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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言接过覃女士的果篮，道了声谢，介绍自己是靳西辰的表妹，然后就留出空间给他们聊天。

  覃女士内心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怪异。

  从各种角度来说，自己都与陈酿更为亲近，可宋言表现得就像是陈酿是她的家人，偏偏她做什么都有种顺理成章的自然，不让人反感。她想起之前自己对陈酿说，汇华的靳总和盛放在一起了，就觉得世界又小又神奇。

  她隐约记得，早几年在美国，宋言在生意场上并不是这么好相处。可想想又释然了，对生意对手和家人，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看完陈酿，覃女士在病房拐角遇见靳西辰。

  她以陈酿半个家人自居，却不敢托大说自己是陈酿的长辈，这些年看着陈酿从那么青涩天真的女孩长成今天独当一面的成年人，再看看陈酿的男朋友，很难不觉得自己在嫁女儿。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带了点这个意思：“陈酿一直都在国外工作，身边也没个朋友，现在躺在病床上，父母又去得早，容易多想，你有空多陪陪她。”

  “父母去得早？”靳西辰重复了一遍。

  覃女士心想，看宋言的态度，他俩估计离谈婚论嫁也不远了，这些事靳西辰迟早要知道的。

  “她的父母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这么多年才没回国……”

  覃女士捡了点重要的事说，但实际上，覃女士对陈酿过去的生活也知之甚少，陈酿并不是一个会和人敞开心扉聊过往的人，覃女士只知道，她父母去得早，一个人在国外很缺钱。

  靳西辰突然惴惴不安起来，像是赤脚走在沙滩上，突然被掩藏在柔软潮湿的砂砾下的玻璃划破了皮肤，但脚底神经少，痛觉不敏感，以至于看见了遍地的血才反应过来。

  他匆匆告别了覃女士，心脏跳得很快，让人去查陈酿的父母和这十年的陈酿。

  他清楚地记得，他和陈酿的最后一次见面，陈酿的父母本人并没有出事，只是被查封了公司财产，以及和公司账户相关的个人账户。

  他怕自己记错，又回忆了一遍那段让他痛彻心扉的告别。

  当时陈酿说的是“靳西辰，我和你，并不合适，也不应该继续在一起，为了你和你父母，也是为了我和我父母”。

  靳西辰被自己的父母从机场抓回去，直接被送到了卯城的部队，根本没有办法联络外面，再加上陈酿最后的话说得确实是让他心灰意冷，出来后也没有再回去过申城。

  陈酿的父母资料并不难查。

  由于公司使用不符合生产要求的材料，公司破产，陈酿被父母提早送出国。这些是靳西辰知道的事。

  后面的事发生在陈酿出国，他被送进部队后。

  工厂的一个工人在公司顶层跳楼死了。

  因为他的女儿先天性心脏病，需要钱来治疗，他骤然失业，钱续不上了。但陈酿的父母并没有多余的钱了，每个失业的员工都来要补偿金，他们已经卖房子抵了。跳楼发生的第二天，工人的儿子开车撞死了陈酿的父母，自己自首，锒铛入狱。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工人的妻子联系到了陈酿，求她救救自己的女儿。

  靳西辰不用看也知道，陈酿当然会选择救。

  可还是自虐一般地看下去。

  先天性心脏病，工人的女儿得的还是比较严重的类型，被判断活不过成年，治疗费用极其高昂。

  陈酿拿的是全额奖学金留学。

  靳西辰对比账户流水数额就知道，陈酿可以操作的钻空子打回去的钱全部打在了邵成成的医疗账户。

  可陈酿自己也要在国外活下去不是吗？

  学的还是艺术类烧钱的科目。

  她大学的学科成绩都是擦着刚刚好的线，靳西辰猜测是因为她不可以被退学，因为退学就没有奖学金了。

  后来机缘巧合，碰见了覃女士，就跟着覃女士做事。所以她放弃了自己热衷的服装设计，所以她成为了今天大家眼中精明强干的陈酿。

  靳西辰在座位上坐了很久很久，天色变暗又再一次变亮。

  未在纸上描述出来的那十年，留下了太多空白的想象空间，以至于靳西辰忍不住进行一些折磨自己的假想。

  原来陈酿哭得情绪崩溃也不愿意说一句后悔是这个意思。

  靳西辰以为她度量的标准是他现如今真的过得很好，可陈酿度量的标准是，那十年她真的过得很不好。

  所以她连随口说一句哄骗靳西辰的话也不愿意。

  一夜没睡，靳西辰并不觉得自己现在头脑清醒，他看着玻璃窗户折射出他面无表情的脸，心想，你在自怨自艾什么？

  你在怨恨陈酿的时候，陈酿在为了活下去而拼命。

  你在人群喧嚣的地方享受赞誉，按照父母安排的路走坦途，等着陈酿回来跟自己低头，根本没有关心过陈酿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如果你主动去国外找她，如果你一从军队出来就去找她，她根本就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不会得胃病。

  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居高临下地审视陈酿的爱意？

  群~⒋⒊1634003⋆ 整理.2022⊱05⊱27 19:53:27

  开始甜了

  靳西辰每天饭点都会来盯陈酿吃饭，陈酿是个二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在下属面前说一不二、要求严格的陈总，吃饭挑食都要被人不满地摆脸色。

  当然，靳西辰是不会像一般人一样臭脸的，他只是会看看陈酿不吃的菜，再看看陈酿，她八岁的时候也没有被父母这么管过。

  但在靳西辰面前被管得像八岁的小朋友，对现在的陈酿来说，求之不得。

  只是，靳西辰最近总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看着像是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陈酿并不介意，让靳西辰觉得自己可怜，如果他能觉得自己可怜，和自己在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靳西辰到底有多好，与之相比，被认为可怜根本不值得挂在心上。

  这些天，多多少少被靳西辰默不作声的纵容和关心养得胆子大了点。

  于是她说：“我不想住回春曳小区，严翊可能会怀恨在心。”

  靳西辰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他当然不可能让陈酿住回去。

  “那我住哪里？”陈酿问。

  “嗯，跟我住。”

  “酒店不卫生，租房子不稳定，没钱买新的。”陈酿流畅地说完，才反应过来靳西辰说了些什么，猛地转头看他。

  靳西辰觉得好笑，转头转得像是向日葵半夜猛回头。

  不要住酒店，不想租房子，没钱买新的。

  那还能怎么办？

  陈酿心里嘀咕，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卖惨居然这么有用，早知道自己划自己几刀了。

  她心情好，胃口就好，吃完最后一口菠菜，用纸巾擦了擦嘴。

  靳西辰看了看空了的饭盒，站起来，陈酿以为他要跟以往一样收拾，没想到身高腿长的男人俯下身，收在裤腰的衬衫顺势褶皱，显出精窄的腰身，他在陈酿的嘴角吻了一下，平淡地说：“真乖。”

  陈酿震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靳西辰没管她的反应，自顾自地去洗饭盒。

  陈酿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为什么他不早点说，光盘可以被亲？

  *

  靳西辰和宋言要来了邵成成的病房号，得知邵妈妈在医院做清洁工，为了方便照顾女儿。

  有些话，是陈酿和靳西辰的立场不能说的，陈酿他们家和邵家的恩恩怨怨根本算不清账，需要一个彻底的旁观者做了断，而这个旁观者最好能触动邵妈妈的利益。

  他就直接找了宋言，把拟好的稿子给她，宋言一目十行，说自己靠这个吃饭，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搞砸。

  宋言找到正在午休的邵妈妈，把人约到无人的办公室。

  宋言道：“您好，我是宋言，您回去可以查一下，这家医院的所属集团的法人也姓宋。”

  邵妈妈神色怔住，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您好您好。”

  宋言脸上半点笑意也没有，语速很快，显得强势：“您女儿，我会找国内最好的团体来治疗，由世界闻名的专家制定方案，作为交换，希望你们一家可以可以消失在陈酿面前。”

  邵妈妈嘴唇动了动，直接拒绝。眼前的人看起来强势又高高在上，不会比陈酿好说话，也不会比陈酿对他们家那样怀有愧怍，她深知她女儿的医疗费用要靠陈酿负担。

  可宋言听到她的拒绝，像是意料之中：“您并不满这个安排。但您除了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现在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的，等他坐完十五年牢出来，能找些什么样的工作也可以想象。旁人可不会管他为什么杀人，是蓄意谋杀还是过失杀人，杀人犯就是杀人犯。而我们家——”

  宋言指指门外。

  “——可以给您儿子提供可行范围内最高的待遇和最稳定的工作。”

  宋言看邵妈妈的眼睛轱辘轱辘地转，很清楚她在想什么，直接了当地说：“您确实可以像从前那样让陈酿养你们。可是她一直在国外单打独斗，在国内方面，怎么也不会比我们提供的待遇要好。”

  邵妈妈咽了口唾沫，说：“我需要时间想想。”

  宋言这才笑了，邵妈妈以为这个冷冰冰又不近人情的女人终于松口，没想到宋言根本没想放过她。

  “我们这是一锤子买卖，您说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没有您回去想几天再给我答复这种说法。”

  “你们一家和陈家之间的恩怨太复杂了，而且与我无关，我就不去掰扯了。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我表哥喜欢陈酿，我为我表哥活动关系。而我给您的条件，是基于我希望我的表嫂可以开心一点。您在医院也这么多年了，也应该知道那些专家教授不是说哪天你想通了，他们就可以给您女儿看诊的，哪怕是我去请。这些关系别说是陈酿，就是我表哥也用不来。”

  “当然，我们不是强买强卖，按照陈酿的财力，她也确实可以供得起您女儿那些治标不治本的方案。”

  邵妈妈有点哽咽：“我的女儿是可以治好的，是吗？”

  “他们探讨出来的最优方案可以。”

  邵妈妈的眼泪从浑浊的双眼流下，她听到这里，毫不犹豫地道：“我答应。”

  宋言内心有些叹息，但并不意外，什么都给这家人安排好了，就算她老公没死，她儿子没坐牢，也没有这种际遇。

  宋言送走了邵妈妈，拿着文件去找靳西辰。

  靳西辰皱眉看着她。

  “我是在你的撰稿上说话难听了点，可你和邵妈妈这样的人谈判，不说得直白点，她怎么听得进去。而且你找我来谈判，不就是为了这个效果吗？”

  靳西辰并不是在纠结这个，他道：“你能保证，手术一定成功吗？”

  “我家是开医院的，又不是开阎王殿的，没有一个医生会给这个保证的。”

  “那你刚刚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我说治疗方案可以治好，但是任何手术的成功率都不会是百分百。我只能说，主刀是我爷爷的关门【创建和谐家园】，手术方案是国内外最顶尖的大牛出的，怎么都比现在这个情况好。”

  靳西辰说道：“如果不成功，她不会善罢甘休。”

  “那也没办法了，她要是拎得清，当初至于吸一个十八岁的人的血吗？”宋言挺无所谓的，“只能这样说。”

  靳西辰敛了神色：“方案给我看看。”

  宋言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开始解释：“下一个月十五号做手术，手术后每天打一只新型药剂，打一个月。”

  宋言顿了顿，说道：“那个药剂一只一千万。”

  靳西辰挑眉道：“你讹我呢？”

  宋言叹了口气：“这个药剂原本是国外的军火商为了救自己的女儿砸钱给研究所做的，花了几十亿美金，人自己女儿都做小白鼠的。好不容易逮着你，不得要价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