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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奉命前来,与其说是来看看的,不如说来一探真假的,毕竟到安国公府来冒认的也不止一个两个了,太后得知消息虽高兴,但到底抱着几分怀疑,这才派他来确认一番。
可只看了一眼,李德贵便认定,这当是那位清平郡主的亲生女儿不错了。
李德贵在太后身边伺候三十余年,是看着清平郡主长大的,若不是母女,眼前这姑娘又哪里能与郡主生得如出一辙。
想起当年因思女心切而早早香消玉殒的清平郡主,李德贵双目发涩,但还是强忍着笑道:“这便是二姑娘吧?”
碧芜上前福了福身,“见过李公公。”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李德贵忙拦,“太后听说二姑娘回来了,急着想见您,教奴才来传话,让您明儿一早就进宫去。”
碧芜稍愣了一下,虽心有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李德贵又笑着道:“二姑娘不必紧张,太后说了,明儿啊让大姑娘陪您一块儿去。”
后头站着的萧毓盈闻言秀眉微蹙,因是国公府的姑娘,她也算是宫中的常客,时不时被太后召去作伴,对李德贵自然熟悉。
但没想到,李德贵今日来,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不说,对她说的唯一一句竟是这个。
“从前都是召我进宫,如今怎成我陪人进宫了……”
她不悦地低声嘟囔,教身侧的周氏听见,忙警告地横她一眼。
李德贵来过后,栖梧院里的人不免都为碧芜进宫的事忙了起来。萧老夫人向碧芜嘱咐了些宫中的规矩,让她明日跟着萧毓盈便是,不必害怕。
碧芜虽对宫中之事烂熟于心,但还是乖顺地颔首,道了声知道了。
翌日天未亮,刘嬷嬷便亲自来伺候碧芜起身,为她穿衣梳妆。
婢女为她上妆时碧芜也未拒绝,虽她不喜脂粉,但她知轻重,如今她代表的是安国公府,自不能丢了安国公府的脸面。
待她用了早膳,赶去门口坐车,周氏母女已提前到了,周氏正拉着萧毓盈不知在说什么。
听见响动,周氏倏一抬首,便见一抹倩影自门内袅袅而来,不由得愣了一瞬。
雀蓝杂宝梅花对襟罗衫,烟粉织金如意纹百迭裙,弄堂来风一吹,腰间禁步琳琅作响,纤细的身形若岸畔柳枝摇摇颤颤。
周氏瞧着瞧着,眉头便皱了起来,昨日那衣裳宽大,尚且看不出,改换了套合适的,这婀娜的身姿到底是遮不住了。
她没想到,这位看着是个瘦的,实则却是秾纤合度,风姿绰约,十六岁的年纪藏着这般勾人的身子。
且不止身子勾人,昨日不施粉黛已是姿色难掩,今日上了妆,一双眸子愈发顾盼生辉,潋滟动人,颊上两片红云简直令她比春日枝头的海棠还要娇。
见碧芜有礼地冲她福了福身,唤了句“二叔母”,周氏虽面上和煦,心下却是不屑。
生得好看有何用,在那穷乡僻壤待了这么些年,没受过世阀贵族的教养,好比绣花枕头,看着唬人实则上不得台面。
怕耽误了时辰,周氏催着两人上了车,站在国公府门口看着那马车摇摇晃晃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萧毓盈都未与碧芜搭话,捧了本闲书看连个眼风都没给她,碧芜也不在意,自顾自靠着车壁小憩。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幽幽停下,宫门口已有小太监前来迎了。
他虚扶着二人下了马车,毕恭毕敬地领着她们入宫。
穿过冗长的门道,眼前豁然开朗,望着大气磅礴的红墙碧瓦,斗拱飞檐,和远处层层叠叠的殿宇高楼,碧芜不由得心生恍惚。
她在这宫中待了整整十一年,却从没想过,有一日,她竟会以不一样的身份再踏入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走在前头的萧毓盈察觉后头人没有跟上前,折身看去,便见碧芜正抬首望着远处愣神。
萧毓盈还以为她是被宫里的富丽堂皇惊着了,勾唇嗤笑了一下,心下直嘲她没见过世面,旋即不悦道:“别看了,有甚好看的,还不快跟上来。”
碧芜闻声快步上前,只听萧毓盈又道:“跟紧了,宫里大,你又是头一遭来此,可别走丢了,若让祖母知道怕不是要责骂我的。”
“大姐姐常进宫吗?”碧芜顺势随口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萧毓盈闻言下颌微扬,显出几分得意,“这宫里我可熟了,也不知来了多少回,早不稀奇了。”
看着萧毓盈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碧芜抿唇笑了笑,没有接话。
又行了一段,眼看离太后寝宫不远了,却听前头的宫道上,忽而喧嚣起来。
“你个贱婢,怎的不长眼撞上来,污了公主的衣裙……”
复走了数十步,碧芜才看清前头的情形,只见一宫婢正跪在宫道上,手边碗碟碎了一地,被另一宫婢打扮的人指着鼻子责骂。
一侧约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面身着华衣,天青的裙角染了油渍脏污,一张脸耷拉着显然不大高兴。
碧芜认出这正是淑贵妃之女,现今陛下最宠爱的六公主。
她目光稍移,落在六公主身后的紫衣少女上,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一股惧意猝然涌上,她本能般退了一步,指尖微微发颤,面上霎时失了血色。
因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上一世的誉王妃及皇后苏氏。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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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如今站在碧芜面前的苏氏与她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前世成为皇后的苏氏以严刑治理后宫,上下无一敢忤逆违背。那时的苏氏不爱笑,肃沉威仪,柳眉轻轻一挑,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可眼前这个苏氏还只不过是个二八少女,眉间稚气未脱,笑意盈然灵动,亦是个清丽的美人。
碧芜深呼了一口气,促使自己镇定下来,前世苏氏是皇后,她需得处处戒备,步步为营,以防露出马脚。
可如今的苏氏还只是镇北侯之女,公主侍读,若论出身家世,她并不在她之下,也不必再对她卑躬屈膝,时时惊惶不安。
念至此,碧芜背脊微挺,指尖的颤意终是止住了。
萧毓盈亦瞧见了前头的场景,见躲是躲不过了,侧首对碧芜道:“前头是六公主,一会儿你就学着我请安,莫要多言,别惹了六公主不高兴。”
“是,大姐姐。”碧芜点点头,垂眸跟在萧毓盈后头,一并上前去。
六公主喻澄吟尚在为衣裙染了脏污而不悦,抬首却见一内侍领着两个女子上前冲她施礼。
“臣女参见六公主殿下。”
站在前头那个,喻澄寅认得,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萧毓盈,后头那个埋着脑袋的,似是不曾见过。
喻澄寅想起这两日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安国公府二姑娘回来的事,顿生了兴趣,抬手一指,“你,上前来。”
碧芜不必抬头,便知六公主叫的是自己,听命向前迈了几步。
“你便是萧二姑娘吧,萧鸿泽那亲妹妹?”喻澄寅问。
“是,正是臣女。”
见眼前这人将头埋得低低的,像是见不得人似的,喻澄寅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将头抬起来,让本宫瞧瞧。”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些宫人都忍不住将视线聚集了过来。
这安国公萧鸿泽因去岁击退骁国大军,打了场漂亮的胜仗,深受陛下器重,如今在京中风头正盛,因而安国公的亲妹妹,老安国公和清平郡主女儿,那位萧二姑娘回来的事儿很快在宫中传得人尽皆知。
只这口口相传,添油加醋之下难免生出许多谣言,真真假假一时难辨,不禁让人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众人眼见那垂首低眉的女子缓缓抬起头,只一眼,便响起了低低的吸气声。
喻澄寅也愣住了,不过她很快缓过神,咧嘴笑起来,心直口快道:“你倒是和传闻中不同,宫里都说你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大抵已经同那些粗鄙无知的乡女一样了,没想到你模样生得这般好。”
说罢,她转头看向身侧的苏婵,“竟是我们猜错了,你说是不是,阿婵姐姐?”
苏婵恭顺地笑了笑,附和道:“公主说的是。”
说话间,一旁的宫婢迟疑着问道:“公主殿下,您看这奴婢要如何处置?”
喻澄寅垂首,看见那个跪在地上发抖的人,才想起还有这桩子事没解决。
那匍匐着的小宫婢闻言一激灵,忙膝行过去连连磕头求饶,“公主殿下恕罪舊shígG獨伽,公主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殿下,实在是手上东西沉,一时没有拿稳……”
她许是太惊惧害怕,甚至可以忍受被碎瓷片划伤的疼痛,眼看着那鲜血洇透她的衣裙,膝盖处一片刺目的红,碧芜胸口滞闷,不由得想起往事。
曾经,她也如这般,在寒冬腊月,被罚在积雪的宫道上长跪,险些丢了性命。
碧芜曾听宫中的老人说过,在这皇城中为奴为婢,千万别想着什么骨气和尊严,生死都捏在主子们手中,注定了命比狗贱。
虽对眼前的小婢女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可碧芜还是强逼着自己扭过头,不去掺和眼前这事,可下一瞬却听六公主蓦然道:“阿婵姐姐的衣裙也脏了,你觉得该如何罚?”
听到这话,碧芜心下猛然一跳,历历往事在眼前闪过,分明不想管,可看着苏婵朱唇微启,正欲答话,她的嘴却快一步出了声。
“公主殿下也是去太后娘娘宫中的吗?”
喻澄寅抬头看来,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答:“是啊,本宫原想着去皇祖母宫中请安的。”
谁知让一个不长眼的奴才毁了心情,脏了她新做的衣裙。那衣料可是杭城今年进贡的佳品,宫中可就那么几匹。
见喻澄寅扁了扁嘴面色不虞,碧芜紧接着道:“公主殿下果真如传闻般恭孝,昨夜臣女的祖母同臣女说起宫中的事,还特别提起了公主殿下,说您温柔敦厚,平易近人,最是好相处的。”
骤然被夸了一通,喻澄寅也有些懵,但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她自也不例外。
“这孝敬长辈乃是分内之事,不值得夸赞。”
她掩唇低咳了一声,余光瞥见那跪在地上的宫婢,想起碧芜夸她的话,一时间倒也不好重罚了,少顷,摆摆手道:“罢了,念你也非有意,就罚你半年月俸吧。”
那小宫婢忙跪在地上,连声谢恩。
喻澄寅脏了衣裙,也不好就这样去给太后请安,幸好她住的宫殿近,索性折返回去和苏婵一起换了衣裳再来。
碧芜与萧毓盈站在原地目送六公主离开,稍一侧首,便见正与她擦肩而过的苏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瞬间,一股寒意自脚底攀升而上,碧芜脊背微微一僵。
旁人看不懂,可她看得出来,那笑意不达眼底,此时的苏婵很不高兴。
或是因为她打断了她说话,又或是由于她对六公主的那番奉承,甚至是看出了她方才那话的真正意图。
想到前世亲眼见过的苏婵折磨人的手段,碧芜瞥了眼那还跪在地上满身狼狈,瑟瑟发抖的小宫婢,虽知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了,但到底没有后悔。
她也曾在宫中蒙人相护,如今实在狠不下心袖手旁观。
“别看了,六公主都走了。”萧毓盈见她站着不动,目露鄙夷,冷哼了一声,“倒是会拍马屁。”
碧芜笑了笑,徒步跟在后头,并未解释什么。
慈安宫外,已有人在等了。
远远瞧见身影,黄嬷嬷忙差宫人入殿内禀告,自己则快步迎上前去。
“两位姑娘来了!”
她看了萧毓盈一眼,旋即将视线落在其后之人身上,双眸一亮,展颜笑道:“太后娘娘已等候多时了,两位姑娘快进去吧。”
被引入了殿内,碧芜抬眼便见坐在上首一端庄矜贵的老妇人。
虽同样面容慈祥,可相比于萧老夫人,老妇人身上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威仪,此时她定定地看着碧芜,双目发红,由宫人扶着从软榻上站起来。
“臣女参见太……”
碧芜欲低身施礼,却被人一把拉起,皱纹微布的手缓缓落在她的脸上,一寸寸细细地抚摸着。