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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手绕过他后颈,慢慢在他脖颈上缠了两圈,似是怕勒着他,伸手又把围巾扯松了些。
细腻温暖的白色羊毛绒浸染着一股暖和的香,盖住了小孩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乌黑澄亮的大眼睛。
果然无论怎么看都像只小狗。
围巾上的细绒絮抚过他被风雪冻伤的脸颊,些微痒意袭来,小孩眨了下眼睛,像是没带过围巾,不太适应地动了下脑袋,五指抓紧了伞柄。
衡月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只把耳罩也摘下来挂在了他头上,耳罩内布满柔软的丝绒,还透着衡月身上的体温,似团温火罩住了他两只冰冷红肿的耳朵。
长指收回去时,衡月捏住他柔软的耳垂,在那颗小痣上轻轻揉了一下。
他也不躲,只呆看着她,但他终究只是个孩子,像是再藏不住遭受风雪的委屈,湿润水意迅速汇聚眼底,看得人心软。
还没有哭,但看起来快了。
衡月缓慢地叹了口气。这幅乖巧模样,也亏得这一带治安好,不然怕是要被人拐走卖进深山给孤寡老头送终。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她自认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半辈子的善心都花光了。
她拍了拍他的脑袋,从钱包取出一叠红钞,也没点是多少,拉了拉他的衣服,随便翻出一只口袋塞了进去。
“姐姐......”
突然,闷不出声的男孩开了口,嗓音有点颤,还是【创建和谐家园】岁小孩子的奶腔。
他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衡月塞给他的钱,抬手递给她,虽然认不出明白衡月给他的这半身值多少,但实打实的钱他是能认出来的。
对于他来说,这些钱太贵重了。
衡月看了一眼,没收,只道,“早点回去,别在外面乱逛。”
而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衡月当时并不明白他一个小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后来听村长说林桁奶奶病重的那年,他去城里找过他父亲,才恍然明白,他应是一个人千里迢迢来找林青南。
阳光穿透窗帘的缝隙,聚成一束柔热金光照入房间,在地板、床铺上落下一道细长的亮光。
衡月从梦里醒来,些许恍惚地坐在床上,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哪怕她再多问一句,林桁这些年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第8章停岸(8)
离开学只剩几天时间,这日午后,衡月在家办完公,看了眼窗外萎靡不振的日光,合上电脑,突然扭头叫了坐在落地窗前的林桁一声。
“林桁,你下午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们去趟学校。”
她说这话,显然是已经联系好了林桁即将转入的学校。
林桁对此并不知情,他愣愣抬起头,些许讶异地望着衡月。
林桁爷爷生病离世那段时间,林桁不得已中途退学在家照顾老人,根本无暇学习。衡月接他到家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复习之前生疏的知识点。
他日日坐在衡月眼皮子底下头也不抬地刷题,但衡月却半句没过问他的学习情况,好像对此并不关心。
林桁不知道她怎么打算,但他“寄人篱下”,如今吃穿不愁已经是侥幸,不敢奢求更多,所以也没主动提及上学的事。
毕竟读书并不是一笔小费用。
但农村孩子听得最多的就是“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林桁心里终归是想念书的。
此刻衡月突然通知他去学校,林桁微睁大眼睛看着她,实实在在愣了片刻,连手里的笔都忘了放下。
过了好几秒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衡月的意思,乌黑的眼珠对上衡月的视线,他抿着唇,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衡月得他回话,眉尾微动,拿起手机拨通了学校那边联系人的电话。
她看见林桁嘴角扬起的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也微微勾了下唇,心道:原来还会笑......
林桁不知道衡月联系的学校如何,也没问之后衡月是需要他住校还是走读,对于他来说,能上学就行,并不贪图更多。
衡月名下资产涉猎各行各业,虽然许多她只作投资并不管理,但股东的身份无疑给予了她极大的便利。
林桁即将就读的学校是北州出名的“贵族”私立学校,里面的学生非权即贵,要么就是凭实力考进来的顶尖学子。
衡月在该校持有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算是大股东了。
学校这边临时接到她要来学校的消息,以为她是前来视察,书记、校长等纷纷出动,四、五人候在门口迎她。
衡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学校的事以前是她母亲在负责,股份也才刚落到她手上。
她停稳车从【创建和谐家园】出来,看见教学楼下乌压压的大片人影,不放心地扭头看了身旁的林桁一眼,见他神色平常,并未露怯,才走上前去。
“衡小姐。”领头的校长看见衡月,微笑着快步迎来,朝她伸出了手。
衡月点头示意,伸手同他虚握了一下,“秦校长。”
秦校长收回手,视线落在衡月身后半步的林桁身上,上来就是一通胡吹,“这位就是您弟弟吧,衡小姐年轻有为,您弟弟也是少年英姿,不可多得呀!”
秦校长叫秦崖,五十来岁,戴着副眼镜,一副温吞和蔼的模样,实则高瞻远瞩,能力非常。
他二十年前主动从教育部退下来,劳心劳苦办了这所学校,当初也是他说动了衡月的母亲投资。
面对学生他是个尽职尽责的校长,面对股东他立马摇身一变,成了个精明的商人。
这所学校创办不过二十年,却一超市内各校,成了远近闻名的名校,靠的就是雄厚的师资力量。
师资力量短时间累积如此之快,纯粹是用钱实打实砸出来的,当然,钱自然是从衡月这些大股东口袋里掏。
是以对着衡月这样的股东,秦崖嘴里的漂亮话从来是一筐一筐往外倒。
莫说林桁长得标致,就算他样貌平平,秦崖也能真情实意地把他夸作人中龙凤,仿佛已经看见林桁双脚踩进清北名校大门。
衡月对这样的场面话见怪不怪,但林桁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吹捧,不过他也听得出来这话并不是在夸他。
除了衡月,他在别人面前向来沉着少语,因此只礼貌地叫了声“校长好”,就没说话了。
活脱脱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在一帮富家少爷中,倒是少见地端正谦逊。
“嗯嗯,好,好。”秦崖笑眯眯回他。
衡月今日只是来带林桁见一见他的班主任,没打算搞得像领导视察一般隆重。
校长知晓后,神色顿时都松快了几分,眼角挤出两道皱纹,请退众人,一个人领着衡月和林桁往高中的年级主任办公室去。
如今还没开学,学生没返校,只有老师提前到校备课开会,是以学校十分安静。
林桁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校内设施,自动在不知名的“欠款”上加上了一笔巨账。
他们穿过空旷宽大的操场,走近教学楼,衡月突然问道,“秦校长,我今天第一次来,您怎么知道林桁是我弟弟?我之前联系教务处也只说要给一个孩子办高中转学,并没提及是谁。”
秦崖疑惑地“哦”了一声,惊讶道,“顾总没跟您说吗?您联系教务处之后,好像是第二天吧,顾总就打电话嘱咐我,说要办转学的是您弟弟,托我好好照顾。”
衡月沉默两秒,神色如常地回道,“原是这样,我是跟他提起过,这几日忙,我给忘了。”
一旁的林桁突然很浅地撩了下眼皮,看向衡月妆容柔美的侧脸,他眉心动了动,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您和顾总相识十多年了吧,交情真是深,”秦校长感叹道,“他还特地托我转告您,说孩子学习的事您别不用多操心,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秦崖话匣子打开,东扯西扯说个不停,衡月微垂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
几人来到办公室,见到高三的年级主任后,校长互相介绍了几句,就把话题引到了林桁的情况上。
高三的年级主任也是尖子一班的班主任,姓谢,校长还没问过林桁的学习怎么样,就把人领到他这来,别的不说,至少面子上是做足了。
四人坐下来,谢老师问衡月道,“林桁现在是打算转入高三是吗?”
衡月之前没问过林桁,也不太确定,她想起林桁中途退学的事,问他道,“你高二的课程上完了吗?”
林桁点头,“嗯,课程都学完了,高三读了半学期。”
他说完,衡月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谢老师正打算问林桁为什么高三退学,余光突然瞥见秦校长对她小幅度摇了摇头,她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学生,于是又把话憋了回去。
谢老师接着又了解了下林桁的基本情况,譬如他之前用的哪版教材,选的哪几个科目,学习进度到哪了,强势科目薄弱科目等等。
衡月能亲自带着林桁来见她显然不是想让他像其他富家子弟一样混日子,两人聊了二十多分钟,临走的时候,谢老师从办公桌后码得整齐的试卷堆里抽出一套卷子给林桁,“你回去做一下,每科一百二十分钟,定时做,像正规考试那样,做完拍下来发给我,我提前让各科老师给你改出来,咱先摸个底。”
林桁接过卷子,和谢老师加了联裙六三弍七一七一二一文系方式。
衡月一直没出声,见这对老师和学生聊完才站起来,两人告别秦校长,又道过谢,衡月就带着林桁离开了。
学校离家不远,两、三公里的距离,回到家才下午四点多钟,衡月叫住自觉往厨房去的林桁,拍了拍手边的沙发,“坐。”
林桁不明所以地在她身旁坐下,他看见衡月搭在膝上的右手,突然想起什么,不自觉伸手捂了下耳朵,但很快又放了下去。
衡月没在意他有些奇怪的动作,她想了想,问道,“林桁,你今年多大了?”
林桁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算了下时间,强行把年龄往上拔了拔,“马上十七了。”
马上十七......
衡月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那也就是才十六岁......
她想起林桁说是高三退的学,疑惑道,“你十六岁就读到高三,你们那边,读书都读得早吗?”
衡月难得多问一句,是因为她担心林桁为了减省一年的学费谎报学习进度,以他怕麻烦自己的态度,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林桁不知道衡月想的是这些,他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我十五岁就上了高三,现在已经有一年多没去学校了。”
衡月十分诧异,“南河的小初高学年不是十二年吗?”
“是十二年,”林桁解释道,“只是我跳了两级,初中跳了一级,高中又跳了一级。”
他像是知道衡月接下来要问什么,继续道,“读书太费钱了,爷爷奶奶看病需要用钱,所以尽量能跳就跳,能省些开销。”
衡月惊讶地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能跳就跳。
她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没能力跳级,更别说在此期间还要照顾病痛中的长辈。
林桁身上有一股由內而生的坚毅之气,支撑着他历经苦难,愈挫愈韧。衡月虽然早知道这一点,但听他这般平淡地叙述出经历过的苦楚,还是觉得十分难能可贵。
她本来还有点担心林桁跟不上学习进度,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毕竟北州市的高考难度相比其他市区是出了名的简单。
吃完饭,林桁就拿出卷子开始安静地坐在那写,衡月担心自己吵到他,抱起桌子上的电脑悄声进了房间。
两张卷子写完已经是十二点,离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林桁左右抻了抻脖颈,骨骼“咔”响一声,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往身后一看,才发现沙发上空荡荡,衡月已经不在客厅。
他回过身,就这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垂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
洗漱完,林桁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四个小时内写完两张卷子,后果便是大脑活跃非常,林桁此时满脑子都是白天秦校长和衡月聊起的那位“顾总”。
林桁来北州这些时日,衡月并没有向他介绍过任何她的亲属或者朋友,她也只把她自己、家政阿姨以及她助理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虽然住在一起,但林桁此时突然发现,他对衡月几乎是一无所知。
他连她今年多少岁都不知道。
而她口中那个叫“顾总”的人,好像和她关系很好......
林桁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无比清醒地躺了半个小时后,从床头拿起了手机。他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敲下了衡月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