打了声招呼,却没有邀她坐下。姚岸恍若未觉,自顾落座,与他们聊了会儿食堂的饭菜,突然问道:“对了叔叔,小楠以前住在泸川哪里?”
陈家叔叔说:“就住在丰宁路那边,那时候那片儿还没规划好,后面是几个村子,还没【创建和谐家园】改造,我们就住村子里。”思及过往,他一时悻悻,“小楠这孩子,还是命苦,他爸爸去的早,他妈妈带着他,【创建和谐家园】的费用也被他大伯抢走了,后来也不知道住到了哪儿,就只有放学的时候,他会经过丰宁路,我也才能难得看见他。”
姚岸也叹道:“我不知道他以前这么难熬,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事儿,连他坐过牢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告诉我。”
陈家叔叔闻言,压低声音道:“我们也不清楚,事情过了很久才听到一个亲戚传出来的。那时候我们那个区比较乱,我记得政府还下派了新官下来扫黑,手段可比以前的领导高明,以前的人,最多一年,就要被人反弄进去,这个新官好,一扫就把小楠这样的也扫进去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说辞,讪讪的噤了声,姚岸见状,神情自若问:“后来怎么样了?”
陈家叔叔这才继续说:“后来新官走了,那区又立刻乱了起来。”谈及这些内容,他便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一时口若悬河。
姚岸干笑倾听,几次插话又被他转了回去。
“那个白老大占着那区,我们做什么都要束手束脚,他那时身边还有四大猛将,成天巡街收保护费,不给?不给成啊,交出店钥匙关门结业,否则就要砸店。报警也没用,往重里说,那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大不了关进去个把月,出来后再把你折腾的够呛。”
陈家叔叔夹了一口菜,唾沫横飞:“我记得那时候,最常见到的一个猛将叫杨光,那块头……”他啧啧回想,“就跟现在的小楠似的,那时候白老大身边的手下,专挑这种块头的,人家见了就孬了,最会唬人。”
姚岸见他终于说完,正想插嘴,陈家叔叔的手机突然响起,几人匆匆起身,向姚岸告辞:“阿立来了,我们先去看看他,改天再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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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拿以养伤为名,避而不来品汁,将手头一切事宜都交给了许周为,倒也未曾再找姚岸。
姚岸既已知道他冒名顶替,惶恐的同时也生了一揭到底的意气,只是陈家人总在寻陈立,她又不好直白相问,如此拖延便到了周六。
九月一日这天,她送小表妹去中隽小学报名,路上又替她检查了一下暑假作业,翻及数学作业本的最后一页,她心头一跳,停下步子摸出了纸笔。
小表妹奇怪道:“你怎么了?”
姚岸四顾一阵,将作业本按在了法国梧桐上,抵着龟裂的深棕色树皮开始勾画。
表妹才满十二岁,字迹生嫩,一笔一划都清清楚楚,没有连笔的势头,模仿起来并不难,但要写得一模一样,却又远远没那么简单。
姚岸平日念书,文科成绩不及理科,但她却写得一手好字,平时也勉强算是一个模仿能手,总替同学代替家长签字,直到念了高中才停止,却也锻炼出了这小小的能力。
数学题的答案里都是数字,姚岸照着写了两遍,才与表妹的字迹相仿,唯一的中文字“答”,她却写了数遍仍不太像。
表妹扯了扯她:“姐,你干嘛呀!”
姚岸收回数学本,塞进书包里说:“我试试看能不能模仿你的字。”
短时间里模仿不了,可蒋拿却做到了。
那夜的念头再次冒出,姚岸拽紧书包,紧皱眉头。
下午她回到品汁,东楼的同事将一摞资料交给她,伸着懒腰说:“总算下班了,你这周第一次加班,可能没有感觉,以后你就知道累了!”
姚岸笑了笑,坐在电脑前开始输入校对。
姚母打来电话,让她下班带菜回家,又说:“教师节就要到了,你要不要买点礼物啊,到时候给徐老师寄过去。”
“再说吧,最近没什么时间。”
姚岸敲了几下键盘,又听姚母说:“那我去给你买,我看你同学会最好是去一下,关系维系的好一点,等你以后就知道用处了。”
姚母提及这点,便没完没了:“你爸的小学同学,现在在美国造飞机,回国一趟要被各种监控,那种就是人才,他回来了到处帮老同学,就你爸没本事,一点儿都不会套关系,你跟徐老师也多联络联络,她当初最看好你,以后你要是回南江工作,她也能帮忙。”
姚岸蹙了眉,匆匆敷衍几句便挂了电话。
门口突然有人问:“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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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纶走进屋,笑道:“是不是周六上班不太习惯?”
“不会。”姚岸拍了拍案头上的文件,“就这么一点儿资料,校对一下很简单,都没感觉到是在上班。”
沈纶又问:“听你刚才打电话,你要去参加同学会?”
姚岸摇摇头:“不去的,上班走不开。”
研发室里有淡淡的果汁味,冷气的送风口吹托起了红色布条,将甜香送往布条支起的方向,午后的太阳渐渐势弱。
沈纶随意坐下,与姚岸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姚岸“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怦怦的心跳像是沸水冒出的泡泡,鼓一下消一下,只有关了火才能平息。
沈纶侧睨着姚岸,温吞吞的阳光将她脸颊上的细绒照得分明,净若初生又淡如止水,与她立在小摊上大汗淋漓招揽生意的模样不尽相同,总透着一股三伏天里的习习清澈。
沈纶含笑问道:“待会儿一起吃饭?”
姚岸手指一停,转头犹豫的张了张嘴,沈纶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撑木桌弯腰俯下,凝着她说:“约了你几次了,真的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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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天空阴沉,太阳果然被乌云驱赶离境。沈纶这回让司机先走,架车来到中隽小学门口,问姚岸:“我在这里等你?”
姚岸点点头:“好,我送表妹回家,很快就回来。”
沈纶一笑,“不用急。”
姚岸牵着小表妹疾步出来,小表妹叽叽喳喳不停:“后天开始上课,老师说我们毕业班了,所以一周后测试一下成绩,选一批成绩好的,每周六都去党校那里补课,免费的。”
姚岸笑她:“我看你心里认定自己了吧?”表妹理所当然的点头,姚岸又说,“那你还说数学差?数学差怎么拼成绩!”
小表妹翻了翻白眼:“我语文可好了,语文老师巴不得我做她的女儿。”
正说着,沈纶已驱车驶到她们面前,按下车窗笑看这对姐妹:“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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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岸这才回神,没好气的扯了扯她的手,“小孩子瞎说什么!”
小表妹了然大笑,松开手直奔车后座,全然不怕生。
姚岸上车说:“其实不用你送的,我们走路也挺快的。”
沈纶笑道:“怎么,怕我吓坏你表妹?”
姚岸无奈一笑,不再纠结于此。小表妹自来熟,趴在椅背上和沈纶聊了起来,沈纶倒也耐性,有问必答,片刻就到达了目的地。
晚饭选在了上次的酒楼,今日周六,食客格外多,唯有楼下临窗空着一张桌子。沈纶已摸清姚岸的口味,点了一轮菜后又问:“你要吃什么?”
姚岸抿笑,也不说他点的菜全是她爱吃的。
彼时李山中路的货运公司里尘土飞扬,大货上的驾驶员像是游戏,急急驶进刹车,比拼谁的驾驶技术好。笑闹声和急刹声传进二楼,蒋拿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
许周为拎着快餐上来,扔上茶几说:“拿哥,你什么时候再去公司?我瞅着陈家那几个人下周就得走,陈立正眼都不愿意瞄他们。”
蒋拿伸了个懒腰,走到茶几旁捞出盒饭,“那就下周去,你留心着点儿,别让那几人真留在这里,闹心的很!”狼吞虎咽几口,他又含糊不清问,“姚岸今天是不是加班?”
许周为道:“没留心。”又笑看蒋拿,“要不我去把嫂子接来?”
蒋拿瞥他一眼,垂眸想了想,又舀了一大勺饭塞进嘴里,“不用了,怎么也要让她喘口气。”他想起她逞能壮胆,警惕分析,又头头是道的模样,心头一软,嘀咕道,“这个小丫头!”
许周为没有听清,“啊”了几声,又向他汇报起了上个月的收益。
姚岸饭后回家,沈纶仍将车停在弄堂远处,空荡静谧的小路上没有人烟,只余知了不停鸣唱。
姚岸才解下安全带,沈纶就按住她的手背,温温的触感一擦而过,他又立刻收回了手。
姚岸手指微颤,听沈纶道:“我一直想问你。”
姚岸静静看他,沈纶淡笑:“蒋拿的朋友叫你嫂子,你跟蒋拿是……”
姚岸呼吸一滞,心跳有一瞬紊乱,片刻又平复下来,眼神躲闪着说:“他是开玩笑。”
沈纶松了口气:“开玩笑就好,我本来还想,是不是要跟蒋拿挣女朋友了。”
这回姚岸的呼吸当真滞住,张口结舌:“沈……沈总……”
沈纶笑了笑,下车替她打开车门,“我下次再约你。”对之前抛出的那句话却只字不提。
姚岸神不守舍的回到家中,姚母招她过来吃西瓜,又说:“今天开学,我和你姐就没去摆摊,估计不会有生意。”
姚岸点点头,电视机闪着幽光,电影频道正在播放黄金时段的电影,她听见一句台词,“我以前没的选择,我现在想做个好人”。
姚岸转头看去,正见刘德华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发型梳的一丝不苟。对面的梁朝伟胡子拉碴,一身黑色直立嗤笑:“好啊,去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姚岸突然疑惑,忠奸到底该如何分辨?
第二天她睡眼朦胧起床,赶了姚母进屋内补眠,又去厨房替姚父做午饭。
三菜一汤端上桌,姚岸又去门口发煤炉,架起铁锅准备做石膏玩偶。老大爷挥着蒲扇走出来,碎碎骂道:“整天吵吵吵,三更半夜的吵。”
对门的阿姨正在炒菜,透过油腻黑熏的纱窗问:“又怎么啦?”
老大爷指了下弄堂外的小路:“你知道我房间靠那边的窗户,一有点声响肯定能听到。他们一会儿开个破车轰隆隆的跟打雷一样,一会儿又乒呤乓啷的摔东摔西,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屋里姚父才刚起床,听见对话后探了出来,嘀咕道:“怎么可能,我车子停得老远了。”说着,就往外头走去。
姚岸扯住他,姚父又说:“我去看看,怎么可能会有声音!”
老大爷冷眼瞥他,哼了哼往屋外的竹椅上一坐。
片刻后姚父急慌慌的跑了回来,大喊:“有小偷了,我那半车的货不见了!”
姚岸一惊,撂下锅铲问:“怎么回事儿?”
姚父手足无措:“昨天有半车被我拉了回来,打算今天去送的。我已经用油布遮好了,怎么就被小偷偷走了!”
老大爷在那头说风凉话:“我就知道迟早要出事吧,小气那一百块的停车费,非要停在这里!”
姚父已无心与他争辩,看向姚岸:“怎么办,那车货好几万呢!”
姚岸问清具体价钱,腿上软了软。她才还清助学贷款,家中积蓄所剩无几,这一下便是要掏空所有的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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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周日,全家却不得安生。
姚母狠狠捶打姚父,嚎啕大哭,却没将眼泪逼出,只一味干嚎:“你要死啦,真的要死啦,我嫁给你以后就没过过好日子,成天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生了个燕燕出来还被你爸妈骂,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姚父兀自立在客厅中央,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姚燕瑾去拉姚母:“妈,别打爸爸了,不要打了!”
客厅里乱成一团。
姚岸打完电话,从卧室里出来,“姑父说他先去处理赔偿的事情。”又看向姚父,“爸,我们去趟派出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